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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斟沧海 宴星辰
 五年一月,弥漫风间的,往往是沙砾飞扬;滑落刀面的,常常是血水消融。

 沙纷纷,血亦纷纷。

 战不罢休。林美材之落川刀,无意间已创立了一件江湖中人奢求不来的功业:从海逐莫非伊始,到吴越凤箫为止,有器便夺,无则留威,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战胜了盟主,便宣告了云雾山一脉注定倾覆;连败了海逐莫非单行等人,更是各大义军帮派的奇大辱。

 林美材,却显然无心于此,她的出关,也许只是履行对魔神那句保护魔王的誓言,也许是为了稳住这个实则由她统治的魔门,究竟是哪一点,都已不再重要,因为在几之后的这一次对战,她的敌人,是林阡。

 儿的确承认林美材刀法高强到难以凭常理推敲,但纵然如此,评价都有所保留…固然这后刀法卓绝,恐怕都由不得她不排第三。

 “上次证实了剑不下盟主,今终于可以验证,如何刀不下林阡。”后显然深知,与阡此战,一旦输赢定,无数人事皆落定“可惜前夜与盟主的挑灯夜战,尚未尽兴盟主便言败。”她语气里没有特意的褒贬,而是骄傲中夹带了一种遗憾,的确,如她这样的高手,切磋时最期待战局的持平。

 却总有小人要煽风点火:“你联盟盟主剑法三,岂是我后殿下对手!”

 距离不远,谁都听得见,出自魔军深处,藏头尾,海逐一听便如被针一扎:“嗯?是哪个不要脸的只会放暗箭!有本事和你爷爷我单匹马杀一场?!”

 儿则付之一笑,暗箭明,早已都不管,只等着胜南替她报仇就是。

 越风在她身右,看见这微笑,又是那林阡固有的表情,儿就像耳濡目染一样,竟然会克制,会忍让…林阡一切都为了盟主,而儿,不也一切为了他吗…越风无奈叹了口气:越风啊越风,你曾经明言,绝对不会把儿让给谁,却究竟是为何,近来放弃的念头这样重…

 阡在战局之内,给了海逐一个抑制的眼神,转过头去微笑说:“后是谷中盛风,盟主是山间劲松,实力本无悬殊,胜与负又岂是一战可定夺?”

 后亦给了身后麾下一个凌厉的回眸,终使得魔军恢复安静:“不必管他们那些废话,你我今,只需决出、谁是刀坛之王!”

 刀坛之王?!众人心头皆是一凛,在这个已经由天骄徐辕主宰多年的战场,第一次有人宣战时让人‮得觉不‬那是大话。但,众人心头的一凛,不只是对宣战的林美材…这至高无上的地位,竟然不知不觉由徐辕在向林阡转移?宁可坐断西南的徐辕,当然从锋利的程度看就不及战遍南宋的阡啊…话音毕,不是上次后与盟主互赠的见面礼,而是霸气王气的抵触冲击,落川与饮恨的一个错身而过,亢与磅礴相互浸没,寒光与雨渗透,两刀汇之际,明明没有铺张的光与声造势,却不知为何,群雄皆察气势宏阔,难以掩藏,不错,他二人之气,如今都处于盛极!

 儿心里暗念:林美材,希望你是魔门垂死挣扎时的回光返照。能与巅峰期的阡一决胜负,强也要强到会立刻衰落!

 此战局,瞬即由落川刀控宙,饮恨刀制宇,围观之众,数招内已身临其境,即便袖手旁观,也大有俯仰宇宙,颠覆时空之感。时间?后的刀里,何时有时间的定义,时间只会帮她累垮她的敌人。空间?阡的眼里,也不曾有空间的限制,空间只会被他扩大用以湮灭他想湮灭的一切!

 那辉煌的落川,得天独厚拥有一种令任何江河湖海都望尘莫及的落差,高屋建瓴势,飞直下速,气回肠威,壑崩玉力,具备了所有令人咋舌的优点特色,高强若此,又岂可能不将从前魔门输的尽数赢回去!便如瀑布“一条界破青山”一样,林美材的出现,何尝不是一刀破了联盟万儿慨叹也折服,黔西落川,刀坛一绝也…

 苍茫无际,眼中像只有落川刀一种武器,那么,饮恨刀呢,又在寒光的哪里可循迹?

