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为你们而骄傲
张建强很聪明,而且深谙为官之道,他占据了道德高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他忘了,球队的存在是为了赢得一场场胜利,夺取一项项锦标,而不是为组织输送人才,为其它球队竖立榜样。
简单点说,是他把手段凌驾于目的之上,要求队伍里的人个每都得拥有高度的思想觉悟,才能被重用。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种道理任何人都明白。运动队,是其尤大型团队运动,动辄二三十人在一起集训个几个月的那种,其中有不听话的,经常犯错的,言语冒失的家伙再正常不过。如何在能力与纪律之间寻求平衡,才是真正的管理之道。
越是最顶尖的运动员,个性越强,身为他们的管理者,扬长避短方能体现功力,而不是因为犯错而一味打
,直至破罐子破摔。
张建强所犯的错误即在于此。
他一味地强调思想觉悟,认定了思想觉悟与球员能力之间的必然联系,宁愿球队平庸无比,也要坚决剔除那些刺头儿!
这种思想放在二十年前可能还有市场,现在若是郑重其事地提出,只能招来质疑的目光。
究竟是何目的?
张建强在此时招来的,除了质疑,还有最高领导那双不善的眼神。
身为国家体育局副主席,足协主席,第十三届中央委员,唯一一个集体项目世界冠军三连冠的中国教练,袁伟鸣的教练生涯堪称辉煌。
这样一位正儿巴经搞体育出身的大佬,经历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笔杆子出身的家伙所能想象的。
“好了,两位同志都算是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对错先不论。勇气可嘉。“
袁伟鸣缓步走到队伍前,出声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的张建强,迅速恢复领导面前唯唯诺诺的形象,由于着急,舌头都不太利索了,“您别。您别生气,球员们个性,个性比较强…。”
“我生什么气嘛,有个性有能力是好事情,你见过有能力没个性的运动员吗?”袁伟鸣笑着说罢,转头不理,目光紧盯队伍中从头到尾在看戏的家伙,“时间不早了,不准备给大家讲点什么?”
话音一落。所有人顿时面面相觑。
在他们看来,李娟的观点已经有点大逆不道的意思了,领导会是个什么态度还很难说。现在最高领导居然点名,让另一个出了名的不服管教的家伙发言,会是什么结果还用说?
“讲两句?”尤墨缓步出列,朝袁伟鸣微一点头后,目光转向眼神复杂的马园安。?`?
身为主教练,被架空的感觉是最不
的。但在体制内待久了,面对眼前这种局面时。难免会变得沉默。
面对尤墨探询的目光,他除了点头,实在没有出声的勇气。
“是不是应该给你来点掌声?”
被冷落的袁伟鸣适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无声交流。
声音不大,听在众人耳中却嗡嗡作响。姑娘们只觉大事不妙,正
换眼神时。意想不到的答案出炉了。
尤墨笑了笑,像是没听出话中嘲讽味儿一般,难得一本正经的。
“有的话也不介意。”
全场哗然!
狂,太狂了,所有的男
在心中惊呼。
帅。太帅了,所有的女
在心中呐喊。
“那就…。”
袁伟鸣没来及说完,孙纹已经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很快由稀稀拉拉变得密集,持续了五秒之后,马园安第一个投奔异
阵容。球队的其它教练与工作人员显然还记得团队精神,没有让他们的主教练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个。
张建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抬起又放下,腿肚子一阵阵发软。
其它足协官员们没有任何表示,目光都集中在大佬身上。
袁伟鸣脸上讶
一晃而过,观察了足足半分钟之后,双手虚按,叫停了掌声。
“我又小瞧你了,开始吧,你是外来的和尚,这一课主要讲给我们听。”
这话一出口,有人如丧考妣,有人欣喜若狂。
喜不必多说,有人要倒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张建强怎么也到想没,自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官场中混,切忌打无准备的仗,因此他在机会来临时做了详细的调查,最终通过确凿的证据得出了结论。
当年拒绝仕途,一心出国踢球的家伙,已经和袁大佬闹翻了!
