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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三十
 曾参商恼他这无礼行径,生怕给旁人看了去,挥手拦开他的掌,又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瞪着他,气道:“在下非常仰慕狄将军,仰慕到恨不能投入他麾下,从此一直追随他!”

 沈无尘双眸黑,脸僵得不能再僵,盯着她看了半晌,终是吐出一个字:“好。”而后转身就走。

 曾参商站在原地,看着他就这么一步步走开去,身后紫蟒之案越来越暗,不更气,捏住拳,在心中将他翻来覆去骂个不休。

 沈无尘走至路尽,忽而停下来,转身回望一眼,清俊侧脸于夜雪茫下略显苍青,复又大步走了回来,在她身前站定。

 曾参商没料到他又回来,腹中颠翻骂辞一时将心口梗住,脸色作红,抬眼看他,就见他面上冰气已散,闲定儒稳之回了三分。

 她眨眨眼,偏过头不看他。

 沈无尘慢慢将手负于身后,身子稍向她倾过去一点,低声道:“我昨刚在卫尉寺的刘大人面前举荐了你,让他去向皇上讨人。”

 曾参商耳一热,飞快地侧目看他,心中骤喜,眉一飞眼一亮“真的?”

 沈无尘点头,浅浅看她一眼,目光颇含深意,而后直起身子,复又道:“只是我现下又后悔了,打算明去皇上那里说,万不能让你去卫尉寺任差。曾参商的笑容凝在边,整个人刹僵,心底里怒焰簇簇向上冒。眼里火气横涌,瞬时烧透了一双清明大眼,咬牙骂他道:“你公报私仇!你妒贤嫉能!你罔蔽圣听!你…你不过就是个佞臣!”

 沈无尘闻得她最后二字,嘴角微一搐,脸色变了变。“佞臣也罢,忠贤也罢,总之是,只要我在朝一,你就别想能去卫尉寺。”

 说罢,又看了她一眼,缓缓转身向前而行,一路未再停。也未再回头。

 曾参商咬咬嘴,心中忿忿,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不松,直待他地身影就要转没于路尽时,才狠狠一跺脚,抬腿追了上去。

 沈无尘走得又闲又慢,听着后面急追而来的脚步声,双眸漆黑之消了几分,眉稍挑,手微松。步子又放缓了些。

 曾参商快步疾行,待至他身后几步时已是气吁吁,跟在他后面又走了十来步,才抬手僵红的脸。抑住心中难平之愤,尽力低声道:“沈大人。”

 沈无尘不停不回头,仍是慢悠悠地朝前走。

 曾参商目光似刀,在他背后捅了数十下,才瘪着嘴快走几步,跟在他身旁,小脸扬起来去看他,语气弱了不少。“沈大人…”

 他还是不为所动,仿佛身边就没她这人,就听不见她在说话。

 “沈大人…”她又叫了一声,声音略透着丝可怜之意。

 沈无尘这才侧过头看她,眼前遮了层灰雾,辨不清其间神色。“你有何事。要一直跟着我不离?”

 曾参商望着他,心底似有小爪将她挠来挠去。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谢沈大人在刘大人面前举荐在下…”

 “不必,”沈无尘打断她,口中淡淡道“反正你也不能去卫尉寺。”

 曾参商掐了掐自己的手,深一口气,仍粘在他身旁不退“在下刚才说话多有得罪,还望沈大人莫要见怪…”

 沈无尘余光瞥见她紧皱的小眉头,手在身后不由一松,口中却道:“我是佞臣,你同佞臣说这些话,有用么?”

 曾参商中之火烧得人都要冒烟了,却是发作不得,忍了又忍,才又道:“在下小人之心,还望相爷大人有大量,在皇上面前替在下美言几句…”

 沈无尘眼角微皱,闭紧了,忍了半晌才没笑出来,而后低咳一声,挑眉去看她“你这谄媚地功夫,还不到家。”

 曾参商一下急了,冲到他身前拦下他,伸手去拽他宽宽的袖口,嘴角向下一撇,怨声道:“我不过就说了一句仰慕狄将军,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

 沈无尘不看她,转身往一侧小径行去“待你谄媚功夫练好了,再来同我说。”

 曾参商手紧紧扯着他的袖口不松,跟着他弯过去,口中小声嘀咕道:“小心眼…”

 沈无尘手臂僵了僵,扭头看她,眼中又冰了些“从你嘴里听句好话,简直难于上九霄。”

 好话…好话她只对旁的男人说!

