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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四十
 谢明远脸上每一角都僵着,踌躇了半天,才低声道:“…臣有苦难言,望陛下莫要多问。”

 英微一眯眸“当真不愿说?”

 谢明远摇头,抿紧了嘴,不再开口。

 她看着他,慢慢道:“倘是你说了,朕也许能帮你。”见他仍低头不语,不由挑眉“…可是有何地方为他掣肘,不得已而处处尊他圣意?”

 谢明远面色陡变,却仍僵然道:“陛下心有何计,臣绝不多疑,定尊上意,以助陛下之策,只是…”他抬眼看向她,握了握拳“臣无反心,天地可鉴,还请陛下容臣言有不尽。”

 英心知猜对了,想来他定是有何隐情才至这般,不由侧过脸,轻声道:“你君臣二人之事,既是难言,朕也就不再多问。”

 …纵是今不言,往后也定有事昭之时,她又何苦在眼下他。

 她转身,施施然坐下,左手将宫衫广袖一,从内出一封黄笺,斜眸望向他“邺齐国中生,两军并师而返,此事早晚会传至北境军前。朱雄如若得知,势必会领军南下,与其到时生歧,不如现下便发报与他,道国中谣言不足以信,两军回师平,令他按军北境,暂不得动。”

 谢明远眉深皱,看她道:“上固疾突发一事,陛下是打算瞒着朱将军?”

 英将那纸黄笺搁在案上,淡一扬眉“如若北境军前大动。北戬定知邺齐国中事出不小,当此大之时毁表出兵亦非不能,到时国未平而北面生变,又该如何是好?”

 他侧身一步“便遵陛下之意。”

 她又望了他半晌。WAP。。cN眼底飞快滚过一抹,敛眉起身,留那黄笺在案,兀自往殿外走去。

 他却在后叫住她:“陛下。”

 她停下,却未回身。

 他走上前两步,眉陷更深“陛下统军南下,置上于何位?”

 她双手抱袖。眼望殿外青天白云,淡声道:“朕带他一道回师南下,军中所出之令皆由朕定,而后以他之名付下。”

 谢明远眼角微动“上龙体有恙,冬日又寒,若随军一道行返,倘是路上万一…”

 “如若将他留在此地,”她打断他,声音漠不带情。“别疆寡卫,何人能保其安?他不随军南下,两军平又将师出何名?”

 谢明远抬头,看向她。

 她背影逆光而立。朱衮其下双肩瘦削,一把青丝峦髻巍巍在后,弯垂大袖被冷风吹得微微后扬,人如奇松,虽秀却韧。

 他复又低头,沉然而叹“陛下所言在理。”

 英闻得他轻嘘之声,角微瘪。不再多言,风轻舒一口气,迈步出殿。

 殿外宫阶层层落,眩目金洒在血灰之上,衬出一路寒,不远处有冬鸟低空掠过。浅鸣倏然即消。冷中透了丝生气。

 她走着,眉尖淡淡蹙起。脸色随而寒,耳边响起那一夜,他对她低喃之语——

 …至死,都不再与你分开一刻。

 不由勾若血,笑意若亡。

 冬日严寒,千里回师之路定有险阻,他病体难捱,她自是知晓…小说网,电脑站.cN。

 但他既是心念一死,处处以亡布策,那她还顾得了什么?她不在乎会有万一,她只知——

 从此往后,他便是要死,也要死在她身旁。

 大历十四年正月二十九,二帝见北戬使副于崇元殿,使至御座前,躬承问讫,拜呼万岁,两军诸将称贺亦拜,上使北戬使副还位,与诸将出,罢近宴不用。

 是夜,帝固疾又作,寝疾不视政事,兵务皆委于上,上令谢明远掌邺齐军务,屯兵于吴州城外百里,候帝疾愈。

 二月,邺齐国中谣如风起,言帝薨于军前而未付遗诏,时军重兵皆远征于外,以帝薨无人掌军而致将有异心,朝中闻报,人心惶惶;十,卫王据冯州起兵,十三,越王又举兵于豫州、与卫王相应;鲁王、韩王、燕王、汉王、商王、魏王闻之,各据相继起兵,图大位之争。

 二十六,诏二军诸将集殿议事,上御明德门,列仗卫,诸军大将常服上殿;上以帝疾未愈而代掌邺齐大军,仍为二军主帅,并师回讨邺齐八王叛部,诸将俯伏无异。

 三月三,于宏、林锋楠二部南下,两军合师于吴州城北,上诏天下,以帝未薨之名出师平,令江平率兵为前锋先行,于、林二军居中,谢明远、方恺各率轻兵护二驾于后,拔营南下。

 十二,江平过南岵北境,持上手谕,号龚明德一部分兵南下,合师共讨;十九,过碣云关,败冯州逆军后疾进向南,直指豫州。

 虽至三月末,路边苍树已显翠,斜枝开芽,绿点点,可邺齐北境一带仍是寒氛凛冽,风起刮面,銮驾厚帐亦抵不住侵体寒…1-6-K小说网,手机站\\\,。

 六马行之甚慢,蹄铃轻响,时脆时沉,答答踏地之声渐渐缓了下来,未过多时,车驾亦止。

 前面有人马折返而来,至御驾旁停下。

 “陛下,前面便是碣云关了。”

