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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
 规矩

 给父母上过香拜祭之后。岑三娘恢复了素的打扮。穿了藕的大袖衫,白色高裙子,挽了坠马髻,了两枝雕成玉兰花形的簪子,髻后垂着一串嵌蓝宝石的璎络。带齐了方妈妈阿秋逢,在黑七和一队侍卫的护送下,捧了药材礼物去拜见滕王妃。

 滕王府新建不久,离刺史府不远。马车从侧门进,直驶到二门才停了下来。

 垂花门站着一个嬷嬷,两名女官,四个侍女候着。见岑三娘下了车,嬷嬷上前行了礼,语气分外恭谨:“杜夫人请上轿吧。”

 门口停着青布帘的两乘小轿。岑三娘心想,难不成这滕王府极大?她上了轿,方妈妈和阿秋逢捧着礼物随着轿走。

 大概过了盏茶工夫,轿子停了下来。一名女官打了轿帘,一人扶岑三娘下轿。

 轿子停在处院子门口,黑漆的门脸,正中摆着一方黄杨木的屏风,雕刻着大朵的牡丹。门口站着两个穿蓝色窄袖短襦系白色高裙子的侍女。见了岑三娘行了礼领她进了院门。

 绕过屏风,院子里对称种着两棵高大的榕树,树荫遮敞了整座院落。正中是座穿堂,摆着黑底漆金的十二扇屏风,屏风前一座铺了锦垫的罗汉榻,两边摆着八把椅。

 过了穿堂才是正院。四周以回廊相连,院子正中种着一大架子葡萄,枝叶间坠着串串满的青色果实。又夹种着金银花,黄白相间的花朵吐放着馥郁的香气。

 正房五间,廊下站着一排侍女。一名女官从里面走了出来,朝岑三娘曲膝行礼,引了她进去。

 绕过正堂与梢间相隔的多宝阁,进了王妃的卧室。

 尉迟宝珠倚着锦被靠坐在架子上,朝岑三娘伸出了手:“三娘,三娘!”

 伸出的手瘦如儿臂,肌肤苍白,一只玉镯空空的垂在她腕间。岑三娘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抬头看到尉迟宝珠瘦削苍白的脸和眼里的盼望,眼泪‮住不忍‬涌了出来:“怎么病成了这样!”

 她快走几步坐在了前,伸手握着尉迟宝珠的手,难过的不知什么才好。

 “杜夫人,你理应给王妃见礼。”一个冰冷‮音声的‬了进来。

 尉迟宝珠把手一缩,眼里噙着泪,抱歉的看着她。

 岑三娘闻声看去,边上站着个穿青色大袖襦衣的嬷嬷。梳着高髻,紧抿着嘴,两侧的法令纹极深,瞧着就是个严厉刻板的。

 她忍着气起身曲膝给尉迟宝珠行礼请安。尉迟宝珠轻声叫了起,这才重新又坐到了边,握住了她的手。

 眼神扫了扫,除了她带来的方妈妈阿秋暖冬,屋子里还有一名嬷嬷一名女官和两名侍女。没有见着尉迟府随行来的那名嬷嬷。

 尉迟宝珠似乎感觉到岑三娘握着的手给了自己力量,吩咐道:“我与杜夫人久未相见,私下里些话,你们先退下吧。”

 嬷嬷欠了欠身道:“王妃病着,适宜静养。王爷叮嘱过,不能让王妃任。既已拜见过了,杜夫人请吧。”

 才坐下就要赶她走?岑三娘皱紧了眉。

 尉迟宝珠眼里有几分惧意,轻声对岑三娘道:“是啊,我病着,怕过了病气给你。见着你一面就成了。等我身子大好了,再请你来。”

 岑三娘大吃一惊,眼前这还是活泼直的尉迟宝珠?她慢慢转过头,盯着那嬷嬷道:“王府就是这般待客的么?连王妃想和我几句贴己话,嬷嬷都要管?”

 嬷嬷抿了抿嘴,法令纹更深,直着:“王爷有令,奴婢不敢违背。”

 岑三娘理也不理她,心想我就坐在这里,你难不成敢来拉我?她转过身柔声问尉迟宝珠:“病了多久了?大夫怎么?”

 尉迟宝珠怯怯的看了眼那嬷嬷,手紧紧的握着岑三娘:“半年了,去冬去锦屏山看雪,染了风寒。放心,养养就好了。”

 “杜夫人!你好无礼!”嬷嬷见王妃继续和岑三娘交谈,不由厉声道。

 岑三娘站起身来,视着她:“主子话,哪有一个奴婢随意嘴的份。方妈妈,掌嘴!”

 “我是王妃的管事嬷嬷!七品女官,你竟敢…

 方妈妈上前一步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尉迟宝珠低呼了声,扯着岑三娘的衣角紧紧攥住。

 岑三娘冷冷道:“我是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替王妃教训教训你,有何不妥?你大可以去找王爷哭诉,就王妃要和我要聊话,不准你们在里面侍候。出去!”

 嬷嬷捂着脸,脸上一片难堪,仍行了礼,直了背走‮去出了‬。

 看到人出去了,岑三娘朝方妈妈几个使了眼色,让她们守着门,这才重新坐下,握着尉迟宝珠的手道:“怎么会这样子?他待你不好?”

