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重逢
(三十九)重逢
按着老六打过来的号码打过去。
那只是一个公共电话亭的号码,可他还是打了过去,也许他守在附近。
嘟,嘟,电话接通,响了十几下,依然无人接听。
路边径自响着的公共电话,电话后面,多半有着情深义重的故事。
在深夜候时的,手机响起。一诺在铃声中惊醒过,在夜
中拿起手机,依然是一个陌生的公共电话号码。
他接起,把手机放在耳朵边,等着那边的说话。
大哥?
声音惶恐,走投无路的惶然。
老六,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长沙火车站附近。第一次来长沙,不敢瞎走。大哥,我怎么来找你。
既使看不到,一诺也能想像老六躲在火车站阴暗的角落里,一边打电话一边张惶四顾的情形。
你到八一路来吧,明达大厦,那是我的公司。我在公司门口等你。自已一路小心。
一诺吩咐他,停了停,又道,你不用打车。从火车站绕个弯,往右转,就是八一路,经过阿波罗广场,一直往前,就到了。
好的,大哥。
那边声音终于安定了一些。
那好,我们见面再说。
一诺挂了电话,穿上大衣,匆匆出门。
他租的地方是公司附近的居民区,倒是近。还是怕老六等,见到出租车,虽然只有几步路,亦赶了过去。
老六像骨头上蒙了皮,一个直立行走的骷髅。低着头佝偻着背瑟缩在角落里,像一个死后探望亲人的鬼。
六子?
一诺下得车来,快步走过去。
低着头的那个人抬走头来,苍白的脸在黑色的夜
中一闪,冲他虚弱的一笑。
大哥?好久不见你。
二十岁碰到他,三年呆在小山村,回来呆了一年,二十五岁时又消失,到现在,一诺退出五年。
他们差不多有六年未曾见过。
生死两茫茫的感觉。他依然精明能干,仿佛王者。而他落魄如被无常追赶的鬼。笑着的同时,心中凄惨不可形容。
大手搭上他的肩膀,是温暖的笑脸,我们进公司在说。这是我自已开的公司,你不要害怕。
一诺挽着他的肩膀,人个两往公司走去。仿佛当年,勾肩搭背,在徐州街头笑傲一切的少年。
到了自已办公室,给他泡了面,倒了水,再放包烟。
看着他一气吃下两碗泡面,大口喝水,然后再冲他笑笑,慢慢点上了一
烟。
一诺坐在自已的办公椅上,望着面前的男子。
他也高,一米七六,比他只矮那么一点点。却因为常年弯
驮背低头,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佝偻的虾子。
还是
了水的。
几年不见,他再到他面前时,依然如初见时,跪在他面前,鼻涕眼泪的样子。
六子,这些年你过得样么怎?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我?我在小山村戒了几年毒,就重新出来了。
他
了一口烟,整张脸淹没在烟雾里,眼前浮现出人个一,穿着在大红棉袄,头发扎成一个麻雀尾巴。
他呆的那个小山村,爱上他的本地女子。也许现在她还在等着他。
么什为要回到城市里来,后悔吧,肯定是后悔的。可是人生不可重来。
叹口气,望了望远处坐在那里的一诺,他暂时没有勇气说实话。
你在电话里跟我说北京黑帮?你怎么跟北京黑帮扯上了关系?
没,没什么。只是欠了他们一点钱。
欠了多少?
二十万。
一诺一愣,不由道,二十万?小七叫你来找我。天鑫现在混到这种地步了吗?
没有直接说出来,心中却疑惑,天鑫现在二十万都拿不出来了吗?
小六望了一下一诺,摇了摇头,想么什说,最后苦笑一下,沉默一会才叹道,小七是好兄弟,但是他当老大,我们天鑫迟早要解散。
他低低说完,又抬起头来,眼里有着恳切的光,大哥,我真明白,你怎么退出了,当时我要是在天鑫,我死活都不会让你走。
他仿佛想劝说,一诺见他有滔滔不绝的样子,摇摇手制止他,慢慢道,是我自已想退出的。我老娘不想我混下去。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不得不答应。
大哥,现在回去吧,大娘那,我们兄弟都替你瞒着。
一诺笑了笑,说道,我娘精明得很,就算瞒得住。我也不会回去的。
么什为?
我不想再过那种生活。六子,你道知要,混我们这一行的,心若不在上面,迟早会出事的。
你晚上住在这吧,二十万我明后天给你。你把钱还了,应该就没事。隔壁有
,我平时工作多就睡在那的,也有简单浴室,洗洗睡吧,想你也累了。
一诺站来起了,六子到现在才发现,这间办公室通着另外一间房,一诺走过去,用钥匙打开门。是一间单独的房间,书桌,茶几,音响,
,浴室一应俱全。
你睡这吧。明天我上班带你逛逛长沙,出去吃吃饭。
一诺把钥匙交给小六。转身想回去。
大哥?
小六却唤住他,一诺回过头来。
什么事?
没,没什么。
一诺点点头,低下头想想,对他道,你放心,这里很安全的。另外我想,几十万,北京黑帮也不会追杀你吧。不要那么害怕。
是,是的。
小六点点头,把钥匙放在
兜里点了点头。把所有的话全部
回去,明知瞒不住,迟早会
馅,只要小七再打个电话来,或者一诺打过电话去对质,可是现在,他就是没有勇气说。
那我回去了。你先好好睡一觉吧。
好,谢谢大哥。
他送走一诺。回身关了门。
在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翻开被子,躺在
上。
连
的恐惧,从北到南的追杀,到今时,他才终于稍微缓口气。大哥那么厉害,也许能帮他捡一条小命。
合上眼睛,在睡梦中看到那个熟悉的山村。
他和她站在白杨树下,远处的麦地连绵起伏。
她来找他,穿着大红袄子。
倚在树下面,突然对他道,俺爸妈不想要俺跟你好。
他正在别人地里除草。到山村来戒毒,拼命的找活干,要填满那空虚。
毒可怕,可是空虚更可怕。
把草放在一旁的三轮车上,呆会儿要骑回去,给牛吃。
喂牛,劈柴,除草,翻地,这是与世隔绝的世界,与世隔绝的生活。他在这个谁也不认得他的地方重生。身体开始健康,面色变得红润,也不那没
打彩了。高大白晳的男子,再加上来自城里的打扮和举止,对于这个从未曾出去地的女子来说,无异于是有
惑的。
你爸妈不同意,那就算了。他们是对的。
把草一捆捆放下去,闲闲的答着她。
她长得很蠢相,
黑的头发,永远红红的腮。
可是我要跟你好。
走到他面前,帮着他一起捆草。俺自已的事俺自已做得了主。
依然说不惯普通话的我,回到了说俺。
和他住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七年,前三年,后三年,中间对于他突然的离去和回来,她没有半句话。
心中是愧疚的。这一走,也许永远回不去了。她可是会如前三年一样,一直等下去,以为他还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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