有了这样的结论,再加上背后的保护伞撑
,他才敢在一众高官前拿这家伙的女人耍威风,否则的话,借他个胆子也不敢!
现在呢?
给领导们上课?
这什么待遇?
“难得您还记得。”
尤墨缓缓开口,打破了躁动之极的沉默。
脸上不悲不喜,语气平静地仿佛在回忆陈年往事。
实际上确实是陈年往事。
“当年我的大言不惭。”
“当然记得,不然我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袁伟鸣直直地望了过来,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六年前。
“其实现在就兑现诺言早了一些,我所取得的成绩还不够看。”尤墨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期待了,于是笑着解释,“您也瞧见了,我不是为您而来,这些朋友是我此行的目的。? .?`”
两人在那一问一答,信息却模糊的让人抓狂。
诺言?
什么诺言?
这两人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
现在的关系呢,是敌是友?
“还不错吧,比我想象中强一些。”袁伟鸣笑了笑,右手伸出,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尤墨也笑,眼睛眯眯着。仿佛在不经意中碰见个老
人,刚要惊喜
集地打声招呼,却忽然记起一笔陈年旧帐一般,有点尴尬,又有些怀念。
相逢一笑泯恩仇吧,如果恩仇还在的话。
“其实道知我。因为我出国踢球这件事情,您同样顶着很大压力。好在我的大言不惭打动了您,最终得以成行。”
“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必耿耿于怀,讲讲你这三年多的收获吧。我们即使实地考察,也没有你真正参与所得到的体会。”
尤墨哪是乖乖听话的主儿,于是面现为难之
。
“您看,时间已经不早,队员们也都累了,不如换个场合。我给您讲讲故事?”
听了这话,袁伟鸣目光一转,对着瞪大眼睛的姑娘们,笑着问道:“想听故事吗?”
“想!”
整齐划一的回答让他得意地笑来起了,转过头,又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一旁的足协官员们神情惊疑不定,完全没了刚开始的气场。
不过也没人注意他们,所有人的焦点。依然在那个想偷懒的家伙身上。
尤墨有些无奈。
这货真不是偷懒,实在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真要讲起来估计能一气说到半夜去。
“好吧,故事原本很长,那我从中间开始讲,一头一尾你们自行想象好了。”
“当我有了足够多的资源,可以凭着个人喜好挑选球队候时的。我选择了一支未来几年将要负债建球场的俱乐部。”
“名字你们比我都熟悉,这么做的原因你们或许能猜到,或许猜不到。”
“在做出决定前,我记起了当年的约定,于是我想看看。在真正的职业足球领域,能否用健康发展的模式,一步步壮大,直至世界顶级。”
话音已落,所有人依然在目不转睛地瞧着当事人。
一头雾水!
这什么鬼故事,比山里有座庙还要糊弄人好不好?
不过他们听不懂不要紧,有人能听懂就行。
“所以你成为了阿森纳的助理教练,开始真正介入俱乐部管理层?”袁伟鸣是唯一能听懂的听众,震惊之余,思路依然清晰。
尤墨竖了个大拇指过来,微一点头道:“是的,从凯泽斯劳滕开始,我就在琢磨,一支球队要怎样建设,才能在
益
烈的环境中,依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并获得长远发展。”
袁伟鸣音声的有些激动,呼吸都有些不平稳了,“两年时间,你们只用了两年时间,就把一家徘徊在破产边缘的俱乐部拉了回来,创造奇迹的同时,还获得了长远发展的基础!”
尤墨真不习惯被人这么夸奖,于是只能挠头了,“凯泽斯劳滕算是个案,不具备代表
。由于德国足球俱乐部普遍采用会员制,没有外来资金搅
市场,在度过难关之后,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抗风险能力。”
袁伟民本已渐渐平静音声的又激动起来,眼睛睁大,直直地望了过来,“随着切尔西的大举投入,阿森纳面临的困难要大的多。在竞技层面,你们需要面对曼联队的挑战,在俱乐部经营层面,你们需要面对外来资金的挑战。这种情况下选择盖球场,会不会以牺牲成绩为代价?”
