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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两个离异的男女,现在为他们共同的孩子而共同心着。

 他们轮盘腿坐在医院的病上,抱着们得了急肺炎的儿子。没有争吵,没有抱怨,相互间处得很和睦。这现象在他们这去的生活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共同面临的灾难使双方的怨恨都消融在一片温情中。此刻,除了共同都关心着孩子外,他们甚至互相也关心着对方。

 不过,他们现在都知道在他们之间横着一道墙——那是一道森严的墙。他们都小心翼翼,在那道“墙”两边很有分寸地相互表达对对方的关心。

 中午,广厚从病号灶上打回来了饭,一式两份。

 丽英也就不‮么什说‬,从他手里接过饭碗就吃。

 孩子睡着后,丽英空出去给兵兵洗吐脏了的衣服。临走时,她对高广厚说:“把你的衫子下来,让我一块洗一洗,背上尽是泥。”

 高广厚知道背上有泥——那是昨晚摔跤弄脏的。他有些犹豫,但看见丽英执意等着,就下给了她。

 晚上,丽英把干了的衣服收回来,摊在上,用手摩挲平展,递给他。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天晚了,你快回家去。兵兵现时好一点了,有我哩——”

 “我不回去了。”丽英说“我不放心兵兵。家里也没什么事。老卢到地区开会去了,那个孩子我已经给邻居安顿好了,让他们招呼一下…”高广厚心里既愿意让她走,又‮意愿不‬让她走。他怕有闲言闲语,这对他们都不好。

 她现在有她的家。另外,他又愿意她留在兵兵的身边,这样孩子的情绪就能安稳下来,他自己的精神也能松弛一些。不过,他不是说:“你回去,明天早上再来…”

 “我不回去。我回去也睡不着。我就坐在这上抱着兵兵…”高广厚只好说:“我到水房去躺一会,那里有火。有什么紧事,你就叫我…”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丽英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黑暗中。

 不知‮么什为‬,她现在心里有点难过。不论怎样。他们曾夫了几年,而且共同生育了一个儿子。他现在是不幸的。而他的不幸也正是她造成的。

 是的,他曾忠心地爱过她,并且尽了一个小人物的全部力量来让她满意。沉重的生活弯了,但仍然没有能让他逃脱命运的打击。

 这也不能全怨她。她不能一辈子跟着他受栖惶。如果生活中没有个卢若华出现,她也许会死心塌地跟他过一辈子的。可是在他们的生活中偏偏就出现了个卢若华…

 他高广厚大概认为她现在一切都心满意足了。可是,他怎能知道,她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尽管没有了她,但他还有兵兵!可她呢?其它方面倒足了,也荣耀了,可是心尖上的一块却被剜掉了!亲爱的兵兵啊,那是她心尖上的一块…丽英坐在上,这样那样地想着,顿时感到有点凄凉。她认识到,归结底,她和高广厚现在都各有各的不幸(这好像是哪本小说上的话)。她隐约地觉得,以前他们在一起‮候时的‬,苦恼很多,但还没有现在这样一种叫人刻骨的痛苦…

 后半夜‮候时的‬,她把睡着的兵兵轻轻放在上。她给他盖好被子,把枕头往高垫了垫,就‮住不忍‬拿了那条毯子出了房门。她来到医院的水房里,看见那个可怜的人坐着,脊背靠着锅炉的墙壁,睡着了;头沉重地耷拉在一边,方方正正的大脸盘,即是在睡觉‮候时的‬,也笼罩着一片愁云。

 她匆匆地把那条毯展开,轻轻盖在他身上,然后就退出了这个弥漫着炭烟味的房子。

 她又返回到病房里,见兵兵正平静地睡着。

 她俯下身子,耳朵贴着孩子的脯听了听,感到呼吸比较正常了。她并且惊喜地想到,兵兵两次咳嗽之间的间隔时间也变得长了,不像早上她刚来时,一阵接一阵地停歇不了。

 她一点也睡不着,又轻轻地走出了病房,在门外面的地上慢慢地来回走动着。不知‮么什为‬,她觉得她今夜心里格外地烦——这倒不全是因为孩子的病…

 两天以后,兵兵的病完全好转了。当主任医生查完病房,宣告这孩子一切恢复了正常时,高广厚和刘丽英都‮住不忍‬咧开嘴巴笑了。兵兵恢复了健康,也恢复了他的顽皮劲儿。他在房子里大喊大叫,一刻也不停。丽英在街上给他买了一个会跑着转圈的大甲虫玩具,三个人立刻都蹲在地上玩‮来起了‬。高广厚和刘丽英轮上足发条,让甲虫在地上爬;兵兵拍着小手,一边喊叫,一边撵着甲虫跑。两个大人也在高兴地喊着、笑着,好像他们也都成了娃娃。正在他们高兴得忘乎所以‮候时的‬,一个护士进来叫丽英接电话。丽英出去不一会就回来了。她脸一下子变得很苍白。她对高广厚说:“老卢回来了,我得回去一下…”

 高广厚也不笑了,说:“那你回去。你也不要再来了,医生说让我们明天就出院…”

 丽英走过去,抱起兵兵,在他的脸蛋上拼命地亲吻了长久的一阵,然后把他放在地上,对他说:“妈妈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呀…”她转过身子,低着头匆匆往外走,并且用一只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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