 儿心念一动,正待回神去探求,忽听得叶文暄低声在她耳边比拟战局:“水随天去,水天一!”

 儿一惊,太贴切,落川刀攻势夺人眼球不假,可惜它无法涉及的空间,已经全都被饮恨刀填补,饮恨刀,真正是一刀所如,意凌万顷,落川刀再怎样急速,都逃不了被捆绑被拘束。是啊,水天一,落川与饮恨同样的色彩,却无法辩驳她是水势,他是天势!

 说不出是喜是惊还是犹疑…为何单独看过去,落川刀溅溢翻涌那样烈,而与饮恨刀一拼接,却不过是用两三滴水去蘸天的感觉!?

 联盟诸位高手,此时早已看出胜之端倪,皆面,也不过,四五十刀而已…

 久之,饮恨刀的技高一筹,渐渐更加清晰,他拔地千万里的气势,依稀是被诸葛其谁的奇正军队矫正回来的,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巅峰期,什么才是恰到好处毫无瑕疵!

 战势惊变,从冷寂之至到忽然白热…谁也无法解密,何以此刻刀中竟蕴火海,轻而易举就将寒绝的落川覆灭,也将观者的眼与心一起引燃!

 此热此势,非饮恨刀不可缔造,非王者不得占据,非林阡不能控,非此生不该见证!

 他却一如既往地冷静,冷静地告诉她林美材,落川刀再如何来势汹汹,也要止步于饮恨刀前,她以气不休骇人听闻,但她的气势,纵使不绝,却要被打得七零八落,有不如无!他其实,从锋的第一刻,就没有管她耐力,没有管她速度,而是用他最强硬的力气将她扼杀罢了!何必管她缺点?他只要控制好手中饮恨刀,她的优点就不可能有用武之地! 群魔惊悚伫立,难道林阡真的是一场不败的神话,否则为何连后都会有气息不济‮候时的‬?!后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神色,如果斗胆可以形容,后极力掩饰的,是一种慌乱,措手不及的慌乱…她显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败,更来不及应变!

 当攻势如风遭气万里

 当飞湍瀑遇海纳百川

 亢攻击坍塌,被压缩进饮恨刀的经历

 急促防御销毁,被浇铸入饮恨刀的征途

 饮恨刀,实在是见证了太多他敌人的来去与沉浮。

 太多他的敌人,只得到战败的下场,顽抗再久,仍旧不堪一击! 共不过六十余招,落川刀攻势成烬。

 “少年时便想见识真正的饮恨刀,今有幸,百闻不如一见。”叶文暄如是说。其余诸将,没有话讲,想必评判跟他一样。

 此生,恐怕谁都不会遗忘这战场。阡的刀里,描叙的战场…

 以一驭万,万收于一,太磅礴,所以落川刀只能被硬生生挤进角落!

 那无边无际的述说,包括火的沸腾,和天的寥廓。 攻击成泡影,防守皆落空。这一战,该是后今生不小的一次挫折体验,在遇到阡之前,她连真正能平手的好像‮有没都‬几个,此生遇到的第一个,怎就是铁了心要收她麾下杀她魔王夺她地位的人!

 她依旧是冷峻的面容,带着新生的敬畏之意,却没有后退,留在战局里继续反抗,似乎,还有后招…

 儿时刻记得诸葛其谁的话,落川刀,很可能不比阡差,而且,还有“魔音幻影做保障”…

 战局之外,看不清林美材的脸,也听不到阡能听见的音,但林美材的后招,显然有效,苟延残了再十招,她并未臣服于阡!

 儿一颗心忽然为阡高悬,她本不担心他的刀,却担心他的心。

 数月来通过投诚魔军,也不难知道后掌控的“靥**”究竟是怎样的魔音,顾名思义,靥**,便是后与敌人手无法取胜‮候时的‬,在他面前故意制造出他最忌面容,最惧景象,猝不及防,猝然**,从而帮后她反败为胜!

