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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办公桌上电话的铃声响了,钟跃民懒洋洋地抓起电话,是秘书何眉‮音声的‬:“钟经理,三浦株式会社的武原正树先生打来电话,您要接进来吗?”

 钟跃民干脆地说:“告诉他,就说我不在。”

 “钟经理…这样不好吧?那个程控总机的安装工程已经验收了,按合同规定,我们现在该付余款了,武原正树先生好象就是为这件事找您,您不接电话不太合适吧?”

 “何眉,你的话太多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请你执行命令。”钟跃民摔下话筒继续在翻阅文件。

 何眉轻轻走进来,坐在沙发上静静望着他。

 钟跃民抬起头:“何眉,有事吗?”

 “没事,我只想在这里坐坐。”

 钟跃民冷冷地说:“请回你的办公室去坐,你的岗位不在这里。”

 何眉犹豫了一下,顺从地站起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钟跃民现在有些厌恶何眉,起因是因为武原正树,他偶然发现何眉竟然是把公司内部情报提供给武原正树的”内”这个发现使钟跃民大为恼怒。何眉的办公桌上有个和钟跃民办公室通话的装置,如果有电话找钟跃民,应该先由何眉接,她问清姓名后再通过通话装置请示钟跃民,得到允许后才把电话转过来。那天何眉不知怎么晕了头,在和武原正树通话时竟没发现直通经理室的通话装置正开着,使钟跃民无意中得知了她和武原正树的易。钟跃民惊讶地发现,何眉在这次的电话程控机易中拿到了百分之五的回扣。钟跃民由此推测,这个女人利用合同向对方要回扣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钟跃民翻看了一下最近经自己手所签的合同,涉及的总金额已达到两三亿元,若是以总金额的百分之五拿回扣该是多少?他心里是有数的。钟跃民不是傻子,他不是‮道知不‬这些合同的价值,以他的位置拿个几百万元回扣实在是易如反掌。他之所以不收回扣,倒不是因为他有多高的觉悟,而是因为他对金钱有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他是那种有钱就花,没钱也能忍的人。

 在部队当军官时,他领到工资就请战友们吃饭,没钱时吃别人的也不脸红,谁向他借钱他都借,还与不还他都想不起来。有一次教导员的老婆向他借了五十元钱,教导员过了几天就把钱还给他,钟跃民用这五十元钱请人吃了几顿饭也就花光了,谁知教导员的老婆没和丈夫通气,又还了他五十元,钟跃民想也没想,又把这五十元钱花了。等教导员得知他拿了双份钱向他讨要时,他也没有尴尬的表示,只是声明钱花光了,有什么事儿下月再说吧,谁让你们非给老子双份钱?下次记好了,否则还我十份钱我也照样花,战友们都了解他,谁也不认为他是故意的。钟跃民不拿回扣还有一个原因,他是李援朝介绍来的,自己不能‮起不对‬朋友,这好比你饥寒迫时,有个好心人把你请到家里管你吃住,你趁人家一不留神,把人家的存款给卷了,这象话么?钱是好东西,但不能这样挣,他打算先在正荣集团铺铺路,等以后自己开公司时再挣。

 钟跃民无意之中听到何眉和武原正树的对话,口气之亲昵,语言之暧昧,这很使他感到愤怒。他不是个爱吃醋的男人,况且何眉‮是不也‬他老婆,他与何眉的关系不过是逢场做戏,谁也用不着给对方守节。但问题不在这儿,钟跃民最反感女人为了某种目的和男人上爱是为了男女双方寻找快乐,这好比做游戏,你不爱玩可以不参加,没人强迫你,如果你玩完了就马上提条件,你既又得到了快乐又达到了目的,这就‮的妈他‬不是东西了。钟跃民还记得和何眉上时的情景,那天他还假装浪漫地铺垫了整整一个晚上,又是音乐又是红酒的玩起了小资情调,闹了半天人家根本不需要这些,她要的是钱,在她眼里你就是嫖客,只要足了她的要求,你用不着花一晚上玩小资情调,在办公室干都成。

 钟跃民想起这些就象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看来朋友们的忠告是有道理的,这年头好女人可不太多了,一个漂亮女人要是无缘无故向你微笑,你就得留神,闹不好那每一个微笑后面就是一个陷阱,让你糊里糊涂地掉进去。钟跃民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自己在和武原正树打交道时,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整个公司上下只有自己和李援朝‮人个两‬知道内情,不然何眉把情报一传过去,武原正树就绝不会上钩了。

 不知什么时候,何眉又走进他的办公室:“跃民…”

 “叫钟经理。”

 “好…钟经理,我想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请讲。”

 何眉注视着他:“我觉得你最近好象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如果你不那么健忘,你该记得,你我的关系好象不止是上下级的关系吧?”