 尉迟宝珠的眼泪就滚落出来,哽咽着道:“我斗不过他…”

 她断断续续的着,岑三娘听得心头发凉。

 滕王待尉迟宝珠中规中矩。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总会来她院里。尉迟宝珠刚到隆州时想明白了打算收了心安心做滕王妃。她性格活泼直,滕王不迁就她,她就敢发脾气。

 滕王把她身边侍候的丫头婆子换了个干净,拨了两个嬷嬷四名女官来侍候。无论做什么,先看合不合规矩。只要不合规矩,嬷嬷和女官们就按宫规教训。罚跪罚抄书用包了丝绵的藤条腿肚子。

 去冬尉迟宝珠窝了一肚子火,刻意趁滕王宴请城中仕绅时换了小厮的衣裳溜出了府,独自跑去锦屏山看雪。找到她时受了风寒,就被拘在院子里。连尉迟府此次来的管事和嬷嬷都只在院子里磕了头,人都不让见。

 本来就病了,嬷嬷女官们的规矩又多,尉迟宝珠被规矩折磨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喝了药也不见好,生生病成了这副模样。

 滕王要教王妃学会王府规矩,尉迟老国公难道还能滕王待他女儿?

 如果尉迟宝珠性格文静,这些规矩并不是很难适应。偏偏尉迟宝珠在府里养得娇纵,父亲哥哥疼爱,静不下来。这规矩对她而言,就要命了。

 只能,滕王这招对尉迟宝珠来,太残忍了。

 “皇上要赐婚,我有什么法子。吃个饭,想吃的菜吃不着,都是侍女挟什么吃什么。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去院子里走几刻钟,都有人提醒。我想骑马,好,让我骑,有人牵着,马慢的绕着马场走一圈,嬷嬷们就道足够了。你二舅舅送的弓箭被锁进了库房,嬷嬷不让碰。王爷只王妃要懂规矩。又没拘着我。可是走哪都有嬷嬷跟着。给父兄也没用,我难受,三娘。…”尉迟宝珠一吐为快后,哭‮来起了‬。

 岑三娘‮住不忍‬想,换成自己,怕是也受不了吧。她三娘‮道知不‬怎么安慰尉迟宝珠,只好对她道:“我还在隆州呆一两个月。你赶紧好起来,任由自己病着,连会话都用规矩来拦你。等你好了,我下贴子请你。既然用规矩来拘着你,咱们就找找这规矩里的漏眼。你好不?”

 找规矩里的漏眼?尉迟宝珠的眼睛亮‮来起了‬,连连点头:“我尽快好起来。三娘,你话算话,多陪陪我。”

 “我就不信,凭咱俩对付不了两个老虔婆!”岑三娘骄傲的模样感染了尉迟宝珠。

 她咯咯笑‮来起了‬,依稀能看到两分昔日的神采。

 见她得久了打了个呵欠,岑三娘就起身扶了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辞了出来。

 出了门,她心头一惊,方妈妈阿秋和暖冬竟然不见了。她快步穿过梢间,看到正堂四周垂手站着王府的嬷嬷和女官侍女。

 一抬头,看到滕王坐在正中主位上,面前摆了方棋坪,自独自下着棋。

 岑三娘倒口凉气,方妈妈几个肯定是被人无声无息的请走了。她硬着头皮上前曲膝行礼:“给王爷请安。”她站直身,又道:“妾身已探过王妃,这就告辞了。”

 滕王将手里的墨玉棋子扔进了棋盒,站‮来起了‬,走到岑三娘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你‮么什干‬?”岑三娘大惊。

 滕王一手指放在了自己间,淡淡道:“如果我是你,就安静的随本王走。别让王妃听到生出异样心思来。”

 只隔了一个梢间就是尉迟宝珠的卧室。岑三娘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只见先前站在正堂的嬷嬷女官侍女们早就进去了。

 她用力的想回手,低声音道:“王爷自重!”

 身体被滕王拉得一个趔趄,手腕像被铁箍着似的挣脱不开。岑三娘又急又怕:“我是蔡国公夫人!”

 滕王没有话,拉着她急步过了回廊。

 岑三娘急得不敢放声喊叫,院子里‮人个一‬‮有没都‬,她心里害怕起来。低声道:“王爷你究竟想带我去哪里?”

 回廊尽头是道月门,滕王拉着她出去,外面是座花园,园子里有座围着雕花门窗的亭阁。

 直走了进去,滕王才松了手,慢条斯理的道:“想单独见见你可真不容易。”

 电光石火间,岑三娘一下子就明白了岑六娘那句话的意思。她张大了嘴,指着滕王颤声道:“你和他打一架,是知道出于礼节,会来赔礼。做戏做全套,他拉不下脸,只有我会来拜见王妃。你,你是想了我单独来王府?你想做什么?”

 “去年端午在曲江见着你,本王一直在想,为何你又穿了茜红衣裙…”滕王负手站在她面前,风吹起他身上雪白的苎麻,一双眼睛幽深如潭。(明天再更)亅。亅梦亅岛亅亅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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