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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二十
 圣意既明,随驾诸臣便不好再言,只得诺诺遵旨,行辇起驾一路自西苑回宫,着殿前司侍卫暂押曾参商至中,又命人将断弓送至军器监着有司勘察弦断之因。

 宽宽的御街两侧桃树已发新枝,辇身轻摇,青绣之帘透风而动,其上蟠龙之案左右微晃,赤金之中隐隐带了血

 英坐于辇中,双眸微阖,左手覆于右手之上,借着帘外时而透进来的光,将先前由宫人替她包扎的白布层层揭开来。

 划伤处的血已凝结,裂口看着触目惊心,可此时却已不觉痛。

 她轻轻握拳,手背绷起时伤口又裂,渗出些血珠。

 这才感到真切的痛。

 她彻底阖上眼,疲容满面,左手松开,由着那布落至座下,任右手伤裂不顾。

 心单纯似曾参商者,再傻也不会于众臣之前行此逆举;若真要害她,又怎会替她去挡那扑面而弹的断弦。

 她嘴角轻歪,微叹一声。

 天底下竟没有一处能令她安心之地,这么多年过去,不变的还是人心。

 手滑下来,掐住座上黄褥之边——

 这位置,她根本不愿坐。

 肩上之担身上之责,如若能抛,她一定会抛。

 可却是不能!

 行进间有些许颠簸,乏意上身,暖人困。

 真的是太累了。

 北面平德一路因先前寇为而大伤元气,朝庭行抚慰之令。税赋三年减半;东面战事不停,狄风连报上来的军功请赏折子于枢府积了一堆,嘉赏之令至今迟迟未得以践;康宪公主出降之资亦是国库所出,再加南岵境内地军需开支…纵是先帝留下来的底子不薄,可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亦将消耗得差不多了。

 朝中宰执多为老臣居位。当年于她有拥立之功,因是政见虽时有相左,亦不能随便动之。

 多年来一手提拔至高位可信之人,便只有沈无尘一个。

 可沈无尘亦非圣人,能做之事总有际,能道之言总有度,且他纵是肱股忠材,也不能全然体恤她内心之情。

 难的见到一个曾参商。心底纯泯且不惧世事,本想将其锻造一番以委大事,却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1-6-K-小-说-网

 英睁眼,青帘被风扑开,外面地上宫砖光影蓬蓬,初之阳光亮耀人,可却透着森冷之意。

 她唤辇官停下,命人将沈无尘从后诏至身前来,而后自己起身下辇,解开头上皮弁垂绳。拨了拨鬓角汗之发,让风吹散面上闷之气。

 沈无尘受诏而来,脸色黑沉嘴角微垂,公服宽袖挡住了攥紧的拳。“陛下。”

 英回头看他,阳光刺目而来,不由眯了眯眼,朝他走近两步,看了看周围随驾众人,微侧过脸遮去旁人目光,低声道:“去让军器监地人随意出个说法,将此事就这么埋下去。”

 沈无尘一愣。似是不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面上黑沉之消了七八分,眼中也有亮光在闪“陛下的意思是…”

 英抬眼看他,挑眉道:“朕的意思你还需再问?”

 沈无尘嘴角泛起微弧。捏了捏拳。低头道:“臣明白了。”他向后而退,走了两步后又停下。复又看向英“臣…替她谢陛下了。”

 俊雅之容于阳光下亮影相错,面上神色竟让她有些看不明。

 英看着他,眉毛挑高了些。

 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无尘,陌生而又新奇。

 她锁眉一刹,心中恍然明了,再看向他时目光复杂了不少,对他说些什么,却终是碍于旁人无法开口,只得道:“先去罢,待办妥了后再来见朕。”

 见沈无尘领命而去,她才转身,轻轻挥了挥袖摆,遣退辇官,只留近侍宫人,慢慢朝前面景殿行去。

 一路行一路思,心中时亮时暗,又在嗟叹。

 世事难料。

 当初怒气冲天时对他说的一句话,现如今竟是一语成箴。

 不由垂睫低笑,笑里含冰。

 从不为情惑似沈无尘者,此番怕也需得尝尝其间苦楚是何滋味。

 身后有宫女靠上前来,近身低语道:“陛下,前面…”

 英立时回神,抬头望过去,一人自前方青砖宫道拐角处弯过来,步子飞快,直直向她走来。小说网。手机站\\\..

 素衫白袍被风吹展,墨眉之梢在阳光下微微泛亮。

 她眼睫轻动,来不及错开目光时人已至她身前几步,停了下来望着她“陛下。”

 英对上他的眼,那眼深邃湛黑,一如其名。

 她上前两步,略略打量他一番,轻声询问道:“今太医院不是你当值,怎么叫你来了?”

 还在西苑时便有人急着先回来传唤太医入中,可她却没料到人来得这么快,而且…竟然是他。

 自送康宪公主赴东境以归,便没有诏他相见过。

 大婚之前不见,于礼且符,因是他也并未主动入宫主动求见过。

 只是今冷不丁在这情形下见到他,她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毫无准备的忐忑之情。

 宁墨大步上前,二话不说便一把拉过她的手,低头去看。

 英小惊了一下,眼下还未入殿,又当着众人地面,他竟敢做出这举动来…

 简直不像往日的他。

 从前那个温文淡若的男子仿若一下子消失不见了,眼前这人此刻神色沉重,满面担忧之情。紧紧握着她地手腕,掌间竟在发抖。

 他手指滑过她手上伤口旁边的皮肤,摩挲了两下,而后抬眼看向她,抿紧了的启开一条。“陛下怎能如此不慎!”

