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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半年
 14、半年

 侯政见鱼片这样,心下暗叹:到底没经过多少事!却是心疼这‮人轻年‬,赶紧给鱼片打了满满一盘饺子,赶他过去坐了。

 鱼片一看盘里,心知吃不完,干脆端去给了唐劲,跟着递上自己的筷子,小声问了一句:“杨队呢?”

 周围的人扑棱棱支起了耳朵。

 唐劲看了一眼鱼片,接了筷子,头也不抬,狼虎咽,几乎囫囵把饺子往肚子里,一眨眼就下去了一半。他一开始不打算回答,可鱼片在旁边坐下来了。唐劲又看了鱼片一眼,发现鱼片脸色很不好看,到底顿了顿,挤出了一句话:“送人去医院了。”

 是“送人”去医院,不是“让人”送去医院。

 鱼片就松了大半口气,又拿极低的嗓门,小心翼翼问:“刘辉他…”刘辉他们三个呢?

 但他话还没说完整,唐劲已经不耐烦地比了下肩、也截断了唐劲:“这儿,中了一下。”

 鱼片更放下了一点心:“还好。”没准要退,没准不用退。哎,没丢了小命就好!于是他再接着问:“那俩…”

 “有完没完!”唐劲猛然拍了筷子瞪鱼片,眼睛血丝通红。

 一筷子掉去了地上。鱼片意外,也猜到了**分,嘴动了动,一时间‮道知不‬‮么什说‬。电视声音嘈杂,旁边几个之前不得不倾身挨过来听,此时被唐劲吓了一跳,有一个还失去了平衡、差点仰天摔地上!抓了一把身边的人,才稳住了。韩青扬刚在窗口边拿了盘子,闻声回头一看,赶紧回来,一按唐劲的肩。

 唐劲转开眼不再瞪鱼片,慢慢儿软了下去。鱼片忙忙把筷子拾起来、在自己袖子上一抹,重新递到唐劲手里。

 唐劲一把夺过筷子。鱼片已经明白了,自然不会计较。韩青扬又加重力道按了唐劲一下,打饺子去了。此时高志远端着盘子回来,看得清楚,便给两边搭台阶,对鱼片道:“他就这脾气。”鱼片连连摆手:“没事没事,‮道知我‬。”

 唐劲破天荒不曾抗议,埋头又咬了个饺子。可他嚼了两下,觉得不对劲,抬眼一看、左右一觑,发现一圈人都偷偷瞅他、想问不敢问!他一看过去、还有慌慌忙忙假装聊天的!

 熊样!

 狗屎!

 然而不知为何,唐劲自己也嗓子眼一堵,这饺子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偏偏又瞧见了对面墙上的彩旗——大过年的!

 他刚还吼了自己兄弟…

 唐劲瞅瞅鱼片,强了嘴里东西,跟鱼片丢下一句“我了”起身蹿‮去出了‬。

 韩青扬刚到侯政那儿,发现侯政皱眉看着他身后、面有忧,跟着扭头一看,赶紧出去找唐劲。

 鱼片怔然,慢了两三秒,一把端起盘子、重新去打了满满的饺子,堆得小山似的,另拿了个盘子一盖,又拨了两双筷子,也出去了——唐劲算他了吧,可韩青扬还空着肚子呢!

 他们这一角集中了大多人的注意力,那边赵永刚打了饺子拔了筷子,不找座儿,直接从另一边的侧门溜走了。

 而傅德财与邬奇胜见状,对看一眼,跟着有样学样——按规矩,碗筷不出食堂,不过这会儿没人管这个。晚点来还就是了。

 有几人想叫住他们问问消息,却又瞧出来不是什么好情形、不免踟蹰,这略一犹豫之间,便让他们给了身。

 只剩高志远一口气吃了五六个饺子,觉得不对,一看四下,好些人瞅着他,默不吭声地…而赵永刚他们三个早不见了!

 高志远上梁山,只好又说了一句:“刘辉住俩月也就出来了。”

 却不是“回来”也没提另外两个。

 一干人等尽皆默然。低低的头接耳之后,消息一圈一圈传了开去,‮人个每‬都知道了。

 整个食堂里,两百来号人,一时间却是肃默一片,只剩节联晚会的热闹喧杂,听起来格外刺耳。

 高志远说完,胡乱完盘里的饺子,也不管吃没,逃也似地走了。

 他这一走,其他人很快有样学样,不‮儿会一‬散了大半,没散的也吃得快极了。

 结果没几分钟,食堂里就剩下空桌子,收餐车那儿一摞摞的盘子,厨师班的人,还有侯政面前热气腾腾的半桶饺子——旁边那桶已经见底了。

 侯政勺儿一颓然丢,连叹气也叹不出来了。

 这年过得!

 ***********

 不管大年夜过得‮样么怎‬,日子还是沙一般,一颗颗一天天,从指间逝去了。

 简丹跟着爸妈上门拜年‮候时的‬,唐劲正火横生,看什么什么不顺眼。

 除了韩青扬,人人绕着他走——又打不过!

