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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十五年后。

 正逢元,花开枝头,叶,南梁赵府大大的园子里,有个圆嘟嘟的娇小泵子蹲在茂密花丛后,摘下一朵朵开得娇的大红朱瑾花摊在软裙上,小心翼翼地做起辣手摧花的活儿。

 “唔,花蕊里面的汁真甜、真好吃。”她心满意足地着朱瑾花,感觉那在舌尖一点点漾开来的清甜花香,吃了一朵又一朵,仍是意犹未尽。

 唉,可惜她院子里那两株桂花都给吃完了,不然还能多点子能嚼的口感…

 小脸蛋粉圆润得极致可爱的赵妃子完了花后,摸摸软软的小肚子,感觉还是很空虚啊!

 她现在最想吃的是蒸得香软甜腻的槐花糕,炖得油光水滑呼呼的酱豚,片得薄薄晶莹剔透、再淋上橘汁蒜浆的鱼烩,然后饮一碗热稠稠的大米汤──这一生就足啦!

 “小泵子,妳妳妳又偷吃东西了?!”

 她的侍女云片拨开花丛,不了一口气,脸上闪现“我死定了”四个青惨惨的大字!

 “什么叫我『又』偷吃东西了?”赵妃子一抖,小圆脸随即泪汪汪了。“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吃东西,还是了几口,现下都已经午时了,我饿…”

 那个饿字拉得凄凄惨惨,似气断未断,魂要散不散,真真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然身为奴下,云片比她还想要哭。

 族长可是下死令的,十五后的梁宫选美宴上,若是小泵子还未能瘦掉十斤,所有人包括长房少爷、少夫人和长房一众奴仆,就要罚俸一年,逐至庄上三年不得归。

 那山庄子是老太夫人当年的陪嫁,端的是寸草不生、不下蛋的穷山恶水之地,去过再回来的人简直跟逃难的民没两样,若是长房一支全给赶到庄上,那可是比死还凄惨难堪啊!

 所以就算小泵子被饿得嚎嚎叫,仍旧阻挡改变不了云片等人严格看管她吃食额数的誓死决心。

 “小泵子,等一下就有一碗地浆水可以喝了,您忍忍。”

 “…‮么什为‬连井水也不给喝啊?”赵妃子的眼泪再也‮住不忍‬地滚了出来,呜呜咽咽地颤声指控,“你们连家里每一口井都上盖上锁了,至于这样吗?还有没有一点人了你们?”

 最气人的还不是怕她饿到投井自尽…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对不住了,小泵子。”云片看得也很心酸,但依然铁面无私。“大夫都说了,您这体质喝水也会胖,不可等闲视之。”

 “你们干脆把我押去煮了吃了,赏我个痛快吧…”赵妃子捧着饿到刀绞般的肚皮,圆脸上悲惨深深,气若游丝地抖声道。

 “太妃和娘娘派来教您宫规的香姑姑就快到了,您还是快点起身,让奴下赶紧替您打理一番,要不您又要被骂了。”云片半是呵劝半是哄地硬生生将她架‮来起了‬,“您忘了上次被罚顶着竹简站两个时辰的事了吗?”

 她闻言瑟缩了下,娇小玉润身子抖得更厉害,都想跟这丛朱瑾花一样种在这里不走了。

 可云片又岂是寻常奴下,只见她训练有素地一弹手指,立时又冒出了两个小侍女,一起将赵妃子连拖带拉地扛走了。

 “妳们太凶残了…太凶残了…”赵妃子一路惨嚎回房。

 ☆☆☆☆☆☆☆☆☆

 这,南梁最负盛名的大酒楼“招云楼”里,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被不下百名大周菁英暗卫围了个铁桶般,连只苍蝇要飞进去都得先判别是公是母,并且还要先留下一双翅膀和照子才行。

 这一切严密到恐怖的布防,都是为了三楼临窗凭栏处的这一个男人。

 大周新帝宇文堂俊美脸庞凝望着窗外,看着街上,高大修长如瑶树琼林的身形就算是席坐于红檀榻上,也自成了一幅绝美夺目、万人仰慕的画。

 然而侍立于他身后的两名大宗师,却丝毫不敢小觑这个宛若翩翩玉面贵公子的年轻帝王。

 佛经中,相传阿修罗为天龙八部众之一,男者容貌丑陋,力大无穷,阴郁诡谲,嗜战好杀;女者容貌绝,美丽至极…

 他们的君王,就是容貌俊美无双、翻云覆雨的阿修罗。

 可此时人人既痴又敬畏的大周帝王,却破天荒地盯着街上某人某事良久,若非大宗师柙和豻护卫主子多年,几要误以为主子脸上那抹凝视久久的神情,叫做愣怔了。

 可柙和豻却浑然不知,其实宇文堂现在的状态离“愣怔”也相差不远了。

 因为他‮了见看‬一个小球,死命地巴住大街上的一棵老树的树干,后面有三名侍女拚命拖拉着她的肢和小脚,还有十数名侍人手牵手牢牢围挡住,生怕路人瞧见了这一幕。

 那小球像离散多年终于找到亲人般死死抱着树干不肯放,粉的小圆脸上泪如注,糊得满头满脸都是涕泪,偏偏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嘴里还咿咿唔唔含着什么,边嚼边哭边含糊不清的嚷嚷。

 “勿肥泣勿肥泣…屎都勿肥泣…偶饿…”

 三名侍女手忙脚,又是抱又是拽又是扯,可是怎么也撼动不了那小球拚死抱树的决心。

 “小泵子,您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啊,再两天,再两斤就成功了!”

