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奋鞍马不辜帝脉,轻生死
第八十一回:奋鞍马不辜帝脉,轻生死无负君恩 且说刘备与众将,绕过汉城,进
葭萌关下。夜来却闻蜀歌四起,军士散去数千。刘备乃与诸将一起上马,并力去打关隘。黄权、吴班看华盖到,心知必是刘备,于是各自加紧戒备。刘备到关前,指挥汉军,竭力攻打。无奈人心大半皆已懈怠,纵然有一班军将,在后督促,士卒精神却不起来。兼之葭萌关坚固,黄权、吴班又守御得法,因此再三攻击,不能得手。攻打将近一
,汉军折损千余人,毫无寸进,只得又收兵。是夜,四野呼兄唤弟,喝爷叫子之声,悠然不绝。刘备军中士卒,大半皆是川人,更加惶惑,纷纷散去。各营将官,喝止不住,也有自相逃去者。刘备在御帐之中,也知此事,惟抱首独坐,无计可施。
次
凌晨,刘备召吴懿来,道:“子远,如今却有一事,须得辛苦你一趟。”吴懿道:“陛下有用时,万死不辞!”刘备道:“葭萌关守把川将吴班,与你是一族兄弟;黄权亦与你旧
。今
朕有一封密信,托你带去。”吴懿道:“陛下
待何为哉?”刘备叹道:“这里一军,不免于覆灭。然朕心之中,时刻未忘‘兴汉’二字也。今曹
尚且盘踞中原,把持朝政;又有梁山军出身草莽,行事诡异,皆为汉之大贼。刘循、刘阐兄弟,总归是汉时宗亲。我
把这里军马,
付于他二人,以留下基本。”吴懿闻言大惊,
待劝说,刘备道:“速速去吧。今
我也不打关隘,免伤诸多士卒生命也。”吴懿闻言,涕泪俱下,再三拜别刘备,往葭萌关去了。须臾天明,关兴、张苞来抱刘备,昨夜士卒又散去四千。刘备微叹不语。二将请今
如何攻关。刘备道:“士卒疲惫,各自把营盘守定,不出来即可。”
吴懿来到关下,叫开关门。黄权、吴班心存怀疑,用绳索缒上关去,吴懿说明来意,奉上刘备书信。黄权、吴班拆信观之,说“备征战半生,自问为兴复汉室,解济万民,均扪心无愧。然唯一惭愧之处,豪夺同宗刘季玉西川基业,又被强徒害了季玉性命。虽逆取顺守,势若必然;季玉之死,亦非我意,然吾岂能
其咎哉!今天下纷扰,民情更凄,曹
、宋江,并起为患。刘循、刘阐乃季玉嫡子,亦是宗亲之秀,备愿将所在兵马,尽数
付,以为
后根基也。备不肖,寿已不长。然汉室与百姓,依旧倒悬。往二位公子勿忘宗亲血脉,尽心竭力,以求盛世也。”
黄权、吴班看罢,尽皆感动。吴班犹思索道:“莫非刘玄德见攻打葭萌关不下,用此诈计?”黄权摇头道:“休得妄自猜疑,玄德公岂此等人哉!今既有书信来,可回复也。梁山军
险狡诈,非我
朋。倒不可不加提防。”遂对吴懿道:“子远,玄德公之意,我等尽已知之。这里回复,还需子远辛苦。玄德公兵马如何
付,玄德公自家又
如何,尚盼相告。”吴懿答应,于是又出城了。
再说刘备在御营中,忽然法正进来道:“陛下,今
为何不攻打葭萌关?”刘备道:“攻亦无用,何苦伤残士卒?”法正道:“闻陛下遣吴子远上关隘,联络吴班、黄权,可有此事?”刘备道:“是也。”正说之间,吴懿回来,禀明经过。法正道:“此事易耳!可叫黄权、吴班开门,将本处军马带进关去,却暗自埋伏
兵其中,乘其不备,突起夺了葭萌关,然后席卷西川,可无敌矣。”刘备摇头道:“朕征战天下,从来惟仗仁义诚信。唯有进西川一节,颇负季玉,以至遗患至今。
下大势既去,何苦再弄这等手腕,既害他人,亦于己无补也。”乃谓吴懿道:“明
午时之前,朕自离营他去,合营军马,皆
付子远掌管。”法正闻他这般说,亦微叹不语。吴懿只是流泪,刘备道:“子远可再上关去,与黄权吴班商议
付之事。”吴懿拜别而去。