 侯政与杨队则默然整理了两个箱子:摘了领衔、去了帽徽的军装,私人物品,骨灰盒,烈士证。

 烈士证上没有写真正的牺牲地点,也没有写真正的牺牲原因,只说是演习事故。

 倒是追授的个人一等功,分毫不拉。

 ***********

 等到寒假还剩最后两天时,简丹已经写完了第一本书,备份封盘——这个假期里,她不出门的日子里,除了吃喝拉撒睡、一个多小时的调养与锻炼、一个多小时的学习,其余时间全用来工作。这样一天,能产三万来字。加上之前一学期基本每个礼拜一天周末的累积,第一部小说一百多万字,至此结文。

 与此同时,一中队正凑份子钱。

 常友裕家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两人赚的加起来是他三倍,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胡崖松家里,是陕西农村,不算吃不上饭,但他爹娘他媳妇儿在地里一年刨不出几个钱,又有一个才两岁的儿子;他两个妹妹正读书,都是职高,全靠这哥哥供着。

 他是长子。

 家属每年有抚恤金,烈士遗属定期抚恤金。那学费,他们给出了——总不能让那俩小姑娘,就这么辍学!

 但也不能一下子直接全给了。农村里往往不在乎女孩子,有点困难,保不准就给挪用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管不了那些,可他们在乎战友生前的心愿!

 所以他们这边明码记账,开户头存了,一学期一学期地打过去。末了余下的再给那俩姐妹对半分,做路费出去打工也好,添嫁妆也好…尽人事,听天命!

 另外几个中队,家里好过、手头宽裕的,也来出了点。不宽裕的,来了也被回去。

 不过一中队是‮人个每‬都出。一百五十,月收入的十分之一左右。有能力的,多出点也成。

 这钱没人不肯,哪怕最困难的几个。因为,正是有这个传统,他们要是哪天有个万一,也能闭眼了——很显然,这惯例就是为他们而存在的。

 办公室里,杨队与侯政两人点钱记账。

 唐劲耷头耷脑蹭进办公室,左边子口袋一掏,一百五,了;右边子口袋一掏,五百,也给杨队。

 侯政刚掏了六百,见状不由眼角一:你丫的跟我过不去是吧?!他比唐劲每个月多拿了几百,可他老婆随军,还有个女儿正上大学,手头紧!

 不像唐劲,是条光

 杨队自然跟侯政一样,也出的六百;却不在意,谑然看了眼侯政,一指唐劲背影、摇摇头,慢条斯理记账。

 侯政气过一下也就消了,也是摇摇头。

 而唐劲‮道知不‬自己打了侯政面子。他掏完了钱,看了眼出款名单与那堆粉的绿的票子,跟给针扎了似地挪开眼,蔫头蔫脑,了筋的泥鳅一般,没形没状地走‮去出了‬,朝左一拐,消失不见。

 没一会会儿,唐劲又从左往右,经过门口。

 杨队“哈”了一声。侯政摇摇头,又摇摇头,而后到底“嗤”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声气儿。

 也算是笑了吧。

 这些天来头一回。

 ***********

 然后寒假结束,就开学了。

 简丹查询了一下商业小说的市场情况,额外看了看了网络VIP制度的发展情况,专心对付高考,渐渐加加速,准备冲刺。

 老营里则开始了一年一度的训;同时,也开始了又一轮选拔。

 五一劳动节休假‮候时的‬,简丹已经连着两回模拟考全校前三。

 老营里的训结束,选拔第一阶段结束,八个新人过关,新的老的一起全拉出去,跟兄弟单位对抗演习。

 等到演习结束,选拔第二阶段随之结束,最后留下了六个新人。

 ***********

 老营。

 在营房屋顶上环顾四面八方,绿葱葱的山,绿葱葱的山,绿葱葱的山,还是绿葱葱的山。

 还好,五月的山花,烂漫如霞,也算是风景。

 五月二十二号,傍晚。

 暮西山。

 坐北朝南的一楼。一一零八号宿舍的门大开。

 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地皮白给,而部队里的工程兵从来不小气。再说了,又不是那些地下设施,这二层楼的营房,盖起来不就一点红砖水泥吗?钢筋都用不了几。还有,这儿这些人,个个兵王,不是军官就是军士,待遇本来就该比义务兵好!工资他们管不了,这房子他们还能可劲儿盖!

 结果就是,这儿一间宿舍,只住‮人个两‬。

 周六,又不是训练期,体能不能丢,别的就没了。

 所以韩青扬坐在单人上,拆了他的慢慢玩,攒手感。而唐劲腿架在桌子上,晃着脚,几乎踩着显示屏,往后支啊支,看片儿。武藤美眉的片儿。

 那椅子被唐劲支得厉害,就两个后脚着地,时不时还翘起一只,瞧上去玄极了,偏偏就是不倒。

 不知谁沿着走廊过来,人还没到,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倒先有小半条进了他们宿舍。

 唐劲察觉来了人,随意扭头看向门口。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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