尤墨脸上再次闪过讶
,停顿了足足五秒,才不无感慨道:“看来您的案头有很多关于我们的资料…”
袁伟鸣对这种爱打岔的家伙有些头痛,出声打断道:“先回答我的问题,有什么感慨下来再说!”
尤墨一脸无奈,言归正传道:“如果以盖球场为借口,那被牺牲的不只是成绩,还有心气。”
这话听的袁伟鸣目光如炬,迅速问道:“不错,人都有惰
,都会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但建球场是俱乐部的事情,你怎样说服那些球员们,为了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牺牲个人利益?”
尤墨笑来起了,右手伸出成掌,在面前整齐划一的队伍前划了一圈,“一支球队的品牌价值,在于文化建设与市场建设的同步
。比如说我们眼前这支队伍,一直以来,我们都把文化建设当成尚方宝剑,把全国人民的期望当成鞭策她们的动力。赢了,就是不辜负祖国人民的期望,输了,就是愧对祖国人民的期望。”
话一出口,听众们直
冷气。
决赛前说这个,真不怕被人黑成炭灰?
“是的,文化与市场算是两条腿,缺了任何一条,都走不平稳。”袁伟鸣长出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运动员不是圣人,不能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她们。单一的文化建设无法跟上时代的迅速发展,一味打
她们的利益诉求更是本末倒置的行为。”
尤墨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睛都快眯成条
了,“和您聊天还是那么愉快…”
打岔的行为又被打断,袁伟鸣都有些后悔与这货当众讨论了,“照你这么一说,经营俱乐部就是在经营品牌?”
尤墨收了笑容,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是的,在我的理解中,每一支球队的经营管理者,都需要有品牌意识,才能让这支球队产生凝聚力。单纯指望球员的职业素养,或者雇佣军般的拿钱办事,都无法真正地释放战斗力。”
这话说的袁伟鸣直摇头,真正开口时,却又让听众吃了一惊。
“可惜呀可惜,一直到现在,我们这些搞体育出身的,才算弄明白这件事情。”
尤墨没说话,有样学样,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袁伟鸣这次没有打断他,自顾自地感慨起来。
“一直以来,国家级的运动队都拥有最大的吸引力,是人们口中的‘金字招牌’。”
“我们也一直这么认为,觉得运动员历尽千辛万苦才进来,那进来之后肯定会好好干,不出成绩起不对父老乡亲。”
“结果呢?”
“金字招牌没人用心经营,也没人妥善管理,其中的每一个成员,嘴上喊着为国争光,不辜负人民的期望,实际心中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袁伟鸣目光转过,直瞅往安心当听众的家伙。
尤墨也摇头,笑着摇头,“实在一点的,会踏踏实实继续提高自己。觉得有机可乘的,会把这儿当成镀金的地方,乘机拉关系找门路,为朝中有人做准备。”
这话的打脸效果十足,旁边一众足协官员可没几个是专门负责女足的,听了这话是不敢怒不敢言。
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太过放肆!
这两位的关系实在太不寻常,轻举妄动怕是会像张建强一样,死的透透的!
“可不是!”袁伟鸣的回答没有让他们失望,“职业足球这几年,男足与市场接轨了,结果丢掉了文化建设。女足一直与世隔绝,算是保持了文化建设的成果。可如果不改变的话,用不了几年,男足俱乐部没几个招牌还能留下来,女足这支球队怕也是后来无人了。”
这话说的听众耸然,一旁全程保持沉默的马园安却苦笑满脸。
尤墨瞧见了,笑着问道:“您不打算讲两句吗?”
袁伟鸣听声辩人,点头道:“还真是,咱们两个喧宾夺主了。”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马园安子辈这都到想没还有这么一天,这么一刻。
那些即使仰望也看不清楚的大人物,原本还有这么一面吗?
“讲两句。”
似曾相识的开场白让姑娘们激动起来,一个个巴掌拍的山响。
袁伟鸣没有急着打断,他看到了晶莹剔透的东西。
好一会,马园安才噙着泪水,勉强开口说道:“是的,时代在向前发展,我们也得向前看,才能跟上前进的步伐。”
“但在此时此刻,我为你们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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