 其实,阡和儿都早就见识过魔音,且不止一次,分别来自轩辕九烨的箫和诸葛其谁的阵。

 轩辕九烨,潜伏进蓝玉泽心间的一次笙箫律,就害得她与胜南情被绞缢;匿藏在儿脑海里的数夜魔音,便折腾得儿夜夜难眠,心魔尽。冲这两个事实,儿都无法否认,魔音,实在是攻心的最佳武器,偏偏夔门那一夜胜南真的就抱着她不停地往地上撞那么失常,说明胜南的心不像他表面那样坚固,有极脆弱的地方!

 而诸葛其谁,他的幻军,何尝不是以假真到胜南在满身血伤后才意识到那是假的!

 更何况后的靥**,比他们俩都强!

 施展魔音,轩辕九烨靠箫,诸葛其谁靠阵,后靠的,只不过是对战时候手一抬、嘴一动罢了,偏偏会比轩辕九烨和诸葛其谁的幻影还要真实且意念集中、有针对儿忽然神色黯然,都差点忘记,胜南为了救她,身上还有伤在…

 到现在都一直保持狂胜状态的他,千万不要太在意那些往事…儿祈祷着,希望却渺茫…其实胜南最在意的人是谁,后就算再怎样闭,金人都会通过各种渠道传递给她,有轩辕九烨参与,后一定对白帝城旧事了如指掌。

 “后如何能描摹出‮人个一‬的相貌或一件事的场景?即便她没有见过那些人,没有体验过那些事?”

 “通过音律,引那个人心中自我反复。也就是说,那幻境,并非呈现给所有人看的,只有当局者一人沉溺于此,无法自拔…”早就料到会遇到魔音,许久以前联盟便征询过很多人。得到的答案,总结来便是这一句。

 面对无法避免的靥**,胜南应该怎样设防?

 歹毒的后,歹毒的金人,他们明着胜不过他,就用情事来害他…试图把他从战的巅峰,拖到情的低谷…

 靥**,会不会用它诡谲的音律,把胜南,一步步地回白帝城的七月十七夜?那一夜天无月,没有欢笑,只有泪水,没有幸福,只有忧伤,没有痛快,只有悲怆,只有他的血染透了他的饮恨刀,还有玉泽的追悔莫及,和宋贤的百口莫辩…

 群雄尽皆明白,这场由靥**带来的心灵浩劫,胜南是躲不过了。夔州事,原来并没有了却… 当阡身处幻景之际,用眼去看,用心去听,都分不清那是过去真正发生过的,还是凭空捏造出的,为何时而清晰,时而却模糊,忽然拉近,忽然又推远。

 若是发生过,何以遥远到天涯海角,与自己的生命毫不融合?若没有发生过,难道宋贤和玉泽,只是我林阡命中的传说…

 都是他林阡最难忘的人,却联系到他林阡最想忘的事。

 那与他仿佛长久不能彼此释怀的兄弟,那与他好像永远只能互相怀念的恋人,他们突然出现的那一瞬,骤即将林美材与落川刀掩蔽,取而代之成为饮恨刀刀锋所指。一起出现在饮恨刀下的兄弟和恋人,画面真实到不可思议,以至于阡明知是假,那一刻都忽然惘:宋贤玉泽?怎么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宋贤和玉泽,竟然就出现在他饮恨刀的对面?可是饮恨刀经过哪里,都一定会给那里带来毁灭!他想剿除的,明明是林美材,却为何,黔西的场景蓦然变作了夔州?他要杀的人,‮么什为‬变成了宋贤和玉泽?

 周围一切,似乎都已经消散不见,独独留下一个该抉择的,就是,要不要,杀了他们!

