50 东旦之决
夜已深,喧闹的东旦渡此刻也安静了大半,除巡罗的士兵外,所有的人都早早的入睡,毕竟明
大战在即,养
蓄锐方能全力上阵杀敌!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安然入眠。
帐中一灯如豆,昏黄的光线中,映着一道瘦长的身影,单薄孤寂,静静的坐在灯前。
帐帘轻轻掀起,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走入,看着灯前孤坐的人,无声的叹息。
“久微。”轻轻的唤着,脚下适当的发出轻响。
灯前的人影回首,似有些茫然的看着来人,片刻后那无神的眸子绽出一丝光亮:“夕儿。”
“睡不着吗?”惜云在他身旁坐下,看着那张瘦削苍白的脸,看着那双复杂而痛苦的眼眸,心头一绞。这都是他们的错,这都是他们的罪,是三百多年前,他们祖先种下的罪与因!
久微
角一动,似想笑笑,却终是未能笑成,目光苍桑而疲倦的看着惜云:“无需瞒你,也瞒不过。我只要想到眼前的情况,脑中便有如千军万马在厮杀,扰得我心神不宁,毕竟…眼前的局势是多么
人!”
惜云沉静的看着他,目光柔和如月深广如海,可包容所有错与罪,可容纳所有的因与果。
与惜云温柔的目光对视着,良久后,久微终于勾
一笑,有些无奈,有些妥协,有些认命:“毕竟是积怨了数百年啊,夕儿,面对毁家灭族之仇,面对数百年无法申诉的冤屈,再平和宽容的人,也无法一笑了之!我们久罗族…我们久罗族的人也是人啊!”最后那一句,夹着无法诉出的酸楚与悲愤,轻轻的吐出,沉沉的沉入人的心底最深处,重如千斤之石!
“久微,我明白,久微,我明白的!”
惜云伸手轻轻的握住久微的手,那双手在颤抖着,那双手指间丝丝缕缕的青色灵气在
烈的
绕环飞着,似要将双手紧紧束缚,又似要
出这双手的掌控冲啸而出!久微…我是真的明白的,明白着这是么什为…这是
愤,这是伤痛,这是愧疚…为着三百多年前那满族的无辜性命,为着这经历了数百年的冤屈,为着这累积了数百年的恨、累积了无数冤魂的怨…她是明白的,也正因为明白,所以她负疚深重!她…感同身受!
“夕儿…”久微看着那双紧握自己的手,看着眼前那双明亮如水的眼睛,那如被
麻绞成一团的心忽然松解开来,指间
飞的灵气慢慢消散,最后安安静静的躺在惜云的掌中。
“若说这世间还有谁能真正的了解久罗族人的痛苦,那么便只能是你!也只有你了!”
“是的。”惜云执起久微的手,灯光下两手皆是十指修长,肤白如雪,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因为我们
着相同的血!”
“原来你真的知道。”久微叹息。
“我当然知道。”惜云笑笑,夹着无法掩藏的悲哀“久罗族虽已被灭族,且数百年以来皆是东朝帝国的
忌,但我们风王族族谱上清清楚楚、明明正正的记载着‘凤王风独影,夫久罗山久遥’,我们是凤王与久罗族之后!”
“哈哈哈…”久微忽然大声笑起来,不顾这笑声是否会惊扰沉梦中的人,他仰首大笑“哈哈哈…当年始帝亲下铁旨‘久罗者杀无赦!’,可是却眼睁睁看着凤王与久罗遗族成婚而不能阻,对着
着久罗族的血的风王族却不能下灭族之旨,历代的东朝皇帝对着风王族呈上的族谱也都要视而不见一般忽过久罗之名吗?…哈哈哈…”惜云看着大笑的久微,却无言可慰。
“多么可笑啊…东始修…原来你也有不能不敢之事啊!哈哈…多么可笑啊!又是多么的可怜!多么的可悲啊!哈哈哈…却要换得我久罗族数万条无辜性命…让我久罗山染尽鲜血…让我久罗孤魂永无归
!这就是你当年的一怒之果啊!可是…你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你最后还不是憾恨终生,死不瞑目吗?!哈哈哈…你这可怜的皇帝啊…你这可悲可恨的皇帝啊!哈哈哈…”久微无可抑止的放声大笑,笑得全身颤抖,笑得声嘶力竭,笑得泪
满面!那笑声在这寂静的夜、在这空旷的帐分外的凄凉、悲恸!那烛火似也为笑声所感,昏黄的光和着帐壁上的影,摇摇淌淌,沉浮不定!
