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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8章 王侯尽北望(上)
 十月初,各地开始入冬,这时候曝军于外是大忌,赵无恤也从徐地收兵回到彭城。

 他过去几次从宋国经过,却‮有没都‬来过彭城,前段时间为了追击夫差,也‮间时没‬在此盘桓,此次归来,赵无恤却来了兴致,便在冉求等人陪同下,沿着城邑走了一圈,好好观赏一下这“大彭之国”

 “子有,你可知道,这彭城的古称是什么?”

 冉求一直跟在赵无恤侧后方,他在孔门时就很好学,以政事见称,多才多艺,对于宋地的历史也十分熟悉,当即回话道:“彭城古名涿鹿,正是传说中黄帝与蚩尤大战的地方。”

 “涿鹿在彭城,黄帝都之。”回到秋之世后,因为距离上古时期较近,赵无恤对那段雾般的历史有了更多认识,比如当世很少有人认为涿鹿在遥远偏僻的河北之北,而认为涿鹿在彭城附近。

 想想也是,蚩尤本是太昊少昊的东方古国衰弱后,从南方兴起的部落联盟,怎么会跑到辽远的燕山南麓呢?

 所以这彭城历史悠久,自黄帝时期起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了,黄帝与蚩尤大战奠定了上古史,而如今赵无恤与夫差在此大战,也奠定了当世的争霸史。

 赵无恤走在略显残缺的城墙上,与冉求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但以他敏锐的心思,如何看不出冉求在强颜欢笑背后,其实是闷闷不乐?而且他在赵无恤说话时,还不时走神,眺望内城,若有所思。

 无恤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突然停下来,加重声调,对冉求说道:“子有?”

 “唯!”冉求一个灵,从沉思里转醒过来,却见赵无恤一脸的痛惜,对他叹息道:“彭城之战的前因后果,寡人都听从军司马说了。司马子牛太过执拗,最终有此下场,寡人也十分痛心。子有可会觉得有愧于他?可会因为怨愤于寡人?”

 冉求大惊,连忙下拜道:“下臣岂敢有这等心思?”

 其实,还是有一点的。

 孔门诸弟子,多半是贫寒之,一度亲如兄弟。然而冉求因为投靠赵无恤,助他“倒行逆施”而被孔子说是“非吾徒也,小子可鸣鼓而攻之!”他被驱逐出孔门,又无处诉说心里的委屈的悲苦,本来就十分压抑,现如今又相当于死了自己的师兄,也是他曾经的好友司马耕,心中压力更大了几分,所以才会神思不属。

 但好在那一点怨望,尚未变为愤怒和仇恨。

 虽然现在冉求是鲁国的军将,名义上的服从的家主是赵,然而赵幼弱,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真正的主君,是赵侯无恤。赵国和核心虽然在河北,但对于鲁国的控制力度也很强,地方任命,军旅调动,甚至于死刑,邺城都可以对曲指手画脚。

 学而优则仕,小师弟子张说的没错,冉求尽力于学,却郁郁不得志,直到赵无恤来到鲁国,他才开始飞黄腾达,冉求心中十分感激。他奋斗了半辈子才得到现在的位置,又岂会因为一点事情而全然放弃?

 从挥师进攻司马耕时起,他就已经做出选择了,故而这时候冉求有些惶恐,知道是自己的态度惹赵侯不快了。

 赵无恤倒是没有难为他,亲自将他扶起来,表彰其功勋。说他在鲁国镇守多年,这次棠之战指挥作战取得大胜,攻击彭城也在限定时间内破了城邑,结束了这场战争,居功至伟,当加以赏赐。

 “明年,鲁国也将与赵国一样,实行十二等爵制,子有当能获得该有的荣誉,以及封地…”

 即便是冉求,听到封地二字时,依旧激动莫名。

 封土授民,这是这时代士人的梦想。

 冉求的老师孔丘以一介寒士的身份,四处周游,寻找他心目中的明君。最后因势利便,在鲁国位列大宗伯,然而即便如此,也没能得到尺寸之地。

 赵无恤入主鲁国后,对封地也把得很严,连定鲁首功的张孟谈都推了封邑,以户税和俸禄田土替代,其他人就更别想了。

 而今冉求在付出了被师门唾弃的代价后,终于得到了他企求的东西…

 一时间,感怀之心超过了那点委屈和遗憾,冉求再拜,感激涕零。

 同时,他见左右没有南子的亲信,也壮起胆子,向赵无恤进谏道:“君侯,有句话求憋在心中许久了,自从十多年前五公子之后,宋国由乐氏和皇氏一同执政,本来相安无事,只是多了巫鬼天道之教,使得宋国局势愈发复杂。冉求斗胆言之,若无天道巫鬼,这场仗,本来不用打,而子牛,或许也不必死…”