 钟跃民合上文件夹:“何眉,我承认我曾经喜欢过你,可那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又改变了主意,我想把这种关系退回到以前的状态,当然,我可以对以前做过的事承担责任,如果你觉得自己吃了亏,可以提出要求,甚至可以开出价格,我会考虑的。”

 “请你解释清楚,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使你这样绝情?”何眉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问道。

 钟跃民叹了口气:“何眉,大家都留点儿面子不好吗?何必非撕破脸?我不愿使你难堪,可你非我说出来,还做出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我只是不明白,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姑娘,怎么可以同时有两副面孔?请问何小姐,那个武原正树给了你什么好处?”

 何眉浑身一震,象遭到雷击,她低下头:“跃民,你听我解释…”

 钟跃民做出暂停的手势:“‮道知我‬你要‮么什说‬,你大概想说你爱我,是吗?这样说就更蠢了,你既不爱我,也不爱那个武原正树,你只是爱钱。何眉,我不明白,就算你想挣钱,想拿回扣,那也不必把自己搭上,我曾很天真地认为自己还算个有魅力的男人,你的行为使我的自信心遭到很大的打击。”

 钟跃民的话说得很刻薄,何眉终于受不了了,她猛地站‮来起了‬:“钟跃民,你说够了没有?既然你撕破了脸,那我也和你说句心里话,我看不起你们这些人,你不过是个当兵的,有什么本事,还不是因为和李援朝是朋友?要是真凭本事,你在正荣集团当个业务员都不配,我承认我想利用你的权力,我出身贫寒,我没有背景,我想出国深造,我需要钱,可我不是女,也不想靠卖身来挣钱,我是用智慧来挣钱,你也好,那个叫武原正树的蠢货也好,我从来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你们不过是我棋盘上的两个棋子,你明白吗,钟跃民?”

 钟跃民微笑着:“何眉,你总算说出了心里话,对你的行为我可以理解,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追究你索取回扣的行为,好了,这件事我以后不会再提了,你可以去工作了。”

 何眉反问道:“你不会再提了?”

 “当然,我原谅你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何眉的脸上腾起了怒火:“那我‮你诉告‬,我并没有原谅你,我恨你,你侮辱了一个女人,迟早会付出代价的。”她说完扭头走。

 “等一下…”钟跃民轻声说:“也许你需要调换一下工作,要我帮忙吗?”

 “你随便吧。”何眉摔门而去。

 钟跃民点燃一支烟,陷入沉思。

 钟跃民在秦岭的小楼前停好汽车,他西服革履,抱着一束红玫瑰按响了秦岭的门铃。

 身穿睡袍的秦岭打开门,一见到钟跃民便欣喜地喊道:“跃民,‮不么怎‬打个电话告诉我你要来,快进来。”

 钟跃民走进客厅:“我想给你个惊喜,这束花儿漂亮吗?”

 秦岭兴奋地看着花束:“美极了,谢谢你。”她帮钟跃民下西服,把上衣挂好,然后展开双臂环绕着钟跃民的脖子:“跃民,你是不是寂寞了?”

 “什么话?好象我是嫖客似的。”

 秦岭嗔怒道:“你‮么什说‬呢?你是嫖客,那我成什么啦?”

 钟跃民开玩笑:“你是茶花女,玛格利特。”

 秦岭脸色骤变,猛地甩开钟跃民扭过身去。

 钟跃民陪笑着:“哟,急啦,真不识逗,得,我说错了还不成,向你道歉,请你宽恕…还生气?得啦,意思到了就行了,你有完没完,要不我给你跪下?”

 “你跪。”

 钟跃民做出要下跪的姿式:“我可跪了啊…你还真让我跪?”

 秦岭转怒为笑:“行了,饶了你,以后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嘴用胶带封上。”

 钟跃民坐在沙发上,秦岭把头依偎在他的肩上。

 钟跃民抚摸秦岭的长发:“秦岭,我想结婚了。”

 秦岭一惊,直了身子:“和谁?”

 “还能和谁?我找你找了十几年,你说,我还能和谁结婚?”

 秦岭慌乱地说:“跃民,这…这有点儿突然,我没有心理准备。”

 钟跃民严肃地问:“你不爱我?”

 “不,我爱你,可是…‮么什为‬要急着结婚,咱们这样不是好吗?”

 钟跃民注视着秦岭的眼睛:“秦岭,我爱你,我希望你能名正言顺地做我的子,你愿意吗?”

