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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二 托孤儿
 孤城,大火,残兵败将。

 镰田政年还在前门抵挡李彦直,山田有德带兵先行冲到,救了岛津贵久,暂时安置在城西一个小屋中。

 城内一片纷,李介和他的士兵就在左近奔突,随时有可能会找到这个地方!

 岛津贵久左膀受伤,身后岛津忠良在息,膝下只剩下十二岁的长子和十岁的次子!

 “主公,快决定吧!”山田有德叫道:“镰田挡不了多久了!”

 战况发展到这份上,再要转败为胜已经无望!现在要决定的,是保存自己的性命,还是要保存最后的“荣誉”!

 “你们走吧!”岛津贵久说:“我必须承担我的战败和辱!”说着双膝合拢,安置好了武器,准备切腹!

 山田有德头一低,跪在一旁,岛津贵久的两个儿子年纪虽小,但这时竟也静静地跪在一边,脸上弥漫着肃穆!

 “等等!”岛津忠良忽然说:“把孩子的事情安排好了再走!”

 岛津贵久看看两个孩子,停了手,对山田有德道:“你有把握带他们杀出重围吗?”

 山田有德知道这件事情很难,却还是说道:“我拼死也要保护两位小主公杀出重围!”

 “不行!”岛津忠良说:“不能这样杀出去!孩子小,自己不能战斗,你护着他们没可能杀出去的!要化妆,要忍受屈辱,要混在人群当中才有可能逃脱!”

 山田有德一听不免犯难,他是一个武士,虽在战斗之中仍保持着凛凛威风。要忽然化妆成一个不起眼的人,实在有些困难。

 “我来吧!”门外转进‮人个一‬来,却是近来以为被疏远而大显落魄的新纳忠元,他脸上满是胡渣,身上的衣服因为十几天没洗而显得又脏又臭,乍一看哪里还有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被李彦直啧啧称赞地少年武士模样?但他此刻双眼中出来的坚毅却让岛津贵久感受到了他的诚意!

 “疾风知劲草!”岛津贵久握住了他的手:“忠元!我以前真不该错怪你…”“别说这些了!”岛津忠良叫道:“敌军随时会闯进来,快快决断!”

 岛津贵久低喝了一声,便问新纳忠元:“忠元,你愿意接受我的托孤吗?”

 新纳忠元直了杆道:“我愿意!请主公把两位小主公托给我吧!”

 “好!”岛津贵久又转向两个儿子,道:“从今天起。你们就元服了!毁丸,你叫义久,你弟弟就叫义弘!义久,义弘。你们都要听新纳哥哥的话!要好好活下去!家族的责任,由我来承担,你们要活下去,岛津家才有未来!”一转头。不再看两个孩子,对新纳忠元喝道:“抱走!”

 新纳忠元匍身斩钉截铁般道:“是!”抱起两个孩子就走了!

 岛津忠良对山田有德说:“你从北面跳城墙突围,作出我们要逃走的假象,好让敌人不将注意力放在城内。”

 山田有德领命出去,岛津忠良提起一把刀来。对岛津贵久干笑道:“‮到想没‬今我们父子俩会死在一起…我老了,没力气切腹,唉…”将到横在脖子上说:“就自刎吧。”

 岛津贵久深深了一口气,稳了稳手,提起刀来,就要切入腹中,忽然有几个徐元亮的部属冲了进来,见到屋内二人衣饰华贵,虽都沾了血迹,但手中拿着的却都是值钱地好刀。便不顾三七二十一扑上来抢夺!

 岛津贵久和岛津忠良一时来不及切腹自刎,早被按住了,刀也被夺走,岛津贵久怒骂嘶吼,叫道:“你们不能这样!这是我的荣誉!你们不能让我受辱!”

 但有谁理会他的话呢?

 门外又涌进了几个人来,也都是私商兼强盗之属。看看刀已经被抢走。就来扒岛津贵久的衣服,抢岛津忠良地佛珠。忠良与贵久被这伙人得赤条条的,只剩下两条丁字衩,滚到门外的地上,脸上身上都沾染了尘土,这当口真是求个体面之死亦不可得了!

 岛津贵久受辱如此,捶地怒吼!岛津忠良忽扯了扯他说:“走吧。”

 岛津贵久奇道:“走?”

 岛津忠良说:“这伙唐客没半点廉!我们现在这样死,和蝼蚁无异,不如且偷生混在人群中,也许还有转机!”

 岛津贵久一咬牙,点头随父亲闪入人群当中。

 这天晚上鹿儿岛大,处处火起,人人抢夺,鹿儿岛虽穷,但近几年也和海外做了不少生意,最近更是从李家那里敲诈了不少财货,所以城中颇有可抢之物。东海机兵纪律严明,入城后占据各要冲,李介以报仇为务,张岳去夺取了岛津家的主库,但此外对私商们地行动就控制不了了!

