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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十章:半梦半醒之间(二)
 “十七年呵!”

 降生后多与素素相处,十七岁的齐傲天从未叫过她一声姐。

 第一次姐弟相称,他问的不是亲脉柔情,也未回答素素所问,而是直接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话。

 你会不会害我?

 会不会像别人那样害我。

 是否正在用别人学不来的方式害我。

 素素并不意外,也无愤怒,但有万千感慨难言…二十出头的姑娘,鲜花怒放般的年纪,这样非但不显老成,反让人觉得沉重。

 齐傲天感觉到了那种沉重,有些羞愧。

 “姐…”

 “姐姐懂的。”

 一贯柔和‮音声的‬,比平时更温柔的眼神,素素伸手去抚着齐傲天的脸庞。

 “小天生来就懂事,远比别人看到的更优秀,当然压力也比别人看到的大…”

 望着少年放下伪装的脸,素素目光怜惜,用右手帮其理理身后发辫,缓缓说道:“当年弟弟降生,正值曙光前的那一刻,偌大天空比平时更加漆黑沉重,见不到一丝光。”

 “婴啼时,娘亲离世,天空似乎更黑了,但只过了以瞬便来晨光绽放,老祖心生感应,之后有了那番判词。”

 “齐氏立族至今,本系凋零渐成大势,不知多少双眼睛盯在弟弟身上;那番话传出后,弟弟身上凝聚的警惕非但没有因此减少,反比以往更多。”

 “生平未见之资啊!这样的评判,一句天有缺如何能够抹杀得了。”

 素素神情有些迷茫,缓慢而谨慎说道:“老祖智渊如海不可测量,我实在不明白他老人家为何那样讲,但其结果依然造成。就连父亲也…”

 “若为了磨砺,大可换成别的法子,比如…”

 后面的话没讲出来,素素认真想了想,清丽面容舒缓如春风,感觉好像放下一座大山。

 “所幸的是。小天从出生开始就很聪明,比大家想的更聪明,聪明得多。”

 齐傲天一直默默听着,说不出一句话。

 望做他的脸,齐素素严肃说道:“伪装很难,痛苦难以忍受,更要紧的是,伪装时间长了便会真的影响到心。弟弟年幼,正值心成长成型时候。怎么可以防范所有人?”

 齐傲天默默低头,不知该‮么什说‬好。

 “弟弟放心,你有傲天之才,齐氏立族以来最出色的本系弟子,天命所归,没有谁动得了你。”

 “姐姐不懂天有缺什么意思,但是我想,弟弟应该扩充心。现在起就把自己当成齐氏宗主。”

 “相信姐姐的话,只要做好自己。能打败你的人,便只有你自己。”

 声音转为亢烈,齐素素凛然说道:“真有宵小之徒觊觎,姐姐定会先杀了他!”

 …

 …

 “小天啊,修行如逆水行舟,不图快。重要的是不能停步。我建议你把境界,根基越是牢靠,将来遇到的麻烦越少。”

 “练气十二阶,十年是过,二十年也是过。这个阶段压制十年,将来省下的可能是五十年、一百年,甚有可能是一辈子。”

 “姐姐的看法,以你的资质与条件,结婴之前不至遇到太大难题,至少不用像别人那样争分夺秒;既如此,便不要把速度看得太重。元婴之后,一境修行动辄千年,此前快几年慢几年,有什么关系呢?”

 “相比境界,姐姐更担心你的心,有意境界,不会错。”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十年,二十七岁的齐傲天筑基成功,随即面临一项选择:娶

 宗族延续不能只依靠老祖,最可靠且最能壮大种族规模的方式仍和普通人一样:娶生子,开枝散叶。对修士来讲,筑基之前通常不会考虑此事,就好比凡间男子需要成年。但要注意一点,宗门弟子,尤其似齐氏这样有着庞大家业的宗族,假如道业方面值得期待,娶时间也会随之延后,甚有可能终生不娶。

