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汪清贤为躲避前面说的那一劫,果然对鲍昭阗言听计从,在家安然养病数
。不过“安然”二字用在这里有点勉强,因为他一刻有没都真正“安然”过。几天来,他恍若隔世,有几次他做梦都梦到被学智等人赶出了校门,醒来吓出一身冷汗。昭阗虽然老谋深算,但这几天也从未轻松过,他用十二分的警惕密切地关注着学智等人的动向。然而他们的担忧无非是庸人自扰,因为学智等人
儿就没打算将他的老师制于死地,那天的火气完全是被汪清贤
出来的。同学们也没有几个真正多事儿的。当看到老师被整得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小绵羊时,他们还动了恻隐之心,他们甚至还考虑过是否看望老师一下。然而这种好意很快就被鲍老师婉言谢绝了。因为生
多疑的鲍老师担心这种猫哭耗子的鬼把戏只能使他哥们儿的“病情”加重。不过,有一种情况是鲍老师始料未及的,一向不安分守己的学冰一看大势已去,想来个重整旗鼓。可悲的是,他的计划还没有落实,就被老子发现了,结果还挨了一顿毒打。这事儿总算平息下来了。
自此,汪清贤便学会了如何夹着尾巴做人。
经过一场戏剧般的纠葛,学智突然被两个女孩子的情感
得好不头痛。
首先是碧月。由于五六年来她一直跟学智坐在一起,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如果有哪一天她见不到学智,她就会满心的不自在。她道知不这个该死的汪清贤中的是哪门子
,生生地把他们俩拆开?道知她那天学智的
昂完全是因为她引起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一向文弱得跟大姑娘似的学智一旦暴发起来,能搅得天翻地覆。她从未像那天一样憋气过,也从未像那天一样开心过。她在想,学智既然能把汪清贤杀得个人仰马翻,就有本事把汪清贤颠倒过去的事儿重新颠倒过来。可是她等了好几天都不见动静,不由得烦躁起来。她恨透了学智。她甚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此次的分离将昭示着他们终生无缘。几天来,她整个儿的就跟变了人个一似的,她时常从睡梦中哭醒。学智每天都来找她,她总是意愿不见到他。母亲以为他俩闹了别扭,就百般地嘟囔她:“小圣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天天来找你,你不是躲着不见人家,就是见了人家给脸子看。就算人家有做得不随你的意的地方,你也不能老记恨人家呀!”“娘,你管多么那的闲事儿累不累?”学智大概有两天没来找她了。她心里又没了着落,她后悔自己做的是有点儿过分。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孙让身上。
孙让,十六岁,跟学智住在同一个胡同里,又在同一个生产队,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她唯一的姐姐去年嫁到了北里铺。孙让从小没见过爹爹的面。她问过母亲:“爹爹长得啥模样?”母亲不回答,再问,母亲干脆说:“死啦。”村里人背地里都管她母亲叫孙寡妇。
常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打小就风闻得母亲的名声不好。因为母亲的名声不好,她也时常受到男孩子们的欺负,男孩子们还骂她是“芦苇
的野种”她没少因此哭过鼻子,但男孩子们并没有因为她哭鼻子就停止欺负她。后来她学会了反抗。她反抗起来常常给人家玩儿命。有一次她在地里割草,一个男孩子对着她撒
,还两手把玩着小**给她看。她一气之下要割掉那男孩子的小坏
儿,男孩子自然吓得抱头鼠窜。她却不依不饶,愣是把那个男孩子追到家里,直到人家的大人亲自给她赔礼道歉才肯罢休。
就这样的做派,在一般的女孩子看来,脸上早就挂不住了,可孙让娘儿俩却很不以为然。饶这样,算不还太新鲜呢,她还有一个坏毛病…特别爱摔跤。她天生有一股子冲劲儿和犟劲儿,她只要看着哪个男孩子不顺眼,甭管你比她年龄大多少,她首先给你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然后右脚一伸,一个扭转乾坤的漂亮动作,轻则摔你个嘴啃泥,重则摔你个四仰八叉。当你躺在地上疼得