“久微…”惜云揽住他,紧紧的抱住他,抱住那颤抖的肩,抱住那悲伤的灵魂“久微…”温柔的喃喃唤着,直至那悲愤的笑声渐消渐歇。
“夕儿,我很恨!我很痛!”久微抱住惜云,嘶哑着声,悲惨着笑“我们久罗族世世代代深居久罗山中,从不与外界接触,从不与外界起争端,可么什为…为何要遭遇那种悲剧,数万的无辜生命一夕间便全没了,苍郁的久罗山一夕便化为血山,只余那无数不能平息怨恨的孤魂,数百年来只留一下罪恶
忌的族名,数百年来无人敢提,数百年来慢慢消逝在人间…么什为这样?!我们久罗的遗族数百年躲躲藏藏隐宗匿名偷得残生,可这些仇人…他们安坐帝位王座,他们安享荣华富贵,他们子孙百代…我恨…我恨…”
“久微…”惜云抬手拭去他满脸的泪。
“夕儿,我恨!我要他们家国破灭,我要他们血
成河尸陈如山,我要他们尝尽我们久罗族这数百年来尝尽的所有苦痛!夕儿…我可以做到了…我可以一雪我们久罗族这数百年来的怨恨!还有…还有那个玉家人!那个担着‘天人’的美名、那个披着仁善慈悲之皮却助纣为
的玉家人…那个害得我一族全灭永不见天的玉家人!夕儿,我恨啊…我真的想…想杀尽他们这些仇人!”
惜云抱着他,闭目不语,心头却是痛楚难当,久微…久微…
“夕儿,现今天下兵马尽聚于此,而他们实力相当,他们要全力一战无暇他顾,我可施手段让他们玉石俱粉,我也可用…夕儿,我可以让他们尽归于这苍佑湖,让这苍佑湖堆满尸首,让这湖水化为血水永不褪
,就如当年的久久湖一般!”
久微的目光灼亮疯狂,可惜云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眸如漆夜中最亮的星,明亮的光芒似可照
至天之涯、心之底,可看透世间的一切!
在她的注视中,久微轻轻摇头,叹息着,无奈着:“是的,我做不到的,我做不到视数十万人命于草芥,我做不到视苍生于无物…所以我…”
眼睛看着惜云,那叹息与无奈便更深一层“夕儿,为何你不肯争夺这个天下?为何你肯放弃这所有的一切?你若肯要这天下该多好啊,那我便可理所当然的站在你的身边,助你得到这个天下,我可以毫无顾忌的用我久罗族的灵力为你除去所有的障碍…可是你偏偏…夕儿…”无力的、失望的长长叹息。
“久微,不要妄用你的灵力,所施与所受从来一体!”惜云放开久微,目光紧紧的盯住他,抬手捉住他的双手“不要让你的手沾上鲜血,你要干干凈凈的、平平安安的等待那一天的来临!”
“夕儿,我不怕报应的。”久微无所畏的笑笑,笑得苍凉而空
“久罗族不过余我一个,最恐怖的报应也不过取了我这条命去,这有什么好怕的,人个一啊…还不如早些去。”
“久微,不只你一个的,还有我啊。”惜云抬起久微的手放在脸颊上,温热那双冰凉的手,温柔的笑着“久微,我们是亲人,我们是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最后的亲人…”久微喃喃的看着惜云,苦涩的、悲哀的笑笑“是啊,久容已经死了,风王族也只余你一人,这世上只有你我血脉相连,我们是这世上最后的、唯一的亲人!”
“久容…”提起久容,惜云心头一痛,无法再语。
久微想起那个纯真害羞却又勇敢无畏的久容,眼角一酸“我们久罗族以忠贞为荣,久容能救你,他心中必定是很幸福的。只是…”
深深
一口气,似要
下心口的那股酸涩与痛楚“当年久罗王共有三子,那一场大祸之后,族人几近全灭,三位公子中三公子为凤王所救,长公子即我先祖跳崖得武林高人所救,只有二公子生死不明。初见久容时我便凝心,一直未能确认…但久容能用灵血救你,那他必是久罗王族,定是二公子后人。好不容易有一个亲人,可…”
相执的手心滴落一滴滚烫的泪,那是谁的?
“当年凤王虽救得三公子性命,但其代价是舍去了一身灵力,王族之血
失殆尽,是以我风王族后代并无遗传到久罗王族之灵力,代代皆为普通人,虽从不忘久罗,但数百年也未再遇久罗人。我与久容相处十多年,竟不知他是久罗族人,最后…最后…”语声哽咽,不能再继。
修久容倾怀相护,佑她安然而归,却也用他的死在她心头留下一道伤痕,是她永生难愈的痛!