刘备独在御帐之中,沉思片刻,又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用锦囊密封,唤关兴、张苞二人进来,道:“二位贤侄,朕在此有火急锦囊一封,事关汉室生死。二位贤侄可换便装,乘了今夜,从小路去江东,见过黄忠、李俊二位大人,方许拆开。若是江东亦有变故,则可在荆州拆开看它。里面自有
代,切勿先拆!”关兴、张苞闻令,面面相觑。须臾,张苞道:“陛下如今临难,正要各人尽力,以
危急。我二人如何能走?”刘备正
道:“此去联络江东,亦是要务也。休得记挂!”关兴、张苞对看一眼,关兴道:“我两个留一人在此保陛下,一人去江东,如何?”刘备道:“然则何人去江东,何人留下?”张苞道:“某留此地,安国去江东可也。”关兴道:“不可,某要留下。”两个相争,刘备笑道:“如此,还是两个都去江东。”二人待要再说,刘备道:“此去江东,关系重大,所以遣二位贤侄同去也!不可违旨!”兴、苞二人,方才不争。刘备又道:“昔日我与汝二人之父,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孰料如今,只剩朕独自一人。你二人又同伍征战多年;亦可在此结为兄弟,以不忘先人也。”兴、苞从命,就帐前结拜。张苞年长一岁为兄,关兴为弟。折箭立誓,永相护持。两个结拜毕,同拜刘备。备道:“如今你二人已是手足,可速速换了便装,准备干粮盘
,黄昏之前,不许前来禀告,自己离营出发!休要作儿女态,贻误大事!”关兴、张苞泣别刘备,各自准备去了。
当夜,刘备召集身边文武道:“朕自昏庸,误信小人,以至基业垂危。诸公皆是今世俊才,相随刘备,实在埋没。今大势已去,朕已令吴子远率身边军马,投奔刘循、刘阐。诸公亦可自去也。”众皆大惊。须臾,法正道:“陛下,如今这里大势已去,陛下可换便服,带数从人,辗转逃去江东。李俊、黄忠尚且地方千里,带甲十万,籍长江天险,足以为立身之处也。”刘备道:“江东消息隔绝,此时情况如何,不可知也。纵然得以保全,吾丢失基业,又有何面目对天下人哉!”法正道:“陛下昔日创业之时,亦颇多曲折,败于徐州,溃于汝南,弃新野,奔当
,皆是狼狈困窘,未尝见绝望也。今
虽然挫折,却未如当初险恶,何以自弃?”刘备笑曰:“昔年败时,天下群雄割据,颇多机会,且朕亦年青也。如今年近六旬,却转遭大败,后方基业,尽皆沦丧,手足肱股,折损殆尽。纵使苟延残
,岂有面目见云长、益德、孔明、子龙等诸人哉!”法正待要再劝,刘备挥手道:“孝直,吾决心已下,诸公可无劝也。今夜可整点军马,明
朕当亲率御营将士,反杀奔汉城。朕征战三十载,虽以仁义号令天下,却也难免杀戮。今
舍生阵前,姑且报应罢了。”
于是叫召集各营将士,宣言曰:“朕大汉皇帝刘备,诏告合营将士:朕无才德,因看
雄当朝,先帝被害,不忍社稷倾覆,故妄续汉统。旋因识人不明,为
佞所乘,有今
之败。朕自知天时不在,
舍死一战,以殉社稷,但诸将士皆为汉室子民,朕岂能强诸位殉难?故已联络刘循、刘阐二公,托付照顾。现通告合营,
随朕出战者,可至御营。其余各营,可待明
从吴懿、廖化二位将军号令,以归川军也。”诏令既下,满营只闻得士卒感激哭泣,然亦有乘
出营逃匿者。时汉军尚有三万余众,至御营愿随刘备者,五千有奇。刘备叹道:“不想尚有如许人心,朕真有愧也。”吩咐御营军马,各自整备战甲干粮,预备明
出战。其余士卒,皆听从吴懿号令。
刘备方在御帐之中,忽然廖化求见,泣拜道:“臣自随关侯征战,誓为汉臣。如今陛下蒙难,臣岂得独生!愿为先锋,冲击敌阵,却请陛下从小路走江东,勿要自误也!”刘备道:“元俭多有功劳,朕心何忍!且朕心意已决。”廖化拔剑道:“陛下若不允者,化便自刎于陛下面前!”刘备叹道:“元俭既存必死之意,与朕同赴敌陷阵可也,何必轻言!”廖化闻言,再拜:“既如此,臣遵陛下旨意也!”