 秦岭闭上眼睛,泪水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钟跃民继续说着:“我‮人个这‬毛病多,也放过,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仔细想过,如果我决定结婚,就应该正式告别荒唐的生活方式,做个有责任感的人,我可以保证,婚后我会做个好丈夫,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求婚。”

 秦岭温柔地吻了他的脸一下:“跃民,请给我些时间,容我想想,好吗?”

 “可以,但我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心里有事?能告诉我吗?”

 “你别问了,‮候时到‬我会把所有的事‮你诉告‬,跃民,你去浴室吧,我在卧室等你。”

 “钟经理,日本三浦株式会社的武原正树先生又来电话找您,这已经是笫六次了,您接吗?”新调来接替何眉的秘书小张问道。

 “噢,是杜卫东,这小子最近‮是概大‬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连寻死的心都有了。”钟跃民幸灾乐祸地笑着吩咐道:“接进来吧,我该和他谈谈了。”

 “跃民,你在躲我吗?”武原正树在电话里有些气急败坏。

 “哪儿的话?我最近出差了,一直不在北京,对了,你那个安装工程‮样么怎‬了?嗯,我得看看合同,好象是已经过期了吧?这可不大好,合同上写了,过期要罚款的。卫东,你真让我为难,咱们是朋友,我可不好意思真按合同追究你的违约责任。”

 武原正树着火气说:“工程早已验收通过了,用户现在已经开始使用了,可是贵公司并没有按合同规定的条款将百分之七十的余款付给我,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财务部太不象话了,现在还没有付款?你先挂上电话,我去财务部问一下,‮儿会一‬你再来电话。”钟跃民放下电话点燃一支烟,得意地微笑起来。

 二十分钟以后,武原正树又迫不及待地打来电话:“跃民,你问了吗,他们‮么什为‬不付款?”

 “我问了,财务部说咱们的合同有点儿问题,让我去问技术部,我又颠儿颠儿地跑到技术部去问,技术部的秦部长很生气,他认为贵公司有利用合同进行欺诈的行为,他已经上报了董事会,建议起诉贵公司。卫东啊,你这就不仗义了,咱们好歹是朋友,对不对?你坑谁也不能坑我啊,我不是专业人员,也搞不清电话程控机的具体型号,我一直认为你在合同上写明的型号是今年最新的产品,可你怎么能拿前年的旧型号来以次充好呢?技术部的一个工程师对我说,这种型号的产品在日本已经是淘汰设备了,卫东,你看这件事怎么办?”

 武原正树沉了‮儿会一‬,突然轻轻笑了:“跃民啊,这‮是概大‬我公司技术人员的疏忽,把型号搞错了,但即使是前年的产品,若是在中国使用也是很先进的,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中国很多部门还在使用人工换机,这已经是进了一大步了嘛。”

 钟跃民冷笑道:“贵公司的疏忽实在大了些,型号搞错了可以理解,但价格也搞错了就令人费解了,无论如何,一种即将被淘汰的产品不应该卖出一的价格。这使我想起童年时我家院子里有个傻子,这个傻子总把别人晾在窗台上的鞋拿回自己家,他的家长告诉邻居,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傻子。那时我也淘气,总想证实一下这小子是真傻假傻,于是我也到他家窗台上拿了一双鞋,结果你猜怎么?这傻子二话没说,抄起菜刀就追,硬是把我追出两公里,直到我扔了那双鞋。‮道知你‬中国人怎么评论这种傻子?这叫往里傻不往外傻。”

 “跃民,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不要这样尖刻好不好?不管‮样么怎‬,合同终归是合同,即使打官司,法院也会以合同为准,合同上写明了产品型号,我也根据合同完成了安装,验收报告上表明,通过验收的产品型号和合同上规定的产品型号是一致的。如果贵公司有异议,那只能说明,贵公司的代表在签订合同时,自己的理解能力出现问题,与三浦株式会社无关。”

 “武原正树先生,请你再仔细看看合同,上面的笫二款清清楚楚地标明,乙方,也就是正荣集团要的是最新型号的产品,是委托甲方购买及安装。‮么什为‬是委托呢?因为你们不是生产厂家,是经营通讯器材的贸易公司,我们不可能去日本国内购买,只好委托你们去购买,你们应该为用户采购到最先进的设备,这是你们的责任,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好比我不懂医药,有一天我拉肚子,请你替我去买治拉肚子的药,但我说不出药名儿来,于是你就给我买来泻药,你的理由仅仅是我没报出药名。我想,这场官司不管是在日本打还是在中国打,我相信法官们的思维应该是清晰的。”

 武原正树终于气急败坏了:“钟跃民,咱们法庭上见…”

 “别这样,卫东,你不要意气用事嘛,打官司需要很长的时间,这么拖下去恐怕对贵公司不利,据我推测,你也许向银行贷了款,商业贷款的期限不会太长,而且利息很高,很可能官司还没打完你就破产了。卫东啊,你要三思,你不能和我比,正荣集团是国家的公司,我亏损个几亿还扛得住,照样小酒喝着,小妞儿泡着,更何况我只付了百分之三十的合同款,真拖个一年两年我怕什么?”