起身而立,深深呼吸,抬目四视,平息心绪,片刻后才道:“死的人已经很多了,从帝国初年的久罗满族到数百年后现今的
世,已有无数的无辜性命惨遭屠戮,所以…久微,不要再弄脏你的手,无论当年始帝与七王出于何因而灭掉久罗,无论当年那场悲剧如何的惨烈无辜,但现在,东朝帝国已将消亡,那就让所有的恩恩怨怨都随着帝国的湮灭而结束!”
抬手抚在久微的肩上,声音平静悠长:“我承诺的我已经做到了,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等着久罗族重现于世的那一天,等着久罗族可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天!那时,你要重回久罗山,以久罗王之名召唤
落天涯的久罗人,重归故里,重建家园!”
“你承诺的?”久微猛然转首看着惜云。
“是的。”惜云点头,抬手一招“折笛。”
话音一落,紧密的帐帘忽开一角,一股冷风灌进,瞬间又被隔断,未及眨眼,一道人影便立于帐中,那是一名著银灰长袍的年轻男子,身材
拔,五官端正,外表并不突出,但看一眼却对之心生亲切,想来是因他那一脸笑眯眯的神情,这帐中也因他的笑脸而瞬间明朗起来。
“你?”
“风王护卫折笛见过久微先生。”折笛微微躬身行礼。
“折笛…”
久微刚一开口,却见折笛向前三步,然后屈膝跪于久微身前,以头俯地,朗声道:“风国王卫折笛奉王命向久罗之王呈此丹书!”说罢,双手一举,一封帛书便呈于久微眼前。
久微讶异折笛之举,看向惜云,却见她点头示意,当下接过。
“折笛,你任务已了,回去吧。”惜云淡淡吩咐道。
谁知折笛却不理会惜云的吩咐,依旧跪于久微身前,抬头看着他,眨眨眼睛道:“久罗王,你缺不缺护卫?要不要我当你的护卫,我保证可护得你毫
不失!要知我折笛精通十八般兵器,会二十八种掌法,懂三十八门内功心法,曾败四十八名一
高手,并与五十八名剑客于浅碧山论剑六十八天,最后独创七十八招‘碧山绝剑’而一举夺魁,也因此收了八十八个聪明伶俐的徒弟,正打算娶九十八个老婆,似我这般天下无二的人才可不多见,所以你应该快快把握机会,请我当你的护卫吧!”说完,再次眨眨眼,笑眯眯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久微。
“你…”久微一生也可谓遍游天下,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可是眼前这个口若悬河、喜欢眨眼、并一个大男人把眨眼这等小儿女的情态做得自然潇洒的人却是头一次见。
“样么怎?决定了吗?请我当护卫吗?你要只请我当你的护卫,我可以考虑每天付你十银叶,并且可以考虑从我那八十八个徒儿中挑选最美丽的一名女徒儿当你的贴身侍女。”久微的话还没说出口折笛又开口了。
“我…”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只让我这个护卫随时跟随在身随时可出手保护你就可以了。你绝不可以像某人一样,我当了十五年的护卫,却从头到尾只干了一件跑腿的事情,十多年来把我丢在浅碧山上,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任我自生自灭孤苦伶仃艰难度
,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活,以至我终
只能将各门各派的武功翻来复去的练,闲时也只能四处找找无聊的人打打架比比武,顺便偷偷少冲寺的宝卷抢抢武龙山的灵丹,可因为身份神秘所以只能藏面隐身,威名不得显于武林,让我这等文武双全的英才空埋荒山,即要怀才不遇而郁郁而亡!”说完连连眨眼,泪盈于眶却未夺眶而出。
“我…”
“我平生夙愿就是做一名真正的王卫,若你请我,我必会克尽己责,呕心沥血在所不惜!你若想学什么盖世武功我都可教你,便是想要学戚家的可以让人应永远年轻英俊的鬼灵功我也可以教你,还可以让你吃遍各门各派的的灵丹妙药,养
补体,延年益寿,多
多妾,多子多孙…”声音忽然止住了,但并不是他自愿的,只是因颈上突然多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剑。
眨眨眼睛看看久微,再看看执剑的人,然后再眨眨眼睛看看袖手一旁的主子,最后满脸忧伤叹息着:“原来你已经有宵眠当护卫了,那样的话,我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上便不能抢自家兄弟的活,因此我只能忍痛割爱挥泪拜别…啊…”颈前的剑尖忽然前进了一分,已贴在肌肤上,如冰刺骨。
“很吵,乌鸦嘴!”宵眠冷峻的脸上浮起一丝不耐。
“乌鸦?”折笛笑眯眯的脸一阵
搐。
宵眠点点头:“再吵割了你的舌头!”