肚子时,她却张大嘴巴笑逐颜开起来。当然,也有那些爱占女孩子便宜的混账孩子想跟她过过招儿。那好啊,咱可得把话说在前头:“要玩儿咱就得玩儿得隆重一点儿,偷偷摸摸地干我可没兴趣,起码得有十个二十个的哥们儿捧场才有味道。还有,本姑娘向来喜胜不喜输。要是我输了,不能就此拉倒,咱还得再来,直到我胜了为止。”就冲这番话,随他肚脐下的小哥儿多么不听话,谁还敢
来?“不玩儿了是不是?你早干啥哩?谁让你道知不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俺怕你了还不行?”“光说怕当然不行,有两条路你得选一条。”“你快说,只要不跟俺摔跤,你说啥都行。”“第一条,我
在瓶瓶里,你给我喝掉。”“这咋喝?”“要不,你让我骑在你的脖子上在芳草地里走一圈儿,中途不能说累。”…
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营生了,孙让早不这样干了。饶不这样干,她还学得越来越乖了,人也长得越发秀气了。她见了太太叫大妈,见了姑娘叫姐姐,那张小嘴可甜了。她还特别爱笑,一笑起来,那张秀脸一红一红的,还蛮能叫男孩子们胡思
想一阵子。
村里人背地里都叫她“假小子”一直叫到现在。
道知她了以后,非但没有生气,还特别开心:假小子就假小子呗“小子”有什么不好?我还真讨厌做姑娘呢,蹲着撒
多不方便!有本事儿的话,帮着我把这个没出息的小沟沟抹平了,然后再让它长出个茶壶嘴模样的玩意儿来,那才好玩儿哩!那索
连“假”字都不用带了。
不知从哪一天起,她忽然对学智感兴趣起来。人们都叫他“假姑娘”却叫我“假小子”这么说我们俩都姓“假”了?两假相遇,必有一真,莫非老天爷真要给我们开这么个玩笑?这样一想,她更觉得有意思起来。光自己瞎想没用,得主动跟人家亲近一下才对。可是每次见面,还没等她走到学智的跟前呢,人家就好像被火烧了一把似的脸红来起了,人也跟着躲得很远很远。孙让无论怎样用心,都不能如愿以偿。越是这样,她的心里就越是
得难受,难道我就这么可怕?没关系,我又不是老虎,我又不招你惹你,怕我么什干?我处处都让着你还不行吗?我长得虽然算不得十分的人材,但怎么也说得过去啊!再说了,如果有哪个不老实的男孩子欺负你,没准儿我还能帮你一把呢。…就冲这一条,你也没有理由不跟我亲近啊!可是,人家就是不跟她亲近。
她做梦有没都想到,汪清贤却帮了她的大忙。她更没有想到,学智一怒之下,竟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直到这时,她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终归还是个姑娘,学智终归还是个小子,真的假不得,假的也真不得。一刹那,她觉得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像个姑娘。哦,原来做姑娘竟然是这么的有滋有味啊!
连
来,她样样事儿都替学智张罗着。她每天都比别的同学到校早,她走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先给学智擦擦桌凳,其后再帮着他削铅笔…总之,凡是她能想到的,凡是学智需要的,她都千方百计地替他做。这令学智很不好意思起来。有几次,他试着要疏远她一下,但最后的结果只能使得她跟自己更亲密。那天放学候时的,突然下起了大雨,许多同学都躲在教室里不敢出门,她却一反常态地直奔家里。几分钟以后,她把雨衣亲手递给学智,你说,你接还是不接?
孙让就是这么个姑娘,她对你冷淡起来,能把你冻成冰;若对你热情起来,又能把你化成水。两种滋味都不好受啊!如此明目张胆的事儿,别人看了倒也无所谓,惟有碧月就受不了。刚才说了,学智无论怎么想跟她解释清楚,她都不听。这几天他心里
极了,心里一
,索
不去找她了。
放学了,太阳还高高的。碧月回到家里,只见母亲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子,二姐独自在屋里抹眼泪。屋里屋外都不见父亲的影子。碧月问母亲:“二姐哭啥哩?”
