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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纵使前方无路,也要凭借手中之斧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本就极具气势的话语从一个久经战阵,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恐怖绝伦的杀气的神魔大将口中说出,所传达出的震撼力自然就更加强烈,刑天人还未动,跨下战马也未朝前方一线峡方向疾驰而去,但就是这一句话,给周围三十万神农氏大军所造成的感染力却毫不亚于他亲自挥斧朝敌阵中冲杀而去!

 神农氏尝百草,善于耕种之事,给其余部族的印象都是以农业和药业强盛,这并不假,但却不代表神农氏所有族人擅长的方面都只局限于农之一道和药之一道,若是如此,偌大的神农氏,岂不就成了一头人人都可宰割的肥羊?

 事实上,从第一任炎帝姜石年坐上帝位之后,他便已定下了军农合一的政策,凡神农氏部族军中者,无论职权大小,无论实力强弱,只要无重大疾病在身者,除了日常的行军演练之外,都要被分配至神农氏各处统御之地助农民耕种。

 此举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神农氏军部的负担,但毕竟神农氏乃是以农业兴族,族人对于农作之物有着天生的亲和力和依赖,故而当姜石年所定下的这个政策在神农氏中大肆推行之时,并为遭到多大的阻力。

 久而久之,神农氏军农一体格局便成,军亦是农,可从事耕种之事,大肆发展生产力量,农亦是军,朝夕相处之下耳濡目染早已通晓军队搏杀之法,随时可以手中镰刀为武器,奔赴战场。

 正因如此,神农氏一后起之族,传承堪堪八代,部众不过数百万人,可用以作战的炼气士数量却是各族之最,连风头正盛的人皇轩辕氏,都是无法与之相较,比起伏羲神族鼎盛之时都是相去不远,至于神魔境界的将帅之才,倒是要少了许多,但在各族之中,却也能稳入前五甲,不容小觑。

 ‮是其尤‬当姜榆罔坐上炎帝之位,任刑天为神农氏第一大将,掌管大半兵权,神农氏的军队综合作战能力更是达到了历代最强,虽然这其中有很大原因是刑天得盘古氏之遗风,训练士卒的方法刚猛直接,能在短时间内榨出士卒最大潜力的缘故,颇不利于长久之计。

 但眼下有熊氏随轩辕黄帝的崛起而强盛,统一了魔纪时代判出伏羲氏的九夷魔族,改九夷为九黎,号称九黎魔族的蚩尤氏也是蠢蠢动,极不安分,姜榆罔若再不思变通,在短期之内提升神农氏的战力,那么神农氏根本等不到所谓的长久。

 如此特殊的形势之下,素来保守的姜榆罔也只好对刑天这般榨潜力的训练方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在曲守成,统御后方,而刑天则是在前线征战,一心为神农氏开疆拓土,时间一久,神农氏各部兵马大多只识刑天,对于这个神农氏真正的主人反倒印象模糊。

 姜榆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也是顺水推舟,任由刑天在神农氏军部之中的威信越来越高。

 并非是他无心管理,而是他自从当年救下刑天之时,便已认清了后者的脾,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时刻在变,今时今还在他身边出谋划策的这些大臣将领,保不齐哪一天遭逢突变,便作鸟兽散,投了他处去,将他这个炎帝抛到九霄云外。

 唯有刑天,会一如既往地忠贞不二,就和他手中的那把大斧一样,从来不用什么东西来隐藏,任由月之光将它覆盖,明辨它身上的每一寸纹路。

 大斧之光,月可辨!

 刑天之心,天地可鉴!

 姜榆罔生优柔,猜忌之心也是不乏,唯独面对刑天之时,他不会生出丝毫的猜疑。

 刑天悍勇,每每遇战必冲锋在前,杀敌无数,但再勇猛的人也无法在铺天盖地的林箭雨中毫发无损,所以久而久之,他为神农氏征战的这些年所受的伤痕早已如过江之鲫,密密麻麻,不可尽数,纵使姜榆罔倾尽一身医术,也难以将刑天久战所积累下的伤势尽数修复。

 既然医不好他的伤,姜榆罔便只好退而求其次,稳住他的心,让他在战斗之时不用分神牵挂后方。

 …

 伊川。

 神农氏历代根基所在,其意义与轩辕丘之于有熊氏无二。

 褪去龙纹蟒袍,换上了一身绣有火牛之首的丝制衣裳的炎帝姜榆罔端坐在偏殿之中,望着面前案牍之上堆积如山的书简,本就不复当年发英姿的面容上更显困倦之态。

 神农氏出自伏羲氏分支,族人虽以火牛为图腾,但与普通人族一样都有着觉醒伏羲神血的可能,相对而言几率还会更大,‮是其尤‬当第一任炎帝以诸多奇珍药草融入伏羲神血中,创造出神农血脉,神农氏族人的血脉之力便更为奇异,据传觉醒至一定层次便可返老还童,重回青春。

 姜榆罔修为境界上虽迟迟未有新的进展,但血脉之力却仍是在不断进,时至今,体内已有五成伏羲神血觉醒,三成神农血脉觉醒,而他本人的真实年龄也还不过几千年,比起刑天年长不了多少,按照神魔的悠久寿命来算,他其实还算得上是个青年。

 然而自他继任炎帝之位的第二年,他的满头鬓发便已悉数化作银霜之,无论服多少灵丹妙药,‮有没都‬丝毫改变。

 刑天私自出兵,攻打轩辕黄帝的这一年恰巧是他坐上炎帝之位的第三十年。

 三十年秋,对凡人而言是个很长时间的跨越,但对于神魔而言,不过沧海一粟。

 离奇的是,他的面貌在这三十年间却已完成了从青年到中年的跨越,加上一头早已变得雪白的银发,单看他的背影,旁人甚至还会觉得他已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对于坐上帝位,有心大展宏图的人而言,老去,是个最为讽刺不过的事情。

 ‮是其尤‬在本不该老化的时间中老去。

 他还是他,却‮是不也‬他。

 以前的那个姜榆罔意气风发,藏韬略,又温良恭俭,现在的姜榆罔却时时暴怒,被人敬畏地称作炎帝。

 身份变了,心也变了。

 变得强大中带着脆弱,豁达中带着感。

 变得疲惫,变得苍老。

 大概也只有当他闭上眼,想起多年前与那个瘦弱少年偶然相逢,快意相谈之时,他的心才会有一丝丝放松,一丝丝年轻,与当年的初心有着一点相似。

 …

 姜榆罔闭上了眼。

 当他再度睁开双眸之后,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团火苗,熊熊燃烧,愈演愈烈,将案牍之前所有弹劾和指责刑天的书简悉数焚毁。

 呛鼻的烟尘气息在偏殿中响起,姜榆罔却恍若未闻。

 他目光平静,却带着深意,从一侧的窗口中透出,仿佛望到了刑天此刻所在的方向。

 “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姜榆罔言语淡然,但在话音落下之后,他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恰如当年风度翩翩年少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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