“我俊美无匹玉树临风…啊…”剑尖已毫不留情直取咽喉,久微一声惊呼还未出口,身前跪着的人却已没了影儿。
“君子动口不动手!”
刚惊诧着,却见惜云的身后
出一颗笑眯眯的脑袋“久罗王,你什么时候不喜欢那
木头而想念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幽默风趣古今第一的我时请捎信给我。”
“折笛。”惜云回头瞟一眼。
“在!”折笛马上应道,一脸巴结垂涎的看着惜云“王,你终于知道我很走俏了,决定将我从那蛮荒之地的浅碧山召回来了吗?”
“是的。”惜云点点头,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着他“似你这般能干出色的人世所难寻,若不用实是浪费,可又怕事小屈了你,不如这样吧,你说说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您的贴身护卫!”折笛毫不由豫的答道。
“哦?贴身护卫能做些什么?”惜云眼珠一转。
“可以做的多着呢!”折笛顿时眉飞
舞“贴身护卫顾名思义即是时时刻刻都紧随王身,我可以为王赴汤蹈火,可为王披荆斩棘,可为王辣手无情,可将所有对王有不轨之图的坏蛋全部以无影掌拍到九宵云外,我还可以侍候王吃饭穿衣沐浴睡觉…”正说得兴起,忽又哑声了。
“怎么啦?”惜云问道。
折笛看看惜云,又看看帐顶,再看看一旁的久微、宵眠,眉头忽然纠结在一块:“稍等,稍等,让我考虑一下,嗯…我虽然
十八般兵器,会二十八种掌法,懂三十八种心法,打败了四十八个高手,也独创了七十八路高超的剑法,还有八十八个徒儿帮手,并且还摸到了少室山掌门的光头,也扯了武龙山牛鼻子一把胡须,可是…”看看惜云,最后颇有壮士断腕之决的痛声道“可是这所有的加起来似乎还是敌不过息王的一招‘兰暗天下’,那么侍侯王吃饭穿衣睡觉沐浴时我便会有危险…所以…唉,我还是回浅碧山上修炼得更厉害一点时再说吧。”目光忧伤的望着惜云“王,不是折笛不想念您,而是这世上虽有无数的珍贵之物,但所有的珍贵之物加起来也抵不过性命珍贵,所以折笛只能挥泪拜别您。当然,如果您能保证息王不会对我用‘兰暗天下’,那么折笛愿舍命侍候王吃饭穿衣…”
“噗哧!”
不待折笛话说完,久微已忍俊不
,便是宵眠也目带笑意,只不过笑中略带讽意。
折笛闻声回头,然后移步走近,却是一脸正容,虽依是满脸微笑,却已是大家的雍容风范,恭恭敬敬的一礼:“折笛拜别久微先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久微起身回礼,盈盈浅笑。
折笛仔细的看看他,复又嬉笑:“虽然面相没有我英俊,不过笑起来却有着惑人的魔力,久罗人果然不可小看!”话音一落,人已飘走“什么时候想请我当护卫时可前往浅碧山,记住,是浅碧山,而不是什么深碧山浓碧山的!”音未消,人已远。
久微哑然失笑,回头,却已不见宵眠。
“风国将臣皆对你恭敬有加,倒是少见如此有趣之人,应是十分合你脾
。”
折笛的一闹,扫淡了帐中沉郁气氛。
惜云一笑:“折笛之
合白风夕之意,但不合风国女王,是以长年守于浅碧山,以护‘体弱多病’的惜云公主。”
久微闻言叹一口气,看看手中帛书:“这是什么?”
“这是我登位之
以风王身份做的第一件事。”惜云目光扫视帛书。
久微闻言打开帛书,当看清帛书之时,那一瞬间,心头百感
集。祈盼了数百年的愿望却在这一剎那实现,可他心头却辨不出是何滋味。是苦?是酸?是辣?是痛?是悲?是喜?是想大笑?还是想大哭?似乎全都有又似乎全都无,以至只能是呆呆的看着,模糊的看着,未能有任何反应。
“这份丹书盖有风国凤印、丰国兰印、皇国焰印、玉家天印,你、我、息王、皇王、玉公子五人各一份,这天下不论握于谁手,这一份丹书在登位之
即公告天下,还清白于久罗!这是我们四人的承诺!这也是我们还三百多年前的一笔债!”惜云伸手握住久微有些抖的手“无论谁胜谁负,都不会伤害于你!无论成败,我都已做到!久微,你不可负我一番心血!”
