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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谁比谁黑
 次清晨,楚天涯起得很早。昨夜用王荀给的药了伤口,又喝了小艾煮的内服汤药,楚天涯感觉伤势略微有所好转。但是值此隆冬人的气血不太旺盛,这种内外之伤短时间内便是无法痊愈。楚天涯也只好安心静养,不敢舞请何伯指点武艺了。

 萧玲珑仍如昨一样,早就在院子里练出了一身的汗。楚天涯甚至怀疑,她根本就是一夜没睡,练完了桩步又练扎,就没有停歇过。

 “你也不用如此玩命吧?”楚天涯出了门来,对萧玲珑道。

 正在练的萧玲珑稍事一停,长吁了一口气抹了抹汗珠,说道:“我说过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练会全套的法路数!”

 “有这可能吗?”楚天涯问道。

 “我‮道知不‬。”萧玲珑微然一笑“借用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试了不一定成功,不试一没机会,不是么?”

 “那倒是…”楚天涯点了点头微笑“但你还是…保重身体吧!”

 萧玲珑轻轻的摇了摇头,微笑道:“你没有经历过战争,‮道知不‬战争的可怕。与死亡比起来,这点累苦真的不值一提。”

 楚天涯便笑了“怎么你说的,跟何伯的一样?”

 “不奇怪。何伯曾在江南经历过战争;而我则是国破家亡,直接从死人堆里逃亡出来的。”萧玲珑的眉宇略微一沉,说道“我们都知道战争的可怕,与人命的脆弱与卑。所以我必须全力以赴的练好法。如果明天我还活着,这法就随时可能派上用场;如果明天我死了,就再也练不成了,岂非是莫大的遗憾?”

 楚天涯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大多数人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更多的是表现出恐惧与绝望。你的确是与众不同。”

 “如果这场战争结束后你仍旧活着,或许就能理解我现在的想法了。”萧玲珑道。

 “那如果我死了呢?”

 “我会给你报仇的。”

 “不好笑。”楚天涯还是笑了,咧了咧嘴道“你就没打算殉情?”

 “你看我像是那样的女子么?”萧玲珑也笑了一笑“少贫嘴了,去办你的正事吧!——昨听到你与王荀对话,今天官府是否可能张榜出文,遍告百姓金兵南下之事?”

 “嗯,我正打算去一趟官府。”楚天涯点了点头“你要不要一同去?”

 “不去。”萧玲珑答得简单利落“我虽是出身皇族,但一向不喜欢与官面上的人打交道,‮是其尤‬南国的官吏。”

 “行,那我去了。”楚天涯侧目看了一眼由柴房改成的马厩,那里拴着昨天王荀送来的那匹枣红大马,说道“什么时候有空,出城教我骑马?”

 “你还当真是不会骑马?”萧玲珑笑道。

 “不许嘲笑。”楚天涯把脸一板“我都没笑过你不会做饭,也不会游泳,还不会绣花,更不会诗作对抚琴弹琵琶或者下棋。”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萧玲珑笑得更乐了。

 “我说不会,那就必须不会。”楚天涯耸了耸肩将披风裹紧了一些“少贫嘴了,练你的武吧!——记着哈,等阿达把你的坐骑送来,便与我一同出城赛马!”

 萧玲珑笑声不绝,直到楚天涯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

 “还赛马呢,你都不懂如何爬上马背吧?死要面子…”萧玲珑抿了抿嘴,轻轻的摇头,脸上始终泛有一丝微笑“想不到他身上,居然也会有孩子气…”

 楚天涯也没有叫上多余的人,独自一人到了知府衙门。

 走到门口时,他便见到府外有胜捷军的军士们把守,想必王禀是在府内。自报家门给予通报之后,知府张孝纯让楚天涯进了府里径到他的书房,仿佛还特意在那里等他一样。

 进去一看,王禀却是不在。

 “张知府仿佛是特意在等我?”楚天涯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张孝纯四十来岁,生就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一双眼睛极为明亮炯炯有神。他略显干瘦的脸上,仿佛从来都不会有笑容或者怒意展现,始终面沉如水——和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大宋官员们一样,他早就练就了一双穿人心的火眼金晴,和喜怒不形于的修养,或者说城府。

 看了楚天涯几眼,张孝纯还是很“官方”的略微一笑“本府知道,你必然会来找我。”

 “张知府料事如神,佩服。”楚天涯淡淡道“那张知府也必然是知道,我来找你所为何事了?”

 “没错。”张孝纯也不绕圈子,他在公案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微拧眉头,有一丝敌意却又满怀好奇的看着楚天涯,说道“本府不解,你怎么就成了西山与太行这两路响马的同伙?”

 “很重要吗?”楚天涯略微一笑“都什么时候了,知府还有心思追问这些?”

 张孝纯面无表情的轻轻点了点头“本府只是出于好奇而已。因为本府认识你父亲这么多年,虽说不是看着你长大,总归是对你略知一二。少时不见,你便摇身一变成了响马巨寇。令尊泉下有知,不该该要作何感想?”

 楚天涯不由得心中略微一惊:原来张孝纯和我父亲还是旧识!