 纵是那人是狄风,他心中酸却也难平。

 他闭了嘴,黑着脸看她两眼,就要再走,谁知才侧过身,就觉袖口一垂,右手被她冰凉的手指轻轻勾住。

 曾参商低着头,手指又勾了勾,在他右手五指间,这才动动眉头,抬眼去看他“相爷真像小孩儿…”

 她这话中略显嗔意,倒是难得一闻的女子之言。

 沈无尘心口小震,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过来些,低眼去看她的脸,见她两颊微红,不由轻声道:“说两句好话,我便不再与你计较。”

 曾参商闷着头,半晌不言语,脚在地上蹭来蹭去。

 沈无尘心又一沉,手松开后微微一甩,就要离她而去,谁知她忽然在后面小声唤他道:“子旷。”

 他蓦地停住,回头去看她,眼中墨茫微闪,带着惊喜之

 曾参商挪过来,抬眼看他,清亮大眼于这雪夜里更是通明,似宝珠沉海,沉谧生辉。

 她看他半晌。忽而凑上前来,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然后慌忙朝后退了两步,四下一望。见是没人,才定了心,浑身不自在起来,头上一阵阵地烧。

 沈无尘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脸上尚存她间温之感,又念及她先前口中那一声轻唤,心中一时波涛狂涌,望着她却不知‮么什说‬好…\\\,16K.Cn。半天才动动嘴“你…”“我知你待我甚好,”她开口,声音轻且低“可你也明白,我与旁地女子大不同…己志未达,不思男女之情,这是我早就想好了的,但…每次一见你,心中总会觉得怪怪地…然若是见不到你。又会‮住不忍‬琢磨你在做什么…”

 她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几句话被她念了个支离破碎。

 可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对狄将军是仰慕之情,”她抬眼,脸上笑得尴尬“对你…我却不知该如何说…总归是,见了旁人尚能忍忍自己这暴躁的子,见了你却还似红衣爆竹一般四处炸,因知不论怎样你也不会真的害我…我这…”她说不下去,明眸烁烁看着他。“我自己说一气,你听不明白就算了…”明白,当然明白,又怎能不明白。

 他微笑,声音略哑“若是炸坏了我。能得你两滴眼泪。也便罢了。”

 她咬着嘴笑出来,眼角忽而变得乎乎一片。自己也不知还能‮么什说‬还能做什么,就僵僵地定在那儿,然后便有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凉凉的。

 沈无尘上前一步,伸手抹去她脸上泪珠,仍在笑“好了,不与你计较了。”

 不过一言而已,万‮到想没‬她会真的落泪。

 心强硬似她,却也能因他而软,其间何情何意,哪里还用得着她亲口而道。

 曾参商轻轻拍开他地手,自己拾袖眼睛,小声道:“风…吹得太冷了,眼睛不知怎么就…”

 沈无尘放任她在那里笨拙地掩饰,笑看着她,从袖中出一纸薄折,在她眼前一晃“其实迁令一早便下了,你在户部也就这几的功夫了。”

 她盯着他的手,半晌才慢慢眨了下眼睛,然后目光移上去,待触上他那笑意浓浓地双眼时,心中先前柔之情轰然全碎了。

 先前种种,竟是在作弄她!

 就知道这男人心腹阴暗狡诈,手段极多,自己回回都被他啃得一干二净、尸骨不存…!

 沈无尘看她小脸气得涨红,笑得更厉害,收好那折子,俯身道:“亏我先前还劝皇上迁你去卫尉寺,你倒端着这么一张脸对我…”

 曾参商狠狠瞪他,然后转身便走,心中愤愤然地作誓,往后再也信不得他一言半语…走了几步,憋不住心中之气,又转过身,咬牙对他道:“若论真男子之襟坦,你比狄将军差远了!”

 说罢,飞快地顺原路往回走去,多一眼都不再看他。

 沈无尘任她离去,却也不追,眼里之光渐渐黯了下去,手指微展,复又握起,垂在身侧,半晌不动。

 是差远了。

 倘若他是狄风,只怕早已忍不得这许多年。

 狄风之心,沉似山深似海,倾情以付十五年却不求一刻之报。

 心念一人,便是无论如何也不放手,便是想方设法也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此一事上,他又怎能比得过狄风之襟,又怎能做得到似狄风那般恪己之情而不越。

 他不坦,他宁可狄风也不坦

 然,世事天命,岂归他言。

 景殿内烛未全燃,只御案前后照得通明,熏笼亦只留两只,各立于一角,热意不盛,殿中略显清冷。

 狄风入殿,至御前行礼,而后略一打量殿中诸物,心下不由一叹,待抬头一望,便见英身上大衫甚是眼,竟是他从前尚在京中时就见过的。

 英见他神色有异,低眼飞快地看看自己。又笑问道:“怎么?朕哪里不对?”