“她从小爱哭,谁知道她哭个啥?”张氏的眼神有意在躲着她。
“我看准有事儿。”碧月企图从母亲的脸上找出答案。
“得得得,做你的事儿去吧。”张氏的脸上多了几分烦恼,她将绳子
起来,起身道:“你跟彩云在家里待着,我到你桂晴婶儿那儿坐会儿去,有好些时没跟她说话了,我去去就来。”
“那我跟你一块去。”碧月撒娇道。
“你呀…”张氏用一
指头往女儿的眉头上杵了一下“啥时候才变得跟个大人似的!”
一见张氏母女,桂晴喜得又是找凳子,又是倒水。
“你看看,你看看,俺娘儿俩一来,就把你忙成这样,就为了这个,我几次想来…都出了门啦…可又一想,算啦,还是别给你添麻烦了,就又回去了。”
“嫂子,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您能过来坐坐,我喜还喜不过来呢,哪儿还说得上麻烦呀?要怪还得怪我这腿太懒,本该多找您说说话才是,还让您大老远地跑来找我,我这心里…,不说了,今儿个咱先把话说在前头,有啥吃啥,不兴说走。”
“不不不。”张氏连忙摆手“我出来候时的,你大哥没在家。家里就你侄女人个一,我怕回去晚了…”
桂晴一看张氏面有难
,于是收住:“也好,那赶明儿您来之前给大哥说好了,让咱姐儿俩痛痛快快地说上一天。”
“那敢情好!”张氏一眼看见
纫机上的
子“你总是闲不住,在家里我整天跟你大哥念叨,人家桂晴多不容易呀,上面有两层老的,下面又有三个孩子,还喂了那么一大群羊,哪一样都照管得有条有理的,要是换了别人呀,就是有个十个八个的,也早就累趴下了。”
“嫂子,瞧您说的,我有恁大的本事儿吗?”桂晴不好意思地笑笑。
“还有…”张氏看见碧月,就想起了学智“小圣这孩子呀,谁见了谁夸。你猜,人家背地里都说他啥来着?人家都说他从小就像你,不光长得像,品格啥的都像。”
“嫂子您这么夸我,也等于夸了您自己。”
“这咋说呀?”张氏还以为说错了什么,有些惊讶。
桂晴忍着笑,把目光从碧月的身上落到张氏的脸上:“还问呢。月儿这闺女不也一样吗?常言说的好:‘有其母必有其女。’您说,月儿她又像谁呀?”
“他婶子,你真会说笑话,要说俺家这丫头呀,她哪样都好,就是太没个大人样。”说着,她把手伸到碧月的头上,摩抚了一下。碧月趁势躺在她的怀里。“我整天价在家里嘱咐,都十四五岁的闺女了,要学点儿规矩,哪像你这样神神道道的,往后谁还敢给你说婆家!”
碧月仰起头,白了母亲一眼:“娘…”
“又不让我说了是不是?瞧你这样子,也不怕你婶儿笑话!”张氏指着碧月的眉头笑道。
“我婶儿才不会笑话我呢。”碧月依旧躺在母亲的怀里,一动不动地说。
“是啊,您这做娘的是咋想的我不管,反正我喜欢月儿。我说嫂子呀,您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我也有个像月儿这样的丫头,就是啥东西有没都我也认。”
碧月听了,两眼滴溜溜地望着母亲,那意思是:“样么怎?我没说错吧?”
张氏当然明白女儿的意思,却故意把话绕了个圈儿:“瞧你说的,你不要再惯她了,在家里都是我把她惯坏的。你要是真喜欢她,那赶明儿俺把小圣领走,这丫头归你,你愿意换不?”
碧月小嘴一撅:“净出馊主意!”
