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点点头，赞许地看了林妈妈一眼，却又凝眉道：“梨雪居那边…”
林妈妈忙回：“那里一时没进去，院门口有人看着，里头不知做什么。后来门口虽撤了人，却又紧闭了院门，又有如意姑娘和钱妈妈里外走动着，咱们人没敢过去。不过太太放心，里头那几个都是一心指望着咱们，一时半会出不了差错，等那边稍微松懈一点我就派人过去。”
“钱妈妈？”张氏略有疑惑，转瞬自己想了明白，“想是老太太派去。”顿了顿又冲自己女儿道，“眼见着就分出亲疏来了，不过是着人探个病，竟派了钱妈妈去，可见大房那边什么都是好！连一个小小庶出，都能整
腻她怀里撒娇撒痴，成什么体统。”说到后面，语气就带了些酸意，原本就偏浓眉毛因为气愤耷下来，衬着紧抿嘴角，气
十分不好看。蓝如璇脸色一凝，气恼之
飞从眉宇划过，。五妹如琳确总让她心里别扭，而今被母亲这样直截了当说出来，安定沉稳如她也不由微有羞愤。嫡庶有别，她身为二房嫡长女，又是蓝老太太孙女里大一个，却自幼都没受过祖母怀里滚爬撒娇待遇。素来端方稳重，她虽打心眼里不屑这个，但眼睁睁看着别人如此也是不自。
奈何张氏
子就是如此，脾气一上来，说话就有些不分轻重，多不顾忌别人感受，对着自家女儿也常有不妥之处。蓝如璇深知母亲脾气，只得勉强带了笑劝道：“母亲且想开一些，就算是祖母有偏心，嫡长孙、嫡长孙女可都是咱们这边，谁也抢不去。再说那五丫头也不过是得些虚热闹罢了，真正待遇上她又什么时候越过嫡女去了？祖母心里明白着呢。”张氏叹口气：“就是太明白了…”
蓝如璇端起茶盏，掀了盖子轻轻吹那浮沫，思忖了片刻，这才淡淡道：“母亲不用无关紧要人身上费心思，如今还是着人盯紧了梨雪居为宜。三妹妹这次行事不同往日，咱们需看清了，才好打算以后。”
张氏点点头：“你说正是。”于是便抬眼去看自己心腹。
林妈妈笑道：“太太放心，回头我亲自走一趟梨雪居，替太太带补药给三姑娘补身子。”
蓝如璇脸上带了浅浅笑意，一双眼睛静水似，温和看向她：“妈妈做事向来是妥帖，只是提醒妈妈一句，以后怕是不同往日，若三妹妹真是转了
子，依她诗书上聪慧来看，像范氏那样蠢人必不能再用了，妈妈后挑人需谨慎些。”林妈妈凛然道：“多谢姑娘提醒，老奴这就重梳理一遍往日人，以后必会加倍注意。”
她一点就透，蓝如璇也不再多费口舌，微微一笑便罢，垂了目继续吹茶碗里浮沫，却也不立即就喝，似是凝神沉思什么。
张氏看着自家女儿，无声叹口气。这是她贴心孩子，也是得力智囊。膝下两儿两女，除了早夭二女之外，长子太不省心，次子太顽皮，唯有蓝如璇能替她分些忧虑，整
里温柔侍奉不说，还能关键时候出主意想办法，真是比儿子还强。只可惜…
只可惜她父亲没有爵位，虽是捐了个官，也只是好听些罢了，根本是个挂职虚缺，实际上还得依靠西府。张氏看着女儿，越看越觉不值。蓝如璇生好相貌，姣如芙蓉，端方大气，她看来比起长房那几个丫头不知强多少倍，可惜却不是侯爷女儿，只是侄女。
总会有出头一
吧…张氏转了头，冲窗上糊厚厚锦纹棉纸皱了皱眉：“明儿把这厚纸换了，一热似一，这起不中用奴才，主子不言语就道知不先想着。”林妈妈刚要赔笑安慰几句，只听外间有人故意放重了脚步走近，大丫鬟
梅嗓音带着几分怯意轻轻响起：“太太？”张氏微抬下巴，林妈妈便会意上前将房门开了，唤
梅进来。梅垂首敛目走近榻边行了礼，禀道：“外头传进话来，三姑娘午后有些不好，那边请了大夫去梨雪居诊治。”张氏脸色一沉：“你是说，已经‘请了’？”
梅头垂低：“是，大夫已经进府了，南山居妈妈们亲自接进了内院。”张氏不再说话，双
抿成一条线，并不柔和脸部轮廓显刚硬了。她管理着两府家事，去外头请大夫向来要通过她安排才行，如今却直接越过了她去。她端然坐榻上，背脊
得笔直，脸色越发阴沉。林妈妈和梅都不敢言声，敛息垂手站着，是其尤梅，不久前刚触了主子霉头，此时是忐忑不安。蓝如璇轻轻合上了茶碗，叮一声，一片死气沉沉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差点将
梅吓得心从嗓子里蹦出来。她抬起头，眼波如绵，角含着若有若无笑，缓声道：“三妹妹病情急重，顾不得通禀母亲也是有。如今母亲知道了，自是比谁都着急得紧，车都等不及备好就要赶去，我是放心不下妹妹，也要一并过去探望。”张氏眼皮微动，立时回过神来，忙道：“还不给我衣！”
梅连忙伺候主子换了午歇家常衣服下来，换上出门衣物，又指使小丫头取热水给张氏净面擦脸。屋内一时多了好几个大大小小婢女，却井然有序各自做事，端水，洗帕，捧钗环衣物，还有用帕子包了手收拾方才砸碎茶碗，俱都沉默麻利。片刻后收拾妥当便要出门，张氏问：“车备好了吗？”
蓝如璇笑道：“母亲糊涂了，咱们清油车正重着
添油呢，现下还未妥当，若出门只得步行。”张氏会意，不免也笑了：“还是你虑得周到。”一面便扶着婢女手匆匆步出门去，一面低声吩咐林妈妈，“着人速去收拾车子，无论谁人问起，只说是午间我一回来就拿去收拾了。”
林妈妈笑道：“太太放心。”
蓝如璇抬起帕子按了按脸上薄粉，略整衣襟，随了母亲穿房过屋，顺着两府后院相连花园小径直向西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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