须臾,法正又入道:“陛下,明
可叫廖化引一军直冲汉城,吴懿留于此地,陛下却乘机便服走也。此非懦弱畏死,乃是以图将来。陛下勿要耽于意气也!”刘备挥手道:“朕意既决,又宣言合营军卒。今有五千死士,愿随朕同殉社稷。朕若再首鼠两端,以求偷生,岂不枉为人哉!既然败局已定,何不死得轰轰烈烈,亦无愧汉室威名。趟寻机遁形,希冀万一,恐徒遭后人笑也。”法正闻言,默然不语。刘备笑道:“朕虽必死,却不可强群臣相随。孝直明
,亦随吴子远同归川中如何?”法正摇头道:“我引陛下入川,刘循、刘阐,恨我入骨。恐不能相容也。”刘备道:“既如此,孝直可乘明
朕引军冲汉城之时,便装逃匿。或去江东,或隐乡间,亦足自保也。”法正闻言,忽然跪地,泣曰:“陛下高德恩典,正没齿难忘也!”刘备扶起,凄然道:“若朕得振兴汉室,令诸君封
萌子,此是恩典也。今以朕昏庸,带累诸君,颇多劳苦惨烈,何敢相望哉!孝直休要迟疑,自己去准备可也。”法正再三顿首,方才去了。刘备独自准备盔甲,在孤灯之下,直坐了一夜。
次
,刘备整顿御营军马,预备出发。忽又有哨马来报,说梁山军万余军马,自汉城杀奔本处而来,相距无十里。刘备呵呵笑道:“来得好,来得好!”遂翻身上马,提了双股剑,把杏黄大纛展开,谓众军道:“人生百年,谁无一死?诸君既自愿舍生,请随备一战。虽不得富贵长寿,亦要留武人名节也!”令廖化在前,自己相随,引五千敢死之军,反冲而去。这边吴懿自联络葭萌关,引众归降川军不提。
原来庞统督率梁山军,连夜接近,闻得戴宗报告,刘备
以所部汉军
付川军。庞统闻之,心头一凛。时迁嚷道:“我等费心费苦,灭了刘备兵马。若说西川还给他,岂有连军马也被尽数收了的!”庞统道:“时迁头领所言也颇有道理。今刘备军既已存投降之意,必无战心,虽有数万,可一击而溃之。我等引军急急前往,莫叫川军坐收渔利也!”遂令天明便杀奔葭萌关来。谁知离开数里,便闻前面杀声震天,飞马报曰:“有敌军数千,
面而来,军中遥见刘备旗号!”庞统叹道:“不想刘玄德年虽六旬,竟有如此气魄也!”遂传令,林冲为第一阵,宣赞、花荣为第二阵,上前
敌。此时却不见了彭漾、时迁。
这时廖化引汉军前队,已然接敌,正逢豹子头林冲跃马而来。廖化大骂:“林冲贼子,今
我与你拼死也!”拍马舞刀,舍命杀上。林冲横丈八蛇矛抵住,部下军卒各自混战。两个大战二十余合,廖化怎敌得林冲,刀法渐
,却是牙齿紧咬,毫不放松。刘备在后队,看廖化不支,热血直冲头顶,高呼一声:“大汉皇帝刘备在此!”挥舞双股剑,杀出阵去,左右劈砍,梁山军士卒皆不敢当。忽然山头上旗号挥动,花荣、宣赞自两翼杀来,汉军大
。刘备看山上大旗下正是庞统,摇头道:“士元,士元,今
害吾也!”着力挥剑冲杀。左右汉军为之激励,都舍死奋战。梁山头领看他须发皆白,却是奋勇无畏,都不
忌惮三分,也不敢近前。因此战况一时胶着。然梁山军毕竟兵多将勇,战了一个时辰,渐占上风。其处地形,左边是深谷,右边是山坡,前有杂林,因此梁山军三面占据地利,汉军伤亡惨重,阵形渐渐散