 狄风回神,敛了目光,低声道:“国中虽是一直在东面用兵,可陛下也不必这般委屈自己。”

 从前景殿中夜夜烛火通明,从未像眼下这般只留外殿亮烛。

 英一向惧冷。至冬日时殿中熏笼必得六只,里间阁内亦要常常通暖。

 寒冬二至,按宫中规矩,每遇冬必置新衣,可现如今她身上所着竟还是从前衣物。

 不由不让他心底僵涩。

 英微怔,随即明了,对他淡淡一笑,轻声道:“有何委屈的。这一年来军备耗资甚多,国库不堪重中诸殿,不过是能省些便省了。由是,往下也好行俭令,旁人也无法再找托辞。”

 狄风看着她,眼中微动“待郭大人于梁州将南岵国库诸目点清,陛下便可不必担心东面地军需费用了。”

 南岵国虽小却富,邵定易于南岵宫中地封桩库亦为天下人所知。纵是他北上渡逃,亦不能卷走宫中全部蓄财。

 此次邰占梁州,所取不止南岵国都之地,还将能得大笔钱财银帛。以缓东面军中兵晌器甲缺紧之急。

 英仍是笑着看他,道:“话虽如此,可你也不看看此次加递上来地请功行赏折子,军将士们连年为国卖命,此次又是大功,朕又岂能驳你之请,不予重赏?”

 “陛下说的是。”他低头,能得她为君。当真是国之幸事。

 英起身拢衫,下阶而来,走近他“今才至,宴后便传你来见,确是不顾你体累。莫要怪朕。”

 狄风忙道:“陛下何出此言…”

 英微微一笑。“旁的话就不多说了,朕不过是想问问你。中宛之事你是如何看地?”

 “臣愿挂帅。”狄风想也未想,毫不犹豫道。

 英看他“这话是你早就想好了的?”

 狄风略一怔迟,随即点头“是。”停了一下,又道:“两路军屯于中宛边境,拖一,便多一粮晌费用,若是遣他人为帅,怕是会于中宛境内留滞更长时间,不若臣趁南岵之利,一并挂帅出征中宛来得便宜。”

 英轻轻点头,转身走过两步“回来后,沈无尘有未对你‮么什说‬?”

 狄风垂下眼,脑中闪过于外城时沈无尘那句句良言,隔了半晌,才低声道:“并未‮么什说‬。”

 并非有意要骗她,只是他想让她放心。

 “枢府也有意让你挂帅…”英低声道,似是自言自语“只是朕却‮得觉总‬哪里不对劲。”

 她回头轻笑“多年来事事都想得太多,这次梁州这么容易便被你拿下,反而让朕觉得心里不踏实。”

 狄风眼中尽是她这笑,一年半未见,此时竟是格外夺人心神,那素颜红亮眸,于烛火下熠生柔光,叫他无论如何都挪不开眼。

 他望着她,面上沉黑之渐渐褪去,口中慢慢道:“邰若征中宛,邺齐必动。只是邺齐会派何人为帅,眼下却还看不出。倘是邺齐皇帝陛下御驾亲征,非臣挂帅不能与之相争。陛下莫要多想了,但允枢府之议,遣臣为帅便是。”

 英闻言,脸色微变,轻轻一点头,抿不言。

 此次梁州为她所取,不知那人知道后会作何反应…想必定是不甘,中宛之利他不可再失,再次御驾亲征亦非不可能之事…

 然中宛现如今境况复杂不堪,单单是南岵邵定易一部便让人头疼万分,若是邰与邺齐同时动手,又将是四国混战之局。

 她抬头看狄风“可有良策?”

 狄风沉眉,想了想才道:“若能与邺齐联手,先将南岵在中宛巍州的残部伐灭便好了。”

 英兀自思索一阵“有理。”随即皱眉“但怕邺齐不肯…”

 狄风摇头又道:“只消陛下愿弃征伐之利,只俘邵定易之人而不图南岵帝室之财,想必邺齐定会答应。”

 倒是笔好易。

 英弯而笑“你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便已都想好了,就等今夜对朕一一而道?”

 狄风半垂下头,身侧两手轻握,哑声道:“臣还想了一事,但望陛下成全。”

 “何事?”英欢笑问“‮你要只‬开口,朕必定会允。”

 狄风眼皮微动,良久才抬头看向她,声音低不可闻“此次征宛归来后,臣想…卸甲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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