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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十七
 天旋地转间,人便被他抵在老树枝干上,背后砺的、厚韧的、带着棱棱角角的树皮厮磨着她,细绸轻轻被碎‮音声的‬传入她耳间,英一口冷气,想也未想,便弓膝朝前踢去。

 贺喜脚下微开,膝盖向前探去,卡在她腿间,叫她再也动弹不得。

 她就这么被他圈在怀中,他身上那滚烫热烈的气息,隔着两人薄薄的衣衫,肆意穿来飘去,将她烧得同他一样烫。

 英抬眼去看,那一双深褐色的眸子,水光浅涌,火花漾在波中,忽明忽暗,里面已没了先前那犹疑之,可这眼神,她却辨不清分不明。

 看着他一点点贴过来,她呼吸骤紧,想伸手去推,可手腕却被他攥在掌中,无论如何也不放开她。

 眼里霎时起了层雾,就这么看着他侧头俯身,嘴挨上她的耳,如蜻蜓点水般地轻擦了两下。

 她一阵战栗,不由咬住嘴,身子却是愈加僵了去。

 姿势如此暧昧,可他却停了动作,在她耳边低声开口道:“你想杀我。”

 声音含冰,语调笃定,里面竟隐隐带了决绝之意。

 英心口颤了下,她是想杀他,可他岂非一样!

 仿佛听得见她心中在想什么似的,贺喜又慢慢道:“我也想杀你。”

 她看不见他的脸,瞧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只闻得那寒风侵肌般的五个字,身子骤然凉了下去。

 凉亭中,心间曾盛开过的繁花,在此时蓦然凋落,零零碎碎地洒满心底。

 贺喜拥着她,右前能感到她那一下一下的心跳,疾速后渐趋渐慢,到最后,怀里的身子也变得微冷。

 他这才抬了头,侧过脸去看她,见她微卷长睫轻垂,面色如缟,在月之下愈显惨白。

 英望向他,却不看他的眼眸,冷冷道:“你便是此时动手,也还不晚。”

 音似于寒涧中,空空若是,轻语之言,却似一记重锤,砸得他不过气来。

 贺喜缓缓松开她手腕,身子亦离了她,却仍是罩着她,眼眸微眯,将她看了几瞬。

 纵是在此时,她亦能说出这等决绝之言,当真是够狠!

 他心底略微搐了一下,鲜有女人在对着他时,还能如此强势。

 可,就算是语出强言,她那颜姿也还是如此人…

 英见他不语,手上钳制亦消,先前僵了许久的身子不由软了下来,念及他所言,口忽地涌出股莫名之情,开口道:“你说得没错,我是想杀…”

 只是她最后那一个字却没得机会说出口,便见他的眸子在一刹那间变得黑不见底,眼睁睁地看着他飞快俯身,一侧脸,就吻上了她的

 他就这么硬生生的,将她最后那个“你”字没于口中。

 他那霸道之气然而出,肆溢周身,她的在颤抖,却被他含住,吻得更紧。

 是那么细密的一个吻,他的舌尖勾过她的形,滑入她间,然后长驱直入,似兵奇袭、攻池掠地,转瞬之间局势已定。

 贺喜口阵阵发热,似有千军奔袭而过,马踏连营,将他心底起阵阵尘雾,遮住了他心中之言,亦隐没了他心间之情。

 这,这舌,这怀中之人…

 过了今夜,怕是再难见到,再难吻到罢!

 英怔着,任他索取,眼帘未闭,望进他同样未阖的眸子,心若海,打滩,溃败不堪。

 他的眼眸,此时是那般彻的黑,里面萃灿万方,摄人心神。

 她不晕了一刹,身子重重靠上背后壮树干,由着那刺棱棱的树皮将身上锦绸刮裂,由着那渗骨冷意侵上身子,却怎样也褪不祛他烙在她身上的丝丝烫意。

 贺喜揽过她的,大掌探至她脑后,一把掉她发上珠簪,拨她那一头乌发,指绕青丝,穿过浓长黑发,扣住她的脑后,让她和自己贴得更近更紧。

 她的发,柔滑细顺,如水瀑一般落下,前背后皆遍满,冰凉如缎,引得他上更加用力。

 那珠簪落在二人之间,衣袂挡了一记,没有掉下地去。

 英于意之间猛然惊醒,将那簪子握于手中,心口漏跳一拍,然后慢慢将手探上去,沿着贺喜侧滑至他喉间。

 她的,那般芳怡柔甜,一旦吻上,便不愿松开,恨不能将她整个人都含入口中,让她慢慢化开来。

 那一瞬情之时,贺喜只觉颈间骤然一凉,冰冷尖锐之物抵在他喉头,一寸未差。

 他眸中之光蓦地一晃,心中幡然醒悟…

 慢慢离了她的,却仍是不忍,舌尖轻触她的瓣,将那残存之香毫‮气客不‬地卷走,然后才抬眼看她。

 英手腕轻颤,握在手中的珠簪在这夜中发出苍然寒光,那略尖的一头,正紧紧抵住贺喜喉间肌肤,印出浅浅一道凹痕。

 她看着他,见他神色竟无一点变化,心不飞快向下一沉,这男人…纵是被她如此相挟,却也能淡稳若此?

 就觉脑后大掌一动,长发尽入他手…

 就见眼前眸子一闪,里面水火相杂…

 然后她看见他弯了弯嘴角,低低地笑出声来,那声又哑又沉…

 他身子未动,手指缓缓顺过她的发,然后开口,轻声道出两句话。

 英耳边轰然起鸣,心底之堤骤裂,水铺天盖地而来,砸得她整个人都在抖。

 他说,风鬟雾鬓,我原来只道是卷中独语,世间难得一见罢了。

 他说,只是今我既已见了,就如你愿,若想动手,那便刺罢。

 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那般蛊惑人心的笑容,竟让她的眼角于一刹那间‮来起了‬。

 英颓然松指,任手中珠簪砸落下来,顺着他的身子滚至地上,簪尾埋入草中,上面珠花也黯了颜色。

 下不了手,她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对着他,纲常若何,国事若何,天下若何,只不过都是空山风语,入耳即弥。

 对着他,便是先前怎样狠的心,怎样定的念头,只消一瞬,便统统无用,统统无用。

 诺大天下,偏偏有她,却又偏偏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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