 说着说着,冉求一个四旬男儿,竟然眼眶通红,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悲苦,都化作肺腑之言,一吐为快了。

 赵无恤则面沉如水,背着手站在城墙上,静静地听着,过了半响才说道:“寡人知道了。”

 …

 在南方方获大胜,赵无恤本应该心情舒畅,但是想到冉求冒着惹怒他的危险,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却又高兴不起来。

 “姑父…”

 赵无恤一回头,却见乐茷乖顺地在他身后作辑。

 “是茷来了啊。”因为有亲戚关系,赵无恤一直亲切地喊他的名,乐茷也十分乐意听这位长辈的使唤,家臣们不敢教训他,但姑父却可以扬起手敲他的脑袋,这反而让他有了一种“父亲”的感觉。

 今赵无恤突然召他,乐茷连忙放下手头的事过来,远远便恭恭敬敬地拜道:“姑父唤小子来,不知有何事?”

 赵无恤亲切地招呼乐茷来到身边,对这个侄,他表面上也视若亲子。

 “让你去寻找彭城的计吏询问历年上计,可问到了?”

 乐茷颔首,说道:“计吏说,彭城原本户近一万,口六万,只比商丘少一点,然而现如今…”

 他的话止住了,目光移向了彭城脚下的郊区,自从被赵无恤着对皇瑗行刑后,十五岁的乐茷一下子成年了,昔日他脸上常有的快不见了,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美景和奇观外,也多了许多他过去忽视的东西。

 彭城本来是宋国东部一都会,但因为战的缘故,肥沃的田野上少见农人,远处的乡、里亦多人烟稀少。

 赵无恤对此很满意,比起他那不学无术的父亲,赵无恤觉得此子勉强能担当一点责任,所以也存心扶持他。

 “彭城原本人烟稠密,而今却十室五空,孤回师时所经过的诸邑很多都是空的,只见老弱,不见青壮,有的甚至连‮人个一‬影‮有没都‬,唯见杂草生室,狐兔出没。唉,彭城如此,可知战争罪剧烈的芒砀山、萧邑是怎样了。”

 乐茷也心声忧虑,不过他也乐观地说道:“自打入冬以来,倒是有不少百姓归来。”

 他说的没错,通往商丘的大道上不断有衣衫褴褛的民陆续归来。十月入冬,天已微寒,好在赵无恤和乐茷身上狐裘保暖,但能够穿皮衣裘服的毕竟少数,在大战之后,无衣无褐者要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天可不容易,所以赵无恤已经让乐茷出粮去赈济。

 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回来的只是一部分,还有更多的人宁可躲在山林里,也要等待局势彻底稳定下来。

 毕竟以南子瑕疵必报的性格,这些天一直在鼓动天道巫祝索拿”叛贼”,迫他们承认子商的统治,而且这种秋后算账还株连开来,只要一个家族中有‮人个一‬不信奉天道,就全家问罪,甚至邻里也要受牵连。

 “故而战虽平,但民心却仍然未定啊…有些事,寡人不得不做,有些人,寡人也不得不敲打敲打了。”

 一念至此,赵无恤也对宋国的未来,有了主意。

 他将手放到乐茷肩膀上,笑着说道:“茷,汝与汝祖父颇似,是一位仁德主君,彭城在战凋敝之后,急需与民休息,恢复生产,寡人有意让你移封地于彭城,常驻此地,你可愿意?”

 …

 十月下旬,赵无恤又从彭城回到了商丘。

 与彭城的百废待兴不同,商丘依然是那个模样,只是赵无恤感觉城里的宗教气氛,比自己五个月前来到这里时要更浓郁了几分…

 他不动声,带着羽林侍卫进入宋宫,让他们停驻于外,过不多时,南子就风风火火地来见他了,怀里还抱着已经一岁半的“子商”

 “君侯…”因为哺**的缘故,南子比从前丰腴了一些,在赵无恤面前褪下巫袍后,更显几分风姿。

 一见面,二话不说,南子就索取愉,直到完事之后,与赵无恤调笑了一番,她才突然泣起来,眼睛微红,神情里带着委屈,不知是因为赵无恤远征方归,还是因为其他?

 “谁欺负你了?”赵无恤心里有底,却故作不知地问道。

 “谁敢欺负下妾?”南子冷笑着反问,随即收起她习惯性咄咄人的姿态,幽幽地说道:“要欺,也是君侯欺我。”

 浓情意结束,南子很快就进入了正题,她趴在赵无恤的枕边,轻声问道:“妾听闻,君侯将彭城及整个宋国东部都给了乐氏,此事当真?”

 ps:《世本》:“涿鹿在彭城,黄帝都之。”

 《汉书·刑法志·注》,“郑氏曰:涿鹿在彭城南。”

 《史记正义。舆地志》:“涿鹿本名彭城,黄帝初都,迁有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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