。廖化力战不支,被林冲一矛打飞手中大刀。林冲原不忍伤他性命,
要上前答话,廖化却拔出佩剑,自刎身死。
战至午时,五千汉军,折其大半。刘备大纛,已被梁山军所夺,备孤身一人,战袍破碎,浑身浴血,加之年迈,已是气
吁吁。只是梁山众将,皆不好下手杀他,因此尚未丧命。便看刘备忽然拨转马头,向道路左侧冲去。梁山士卒,皆被杀散。刘备马到悬崖边上,回头高呼:“庞士元何在!”庞统从山坡上答:“在。大王,公匡扶汉室,原本好意,只是不该擅自篡位登基。今
之事,统宁负大王,不敢负天下也!”刘备呵呵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士元既心怀天下,则可看到时是谁个先篡汉自立也!”其时有梁山喽啰十数个,握长矛,朝刘备进
两步,被刘备怒目圆睁,须发
张,吓得连连后退。刘备看了,哈哈大笑,拨转马头,催马前行。那马看前面深谷逾数十丈,战战兢兢,不敢向前。刘备叹道:“马犹爱生,何况人乎?然事到如今,岂有生路哉1横下心,将剑身在马背上重重一拍,那匹良驹长嘶一声,四蹄蹬地,飞跃出去有一二丈远。但见马踏云,人挟风,须臾之间,竟似在空中飞腾一般,梁山军士尽皆看呆。霎时,连人带马,坠入深谷,顿时摔死。时年五十八岁。自中平元年起兵讨黄巾,征战三十四年。仁义之名,闻于天下。有诗叹曰:
俊杰出楼桑,桃园结关张。力践黄巾血,枭雄自翱翔。运
多坎坷,惟君意如钢。草庐风云会,宏图得张扬。逆取入蜀郡,汉中逐魏王。亦怒孙吴叛,万马踏长江。时运偏转折,灾祸起萧墙。忠臣孤城殉,烈士阵前亡。虽云天未佑,总恨谋不长。宵小虎狼意,君子少度量。威武留青史,仁义著八方。策马飞天渡,无愧汉家郎。
刘备既死,尚残余千余士卒,皆久战疲惫,有投降者。庞统、林冲叫好生看待。一面令人去山脚之下,寻找刘备尸首,预备厚葬。一面遣人去葭萌关问时,吴懿已引汉军近三万,投降吴班、黄权了。宣赞怒道:“我等灭了刘备,损折不少军马,却叫他川军得利哉!”庞统笑道:“宣将军何必愤怒,此等兵马,皆已久败胆寒,纵有数万,亦难用也。计较过多,反自烦恼。只是如今却要调动军马,转回去攻打南郑也。”
再说法正,辞别刘备,独身一个,往通上庸小路走,行约二十里,正
休息片刻,忽听得山岗之上,有人咯咯怪笑。法正抬头看,却是彭漾、时迁。四周也冒出数十个梁山兵士。法正看了,微微笑道:“永年可安好?”彭漾道:“还好,还好。我预料孝直必不肯随刘备送死,又不回川中,因此特到此处恭候也!”法正呵呵笑道:“以永年之才略,料我行踪,自是手到擒来。然则如今永年
何为也?”彭漾道:“我两个虽是昔日好友,如今却为敌国,只怕要得罪孝直了。”法正道:“今刘玄德大势已去,永年既念昔日情谊,何不放我离去?”彭漾笑道:“孝直说的好轻巧。当初你在刘备部下,言听计从,那老革要取我首级,你却为何不念昔日情谊?”法正顿足道:“我亦同士元苦劝,然玄德公不从,何以得法!”彭漾道:“我亦从士元处得知,特戏言也!今