 这些强盗味道颇浓的私商一抢开就收不了手,抢完了东面抢西面,抢完了城内抢城外。但日本实在是穷,虽有银矿可以开采,但那都集中在豪族手中,民间余财不多,和大明东南沿岸的富庶农村简直不可同而语!所以这些商寇们抢不到钱后便抢女人!李彦直对此亦不能制,只能竭力保持东海机兵的主力不跟着混乱罢了。

 因为整个鹿儿岛都处于无序状态,一身光溜溜无物可抢的岛津忠良和岛津贵久父子反而得以在混乱中逃出了城外,到了城北,竟又让他们遇上了山田有德!山田有德见他们得大难,先是一喜,再见他们受辱如此,又是一悲,慌忙了自己地衣服给岛津贵久披上。

 岛津贵久问义久、义弘两兄弟的消息,大之中却早已失散,他也就只能指望神灵保佑了。

 山田有德因问接下来的去处,岛津忠良道:“去大隅吧。兼续毕竟是你姐姐阿南的丈夫!或许还会庇护我们。”

 大隅在萨摩之东,但中间隔着鹿儿岛湾,所以先得向北绕行,一行十四人,便取小路往北前往大隅。

 他父子二人若是就这么穿着一条丁字衩、满脸灰土地逃走,说不得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叫他们走了,但这般十几个人聚在一起行走,很快就被人注意到!

 经过加治木城附近时,奉命到这里守护的田亲兼将他们认出,一边派人追踪,一边派人前往鹿儿岛报信!

 这时已是第三中午,李介在鹿儿岛城内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岛津贵久父子,一听此信,急命追赶!

 萨摩才多大一点地方?东西又少,这时早被那群海盗抢光光了。岛津家的主库又被李彦直控制住,他们不敢动,便都觉得亏了,听说李介要继续追岛津贵久,便都商议道:“不如咱们就跟着去,这边没得到好处,或者能在大隅那边得到!”

 众皆称是,踊跃而进!

 王清溪说“雪中送炭无人肯做、锦上添花人人乐为”这话真是不错,自李彦直得胜,来依附者一多似一,这时已不止是华人私商、华人海盗,连倭人私商×人海盗也都打着帮李家讨回公道的旗号跑到萨摩做没本钱买卖了。人数之多一时难以统计,总之当在六千人以上,或者竟达万人!等这群人攻破了农庄,又有失业的农民加入了队伍,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李彦直见这帮人品复杂,又不服管束,便不负责他们的补给,这帮人也不急,没补给就直接就地取材,走到哪里抢到哪里,抢到哪里吃到哪里!抢完吃完便一把火烧了干净!所过之处,皆成赤地!

 在前往大隅的征途上,李介带着百人在前,背后还跟着近万蝗虫!

 岛津贵久也真是个凶星!他若是就死在鹿儿岛,九州岛或许便少遭些劫数,这时他逃命到大隅高山城下,肝付兼续不敢容纳,岛津忠良入内,泣涕出血,阿南夫人也哭倒在庭下,肝付兼续仍道:“李家势大,樱岛又近大隅,我就算有心帮忙也护不了你们啊!”最后只送了他们两副盔甲、两匹马,以及粮食若干,道:“你们不如到向去,那里离得比较远,或许李家追不到那里去。”

 阿南夫人哭道:“若到了向,伊东家也不肯收留,那可如何是好?”

 肝付兼续叹道:“我写一封信交给你父亲带去,那样就算伊东家不肯收留,想来也不会为难。”他地意思,是劝忠良与贵久一路向东,到京都、奈良一带找个地方隐居,了此残生。道:“我料那群唐客再猖狂,也不至于追你们追到上洛吧。”

 岛津贵久去了不到半,李介便赶到了,直城下,责问岛津贵久何在,肝付兼续被人到家门口,哪里还有好脾气?又见他们人少,就不怕他,没好气地道:“‮道知不‬!”

 李介怒道:“当初我被岛津家劫持,你这家伙多半也是帮凶!”一怒之下,竟然就下令攻城!

 肝付兼续在城头冷笑,指挥军士将弓箭矢石打下来,退了李介,肝付家将在城头见他们退得狼狈,都哈哈大笑,肝付兼续在城头指着李介道:“你跑到我家门口来放肆,本当杀了你!如今看在你弟弟李孝廉份上且放过你!快快走吧!”

 忽然之间,却见远处开始出现斑斑点点的旗帜,如蝗群一般渐渐接近,肝付兼续愕然道:“那是什么?”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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