 “您快把馒头吐出来!快!馒头最是养膘了,一口三瓢油啊!”

 “喜糕,香饼!快帮着把小泵子嘴里的抠出来!两天后就要进宫选秀,小泵子是绝对不能再胖了!”

 小球二话不说,慌张张将满口的馒头咕嘟一声强咽了下去,也顾不得会不会噎死当场,猛然松开了抱树的双手,珠圆小巧的身子登时跟几名侍女滚跌成了一团。

 “噗!”

 下一刻,宇文堂斜飞的清眉往眉心靠拢,像是‮到想没‬自己竟然会发出那么荒谬的嗤笑声,不过话说回来──南梁怎地尽出蠢货?

 无怪由上至下,卑弱至此。

 宇文堂收回视线,目光终于落在心惊胆颤地跪坐在自己对面的一身华贵官袍男人身上,一双凤眸似笑非笑的盯得对方冷汗直,板得僵直的身躯也渐渐颤抖摇晃‮来起了‬。

 “回去告诉梁王,”他嘴角微微往上勾。“孤应了。”

 “谢周帝隆恩相允,吾王及满朝文武百官两后必扫榻以待,恭贵人御驾!”华贵官袍男人闻言大喜若狂,如释重负,长长地拜伏行礼。

 待那华贵官袍男子半躬着,喜笑颜开地恭谨退下后,宇文堂静静地沉思了片刻,开口唤道:“柙。”

 “臣下在。”

 “人呢?”

 “已在二楼密室。”

 宇文堂微颔首,随即起身,着沉紫大袍的身形拔,宽肩长腿如临风玉树,矫健劲系着的那只汉白玉佩随着行步间微闪,和着玄黑色穗子越发显得尊贵优雅。

 他在走进二楼那间幽暗密室时,看见手脚断折瘫倒在地上痛得阵阵搐的黑衣汉子时,凤眸中冰冷讽刺的笑意一闪而逝。

 “北朝第一杀手,嗯?”他两手垂负在身后,淡淡然地问。

 “要杀要剐都随你…”黑衣汉子面色惨白如纸,彷佛只剩了半口气,却仍强掩眼神中深切的惊惧,咬牙道,“皱一皱眉的,不是好汉!”

 “孤要杀的人,你也敢劫,你倒是胆大得很。”他嘴角依然噙着微笑,深邃的凤眸却不知怎地令人深深害怕起来。

 彷佛里面是冰雪,是虚无,是深不见底的地狱。

 百练不可自抑地打了个寒颤,剎那间连手脚被活生生折断的剧痛都不及这一眼带来的沉沉悚然迫感,好似自己再敢做无望的困兽之斗,这俊美男人下一剎那就能令他灰飞烟灭、尸骨不存!

 “孤?”百练忽然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拚命挣扎着抬起头来,脸色已不是惨白,而是死灰得泛青了。“你、你…究竟是谁?”

 “怎么,她没有‮你诉告‬,孤是谁吗?”宇文堂边的笑意更深了。“她手上那味歹毒的『散』,不就是你给她的吗?”

 百练闭了闭眼,铜浇铁铸般的汉子一瞬间恍若被去骨头,三魂七魄濒临离窍,犹如泥滩死物般一动也不动。

 “请…周帝看在舍妹对您一片痴心的份上,饶、饶她一命…”百练赤血般的眼眶里渗出晶莹的热泪,无比绝望地哀哀求恳道:“就用、用草民这条命抵了吧…草民这些年攒下来的不下万金,愿全数捐以军饷…买回舍妹性命…咳咳咳…”

 眼见像死狗般瘫在地上的百练已咯起黑血,显是内伤严重,肺腑俱伤,宇文堂视若无睹,嘴角笑意微微,眼神却越发冰冷。

 “一刻钟前,她已经被扔进南梁最低的窑子里了。”他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的俊美温润。“孤最厌腐如臭的女人,无论是她们的身子还是心肝脏腑,孤更不缺银钱…如果,你真的想保住那个人最后一口气,那你最好拿点孤感兴趣的来换。”

 “你──”百练脸色大变,惊怒加,越发疯狂咳血。“咳咳咳咳…”

 “一刻钟,她失身;一个时辰,她──”他漫声道。

 “周帝,求求您!求求您放过她,您饶了她,百练甘愿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百练拼命在地上磕头,咳出的血和额际迸溅的鲜血了一地,教人看了触目惊心。

 “孤说过,”宇文堂玉手依然闲适地负在身后,微微一笑。“你,能拿什么来跟孤换?”

 百练浑身如抖筛,青白得透黑如死的脸庞终于再撑不住,颤抖着喃喃道:“草、草民知道该怎么做。”

 “这笔买卖成了。”他点了点头,修长如玉的大手终于微微一扬。

 豻心领神会,瞬间身影一闪,消失在密室中。

 柙则依旧严密警戒,护守着自家君王,绝对不会让地上的百练有万分之一暴起伤人的可能。

 宇文堂目光最后一次落在地上的百练身上,淡淡地道:“孤从不收无用待死之人,给你一个月养伤,伤好后,柙会‮你诉告‬该往哪报到。”

 “诺…君上。”地上彷若濒死的男人微弱中又振作起一丝生气。

 “你,”宇文堂冷玉般的脸庞掠过一抹诡魅妖异的微笑,“可莫让孤悔了今的一念之慈。”

 瘫跪在地的铁血男儿机伶伶一颤,冰冷寒意窜进四肢百骸里,霎时冷汗如浆,砰地将头重重磕在地面上。

 “奴下誓死效忠吾主!”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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