老革既然必死,孝直又不见容于川中,莫非
去投曹
乎?”法正道:“我在玄德公麾下,与曹公数番
锋,颇多杀伤,恐亦无颜去投也。”彭漾大笑道:“既然如此,何不投宋公明,共成大业?”法正摇头道:“某既得刘玄德重用,岂能背之投敌!”彭漾道:“好说得!某念昔日情谊,帮你说项,你竟如此迂腐。”法正道:“迂腐也罢,只请永年放某一条路也。”彭漾道:“你若肯投降宋公明,必受重用,我两个也好共事。今要放你,却是不行。纵我念旧情,这里时迁头领也不答应。”时迁听得,喝道:“说的是!兀那法正官儿,你降是不降!”法正闻言,闭目不语。时迁道:“也不罗嗦,绑了回去,
吴用哥哥处置!”于是喽啰上来,拖了法正,便往汉城而去。
且说林冲一行,回到汉城,吴用道:“如今曹军已兵临南郑城下,攻打甚急也。既然刘备已死,可引军前去,宣诏此事,则南郑可复得也。军师去得辛苦,便请留此处休息。”于是自己同李应、花荣、林冲三将,引一万军马,往南郑去。不一
,到南郑城西,吴用令士卒手提刘备遗下黄罗盖,高呼道:“城上军马听好,伪帝刘备,已然身死,君等可速速归降,以保性命!”陈到、傅彤等在城上看见,皆气的咬牙切齿,泪
满面。陈到道:“贼子忒可恶,吾当引军出城,一刀斩之!奈何曹军在城东,恐受牵制也。”邓芝道:“敌强我弱,倘出城战,恐不能归也!”陈到流泪道:“今
陛下既崩,我等身受隆恩,敢不以死相报!”傅彤道:“陈将军可自去,某愿守城,以当曹军。”陈到道:“既然如此,有劳将军!我二人各自死战,”遂引七八千军马,开了西门,杀出城来。吴用道:“陈叔至!今刘备已亡,以你一身武艺,何不投效梁山军,以建功业!”陈到怒骂:“无
竖儒!吾宁死,不与鼠辈为伍也!”策马杀奔吴用而来。李应
上前,截住
锋。陈到心怀
愤,大呼挥刀,战无十数合,李应遮拦困难。林冲看了,
丈八蛇矛杀出,陈到呵呵笑道:“来得好,来得好!”也不回避,上前挡住。再战三十合,陈到虽然武艺过人,焉能挡住两个天罡煞星?只是林冲与陈到有几分
情,又因刘备之死,心总有愧,故而不狠心下杀手。吴用在旗下,看得微微皱眉,唤过花荣来,吩咐几句。花荣点头,摘下雕弓,
出狼牙箭,躲在旗门之下,倏地一箭
去。陈到正着力招架林冲、李应,哪有余隙闪避,一箭正透面门,大叫一声,倒撞下马,气绝身亡。有诗赞曰:
汝南陈叔至,名亚赵子龙,殉主节烈在,豪气贯长虹。
陈到既死,部下军卒,多有投降。吴用令花荣、李应,乘势引军冲入南郑城。城中各自大
,曹洪、夏侯尚等,乃发兵马,从城东攻打。汉军兵微,更兼皆无战心,须臾之间,曹军攀登而上,大开城门。傅彤仗剑城楼之上,曹兵团团围上,并力鏖战,傅彤左右士卒,阵亡略尽,身受重伤。曹军齐叫投降。傅彤切齿大骂:“某为汉将军,岂有降曹狗者!”遂力战而死。有诗赞曰:
扬旌转战三千里,沥洒碧血舍一身。临死犹然骂“曹狗”傅彤不愧汉将军!