“夕儿…”
“久微。”惜云抬手制止,目光看向那一盏摇曳不定的烛火“无论明
一战是否能分胜负,但苍茫山上必有结果!苍茫之会后,无论结果如何,都请你离开,请回久罗山去静待新天下的到来…那时候…无论我是生是死,无论我是坐于朝堂还是魂散天涯…久微,我都由衷高兴。所以请你平安的回到久罗山去,宵眠会代我守护你一生。”
“原来…你早已安排好一切!”久微忽然明白了,手一伸抓住惜云双肩“难怪你派无寒、晓战、斩楼为齐恕、程知、徐渊副将,那与其说是副将,不若说是护卫!无论成败你都不许他们有失!你…你将我们护得周全,可是你…你…”久微眼睛通红,紧紧的
视着惜云,一剎那间,心头忽然酸酸软软,
口堵涩难舒!
“久微!”惜云拍拍肩膀上抓得骨头生痛的手“你太小看我了,道知要我不但是风国的王,无数士兵护卫护着我,而且我还是白风夕,以我的武功,这天下有谁人能伤得了我?所以你尽管放心,我绝不会有事,我只是需要你们的安全来安我的心,懂吗?!”
“可是…”
“没有可是!”惜云断然道,眉峰一凛,那一剎那,她是风国的女王,王者的自信与气势肃然而现,令人不敢违抗。
“久微,相信我。”惜云放柔语气,将肩膀上的手拿下,紧紧一握“无论成败,无论生死,无论是天各一方…我们都会有感应的!我们是这世上唯一血脉相系的亲人啊!”久微深深的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一张沉静自信的脸,一颗惶然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夕儿,我相信你,所以我在久罗山等你!无论多少年,我都等你来吃我为你准备的久罗佳肴!”
“好!”惜云笑,放开久微的手“已经很晚了,该睡了。”说完转身离去。
“夕儿!”久微唤住那个离去的背影。
“还有什么?”惜云止步回首。
“么什为?么什为明
一定要战?要夺天下有许多时间有许地方有许多方法,可为何定要在东旦渡一战?为何明
一战即要定局?一战的成败并不足以分出真正的胜负,可为何你们只要这一战?”久微问出心中最后的一个问题。
惜云看着他,沉默良久后道:“以息王为人本不应有东旦之会,但…”微微一顿,然后再道“苍茫山下一战他似乎期待已久。”看看久微怀疑的眼神,不由笑笑“或者是有某种约定,关于苍茫山顶的那一局棋。”
“苍茫山的棋局…难道真要以那局棋来定天下之归?”久微猛然睁目,哪有这样的天下之争,简直有些荒唐可笑。
“‘苍茫残局虚席待,一朝云会夺至尊。’这一句
传久已,而山顶之上的那盘残局想来你也看过,那确实存在着,所以以棋局胜负来定天下归属也未必无可能。”惜云却是满不在乎的笑笑,这一刻白风夕的狂放又隐隐回来“敢以一局赌天下那才是真正的豪气!”
“那可是万里江山,不是区区金银财物,输者若真就此放弃,那必是疯子!”久微不敢信。纵观历朝历代,为着那一张龙椅,哪一个不是血
成河尸陈如山才得来的,而哪一个败者不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到万机尽失万念俱毁时才肯放弃!
“一定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者才是疯子!”惜云冷声接道。
久微无语,半晌后才道:“若在东旦大战一场,以目前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后面的话忽然咽下,看看惜云“以兵家来说,康城才是必夺之地。”
“康城…黥城…”惜云眉头一跳“康城还有…”却说到一半又止,低首似陷入沉思。
久微也不打断她的思绪。
半晌后,惜云似已想通某点,才抬首看着久微道:“若真以棋局定天下才是最好的结局,否则…”眼中一片沉重“那必是哀鸿遍野,千里白骨!”