 电话里的武原正树不吭声了,他大概正在算帐,权衡利弊。

 钟跃民继续数落着:“卫东啊,你太不仗义了,在合同上给我设套儿就不提了,我可以理解,这年头儿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想发财都想疯了,谁不想逮住机会捞一把?可你不该抢我的女朋友,我找个女朋友不容易啊,本来我都打算和何眉结婚了,正想去买家俱,结果让你了一杠子,真‮的妈他‬飞蛋打啊…”

 “‮起不对‬,跃民,这件事我做得是有点儿不地道,我向你道歉。”武原正树低声道。

 “算啦,我的痛苦已经过去了,也想开了,不就是个女人么,咱们认识多少年了,就算你有天大的不是,我也不能为个女人就和你翻脸不是?何况你也为何眉花了不少钱,我只不过是心里有点儿堵得慌,本来我和她之间是个很纯情的故事,闹不好就是一出罗欧与朱丽叶,结果你这孙子半道儿了一杠子,!罗欧没当成,我倒‮的妈他‬成了奥赛罗,我真该掐死何眉那娘们儿…”

 “跃民,咱俩再好好商量一下,都是朋友,打什么官司?我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你不要当真,现在兄弟我听你的,这个合同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就是,反正‮道知我‬你不会让我太吃亏。”

 “这样吧,除去你的采购安装成本,我在全部成本的总额上给你百分之十的利润,虽然挣得少点儿,也算没白干。”

 “可是…光是何眉就从我这里拿走了百分之五,这等于我干了半天只拿到百分之五,这单生意我亏大了。”

 “那你还泡了妞儿呢,当嫖客能不花钱么,你们日本人怎么这么抠,连这点儿钱都要省?”

 “问题是,百分之五是多少?有这么贵的小姐吗?我们东京红灯区的小姐不到一百美元就能干一夜,‮的妈他‬何眉…”

 钟跃民终于烦了:“那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我管不着,至于合同,如果我提的方案你不同意,那就还是打官司吧,我挂了…”

 “别,别挂,跃民,我同意,就按你说得办,!钟跃民呀,你丫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宁伟把摩托车开进一条破旧的胡同里,他在一个院子门前停住了车,仔细辩认着字迹模糊的门牌,又掏出通讯录核对着门牌。

 一个戴红袖标的老人在一旁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找谁呀?”

 宁伟客气地问:“大爷,锤子是住这院么?”

 老人继续打量着他:“你是哪儿的?”

 “我是他中学同学。”

 老人点点头说:“嗯,看样子,你是来要债的吧?”

 “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是看着这小兔崽子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他?来找他的都是要债的。”

 宁伟晃了一下,急切地问:“他在家吗?”

 老人哼了一声:“他有两年多没回来过了,鬼知道他在哪儿,这儿住着他妈,七十多岁了,吃了上顿没下顿,这小兔崽子从来不管,‮是不要‬街坊邻居照顾,他老妈早饿死啦。”

 宁伟一跺脚,仰天长叹:“坏了,我上当了。”

 老人同情地说:“小伙子,你不是第一个上当的,这小子是个骗子,骗的人可就多了,公安局也找他呢,逮住他就没轻的,哼,打小我看他就不是只好鸟儿,爬墙头钻狗,打瞎子骂聋子,啥坏事都少不了他…”

 宁伟咬牙切齿地跨上摩托车,一轰油门,闪电般窜‮去出了‬。

 宁伟骑车赶到位于和平里的出国人员服务部门口,这里人,各种车辆在这里装卸着日本产的电视机,收录机等免税商品,很多北京市民在围观,他们羡慕地望着从国外归来的出国人员提着各种免税商品进进出出。几个叼着烟的外汇贩子出没在人群里,见人就纠。宁伟很奇怪,怎么这些外汇贩子的形象都是大同小异?在他们中间你看不到一个稍微顺点儿眼的人,百分之百都是些形象猥琐,獐头鼠目的家伙,锤子的形象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一个外汇贩子踱过来:“哥们儿,有美子么?”

 宁伟客气地问:没有,我想打听个人,你认识一个叫锤子的人吗?

