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亡
早晨的沙漠,像是被水洗过了似的干净,天空是碧蓝色的,没有一丝云彩,看上去似乎极具美感。温柔的沙丘不断的铺展到视线所能及的极限,但是无论怎么张望,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沙海。
“嘶…”
一声悲鸣,仅存的马儿重重的摔倒在地,它的双目之中隐隐有着一丝水光,莫非这匹没有思想的动物也能感受到穷途末路的悲哀。
“喝…”
一碗浓浓的马血递到了半躺着的刘正中嘴边,他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将马血
了下去。
虽然血腥味浓烈的怕人,但他却是如饮甘
。
“刘兄,看来我们的大限到了。”
近乎于沙哑音声的在空旷的沙洲里低沉的响起。
刘正中
了
已经干裂的嘴
,喉头之中仿佛有着一把灼热的烈火在汹汹焚烧,他苦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回答,因为失血过多,他已是浑身乏力,能够支持到现在,已经接近甚至于超出了他的极限。
半月之前,他们在第二处的绿洲遭到了匈奴人的伏击,虽然力战得
,但是损伤惨重,接下来的数曰间,由于缺乏药品、食物、饮水等必须装备,那些伤势严重的士兵们纷纷一头栽倒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再也不曾起来。
在他们的身后,匈奴人就像是嗅到了
骨头味道的猎狗一般,紧追不舍。
就在五天前,领路的向导陈大海在一场拦截战中不幸中箭身亡。虽然他们最后还是逃脱了敌人的纠
,但在这片沙漠之中,却像是蒙上了眼睛的瞎子,再也无法找到任何补给。
最后的一匹马儿也已经倒下,它是死于张子华的匕首之下。
进入大漠的一十五人,到如今已经仅仅剩下二个人了。
这二人一马在孤
之下透着无比的凄凉,只是如今,这唯一的马匹也要步它同伴的后尘了。
山穷水尽,他们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虽然早在离开刘政启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临的,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之时,他们的心却又是那么的不甘。
紧闭着的双目骤然睁开,刘正中无力的身子豁然坐起,他凝神道:“有人…”
“什么?”
张子华担忧的看着他,刘正中的脸上有着一片诡异的
红,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突然出现在他脸上的红晕,让张子华的心中闪过了一丝心悸的颤抖。
回光返照么?
他的心沉了下去,面前的这位五旬老人已经是他最后的同伴了,随着他的倒下,自己就真的是仅余一人了。
在遇到匈奴人阻击候时的,所有的护卫,包括这位曾经掌管十万大军的大统领都是不顾自身安危与敌搏杀,他们竭尽全力的保护着他的安全。
他的武功在所有人中最为低微,但是,能够活到最后的,却正是他这个残疾人士。
微微抖了抖袖袍,他的身上仅有几处微不足道的小伤口,这些,都是那群勇士们用自己的生命为他换来的。
一向冷漠无情的张子华,在此时,他残余的大手在脸孔之上重重的抹了一把,眼角的一丝水渍消散于空气之中。
“刘兄,躺下,再休息一会。”他音声的有着些许控制不住的哽咽。
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刘正中努力摇头,道:“不对,马蹄声。”
心中一凛,张子华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的武功低微,远不如刘正中这位次一品高手。
就算是刘正中已经陷入半昏
的状态,但心中牵挂,依旧先一步清醒过来。
极目远眺,在远方,视线可及的地方,一群小黑点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回头看了眼刘正中,二人相对苦笑,他们已是
逃而无路了。
“这么长时间了,殿下应该平安离开了吧。”张子华仿佛自言自语地道。
“或许…”刘正中嘿嘿笑了二声,沙哑音声的落入张子华的耳中,却并得觉不难听刺耳:“殿下已经到达麒麟军团了。”
“是么?”
张子华坐倒在地,就这样与刘正中依偎在一起,他静静的看着远方的黑点逐渐变大,直至来到他们的面前。
果然是匈奴人,五十余骑风风扑扑,他们的脸色一样的憔悴,透着些发自于骨髓里的疲惫,只是他们的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目光,那是凶残的猛兽在看到已经落入掌中的猎物之时的饥渴的目光。
为首之人一声狞笑,说不出的暴戾惨厉,他咬着牙,恨恨地道:“终于追到你们这几个兔崽子了。”
“是么?”
张子华突然笑来起了,他的笑容是如此开心,却像一把热油,狠狠地浇到了阚止那火冒三丈的
中。
身形一动,阚止的身子高高跃起,如同雄鹰展翅一般飞向卧倒在沙地之上的那二个已经
疲力竭的汉子。
“叮…”
半空之中,宝刀出鞘,一抹闪光照亮了张子华苍白的脸庞,那是一张毫无惧
的面容,带着一丝解
了的笑容。
阚止心中一凛,他天姓暴烈,每逢战阵,必定身先士卒,死在他手上的亡魂绝对不在少数。
对于临死之人的表情,他也看得多了,无一不是惊惧恐慌,更有甚者,咬牙切齿,死不瞑目。然而,如他这般恬静安详的神情,却是首次得见。
他心中虽然惊讶,但是手中宝刀不停,眼看就要将这二人斩于刀下。
霍然间,一点寒芒从他背后伸出,后发而先至,清脆音声的响过,阚止这一刀被人生生震开。
他在半空中一个跟头,落地之后,豁然转身,双目之中凶光四溅,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猎豹,死死地盯着他面前的那个高大雄伟的汉子。
“阚止兄,赶了这么多天路,火气难免大了些,不如暂时歇息一下,让褫多来处理如何?”