久微闻言心头一跳,怔怔的看着惜云。
“久微,你看现今天下百姓如何?”惜云问道。
“虽战
不止,但皇华丰风四国素来强盛,再加四国各结同盟,是以四国百姓还算安乐,只白、南、王域百姓
受战
之苦,不过皇王与你们皆非残忍好杀之人,虽攻城夺地,却军纪严明,又常有救济之举,所以百姓之苦已算降至最低。”久微答道。
“唉,虽是如此,但是战
中死去的又何止是士兵,祸及的无辜百姓又岂止是成千上万!”惜云叹息,想起每进一城时,沿途那些惶恐畏惧的乡民,那些为失去亲人的呼天恸哭,那些绝望至极的眼神,一颗心便沉在谷底“自我登位以来,便是战争连连,入目尽是伤亡,而我自己亲手造成的杀戮与罪孽怕是倾东溟之水也洗不凈!所以若能在此结束这个
世又何尝不好…”说着忽然打住,自嘲的一拍额头“一国之主竟然有这种天真的想法,真是…幸好是久微。”
久微闻言却不答话,而是奇异的看着惜云,那样的目光令惜云浑身不自在,因为极少极少有人会用这种目光看着她,那里面有着刺探、怀疑、研究…以往那只黑狐狸偶尔会这样看,但她往往选择忽略,但久微却不同,她不能将之视而不见,但依希望他可以停止这种眼神。
“夕儿,你在乎的并不是这个天下至尊之位落入谁家,你在乎的是天下百姓。”久微紧紧盯住惜云的双眼,不放过那里面的任何一丝情绪。
“那至尊之位有什么希罕的,不过就是一张无数人坐过的脏破椅子。”惜云在久微那样的目光中忽生出逃走的念头,心头隐隐的感知,似乎下一刻,她便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既然你不在乎王位帝座,那你为何不相助于皇王,以你们三国之力,再加你们三人之能及帐下名将,息王再厉害那必也处于弱势,
世或便能早些结束,可为何你却毫不由豫的站在息王这一边?以你之
又或可直接将国相托于皇、息王中任何一个,然后飘然远去,可你为何明知会为家国王位所缚却依留下,更甚至订下婚约?”久微双眸明亮又锐利,如炽芒直
那双毫无防备也来不及防备的眼睛,从那双惊愣的眼直
心底。
惜云脸一白,张口
言却哑然无声,呆呆的不知所措的看着久微。
久微不给她
息整理的时间,紧紧又落下一句:“白风夕潇洒狂放,对任何人、事都能一笑置之,可她唯独对人个一却百般挑剔百般苛求百般责难!风王惜云雍容大度,对部下爱惜有加,对敌人辣手无情,可即算那个人让她爱如己身的部下命丧黄泉,即算那个人做了许多让她失望、愤怒、伤心的事,她却依然站在那个人的身边,从未想过要背离那个人,更未想要出手对付那个人、报复那个人、伤害那个人!夕儿,你说这些都是么什为?!”
仿佛是雷霆轰顶,震聋发聩,一直不愿听入的此刻清晰贯入!仿佛是万滔袭卷,击毁坚壁铁墙,将一直不愿承认的直
身前!仿佛是雷电劈来,劈开
浓雾,将一直不愿看的直摊眼前!那一刻,无所遁形!那一刻,对面那双眼睛那样的亮,如明剑悬顶,直
她仰首面对!
她面色苍白,她浑身颤抖,她惶然无助,她踉跄后退!
这是她一直以来从未想过的,这是一直以来她从来不去想的,这是一直以来她从来不敢去想的!因为她就是不肯不愿不敢!那是她最最不愿承认的!那是她最最不可原谅的!
可是此刻,无论愿与不愿,无论敢与不敢,它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呈在她的眼前,印在她的心头,以岿然之姿要她正面而对!
一步一步的后退,微颤着身,瞪大着眼,惨白着脸,一直退到帐门,依靠着,平息着,半晌,抬手,指着对面的人:“久微,你欺负我!”
帘一卷,人已失。
“到底是你欺他还是他欺你又或是自己欺自己?”久微轻轻松松的坐下来,安安静静的笑着“你也该看清了,该决定了!你要以我们的周全来安你心,那我也要你的周全来安我心!
元月八
。
天晴,风狂,鼓鸣,旗舞。
黑白分明,紫金耀目,刀剑光寒,杀气冲天。
东末最后的、最
烈的、最著名的一场大战便在这东旦镀上展开,后世称为“东旦之决”
“这一战,我想我们彼此都已期待很久,期待着这场决定命运、决定最终结果的决战!”皇朝对着身旁的玉无缘道,金眸灿亮的望向对面的对手。
“玉无缘位列四公子之首,这一战便看看他能否当得这‘天下第一’的名号,看看我们谁才能位列‘天下第一’的皇座!”兰息平静的对身旁的惜云道,黑眸遥遥望向对面的对手。
王者的手同时挥下,那一刻,战鼓齐响,如雷贯耳!战士齐进,如涛怒涌!旌旗摇曳,如云狂卷!
“乔谨!齐恕!弃殊!徐渊!”兰息召唤。
“在!”四人躬身。
“东、南、西、北四方之首!”手指前阵。
“是!”“金衣骑与数月前已不可同
而语,皇朝御兵之能当世难寻!”惜云目光看向战场上锐气凛然的金甲士兵感叹道“今
方是真正的四大名骑之会!”