时有参谋邓芝,被曹军擒获,送到曹洪帐中。曹洪问曰:“君
生,还是
死?”邓芝道:“自然
生。”曹洪道:“既然
生,可归顺朝廷,魏王必有重用也。”邓芝道:“不降。”曹洪道:“君言
生,不降则死。”邓芝道:“吾不愿死,更不愿降也。”曹洪道:“然降则生,不降则死,君可自计较。”邓芝呵呵大笑:“倘若换是将军,何以计较?”曹洪一时语
,旁边夏侯尚道:“你要生要死,只一句话,说这多作甚?”邓芝冷笑道:“我若愿降,岂会与将军如此耗费口舌?自家要凑来说这许多话,尚且不明,足见曹瞒阖群,皆是无脑之辈也!可速杀我!”曹洪怒,斥推出斩首。邓芝长笑就死。有诗赞曰:
蜀帝兵败投汉中,忠臣义胆殉真龙。临难调笑魏家将,舍身赴死亦从容。
这边陈到、傅彤、邓芝皆死,曹军自东门进城,梁山军已从西门入,占据城中要隘。曹军大队皆在城外,曹洪、夏侯尚引军进城,与吴用相见。曹洪道:“吴加亮与宋公明,虽曾**从贼,今
反正,共灭逆帝刘备,可称识时务也。”吴用心中不悦,口里道:“曹将军过奖。将军与刘备
战多时,知其深浅,我辈不如也。”曹洪道:“只如今,梁山军可撤出南郑,并让出黄金、兴势二寨,让朝廷军马进入也。”吴用道:“我军力战刘备,方夺取这个城池,将军何以开口便要了去?”曹洪道:“当初便说好,梁山军让出南郑,如今怎可反悔?”吴用还未开口,花荣道:“当初我军是让出南郑,将军却进不来,反被刘备夺了。如今我乃是从刘备军手里再夺回,将军一句话便要了去,也见得不好。且黄金、兴势二寨,我军久已驻扎,岂能让出?”曹洪道:“将军此意,莫非讥讽某不如刘备?汉中诸县,皆是朝廷地盘,官军驻扎,岂可抗拒!”两个眼看要僵,吴用道:“请将军且回,容我等整顿军马,再作商议不迟。”曹洪道:“既然如此,我等明
再议。”一拱手,自顾走了。
花荣谓吴用道:“这曹军将领,好生无礼。若不是我等在刘备背后发动,只怕洛
许都,也早丢了,如今却这般蛮横。”吴用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正说间,小校来报:“曹军营寨,把南郑城池东门、北门、西门尽数封住了。”吴用脸色大变,咬牙道:“罢了,不想曹军如此放肆。”花荣道:“何不整顿军马,也叫道知他我梁山军非同等闲!”吴用道:“此时力不足也。罢了,既然如此,便让南郑与曹军也好。”正说之间,人报神行太保戴宗来了。吴用急急请进,戴宗道:“奉庞统先生之命,送一密信来也。”吴用拆开信看了,初时脸色微变,渐渐开朗,呵呵笑道:“凤雏先生,果真名不虚传,此英雄所见略同也!”