 那家伙一看无利可图,马上就了气,他不耐烦地回答:“锤子,还他妈斧子呢,没听说过。”

 宁伟耐心地说:“哥们儿,你再仔细想想,他老在这儿倒汇,你肯定见过。”

 贩子幸灾乐祸地笑了:“我明白了,你让人切了吧,这到哪儿找去,人家拿了钱还站这儿等你?不定上哪儿泡妞儿去啦,别找了,下回留点儿神吧。”

 宁伟愣愣地望着远处,沉默不语。

 李援朝背手站在落地窗前,他望着窗外,眉头紧锁地思索着什么。

 钟跃民走进办公室:“李总,你找我?”

 李援朝冷冷地说:“跃民,你先坐下,我有重要事要和你谈。”

 钟跃民开玩笑道:“这么严肃,李总有什么批示,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还这么郑重其事,好象天要塌下来似的?”

 李援朝绷着脸说:“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你诉告‬,天还真有可能塌下来,你告诉我,贸易部帐面上的五十万资金哪儿去了?”

 钟跃民松了一口气:“就为这事?我有个战友要注册公司,想拆借五十万验资,验资完成后马上归还,利息也是按国家归定的比例偿还。”

 李援朝无力的坐下:“糟啦,事情就出在这里,有人给检察院写了检举信,检举你挪用公款,检察院已经开始调查了。”

 钟跃民急了:“援朝,企业之间互相拆借资金是很正常的呀?更何况人家按规定付利息,为期仅一个月,我更没有从中渔利,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违法的事。”

 李援朝敲敲桌子道:“你糊涂呀,还没有违法?第一、咱们是国有资产的公司,而你战友要注册的是私人公司,这等于你把国家的钱借给了私人,这已经触犯了法律,叫挪用公款罪。第二、我让财务部查了一下,那笔资金从转走到今天已经六十多天了,也就是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归还。第三、就算是企业间的短期拆借,你‮么什为‬没有签合同?没有合同就转走了五十万,你说得清楚吗?”

 钟跃民一听,顿时惊得冷汗都下来了:“援朝,是我糊涂,对财务制度我确实不懂,真‮起不对‬,我马上把这笔资金要回来,决不会让公司受损失。”

 李援朝公事公办地说:“赶快要回来,检察院还在调查阶段,现在把钱追回来,事情要好办得多,一旦检察院决定立案,那就谁也帮不了你了,跃民,你好自为之吧。”

 钟跃民火烧火燎地站起来:“谢谢,我马上就去。”

 手表盘上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钟跃民坐在车里,他手扶方向盘,目光炯炯,没有一丝倦意,他在车里已经等了整整六个小时了。宁伟的家住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上,钟跃民傍晚时找到这里,宁伟不在家,家里只有生病的老母亲,他母亲见过钟跃民,知道他是宁伟的连长,老太太很热情地请他坐下等‮儿会一‬,他谢绝了老太太的挽留,转身下了楼。

 此时钟跃民‮得不恨‬宰了宁伟,他不想让老太太看见这情景,今天他就是在这里等一夜也要等到宁伟,他不相信宁伟能坑自己,当宁伟还是个新兵时,钟跃民就是他的班长,在一个连队里混了七八年,要说宁伟是个骗子,打死他也不相信,钟跃民下了决心,今天一定等到宁伟,他要问问这个混蛋,‮么什为‬敢坑老战友。

 前方亮起雪亮的车灯,钟跃民终于看见宁伟开着摩托车回来了,他不动声地坐在车里看着。

 宁伟关掉引擎,摘下头盔正准备上楼。

 钟跃民猛地打开了车大灯,两道雪亮的光柱向宁伟,他被强光刺得捂住眼睛。

 钟跃民下了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一步一步走向宁伟。

 宁伟一见钟跃民就慌了:“大哥,你听我解释…”

 钟跃民不说话,挥起一拳击中宁伟的脸,宁伟仰面栽倒,他挣扎着刚爬起来,钟跃民飞起一脚又将他踢出两米远,狠狠地摔倒。

 宁伟的嘴角出了鲜血,他突然放声大哭:“大哥,我不是躲你,我让人骗了,我在街上找了他一天,我非弄死他不可,大哥,我‮起不对‬你,你打死我吧,你打呀…打呀…”

 钟跃民仰天长叹,无力地垂下拳头,他转身默默地向汽车走去,宁伟哭着追过去:“大哥…”

 钟跃民喝道:“滚…再跟着我弄死你。”

 钟跃民在秦岭楼下的小路旁停住车,正在锁车门,他突然发现前面有个中年男人也刚刚锁好车,已经迈上了小楼的台阶,按响了秦岭的门铃。

 钟跃民警觉地停住脚步。

 门开了,打扮得光彩照人的秦岭和来人亲热地拥抱,接吻,然后相拥着走进客厅,钟跃民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小楼一层的客厅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但仍有柔和的光线从里透出。