 曾参商‮音声的‬隔了重重厚帘传进来,搅一厢暖炉热意,语速甚快,沙哑中又带了点兴奋之情。

 英抬睫,伸手将侧帘开一条,暖气袅袅散出车外。同清朗春风混在一起,一闪即消,寒气扑入车内,冷意又甚三分。

 向南远处,山峦连峰而拔。巅颤云霄,一眼望去只见松木清辉遍山而落,头斜打在险峰之间,光影朦胧,直坠深谷暗处。

 碣云关乃邺齐北境第一关,奇秀而险,易守难攻,百年来邺齐铁军傲视天下。在此据关御敌,未有失时。

 山景美秀丽,已属世间难得,可睹此远景,实难想像那漫山苍木郁郁之,其下掩了多少白骨灰血。

 英微一晗首,将侧帘掀得高了些,朝曾参商看去“传朕口谕,命大军全速疾行。落前必得尽数过关,今夜驻跸碣云关之内。”

 自江平及龚明德二部过碣云关、破冯州叛军至今,时已过近半月,五前于宏同林锋楠先后率军入关。而今她圣驾在后,也终要入得邺齐境中。

 倘是在四年前,她断然想不到将来会有一,邰大军能够滴血不溅地踏过碣云关之口,而她更能够堂而皇之地驾幸这一片广脉之疆。

 不由沉眸,轻一含风。

 换作四年前的她,若能睹此刻之情景,定是欣喜不休。万丈豪情不输男儿一分。

 可她如今早已不似当年。…自那一年那一夜、那一场倾心之遇之后,她如何还能再回得去当年。

 心口棱棱刺痛,涩而苦。

 曾参商闻言点头,应了旨意,又催马靠前两步,轻声道:“今晨捷报。江将军及龚将军分别又胜两役;于林二部夜疾行。再有三便能抵赴燕平之北。”

 英淡淡落睫,眸子里水光轻晕。扬了扬袖子,示意知晓,着她退下。

 邺齐精锐之师本就尽归他掌,此次军重兵北上征讨,国中诸王封邑之下厢军之力又何足挂齿。

 谣传他薨于军前,才致诸王心生婪念,趁大军将之时起兵以谋大位,却不料邺齐邰二军能够火速并师南下讨逆。

 莫说邺齐国中叛军,便是这天下,又有何人能抵得了两国铁血军容这横扫之势。

 胜役捷报,本就如囊中之物;诸王伏服,也不过早晚之事耳。

 见曾参商策马远去,英才收手放帘,重又捧起手炉,淡一舒气,转身回望车内另侧。

 銮驾之中甚是宽敞,黄褥层层而叠,厚且棉实,简榻之下巧暖炉排了一列,热气萦而不散。

 他阖眸在卧,神色安然,全然不知先前之事。

 她望着他,许久后才挪了挪身子,伸手取过之前苏祥送来地温药木桶,从里面拿出银碗,转腕时,手却顿了一下。

 眼眶忽然润起来。

 终是搁下了药碗,伸指去勾他微凉地大掌。

 那一夜好之情历历在目,他那般温柔,弯低头,替她穿靴,眸光烁烁盯着她,对她说-

 邺齐地多山河绣景,待天下承平,我带你去看。

 她一撇眸,看向风动垂帘,手将他大掌握得紧紧的,眸子里似含了一汪静湖,水深数丈涌,波光却凝而渐止。

 明知自己时已无多,却能将这话说得那般用情,将她骗得满心欣,以至今一腔涩痛。

 车驾又动,辘辘在响。

 厚帘一角随风轻颤,碣云关冲天之峦时隐时现,壮丽之景不虚其名。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泪光已消,空留蓝暗雾

 山河绣景为实,带她来看是假。

 他要的不是带她来,而是让她在他死后趁挥军,血踏入关,一扫这大好河山,一纳这厚疆袤土。

 可他偏偏没有死。

 他既是没死,那她便要让‮道知他‬,她所做之事,会比他所谋更厉。

 情江山,从前那一场场槊戈腥风中,他护她疾行;

 恨殇天下,往后这一步步刀血雨上,她带他缓睹。

 但看这一世英名,终将何收。

 这几天非常自我厌倦。几十万字墨痕过,所图不过最后这几笔。然越到最后,越想写好,越想写好,就越觉得自己写不出心中的感觉。三天写了一万,删了七千,折腾来去,最终还是抑郁得想哭。也罢。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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