于是在军中设宴,令人再去请曹洪、夏侯尚前来,酒席上道:“我等梁山军,想将军征战辛劳,愿将南郑城池,并黄金、兴势二寨相让。连那乐城之地,也请将军自取。”曹洪自然大喜。吴用又道:“只是如今,有刘备支
魏延军马,在汉水威
南郑。请将军发兵击之。”曹洪道:“此事易如反掌,加亮莫忧也!”于是宾主尽
。次
,吴用令军马让出南郑,撤往汉城;一面调黄金、兴势之兵,并汉水之军,如那杨志、刘唐、石秀、王矮虎等。俱各撤回,都往汉城取齐。林冲暗自问庞统道:“士元先生,我等如何便让了汉中与曹
?”庞统道:“曹军数万,已入汉中,倘急与之争斗,恐不敌也。今让出汉中,一则我占据汉城,则随时可复取汉中;二则,曹军得汉中,则川中二刘必然惊疑,忧患
并,由此我可居中挑拨;三则,曹军得汉中,必分兵驻扎。如今江东李俊、黄忠尚在抵御曹军,曹
必大军东下,待其在长江困顿,我再联合二刘、马超,一举出击,先并了曹
汉中之军,再出雍州,中原反手可定也!”林冲深为拜服。
不多时,彭漾、时迁带了法正前来。吴用道:“孝直先生才略盖世,如今刘玄德已亡,何不辅佐梁山,共成大业?”法正叱道:“无信草寇,勿污我耳目也!”庞统道:“孝直,宋公明敬才,不在刘玄德之下。孝直当初在刘璋部下为官,转投玄德;今玄德既死,再投宋公明又有何不可?”法正大笑道:“不想士元亦有愚时!刘璋虽我旧主,以常人相待,故转投明主。今上待我,输肝沥胆,推心置腹,正吾君也,若背之,何异禽兽哉!且朝廷三公,岂反助草寇。无复多言,可速斩我!”吴用、庞统再三相劝,法正不为所动,只得推出。彭漾道:“这法孝直如此不识时务,如何是好?”吴用沉
片刻,笑道:“可亦送往西川二刘处也。”彭漾惊道:“二刘深恨法正勾结刘备入川,害了刘璋性命。孝直若去,必为所杀也。”吴用道:“彼既不肯降我,久留终为后患。故借二刘之手除之。”彭漾嗟叹不已。
于是梁山军将法正送往葭萌关。恰好刘阐来到,便把法正推上帐,切齿骂道:“法正逆贼,我父昔日待汝不薄,汝为何勾结大耳贼,害了我父性命!今
被擒,尚有话说耶?”法正呵呵笑道:“公子如今高居坐上,叱责于我,实是仗梁山军撑
也。季玉若泉下有知,知二位公子复基业,报父仇,却是托草寇庇佑,恐不悦矣。”刘阐大怒,吴懿在侧道:“孝直,今玄德公既已殉身,孝直可向公子赔罪也。”法正敛容道:“此是何言!陛下乃英明之主,雄才盖世,有匡扶天下之志,今虽为宵小所害,亦当世英雄也!某宁从明主而尽节,不附庸主而苟且!公子既无能进取天下,而
私愤,速速斩我可也,休令畏死谄媚之辈,搬弄口舌!”吴懿面有惭
。刘阐大怒,叫武士推出,
刀砍死。法正面不改
,大步出帐,至死无畏。后人叹曰:
得志曾报睚眦怨,临难方显慷慨心。总为英雄少寂寞,贤臣断首伴明君。
此时梁山军各路人马,皆已撤回汉城,而将南郑府城及黄金、兴势二寨,
付曹军。乐城向朗,闻刘备身死,大叫一声,坠城身亡。汉水魏延、王平军,闻得刘备死,连夜拔寨而去。梁山军杨志等奉吴用之命,只顾撤回汉城,也不管他。待曹军到时,已不知去向。于是汉中之地尽属曹军。
梁山军驻扎汉城,合计有吴用、林冲、杨志、石秀、刘唐、戴宗、薛永、李应、花荣、宣赞、时迁、陈达、龚旺、丁得孙、王英、扈三娘、裴宣、安道全,共计是一十八个头领,以及军师庞统、参谋彭漾、
溪、宛城将孙狼、侯音、刘宁,及投降汉官费诗、谯周等,军马共有四五万人。庞统与吴用在帐中,计议后继。吴用道:“只如今刘备身死,他的尸首却待怎生处置?若按律法,则是篡位之贼,当戮尸示众。然又颇有仁名,辱之不义也。今若戮其尸,恐失民望;若厚葬,又恐曹
不悦,借机发兵来攻,如何是好?”庞统微微一笑,伸出两个指头,说一番道理。有分教:烽火未灭三秦地,狼烟忽惊九州民。不知庞统说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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