“端木!程知!穿云!后方三角!”兰息再唤。
“是!”惜云转头看看他:“你如此布置我倒真不知你打算以何阵决战。”
“何须死守一阵,战场上瞬息千变才可令对手无可捉摸。”兰息淡淡一笑道。
惜云
角一勾,似笑非笑:“不怕任是千变万化也逃不过一座五指山?”
“正想一试。”兰息侧视。
“皇雨!”皇朝目不移前方。
“在!”皇雨迅速上前。
“去吧,中军首将!”
“是!”皇雨领命。
“雪空!九霜!”
“在!”雪似的长发在风中飞舞,黛
的羽箭装满弓袋。
“左、右两翼!”
“是!”大军双方的阵式已展开,各军将领已各就各位,两边高高的瞭台上屹立着双方的王,决战即始!
“传令,北以弩门进发!”墨
的旗下发出号令。
“是!”传令兵飞快传出命令,剎时,北方的风云骑阵形变幻,仿如箭在弦一触即发的长弓快速前冲,首当其冲的金衣骑顿时被“弩箭”
倒一片!
“中军弧海御敌!”紫
的焰旗下传出命令。
“是!”传令兵马上传令,位居中军的金衣骑中首顿时疾退,片刻便化为弧形深海,如弩箭而出的风云骑便如石沉大海,被深广的金色海水
噬而尽!
“传令,东军双刃!”兰息对战场的变化淡然一笑。
“是!”传令兵传下命令,东边的墨羽骑剎时化为一柄双刃剑,配以墨羽骑当世无以匹敌的速度如电而出,位居左翼的争天骑被刺个措手不及!
“传令,左翼空
!”皇朝迅速发令。
“是!”左翼的争天骑化为滔滔江
,墨羽骑之剑直穿而出,却刺个空处,争天骑已两边分开,有如江
拍岸而上,再纷涌而围墨羽骑,墨羽骑顿时有如剑归鞘中,动弹不得!
“传令,穿云长
!”兰息丝毫不惊。
“是!”剎时只见右角之墨羽骑如长
刺出,锋利的墨
长
划过紫
的剑鞘,顿时飞溅出血
的星火!而鞘中的墨羽剑则横割而过,冲破剑鞘直
中军金衣骑,将陷入金色弧海的风云骑解救出!
“传令,中军柱石,左翼风动!”皇朝下令。
“是!”中军金衣骑阵前顿时竖立无数盾甲,仿如擎天支柱,任风云骑、墨羽骑如
汹涌,它自岿然不动,壁坚如石!左翼则化为风中紫柳,墨羽长
刺来,它自随风隐遁!
“皇朝名不虚传呀。”兰息笑赞,却也迅速下令“东、北暂无大碍,西军阵雨!”
“是!”军令方下,位居西方的墨羽骑已长弓如
,军首之将贺弃殊大手一挥,剎时一阵墨
的箭雨疾
而出,右翼的争天骑未及反应便被
倒一大片!
“争天骑右翼的将领似乎是那个有着神箭手之称的秋九霜,那她率领的右翼军必也
于骑
。”兰息看着阵中那飘扬着的有着斗大“秋”字的旗帜微笑道“但制敌须取先机,我倒想看看皇朝该怎么破这一招,看看这与你齐名的女将有什么作为。”
“论到箭术,秋九霜…已当世无二了!”惜云看着战场,墨羽骑的箭如阵雨连绵,雨势如洪,无数争天骑在箭洪中挣扎倒地!
兰息闻言看她一眼,眸光一闪,似要么什说,却终只是垂眸移首。
“传令,右翼壁刀!”皇朝洪亮音声的隔着这遥遥数千米也隐隐可闻。
“是!”当令下之时,右翼争天骑中忽一箭
出,如黛青长虹飞越千军,直
向墨羽骑阵中,迅猛无挡,还来不及为这一箭惊叹,一顶墨
的头盔已飞向半空“咚!”的被长箭紧紧钉在有着“贺”字大旗的旗杆上!
“将军!”墨羽骑阵中传来惊呼,瞭台上兰息眉峰隐动,但眨眼却是了无痕迹的平静。
“我没事!不要
动,守好阵形!”伏在马背上的人起身,除失去头盔外,并无半点伤痕,抬眼遥望对面,暗自咬牙:好你个秋九霜!若非躲避及时,此刻钉于旗杆上的便不只头盔而是他贺弃殊的脑袋!