 娶、生子,难免因此分散精力影响修行,只‮是不要‬畜生、或修炼某种门功法,谁也不能做到血脉无情;此外还要考虑到,亲情加重,可预料的因果牵扯必然增多,成道越发艰难。

 需要强调一下,这里说的娶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不是随便意义上的侍妾或者双修,更非功法采补需要。这场婚事会讲究门当户对,所选对象有限考虑资质,娶后更要相濡以沫,生下来的孩子才有资格入谱从列,成为本系子弟。

 一句话,娶不是儿戏,需要当成终身大事来对待。

 正常讲,似齐傲天这种出身,才刚刚筑基便考虑娶,委实太早了。

 关键在于,齐傲天筑基的年龄。

 二十七岁,普通修家会当做奇迹,对齐傲天来说…太慢。

 很简单的道理,筑基修士的寿元,满打满算不超过百五十年,期间不能凝结金丹的话就会死,死而无后,本系等若又折一枝。

 很合理的考虑,提出建议的人自然就多,齐傲天的父亲刻意出关,专门就此事作出安排,希望了断一块心结。

 齐傲天平静而坚决地拒绝了父亲,理由不肯说,其它劝说的人就更不用提了,费尽舌,连个正经眼神都换不来。

 这种态度给齐傲天带来很多麻烦,有人说他不孝,有人说其不肖,甭管不孝还是不肖,总归是个不成器的货,应该…应该直接免去其继承资格。

 呃对了,应该那部分没有人明着说,当然‮是不也‬一般人能做主;事实上,不管考虑到宗族规模还是为了避免麻烦,任何宗族在继承人的选择上都有相关规则,绝大部分子弟早早会被取缔资格。以免内。仅就齐氏而言,当时还有大批优秀弟子可以选择,少一个二十七岁筑基的齐傲天,应算不上什么事。

 奇妙的是,无论正面询问、还是侧面打听,齐傲天虽然混的不‮样么怎‬。但他的名字始终不曾被抹去,意味着老祖的目光随时有可能落在其身上。

 那怎么行呢?

 那时候的齐傲天,就像一颗躺在阴影角落里的钉子,不小心就会刺痛一些人。

 …

 …

 “小天啊,我和父亲说过了,今后和你一起修行。”

 经历三次“意外”不死,素素把府搬到和齐傲天一起,如有出行也会相随,几乎再没有分开过。

 齐傲天没有拒绝姐姐。也没有表现出惊喜,三十几岁的他变得沉默了,轻易不愿开口与人交谈,除了素素。

 这样又过了些年,齐素素因为分心太多,修行被耽搁的程度越来越深,于是宗族内又有人提出来:让她嫁了吧?

 女儿身,本就没有继承大位的资格。加上修行不够顺畅,齐素素的地位随之降低;反倒齐傲天。一路修行不快也不慢,稳稳当当时刻不停。如此时间长了,年纪轻轻的他给人的感觉稳实而且厚重,与当年传闻、尤其那番判词相比,俨然‮人个两‬。

 然而…

 “不行!绝对不行!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谁都想不到,听闻齐素素将婚。反应最烈的并非其本人,而是被她一直照顾着的齐傲天。他就像一座沉闷多年的火山,头顶盖子被掀开后,内心愤怒彻底爆发,几若疯癫。

 “没有人配得上姐姐。绝对没有!”

 对着‮人个每‬,呃,应该说面对每个可以说话的人,齐傲天表现都像个疯子,听不进任何人、任何话,完全不可理喻。最要命的是,在做这些事情‮候时的‬,他根本没有与素素商量过,完全自作主张。

 最后,当事情闹到不可开,当父亲黑着脸出关,怒斥齐傲天到底想‮么什干‬‮候时的‬,他居然喊出下面的话。

 “要把姐姐从我身边夺走,除非先杀了我!”

 麻烦大了。

 …

 …

 “听说了吗,齐家出了丑事?”

 “齐傲天,还有那个号称男儿不可敌的齐素素?”

 “就是他们,姐弟啊,呵呵!”