 语气且急且心焦,令她心底沉颤一动。

 英翻掌出手,擦过他掌心时痛了一下,咬咬牙,抬脚往前走去,边走边道:“放肆。”

 地上人影前后错,他跟了上来,一步一步迫近她。

 宫人们见状心中皆明。俱留殿外候着,谁也不敢进殿相扰。

 英步子飞快,心中的一片,只觉口窒闷,一进内殿便抬手解身上衣带,只是骑装衣饰难除,身侧无宫人相侍,右手又颇为不便,一急,额上便冒出汗来。

 宁墨走至她身前。一句话也不说,伸手过来替她除衣。

 动作温柔轻缓,眉头虽然拧着,可眼中之光甚暖人心。

 英立着。半晌才慢慢垂下手,低叹一声“你消息倒是得的快。”

 宁墨不语,将下地衣物顺手抛至地上,待要解她贴身之物时,手却被她挡下,不由看她道:“怎么?”

 英看他一眼,转身走开。自去取了紫袖朱领罗衫来披上,抬手顺了顺头发,才低声道:“你还未说,今不当值,为何会去太医院。”

 宁墨走过来,面上略显怒意。“臣还以为陛下近来的心思都在旁人身上了。‮到想没‬陛下还能记得臣当值地日子。”

 英讶然,纤眉一边稍挑。看向他,却不说话。

 怎么都‮到想没‬他也会说出这种似是吃味儿的话来,原来他竟是以为这些时来她对曾参商动了情了。

 此言当斥,可她却不忍开

 心底里,对他是不可道的愧疚之情。

 开宁行宫中的那一夜那一杯酒,在他二人间就似一座大山相隔,她再也容不得他触到她地

 那个承诺那句话,她所能许的,不过是这景殿中地一榻之位罢了。

 她侧身扭过头,不再看他,手背上凝血贴肤,难受得紧,不由往一旁铜洗走去“来这儿就是为了说这话的么?”

 未走两步,身子就被他从后圈住,背靠上他的膛,人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呼吸又暖又,在她耳边急切地道:“你可知我听闻你在西苑习弓受伤,心中有多担

 英不挣不动,任他抱着,慢慢垂下了眼。‮道知她‬。

 可她却想装作不知。

 奈何他却一定要亲口道出,让她心中更觉内疚。

 宁墨手臂移下去,揽紧了她的,狠叹了一口气,低头下去,轻轻亲了下她的脸颊“手给我。”

 英待他手臂微松,才慢慢转过身,抬手搁进他暖暖地大掌间“小伤而已。”

 他仔细查看一番,眉头稍展,也不同她再说,自去拿过带来的银漆御药盒,用清水拭净她手上血渍后,再轻轻上好药,然后用薄纱织布了两圈系好“这几莫要用这只手。”

 她微微一弯,将右手翻了两下“不用这只手,怎么批奏章?”

 手还未放下时又被他牵住,拉起至他边,只觉指尖一热,抬头去看,就见他正浅浅地吻咬着她的手指。

 酥酥麻麻的感觉自指腹传至心间,她手一颤,要收回,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怎生都动不得。

 他舌尖划过她指间笔茧,一双眼湛黑透亮,直直盯着她,终是缓缓松了手,开口时声音带着哑意“久未相见,甚是想你。”

 她不起他这直白热烫地目光,不由撇开眼看向别处,不留痕迹地朝后退了一步,开口道:“大婚相关诸事,祠部可曾遣人同你说过?”

 他目光热意敛了些“还未。”

 英这才又看向他,蹙眉稍思,随即又道:“因东面用兵,所以大典诸事一切从简。留你官职不变,不加封爵邑,城南赐新宅一座,有诏再入宫…”

 宁墨脸上线条逐渐僵硬,听至最后竟是冷冷一笑“此议是祠部及学士院商定的,还是陛下一人独定地?”

 英脸色微变,却也不避他责难之辞,干脆道:“朕提地,有司未作反对之议,便这么定了。”

 他抿了抿,眸子漆黑“自太祖开国以来,可有立后于宫外置宅之说?”

 她心底蓦地一沉,语气不善道:“建国至今,可有女子称帝临朝纳皇夫之先例?”

 他眼角微缩,眼里迸出几颗火星,一字一句道:“是无先例可循,因是陛下想要如何,便如何,旁人说不得二话。”

 英猛地转过身“若无旁事了便退下。”

 身后之人却是动也不动,良久不发一言。

 她心跳渐渐快起来,‮住不忍‬回身去看,谁知刚一回头,他便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如狂风暴雨一般扫过她地额颊颈,最后停在她耳边。

 英惊不能言,伸手推,可他大掌却早已探上来,牢牢扣在她左前。

 宁墨微弯了身子,贴近她,在她耳侧低道:“是不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从你心中除去?”

 这一章是补昨天地。

 现在继续去写今天的更新…我这边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抹泪,效率不能保证,可能写得会慢,尽量早些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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