墨羽骑因这一箭而军心稍动不过是片刻之事,但对面的争天骑却已趁机变动阵势,当墨羽骑回神之时,争天骑阵前已齐列全身甲胄的战马,战马之前是厚实长盾,密密严严整整齐齐一排,墨羽骑
出的箭全部无功而坠。而争天骑在长盾的掩护之下步伐一致的向墨羽骑冲杀而来,箭已无用,墨羽骑迅速拔刀
敌,两军相
,墨羽骑的刀全砍在了长盾之上,而争天骑盾甲之中忽伸出长长一排利刃,剎时,墨羽骑战士血淋淋的倒下大片!
“挫敌先挫其势!好,秋九霜不负名将之称!”兰息赞曰,眉峰一凛“端木锤刀!”
“是!”左角墨羽骑闻令而动,直冲争天骑,即要相会之时,迅速变阵,头如锤,尾似刀,争天骑还未明其意之时,那墨
锒锤已夹雷霆之势锤向坚实的长盾,尾刀伏地扫向战马甲胄披挂不到的四蹄“啊呀!”之声不绝于耳,争天骑兵纷纷落马,坚实的盾壁顷刻间便被瓦解!
“除风惜云外,我未曾遇如此强敌,丰兰息不愧是我久待之对手!”皇朝沉声道,目光炯炯的望向敌阵,眉间锐气毕现“传令,右翼疏林,中军倾山!”
“是!”军令下达,右翼争天骑前后左右疾走,顿时散如疏林,锒锤挥下,触敌寥寥!中军重骑纵马飞跃,不顾一切冲向敌人,有如金色山石砸向那一波一波袭来的银洪墨
,无数石落,阻敌于外,歼敌于内!
“传令,北军鹰击!”
“传令,左翼豹突!”
“传令,东军狼奔!”
“传令,右翼虎跃!”
…
一道一道的命令从双方的主帅口中下达,下方大军迅速而分毫不差的执行。
两军阵式变幻莫测,战场上尘沙滚滚,战马嘶风,刀剑鸣击,喊杀震天!那一战从
升杀至
中,又从
中杀至
斜,无数的战士冲出,又无数的战士倒下,放目而视,银、黑、紫、金甲的士兵无处不是,倒着的,站着的,挥刀的,扬
的…一双双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不知是血光的映
还是
进了鲜血!风狂卷着,风怒吼着,吹起战士的长麾,扬起血溅的战旗,却吹不熄场上的战火…血飞,血落,声扬,声息,风来了,风过了,战场上依然鼓声震耳,依然刀寒剑冷,依然凄嚎厉吼!“传令,左翼五行封
!”
“传令,西军八卦通天!”
…
瞭台上的主帅依然头脑冷静,依然反应灵捷!为这场决定最终命运的战斗、为着这世所难求的对手,双方都倾尽一生所学、倾尽己身所能!
皇朝目光赤热,剑眉飞扬,谈笑挥令,傲气毕现!
玉无缘无绪淡然的脸上此刻一片凝重,眉峰隐簇。
惜云负手而立,静观战局,神情淡定。
“传令,中军蛇行…”
“不可!”一直静默而观的玉无缘忽然出声“中军指峰,左翼
守,右翼鹤翔!”一气道完后转首看向皇朝“息王是一个让人兴奋、沉浸的好对手,但不要忘了他之‘隐’
,南军、后角至今未动!”
“是。”皇朝颔首,长舒一口气,有些自嘲“这样的对手太难得,以至忘形。后面你来吧。”
“若论行军布战,你并不差他,但若论心计之深,思虑之密,这世上难有人能出其右!”玉无缘深思的看着下面,双方阵势已是数变再变,彼此深入,复杂至极,稍有不慎便会一败涂地!
而对面兰息见争天骑之举动不由讶异的微挑眉头,但随即淡淡一笑:“东军鲽游,西军龙行!”
“难道他…”玉无缘一惊眉头一跳又拢“右翼四海,左翼八荒,!”声音利落而沉着,一双缥缈难捉的眼眸此刻却是亮夺寒星。
“唔,被看穿了吗?”兰息轻轻自语,看看战场上的阵势,复又自信一笑“但已晚了。”
“传令,后角极天,”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丰兰息!”玉无缘看着两军的阵势感叹着“他果然早有计划!左翼无为!”
“南军星动,结了。”兰息轻轻舒一口气,志得意满的一笑。
“中军归元,成了。”玉无缘轻轻舒一口气,展开眉头。
但下一刻,看着阵势的两人却同时一愣,然后齐齐苦笑。
惜云看着战场,侧首叹道:“若此为下棋,该叫死棋还是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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