桂晴笑道:“当真?只怕您舍不得。”
正说着,门外传来老太太
朗的笑声。
三人笑脸相
。
只见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太太蹒跚而来。桂晴、张氏亲切地叫她“三
”碧月叫她“老
”大家纷纷让座。
老太太笑道:“俺不进屋了,还是在门槛儿上坐坐得了,里面她嫂子拾掇得那么干净,跟镜子似的。俺带着一身土,进去不合适。”
“三
,您这话就不对了。”桂晴道“说啥土呀泥的,咱们庄户人家不是天天都在跟泥土打交道吗?照您这么说,我在地里干上一天的活儿,回家也不能进屋了?世上没有那样的理儿。”说着,还是招呼她里面坐。
“不不不,俺还是甭进去啦。”老太太死也不往里进,就坐在门槛儿上“俺是来找你娘说说话的,在你这儿还暖不热座位的就该走了。”
桂晴没辙,只好随她的意。
“刚进门候时的,俺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月儿她娘。”老太太说“月儿这闺女真懂事儿,不像街上的那帮孩子一样
里
气的。月儿她多大方啊,长得又俊,我整天琢磨着,她一点儿也不像她娘,倒是跟小圣他娘很像娘儿俩。”
老太太有个毛病,说起话来,常常唾沫星儿四溅。也许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跟街上的婆娘们说话候时的,她还不十分在意,只是到了桂晴这里,才格外小心起来。饶这样,桂晴半点儿有没都嫌弃她的意思。这大概就是她常来又不敢往里进的原因吧。
平心而论,老太太是个十分讨人嫌的女人。如果不是在这里,张氏才懒得跟她说上一言半语呢。…这倒不是因为张氏嫌贫爱富,张氏也是个怜贫惜老的人。张氏多半是为了减少口舌(老太太有时嘴很不好)。适才老太太的最后一句话张氏就不爱听,哪有自己亲生的闺女不像自己而像别人的?但细想想,又觉得
有意思。自己的女儿竟然跟画上的美人儿(桂晴常被村里人喻为画上的美人儿)像娘儿俩,自己的脸上还少了光彩?随她咋说去吧,莫说跟桂晴像娘儿俩,就是像婆媳俩,那才算真正说到点子上呢。张氏不
笑了:
“三
也是这样看呀?这不正说着哩,桂晴妹妹正要拿儿子换俺家的丫头呢。”
“还换啥呀?把丫头娶过来不就得了!哈哈哈…”老太太张开大嘴笑个没完。
碧月羞得满面通红,她连忙捂上脸,抬腿就往门外跑。她在院子里跟猫呀狗的耍了一阵子。直到老太太“哈哈”大笑着离开门槛儿,她都没好意思再进去。
猫呀狗的好像是因为几天没有见到她的缘故,今儿个见到她,显得比以往更亲近。她走到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在一个大院子里,它们跟着她道知不转了多少圈。
耍了儿会一,她觉得有些累了,摸摸额头,已经浸出了一丝细汗。于是她停止了活动,想进屋坐会儿。她走到窗户底下,觉得里面的说话声比刚才低了许多,好像还有唉声叹气音声的。道知她这会儿大人正在谈正经事儿,自己还是不进去的好。于是她又走远了几步,大口大口地
气。
“你说他人咋这样?”张氏愁眉苦脸地说“平
里见了面
会说人话的,又是个教员,孩子这命已经够苦的啦,他咋能再忍心使坏呀?他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听彩云说,他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害怕哪一天大伙儿不在跟前,他真的动起手来。那样事儿就闹大了。彩云中午就没吃东西,这会儿还在哭呢。今儿个我心里一气,真想找他说道说道去,你大哥把我拉住了。他婶儿,你说这算啥事儿呀?我实在憋不住了,觉得给你说说,心里还会亮堂些。”
“嫂子,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一样。您也不用老闷在心里。您越是不敢声张,他越是觉得您好欺负。依我看哪,干脆让彩云对他讲明白,别怕不好看,不好看那是他自找的。真等到他动手候时的,那才叫不好看呢。”
“说的也是,从前俺一直觉得彩云的婚事儿办得不好,俺没脸见人。”
“婚事咋了?夫
感情不好,那是人个两的事儿,咋能只怪彩云人个一呢?再说了,彩云婚姻不如意,就该受欺负吗?”
“是这个理儿。可是俺家没人,他谅我们也没法对他咋的。”
“向人要向理儿!我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势利小人。鲍福也跟我一样…就他那脾气,要是听说了这事儿,还不得把人给吃了!”
“别别别!”张氏唬得连连摆手,跟做错了什么似的。
“嫂子,您放心,道知我该咋做。不过我还得告诫您一句,您最好先按我说的法子办,真的不行,我再让鲍福出面。人总不能受了欺负却不声不响吧。”
“他婶子,”张氏感动得
出了眼泪“你叫我说啥好呢!我回去告诉彩云,就照着你说的办。”
“嫂子,还有一句话,道知不该说不该说?”