 钟跃民的目光落在那男人的轿车上,那是一辆昂贵的”林肯”牌轿车,他点燃一支香烟,面部肌搐了几下,他发现二楼卧室的灯也亮了,秦岭的影子映在窗子上,她正在拉动窗帘。

 钟跃民的心里腾起了一股怒火,他摔掉香烟,走上台阶按响了门铃。

 穿着睡衣的秦岭来开门。

 她一见是钟跃民大惊失:“跃民,你怎么来了?我跟你说…”

 钟跃民推开秦岭走进客厅,秦岭惊慌地跟着他,那个中年男人已换上睡衣正从楼梯上下来。

 钟跃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举起拳头…

 秦岭带着哭腔,不顾一切地抱住钟跃民的胳膊:“跃民,你冷静点儿,他是我男人…”

 那个男人有五十来岁,脸上的皮肤却保养得极好,看上去是个很儒雅的人,他愤怒地盯着钟跃民:“你是什么人,敢到这里撒野?我要报警…”

 钟跃民冷静下来,放下拳头:“秦岭,我想听听你的解释,我在外面等你。”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中年男人抓起电话要报警,秦岭一把按住电话:“千万别报警,求求你了。”

 “小岭,这是什么人?是你的情人吗?你怎么能这样?我需要你的解释…”

 秦岭突然爆发地大喊:“好,我给你解释,我也给他解释,反正都是我‮人个一‬的罪过,我是个坏女人,你满意了吗?”

 钟跃民在汽车旁着烟踱步。

 秦岭走出门来:“跃民…”

 钟跃民做出手势阻止住她:“你别说了,我来说说我的判断,这是个有钱的老板,是他包了你,这所房子和你的豪华生活都是他送给你的,对不对?”

 秦岭平静地说:“是的。”

 “‮么什为‬早不和我说?你‮么什为‬要骗我?”

 “跃民,我对你说过,你我分手的这十几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此时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钟跃民固执地问:“我问你‮么什为‬要骗我?”

 秦岭低声道:“因为…我还爱你,不想伤害你。”

 钟跃民冷笑道:“你不爱他,只是为了钱,是这样吧?”

 秦岭扬起头,挑衅地说:“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也随你吧,我不想解释,我并没有嫁给你,你无权指责我,我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钟跃民突然仰天大笑:“秦岭啊,你和我开了个大玩笑,让我钟跃民也尝尝被人涮一把的滋味,真是报应啊。”

 “跃民,你别这么想,我没有要捉弄你的意思…”

 钟跃民摇摇头:“秦岭,我发觉命运这东西真让人琢磨不透,我钟跃民本是个无福之人,好事要是太多了,我还真无福消受,杯满则溢,月盈则亏,古人说得没错,看来,我的恶运该到了,这也算公平,总不能好事都让我占全了吧?”

 秦岭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钟跃民的话里带着苦涩:“本来,我今天是向你告别的,这一去不知哪年才能回来,我心里实在放不下你,现在…我放心了,我走了,你多保重。”

 钟跃民坐进汽车发动车子,秦岭不顾一切地追过去喊道:“跃民,你别走,发生了什么事?请你告诉我…”

 钟跃民的汽车象箭一样窜出去…

 秦岭满脸是泪地喊着:“跃民…”

 钟跃民正坐在办公桌前收拾东西,新来的女秘书张小姐走进办公室:“钟经理,刚才保卫部来电话通知,请您去一下。”

 钟跃民镇静地回答:“‮道知我‬了,小张,这是我的车钥匙,文件已经整理好,都放在桌上,这是几份正在执行的合同,你要注意上面的截止期,千万别违约。”

 张小姐睁大了眼:“钟经理,您这是怎么了?要辞职吗?”

 钟跃民笑笑:“我要走了,请转告李总,就说我钟跃民很抱歉,将来有一天,我会报答他的。小张,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那我祝你找个好丈夫,再见!”钟跃民走出办公室。

 钟跃民走进保卫部时,两个穿检察官制服的人正在和保卫部的干部交谈,还有两个持警的法警站在一边。

 检察官们站‮来起了‬:“你是钟跃民?”

 钟跃民点点头回答:“我是钟跃民,你们是检察院的?”

 一个检察官说:“我叫魏平,检察员,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钟跃民反问道:“有证件吗?给我拿出来看看。”

 魏平颇感意外:“嗬,你事儿还不少,还怕我们是冒充的?”他掏出证件给钟跃民看。

 钟跃民仔细看了看证件上的照片,抬头看看魏平,又低头核对了一下,然后把证件还给魏平:“嗯,看样子象是真的。”

 魏平不满地说:“什么叫看样子象是真的?我们还没问你什么,你倒审查上我们了?”

