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四周十分的安静,几乎察觉不到时间流逝音声的,不知过了多久,高墙上的小窗口渐渐透出些许微光,只来得及逸散在半空中,始终照临不到秦颜所在的方位。
监庭寺的地牢十分开阔,却很少有阳光能照进来,是以地牢通道两旁的墙壁上整
的燃烧着火把,让人不辩
夜。每间牢房的地面上都铺满了干草,因久不见阳光散发出阵阵沉朽**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地牢。
秦颜屈膝盘坐着,身上的中衣仍未干透,凉凉的贴着肌肤,地砖沁出的
寒之气亦随之透肤而入,冰冷刺骨。一向畏冷的秦颜只觉得血
被周身的寒意冻住,四肢慢慢变得僵硬,似乎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一种奢侈,不用看她也能想象得出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艰难的抬起头,秦颜仰望着高墙之上透出的微光,心中推断着已经天明了,小琰总担心没人陪他,不知这一夜他是否还会觉得寂寞。
大牢外。
亮了
牌,狱卒看清了上面崇和宫的字样便在前面带路,阿德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进了大牢里,
面扑来一阵腐朽的气息,阿德脚步一滞,微微皱起了眉头,见前面带路的狱卒已经在一座牢房前站定,他连忙过去。
衣衫单薄,苍白的面容沉浸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鬓发散开大半,长发凌乱的铺陈在身侧地面,本是苍凉狼狈到极至的境地,却因她目中的默然纠生出一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力量,连带着身影也变得倔傲不折。
听到动静声,秦颜僵硬的偏过头朝牢门方向看去,正对上阿德审视的目光。
秦颜的脸色十分苍白,衬得她点漆的眸有一种诡异的幽深,冷得让人心生战栗,阿德心中一突,他飞快的低头错开视线,口中催促着狱卒快些开牢门,借以掩饰自己的心慌。
锁被打开,阿德示意狱卒先行退下,待见人走开了,阿德将牢门推开,接着探身走进牢房。
秦颜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阿德的举动,见他手中拿着托盘,她笑了笑,声音轻道:“是皇上叫你来的么?”
一见面便被猜中来意,阿德一怔,片刻后答道:“回娘娘,是皇上命奴才为娘娘送衣物来了。”阿德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的将托盘承到秦颜面前。
扫了一眼上面的衣物,秦颜并不急着去取,她看着阿德谦恭的侧脸笑道:“阿德,你我也算相识一场,可我如今身陷囹圄,往日的提点之恩无法相偿了。”
“娘娘严重了。”阿德捧着托盘的手一低,他神色诚惶诚恐道:“娘娘真是折杀了奴才,这宫中人人都戴着面具生活,唯有娘娘以诚待人,奴才先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对娘娘的好感,未曾想过得到回报,奴才始终站在娘娘这边,若娘娘还有用的上的地方,奴才一定全力以赴。”
“好。”
眼中
光转瞬即逝,秦颜点头道:“那我问你,皇上对太子遇害一事是否有了头绪?”
阿德连忙摇头道:“皇上昨夜一宿没睡,一早便去上朝,如今宫中都在为太子的后事做准备,也不见皇上接下来有什么动作。”顿了顿,他看着秦颜,神色迟疑道:“倒是今早上朝前晨妃来找过皇上,说是要为太子讨个公道,晨妃认定了娘娘您就是杀害太子的凶手…”
阿德边说边打量着秦颜,见她一直低头听着,面容被垂落的发丝遮住,看不清楚脸色。
正忐忑不安时,秦颜突然抬起头,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阿德道:“我临时想起了一件事,或许跟昨晚太子遇害的事有些关联。”
“什么事?”
阿德连忙追问,察觉出自己语气中的急迫,他面色一整,解释道:“娘娘说出来,奴才回去好禀明皇上,让皇上查明真相还娘娘的清白。”
“多谢你的好意。”秦颜感激的微微一笑,思索一番,她继续道:“你可还记得我送茶去御书房给皇上那一晚?”
点点头,阿德答道:“自然记得,那晚宫中来了刺客,皇上还命奴才送娘娘回宫。”
“不错。”秦颜回忆道:“那夜我回了宫,半夜候时的有
卫兵带人来旌德宫搜查,据说是当晚来刺杀的两名刺客中还有一人潜伏在宫内,被人看见往旌德宫这边逃跑,我不明真相便任由他们搜了。”
阿德听的很仔细,见秦颜一直未说到重点,便住不忍问道:“那后来呢?”