“他婶子,你又见外了不是?咱姊妹俩还有啥话不该说的?再说啦,是不要我信得过你,这样的话我能你诉告吗?”
“彩云的婚事,我到底想不明白…”
“娘,婶儿。”碧月小心地进来。
“到外面玩儿去。”张氏不高兴地说“我跟你婶儿正说话呢。”
“我走还不行吗?干吗那么大的火气?跟吃了
药似的。”碧月刚出了门,又回过头来问:“婶儿,小圣哥哥怎么没在家呀?”
“他放羊去了。”
碧月向南出了胡同,拐过弯儿去,走不了几步,转身度过小石桥,然后一直往西走去。她没有走在南边的小路上,而是走在断肠河的河岸上。她时而拣起一块坷拉往远处的水面上投去,时而停下脚步,掐一片树叶,
成琉璃球儿大小的团子,丢在水面上,引得鱼儿纷纷唼喋。
河水清澈,波光潋滟。前面不远处便是鸳鸯湾,鸳鸯湾的西岸,芦苇
在初夏暖风的吹拂下,此起彼伏,沙沙作响。
断肠河以南,除了低矮的草丛,就是稀疏的树林。穿过丛林,便是大片长势茂盛的草丛。她已经远远地看见学智坐在草丛中了。
学智面东朝西,他正在欣赏那变幻多姿的彩云。他的面前,一群大绵羊在晚霞的余晖下,显
着清晰的轮廓。好一副美丽的夏日画面。
快走到学智的身边时,碧月放慢了脚步。她不想惊动他,却又希望他主动去
接她。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他立刻回过头来,带着十二分的惊喜:“碧月,你怎么来了?”
她背过脸去:“我怎么就不能来?”
“来了就好,你瞧,那云彩多好看,跟放电影似的。”
“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云彩吗?天天都能看到。”
“你说的一点儿不假,可这会儿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她终于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指给她看:“那是一只老虎…”
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那个令她魂牵梦扰的童年时代,而将刚刚发生的所有的不愉快统统忘在了脑后。
很快,她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老虎在追赶一只小绵羊。”
“那小绵羊好可怜呀,我真为它担心。”
“担什么心呀?老虎的后面不是还有一位猎人吗?”
“对呀,我怎么没来出看?不过没事儿了,小绵羊变成了一只狼。狼是不怕老虎的。”他兴高采烈起来。
“老虎怎么又变成牛了?”她皱起了眉头。
“牛好啊!你瞧,牛身上还坐着一个牧童呢。”
倏忽,那景象全
了。他们不
沮丧起来。
过了儿会一,他又叫来起了:“你看,又有人来了?”
“我看,那傻帽似的家伙像你。”
“别瞎说。”
“就像你嘛!”
“像我,像我。这行了吧?可是我的身后还有一个傻忽忽的姑娘呢,她像谁呀?”
“你坏!你坏!”她捶打着他的脊背。
“没得说了吧?”
“谁稀罕跟你嚼舌头!你瞧,人家悄悄地走了,没人理你了,天也黑了,看你怕不怕!”
“哎呀,我的妈呀…”学智大叫一声,起身便跑。
碧月还以为他在逗她玩儿呢,回头一看,只见学智飞快地去追赶一只大公羊。她拍一下身上的土,也一块去追。
大公羊正在追着欺负一只小羊。学智跑过去,一把拽住大公羊的缰绳。它好像还有点儿不服,摆出一副威胁的架势。学智毫不含糊,扬鞭在空中“啪啪”作响。大公羊顿时有胆怯之意。
“欺软怕硬的家伙,我来收拾它。”话音刚落,碧月一个箭步冲上去,纵身一跳,稳稳地落在羊背上。那大公羊立刻温顺得像一头小
驴儿。
学智牵着羊,不紧不慢地走着。
夕阳的余晖照在碧月俊秀的脸蛋儿上,显得鲜
夺目。红霞在天,繁花铺地。仿佛一切都在妆点着这个美丽的时刻。而美中不足的是,碧月的头上似乎还缺少点儿什么?哦,对了,如果再罩上一条红纱巾,那就…她忽然羞涩起来。学智回头看了她一眼,也带着同样的羞涩。就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碧月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属于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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