 眼看着阡越来越热的气势蓦然僵硬,群雄自嗟叹,旧情太伤感,连阡这般气势磅礴决策果断,都会有黯然神伤踌躇不决。只一瞬的犹豫,都纵容了林美材的生机。

 谁也‮道知不‬,阡看见的,到底是宋贤和玉泽的什么情景,他的心魔,却被靥**硬生生挖掘,太简单,那个情景就是…七月十七的夜晚,血溅饮恨刀之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把刀对准了宋贤,云梦泽之后,他的又一场杀戮,对方是夺他女人的仇人,饮恨刀的任务,是杀了他,然后惩戒玉泽,他们要为他们的背叛和欺骗,付出代价!他们应有此报!

 太真实,真实得阡不得不再回到七月十七那一夜,再去抉择一次…

 再抉择一次?可是再抉择多少次还是一样,‮是不那‬仇人,而是他深爱的人,他应该立刻转身就走,不能留在那里半刻,留半刻都会失去理智,悔恨终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人群抛弃、自己单独去面对去承受!

 放弃杀戮?转身离去?却正中林美材的企图!陡然之间,林美材目凶光,一刀顺势而上,直取饮恨刀虚处!

 靥**,天衣无,无懈可击!

 然而,落川刀得手之前,林美材却发现林阡嘴角出的无奈的浅笑,这笑容,不合情理…

 同时,落川刀几乎被他饮恨刀击飞!

 落川刀,刀意断,刀声破,刀光碎!饮恨刀中裹挟着的巨大威力,顷刻间有如爆裂面直扑避闪不及,与他林阡气势一起爆裂的,还有她林美材握刀的手,陡然间她根本不清楚她的右手究竟会不会永生伤残!‮么什为‬,‮么什为‬饮恨刀太过随意的一个反击,力量都凶猛到前所未见?!打败了她之后,他的气势都并没有倾泻完全,还有太多她林美材来不及承受的、被强行传到了落川刀上,此刻,有种即将爆发的强力,正汹涌地在落川刀里继续积聚。漩涡暗涌,似乎在酝酿着下一刻、再度炸裂!林美材颤抖着,几乎不敢再握落川刀…

 才明白,她不该贸然闯入这片领地的,他为情所困固然不错,可是她却不了解,他同时为战而生!

 即使适才他身处情伤幻境,他的心还是有个位置留给了战念,留给了黔西的战场,他的幻境里,饮恨刀不止对着宋贤,还有另一层景象留给了林美材!当宋贤身后的林美材忽然冲上来‮候时的‬,宋贤幻影突暗,林美材攻势忽亮,他的刀和心‮有没都‬迟疑,蓦然归战,直接上!他从幻影里,身得太快…

 当靥**也失去效力,她满臂都是鲜血淋漓,她显然费解,靥**输在哪里…

 林美材却真是魔门不二的后,输得这样惨烈,仍旧令人折服地想方设法与阡周旋,可惜,她应该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现在该考虑的是,她该不该退让…

 儿攥紧惜音剑,暗自思考为何阡会免疫于幻境。她记得,出道至今,阡常常与她提起,饮恨刀总要给他带来幻境,所以她才称他妖…难道是因为“饮恨刀中自有幻境”这个说法,帮他习惯了一心多用,不管身处何境心念何人,战事,都不会忘记片刻?!

 此刻看他刀中不改的恢宏景象下,有斟沧海之豪迈、宴星辰之浩瀚,胜局已定,儿兴之所至,不一笑:“妖。”

 “盟主也称林兄他是妖么?”莫非笑着,忽然轻叹“可是,时至今,林兄他眼神里,极少妖气,竟好像,和饮恨刀达成了某种一致…”

 “那是自然。”儿喜滋滋地说,比夸赞她自己还要开心。

 “白氏长庆集,最高的境界,并非恢弘与越,而是将手中兵器之意境运用自如,入则掘之优势,出则择之华,现今林兄他可入饮恨刀修得内力,可出饮恨刀避其魔,显然,饮恨刀已有任其驱遣之风也。”

 儿想不到莫非能说出这么多辟的话而瞠目结舌,一瞬有如被何慧如附身,说了一半忘了另一半:“…辟!”莫非一怔而笑,再转头去看,曾不可一世的后,已然被阡击落马下。 好一把旷世落川刀,竟也身被疮痍,死不瞑目!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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