似乎没有发觉阿德的失礼,秦颜随口答道:“后来自然是没有找到人,不过他们走后我不小心发现了一样东西。”
阿德忍住眼中的焦切,耐心的等秦颜继续说下去。
沉
片刻,秦颜神情疑惑道:“
卫军走后不久,我突然听到后院有些动静,待我推窗去看时什么声音也没了,我心中觉得奇怪就四处看了看,后来发现窗棂旁竟落了一张字条,那字条上沾满了血迹,我当时看了害怕的很,只扫了一眼就命宫人拿走扔了。”
“娘娘真是糊涂。”阿德住不忍叹道,待发觉自己的失态,他连忙跪下,神色惶恐道:“娘娘不要见怪,阿德实在为娘娘扼腕,若能因此查出个蛛丝马迹来,娘娘的冤屈定能昭雪。”
“你起来吧,我自然不会怪你,你也是为我好。”秦颜温和的笑了笑,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蹙眉道:“那字条上的字迹因为血浸透了,我当时看了一眼,对上面的字隐约有点印象。”
阿德面色一喜,他急忙道:“事关重要,请娘娘一定要好好回想。”
点点头,秦颜经过一番思索,踟躇着吐出了两个字:“雍华…”顿了顿,她微带肯定道:“应当是这两字没错,来起看不清不楚,也没什么联系,道知不能查出些什么线索来。”
直到秦颜说出了字条上的内容,阿德神情明显一松,他出言安慰道:“娘娘不要心急,待奴才禀明了皇上,皇上自然会想办法为娘娘查明真相,让娘娘早
回宫。”
秦颜感激道:“若秦颜能有沉冤昭雪一
,定不忘公公今
的恩惠。”
阿德笑了笑,神色间比平
少了些小心谨慎,他口中虚应道:“娘娘何必多礼,为主子效力是做奴才的本分。”
“如此便多谢了。”
“奴才这就回去禀告皇上,请娘娘静侯佳音。”
将手中的托盘放好在地上,阿德行礼告退,快走至门边时,秦颜突然出声唤住了他。
“娘娘还有何吩咐?”阿德转身看着秦颜的方向,一脸疑惑。
秦颜语气迟疑道:“一直以来都是公公替我们父女传话,自家兄北疆一役后,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如今我在宫中又出了事,若父亲问起我来,请公公尽力隐瞒,以免他伤神。”
阿德此时与秦颜隔了有些距离,面容在阴暗的地牢中难以分辨,只听见他着笑意音声的答道:“娘娘请放心,阿德一定不会将娘娘的处境说出去的。”
话一说完,阿德也不多做停留,他出了牢房,刚走上几步就远远的看见有三个人朝这边走来,领头的人穿一身天青衣裳,手执长剑,行走间袍带生风,气质出类拔萃,他周身所散发出的温润气息与这幽暗的地牢显得格格不入。
阿德从未在宫中见过这般非凡的人物,不免多打量了几眼,待与那队人马相错路过时,领头的青衣男子猛然持剑出手,阿德吓得大惊失
,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那男子亦尾随而至,等阿德定身一看,一把未出鞘的长剑已经横在他
前。
不等阿德开口求饶,那男子首先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因何事来此处?”
男子说话音声的和他周身的气息一般温润,让阿德紧张的情绪松弛不少,他收拾好惊慌的神色,恭敬道:“奴才是崇和宫的,是受皇上的旨意前来为娘娘送些御寒的衣裳。”说罢,阿德掏出了随身携带的
牌承给了青衣男子。
男子用空着的左手取过
牌看了看,确定无误后,他收剑抱拳,神色诚恳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阿德连忙受宠若惊道:“奴才不过是个下人,公子太过客气了。”
青衣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教人如沐春风,随后他退向一边让道放行。
鞠了个躬,阿德低着头经过他身旁,然后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出了地牢。
看着阿德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青衣男子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一名随从,那随从受了指示连忙跟着出了地牢,余下的一名随从跟着青衣男子接着往下走。
方才的狱卒正在锁门,见来了人正要问话,那青衣男子的侍从随即亮出了令牌,狱卒放下手中的事情,借着火光看上面的字,待认清后他连忙行礼道:“卑职参见统领大人。”
青衣男子挥了挥手,示意狱卒退下,他身后的侍从随之守侯在牢房外。
牢门再一次被打开,秦颜看着逆光中走近的青衣男子,微微一怔,片刻后她轻笑道:“到想没再次见面竟是在这种境况下,沈公子别来无恙。”
来的人正是沈椴,见秦颜一身单衣,面容苍白没有一丝血
,与他记忆中最初的模样相重合,竟不觉时光过隙,流年暗换。谁知秦颜一句问候的话,竟生生的将他拉回了现实,他心头一阵晦涩不堪,当
的祝福言犹在耳,眼前的情形对他的话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秦小姐…”
沈椴
言又止,听见秦颜轻笑了一声,他才猛然意识到她现在已经是皇后,于是连忙正
抱拳道:“属下见过娘娘。”
秦颜摇头失笑道:“你还是同原来一样,相信你的初衷也没有改变。”
“娘娘又何尝不是如此。”
对他的话,秦颜只是报之一笑,没有么什说。
沈椴转而道:“太子的事皇上心里清楚,可众目睽睽没有个说法很难让人信服,所以还请娘娘暂时委屈一下。”
“道知我。”
看着沈椴微惊的模样,秦颜笑道:“秦颜看人一向很准,如今公子已经是羽林军总指挥,以后可在自己的天地大展抱负。”
沈椴神色复杂的看着秦颜,半晌才道:“因太子遇害一事,皇上将宫中的守卫全部撤换了,沈某也不过今
才任职,娘娘又是从何得知?”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是方才崇和宫的那位公公么?我见他神色可疑,原来是娘娘身边的人。”
思及此,沈椴心中一阵涩然,他意愿不承认秦颜这般静秀的女子竟也会象宫中其他妃子一样玩
权术,所以他想听秦颜的解释。
对于他的问题,秦颜含笑不语,似乎看出了沈椴的介怀,她仿佛漫不经心道:“凡事多留心总是没错的,或许那位公公还能为你帮上些忙。”
沉
片刻,沈椴凝重的神色悄然散去,他微微一笑道:“沈某明白了。”
“饮烟她还好么?”秦颜突然问道。
听秦颜突然提到饮烟,沈椴微怔,待回过神时不自觉的
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语气宠溺道:“她很好,不过整
的嚷嚷娘娘还欠她一个大人情,实在没大没小。”
听沈椴这样说,秦颜住不忍笑出声来,笑意稍减,她语气带着回忆道:“饮烟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一直在我耳旁唠叨,让我头疼的很,现在好久没听到,竟有些想念。”
听出她语气中的黯然神伤,沈椴的心情也跟着沉寂下来,他出言安慰道:“娘娘很快就能出去,候时到我带饮烟来看你。”
“是啊,很快就能出去了。”
笑意又重新回到了秦颜脸上,她微敛眼睫,遮住了眼中期待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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