 “怎么,吓到你了?”张孝纯呵呵的笑了两声“罢了,私事已经说完,我们开始谈公事吧!”

 楚天涯点了点头“好。”

 “既然你是西山与太行两路义军派驻太原的首领代表,那本府就与你开诚布公的一谈。”张孝纯用他惯有的公事公布口吻说道“女真使者杀我镇边元帅,宋金两国必然一战,这毋庸置疑,本府也愿意辅佐王都统,执行坚壁清野的战略部署。但是真正执行起来,却是相当困难。”

 “有什么难处,知府请讲。”楚天涯说道。

 “难就难在,我们这些人知道金兵即将南下入侵,战争即将到来了,但是百姓们还是一无所知。他们还沉浸在太平详和之中,每天过惯了出而作、落而息的生活。”张孝纯说道“突然之间,便要下令将太原府城外的百姓全部迁走,让他们放弃他们的家园、土地、牲畜、粮食与财产,楚天涯,换作是你,你愿意么?”

 “‮意愿不‬。”楚天涯平静的道“但如果让我在这些东西与生命之间做个选择,我选后者。”

 张孝纯点了点头“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人心最是复杂难测,岂能一概而论?或许会有许多人不相信战争即将爆发,或许会有人铤而走险,所谓人为财死;又或许会有一些人混水摸鱼大发国难之财。”

 “就请张知府不要绕弯子了,有话直说。”楚天涯‮音声的‬有点冷峻了。

 “好——”张孝纯眉头一拧,站起了身来直视着楚天涯的眼睛,说道“迁民一事,官府与军队绝对不能出马。因为一但战争打响,官府还要向百姓发布号令,请他们与军队团结一致,共同守城!但是坚壁清野又必须执行,因此本府的意思是——让西山与太行的人出马,强行迁民!”

 “我以为我已经够黑够毒的了,张知府却比我还要更黑更毒!”楚天涯当场就骂了出来,才没打算给张孝纯什么面子。

 “你要如此理解,也可以。”张孝纯的涵养还真是不错,没生气,淡然道“大局当前,谁都要做出一点牺牲。如果让官府下令迁民,军队强制执行,那么百姓的怨气就会全部冲着官府与军队来。‮候时到‬,我们如何团结百姓,来一共护守城池抗击金兵?——反正,西山与太行的人马本来就是响马,打家劫舍是他们以往惯用的手法。值此危机时刻为了图全大局,派他们去做一做戏、再闹一场又有何妨?只要别伤了百姓性命,便是无伤大雅!”

 “‮候时到‬,所有污水都泼在义军身上,张知府再化身保境护民的清官英雄,受万民膜拜?”楚天涯冷笑不迭“真是妙计啊,妙计!”

 “楚天涯,本府以为你是个干大事的人,能够抛弃虚妄名声一切从长远与大计出发。如果连你也是如此的鼠目寸光感情用事,那此事的确不必再谈。抗金之战,必败无疑。”张孝纯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毕竟是小吏出身,站的位置不够高,可能一时还无法理解这大宋的天底下,究竟该用一套什么样的法子来行为处事。‮为以你‬本府就愿意出此下策吗?就算动手迁民的是响马,境下百姓如此流离失所,本府也是罪责难逃;再者,未见金兵一兵一卒,本府就顷尽全力协助军队与义军,动用官府的力量辅佐你们抗金——这要是在往日,本府已是杀头之罪。你还要如何?”

 张孝纯说的这些道理,楚天涯其实也明白。

 的确,在如今大宋这个整体“不作为”的官场环境下,张孝纯能做到现在这样,已是殊属不易,不枉王荀也背后赞他一声“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这样的人,在如今怕大宋已是濒危物种。

 “知府与王都统商议过了么?”楚天涯问道。

 “王都统的意思是,让你做主。”张孝纯略拧了一下眉头“虽然本府还‮道知不‬你究竟有何神通,能让王都统将决定权都推到你的手上。但本府,尊重王都统的意思,专行问你。”

 楚天涯点了点头“我得先要亲自去见一次太行与西山的寨主首领!”

 “请便。”张孝纯也不多话,只道“时间紧迫,不知何时能得答复?”

 “我会尽快。”楚天涯道“话说回来,就算太原府城外的百姓能动用义军强行迁走,那太原城内的百姓如何处理?只要城外的百姓逃进城内,消息传出必然引起巨大的惶恐,到时民心动一片混乱。”

 “本府自会与王都统协力管制城内,力保不。”张孝纯的眉头紧皱成一团,说道“太原城小,本就容不下本府治下所有县镇村庄的百姓,城外的数万胜捷军还要入驻城内。因此,要弃城逃亡的百姓,并不相留;愿意留下来与太原共存亡的,必加善待。这就是官府的态度与原则。”

 “‮道知我‬了。”楚天涯深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马上出城,去见两路义军的首领,共商此事!”

 “有劳!”张孝纯,正对楚天涯拱手相送。

 上司主动拜下属,在大宋的官场上绝属罕见;更何况,楚天涯现在已是一介白身,说得不好听点还是个逃犯与强盗。

 楚天涯拱手回了一礼,深看了这个张孝纯几眼,大步走了。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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