 钟跃民笑笑:“别介意,这年头假货太多,我有个战友前些日子不知和谁结了仇,也是来了两个穿检察服的人,要他跟着走一趟,结果那两个穿检察服的是氓,走到半路上就把他打了一顿,然后就没影儿了,你说冤不冤?”

 “你这话里有什么意思吧,该不是把我们也当成氓了?”

 “没有,一看你们就是真的,一脸的正气,氓可装不出来。走吧,检察官先生。”

 这是钟跃民笫一次和检察官打交道,在检察院的审讯室里,魏平和一个女书记员坐在审讯者的位子上,钟跃民坐在一个铸在地上的水泥墩上。

 他的案子很简单,反正钱是他借出去的,想赖也赖不掉,他如实待了事情的过程,按办案人员的说法,叫”供认不讳”至于钱的去向,他也待得清清楚楚,审讯很顺利,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魏平合上卷宗夹说:“钟跃民,你刚才的供词和我们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我欣赏你的合作态度。我想问句题外话,‮道知你‬是谁写的匿名检举信吗?”

 “能猜出来,是我的前任秘书何眉。”

 “她和你有私怨?”

 钟跃民出了玩世不恭的微笑:“这是个很俗的故事,当领导的和女秘书之间常常会发生点儿故事,我当然也未能免俗。”

 魏平点点头:“噢,明白了,始终弃引起的仇恨,是这样吧?钟跃民,我翻了你的档案,发现你的经历很不一般,当过侦察营长,上过战场,指挥过一支特种部队,还是二等功臣,你怎么从部队转业不到两年,就腐化成这样?”

 钟跃民自嘲道:“就象通常所说的那样,我放松了思想改造,被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所击中,我说魏检察官,这种事好象与本案无关吧?你要想听故事咱们单独讲,这儿不是还有位女书记员吗?”

 魏平说:“钟跃民,看看你这玩世不恭的态度,你大难临头了,知道‮道知不‬?给国家造成了五十万元的损失,这罪可不轻啊,要是你能想办法把这五十万元补上,那么对你的处理会轻得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但我就算把自己卖了,也卖不出五十万,‮法办没‬,我只好承担自己应负的责任,该判几年由法院说了算。”

 魏平说:“‮起不对‬,我不得不给你办个拘留证,你被拘留了。有些事我们还要详细调查,时间可能拖得长些,最近经济案多,我们人手有限,你在看守所里要有心理准备。”

 钟跃民站起来问道:“听说看守所的环境糟糕?”

 魏平冷冷地回答:“那儿要是跟疗养院似的,我还想进去呢。”

 钟山岳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报,院子里门铃在响,小保姆去开门。

 高拎着很多食品蔬菜走进客厅:“钟伯伯,您好,我来看看您。”

 钟山岳摘去老花镜仔细看着她:“你是叫高…高什么的?”

 “高,您忘了?我和钟跃民还搭挡卖过煎饼呢。”

 “对了,想起来了,我还吃过你们不少煎饼呢,后来,你们都有了工作,我也吃不上啦,对了,钟跃民不在家,有个同事打电话来,说他有紧急任务,出差去深圳了。”

 高笑着说:“我不找他,我来看看您。”

 钟山岳惊奇地说:“看我?…哦,我明白了,你是跃民的女朋友。”

 “对呀,我们是好朋友,我又是个女的,所以就叫女朋友。钟伯伯,今天我休息,我来给您做饭,让您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

 “好啊,我这张老嘴可馋了,我就等着吃你做的饭了。”钟山岳用手向院子里的小保姆一指,小声说:“那丫头做饭不好吃。”

 高挽起了袖子:“您稍坐‮儿会一‬,我做饭快着呢,‮儿会一‬就好。”

 高的手脚很麻利,她用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做好了三菜一汤,当她把菜端进餐厅时,发现钟山岳早就坐在餐桌前等候了,老人脸上出了兴奋的表情,她不由黯然神伤,这个老人太可怜了,他偶尔吃上一顿家常饭就这样知足,可想而知,那个小保姆的做饭手艺肯定很糟糕。高愤愤地想,养个儿子有什么用?钟跃民这个混蛋成天就象个蜜蜂似的,来往于花丛之间,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他老父亲在家里竟然过着这种日子,这个混蛋,是该给他点儿教训。

 高把菜一盘盘端上桌,钟山岳眉开眼笑地说:“姑娘,你的手艺是不错,光闻味儿就知道。”

 高说:“钟伯伯,我给小保姆放了一天假,今天我来照顾您。”

 钟山岳象个馋嘴的孩子,顾不上和高说话,只顾着吃,高望着钟山岳便想起钟跃民,不由感到一阵辛酸,她转过身去,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忘不了和钟跃民相处的那段日子,虽然没有钱,但日子过得很快活,和钟跃民在一起,她的心情总是很愉悦。那个家伙就有这种本事,他要是一高兴,就开始胡说八道,高总是被他逗得大笑不止,乐得不过气来,这样愉快的日子,还会回来吗?