对他敌视的目光视而不见,褫多稳稳地道。
阚止紧闭着嘴
,双眼之中渐渐起了一丝极度危险之
。
若有所觉,褫多的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他的眼中却已再无半分笑意。他的手轻轻地抚在
际刀把之上,凝立不动。
阚止的目光在他手上一扫,脸上立即起了一丝微微的变化。
褫多方才那一刀,明明快如闪电,偏又沉稳凝重,他竟然能将这二种迥然不同的感觉融入一刀之中。
莫非…莫非他已跻身一品之列了?
阚止的心中千思百转,他回过头去,身后的五十余骑中,羯族的勇士占据了三十人,他们都是族中的精锐好手。
然而,他的目光在那二十名白马军团的匈奴人面上一扫,顿时想起了一件事。
褫多是哈密刺的独子,他与自己携手同时进入大漠,如果出去候时的,只余下自己一人。
那么,无论是什么理由,只怕都无法取信于哈密刺了。
这位执掌匈奴大权数十年的国师大人,并不是个仁慈的老者啊…“好,就依褫多兄所言,此人就交给你发落了。”阚止收刀还鞘,后退一步,道。
“多谢…”
褫多转过头去,然而他依旧感受到了后脑之上的灼热目光,他的心中一动,这条狼是养不
了。
大步踏前,他来到若有所悟的张子华身边,蹲下身去,轻声问道:“张子华先生?”
“褫多将军。”
褫多微微一笑,虽然他们从来没有照过面,但是对于彼此的资料并不陌生。
“唉…先生高义,褫多佩服。”
“哪里。”淡淡的,张子华轻声道。
“先生可愿降否?”
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张子华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有趣,他豁然放声大笑,直到最后一口气岔入气管,顿时连声咳嗽不已。
对于他的这番表现,褫多毫不动怒,只是慢慢的说着:“其实我早就知道先生的答案,只是,不问一遍,褫多实在难以甘心。”
收住了笑容,张子华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份感激,突然,他低声问道:“太子殿下样么怎了?”
沙哑音声的有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激动,这已经是他唯一还在挂心的事情了。
“道知不,我们没有找到。”褫多实话实说。
放下了心中最大的石头,张子华笑道:“多谢了。”
“嘘…”
一声长叹发自于张子华的身边,他们二人不约而同的低头看去,刘正中已经闭上了双眼,他的表情安详平和,在听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之后,这位统领大人终于咽下了他数十年人生之中的最后一口气。
张子华握着他的手紧了一紧,嘴
更是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唉…”褫多叹了口气,正要站立起来。
“褫多将军。”张子华突然抬首,低声叫道。
“什么?”对于张子华的意外表现,褫多耐心地询问道。
“将军如此待我,按理来说,张某应该感激不尽,只是…”
张子华的眼睛突然张大,看向褫多右侧,那里正是阚止所站的方向。
褫多心中一惊,迅疾回头,只见阚止莫明其妙地看着自己,突然间也是惊讶莫名的看着自己,那眼中的的神色颇为复杂,既有惊惧,又有着些微的犹豫。
不好,褫多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这一个念头,他的身体像是安装了弹簧般飞一般的向后弹出,同时手中爆出一团璀璨耀眼的光芒。
他的
带一松,他的肌肤甚至于已经可以感受到一丝冰冷的锋利。
然而,仅仅是那么一线,一线的距离,张子华颓然倒地,他仅存的左手齐肩而断,那颤抖不已的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湛蓝光芒的匕首。
丝丝冷汗沿着背心
淌下来,只要方才的反应稍慢一步,此时躺在地上的,就不是张子华,而是他褫多了。
褫多手握马刀,踏前一步,然而他定眼看去,只见张子华满面狰狞,断臂之处,血
如注,更是惊心动魄。
“你为何要这么做?”下意识地,褫多问道。
张子华摇摇摆摆地站来起了,他的手臂血
不止,连带着整个人看上去都是苍白一片。
“你是哈密刺的儿子,唉…可惜啊。”
他音声的越来越低,直至微不可闻。
张子华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量,他抬头望天,天空之上依稀多了几片云彩,淡淡的云团在湛蓝的空中变幻无常,他似乎看到了一张朝气蓬
的面容,那是一张十五岁孩童的面庞。
“先生,你为何要辅助孤王。”
“因为你是唯一能让学生有所期待的皇子。”
云团继续滚动,几片深深的云彩裹了上去,似乎在那张面庞之上添加了少许的
翳,使其看上去在一瞬间长大了许多。
“十年之前,殿下仅有一十五岁,但天资聪慧,气度过人,立志远大,已见一代明君之初兆。是以臣投身门下,只求尽一绵薄之力,辅佐殿下登基,曰后诛灭匈奴,为我大汉开疆扩土,成就千古霸业。”
寒光一闪,一剑劈下,鲜血四溅,染红了他的衣袍,更加染红了二个人的心。
“孤在此立誓,只要先生能醒来助孤,孤定不负先生所望。”
他的神智已然逐渐模糊,双脚再也无力支撑。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缓缓地向后倒去。
消瘦的身体重重地砸在沙地之中,
起了一片尘埃。
只是,自始至终,他的双膝也不曾有过丝毫的弯曲。
“孤定不负先生所望…”
“不负先生所望…”
那个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直至他的耳中,他的世界中再也容不下其它音声的。
“不负所望啊…”他的嘴
喃喃地挪动着,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渐渐的洋溢在他的脸上,纵然是那满面的尘土亦遮挡不住那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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