 “有什么大不了,人家早就住一块儿,反正不是一个妈。”

 “是啊是啊,哈哈,反正不是一个妈。”

 “难怪当年老祖会那么说,这个齐傲天还真是…天有缺。”

 “易惊?哈哈,这次易惊的可不止他一个,整个齐宗都灰头灰脸。”

 “你没见着他爹,那张脸气成什么样。”

 “活该!当年齐傲天的母亲可不是一般人,不知了那筋,居然跟了那个闷罐子。”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可齐门本系。”

 “是啊是啊,本系,哈哈哈!”

 风评如,那段时光,齐氏子弟出门仿佛顶着利刺顶着脊梁骨,个个抬不起头;内部自也是一团麻,群情沸腾。听所齐氏娇女有意出嫁,原本包括五大宗门均有人杰出子弟求亲,如今全都不见了影子,就连那些实力地位远逊齐氏的宗门、纯粹报着运气来的人也都打起退堂鼓,若非惧怕齐氏发怒,恐也撂挑子走人。

 这般情形,可想而知各位宗族大佬多么愤怒,齐傲天的爹如何失望,当然,更重要的是齐氏内部压力如天,众口一词。

 齐素素非嫁不可,实在不能嫁,唯有驱逐!

 事情最终这样解决,齐氏嫁女,给齐素素挑选的女婿是一名资质寻常的散修,且在婚前增加一道程序:验朱砂!

 为消流言,唯一的法子就是证明齐素素是处子,而且要公开。

 如此一来,齐氏颜面得以保全。

 齐素素呢?

 只要脖子上顶的不是猪脑袋,人人都能明白验朱砂对一名未出阁的女子意味着什么,别说齐素素这样的女子,便是寻常人家、百姓之身,谁能受得了如此屈辱?

 齐素素很平静,不是装的平静,是真的很平静、从里到外的安宁祥和,其眼中甚能看出幸福。

 “小天啊,或许你会不信,姐姐其实很开心,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对着自知闯下弥天大祸、脸色苍白如死人的齐傲天,素素最后一次帮其整理发辫,柔声安慰:“从小我就知道,这是我所喜的、能得到的最好结果。”

 “我为女身,注定不能主掌大位;我也不想嫁入豪门,不喜欢掌位持权,更不喜欢背负、不喜欢伺候人。”

 “我喜欢出行,向往看遍天下奇异,走遍星空每个角落。今后离开宗族大门,有了这样的夫婿,我将‮会机有‬去完成这个心愿。”

 “爹爹知我,为我尽了心;以往无奈抗拒不了大势,这次顺着势头,正好如了我的愿。”

 “爹爹为我挑选的人其实很好,真的很好。”

 “而且‮道知你‬吗,当年娘亲…姐姐说的是你的娘亲,传说她也有过这样的志趣,后来…娘亲之所以选择父亲,并非因为他多么出众,将来有多大成就,而是因为父亲够老实。”

 “所以啊,不要责怪爹爹,爹爹已经做到他所能做的最好。”

 “不要责怪族人。他们被**遮了眼,这是错,不是罪。”

 “不要埋怨老祖。我相信他老人家必有深意,而且,似乎有了效果。”

 “不要怨恨世人,他们只是不懂,不懂不是罪,是可怜。”

 “相信姐姐,将来你会遇到一个最合适你的女人。她会知你、懂你、盼你、捧你、帮你,她会责你、骂你、恨你、督促你;她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成为你的智囊,成为你的内助与外势,成为你放弃一切的理由。”

 “最后记住姐姐一句话,你为傲天,傲者不为骄横,不为怨艾,不为颓丧,不为狭隘…”

 “好了,姐姐这就走了,后相见或许无期,高兴点。”

 出嫁是女儿一生中最美‮候时的‬,齐素素也不例外。素来喜素的她一身大红,人如花娇,笑如水般柔;轻轻捏了捏小弟的脸,红衣娘子飘然离去,与那名久候多时的散修一起,自此天涯。

 风吹来,吹歪了齐傲天刚刚编好的发,吹眯了他的眼,吹来一句亲透叮咛。

 “遇事勿慌,心务必放开阔,要乐观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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