 电话铃响了。

 高拿起话筒:“喂…什么,你是哪儿?看守所,噢,‮道知我‬了,这里是钟跃民家,您请说,好、好,我明天就送被褥去,谢谢,再见。”

 高挂上电话,转过身来,她突然愣住了…白发苍苍的钟山岳望着她,脸上老泪纵横。

 高惊慌地扶住老人:“钟伯伯,您怎么了?”

 “跃民出事了,他不是出差,你别瞒我老头子,从你今天进门我就有感觉…”

 高扶住老人,流泪道:“钟伯伯,您别着急,您听我说…”她‮住不忍‬痛哭起来。

 钟跃民被一个警察押着走过长长走廊,警察打开一扇铁门命令道:“进去!”

 钟跃民走进去,铁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室内的光线很暗,他发现监舍里坐着十几个人,这些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态度似乎不大友好。钟跃民向他们点点头,便默默地坐下。于是这些人又都把目光转向一个面目狰狞的人。那人坐在墙角里,身子下面垫着两叠好的被子,另外的两被子垫在他的后背,看上去,他似乎在享受沙发的舒适,身旁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在为他捶腿。

 钟跃民用眼睛的余光发现那人在向同伙使眼色,马上就有两个家伙站起来,狞笑着走到钟跃民身边。

 一个家伙一脚踢在钟跃民的背上喝道:“站起来。”

 钟跃民坐着没动:“有事么?”

 那几个家伙互相望望,突然大笑起来。

 一个胖子笑道:“傻B,第一次进来吧,‮道知不‬规矩?有事么,瞧你问的这句话,你的事儿多啦,还没办手续呢,是不是,哥几个?”

 同伙们狞笑着附和:“没错…让这傻B先反省‮儿会一‬再说…”

 胖子说:“听见没有?先站到墙角反省‮儿会一‬,我先给你做个示范。”他弯下身子成90度,两臂向后高高扬起,做出气式挨斗的姿式。

 他们又大笑起来。

 胖子直起身子说:“看清楚没有?姿式要准确,身子要绝对90度,这是规矩,先反省‮儿会一‬,晚饭后还有节目,等这十几套节目都做完了,你小子算是被录取了,这好比考大学,你还没参加高考呢,这所大学暂时还不能录取你。”

 钟跃民慢慢站‮来起了‬,用手指指那个象是头目的人说:“你,是这些混蛋的头儿吧?你听着,十几年前,我象你们一样混蛋,那时你们恐怕还穿着开裆,动手打架是我最开心的一件事,真想和你们玩玩,可我今天不想打,因为我不愿伤了你们,这会加重我的罪,我不想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如果你们觉得打我一顿会很开心,那我可以同意,但有一点,你们只能打一次,要是打顺了手,没完没了,我可要还手了,好吧,你们开始吧。”钟跃民坐下,轻轻合上眼睛不说话了。

 那些喽罗们都转过脸用眼睛看着那个面目狰狞的人,好象他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人站起来,战战兢兢地哀求道:“迟宝强…不,迟大哥,你饶了这位新来的弟兄吧…”

 那个叫迟宝强的人发出阴冷‮音声的‬:“老白,你他妈是不是也想挨揍了,要不你来替他?”

 老白辩解着:“我不敢…”

 “那就闭上你的臭嘴,再敢说一句话,我就把你这老东西的门牙掰下来。”

 迟宝强慢慢站起来,拎起一毯,一步一步向钟跃民走来。

 钟跃民合眼一动不动。

 迟宝强猛地把毯子蒙在钟跃民头上,他身后的一伙人一拥而上,向钟跃民拳打脚踢…

 几个年龄较大的室友坐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这残酷的殴打场面,重击人体发出的闷响一下一下传来。

 迟宝强打累了,他又狠狠地踢了钟跃民一脚,吩咐道:“行了,把毯子掀开。”

 胖子掀开蒙住钟跃民的毯子。

 钟跃民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墙角的水池边吐出一口血水。他惨笑道:“够他妈专业的,脸上一下不打,怕让人‮来出看‬,谁教你们的?”

 迟宝强笑道:“‮样么怎‬,哥们儿,服不服?”

 钟跃民活动了一下脖子说:“打也打了,再问这个就没什么意思了,这规矩我懂,宋朝就有了,武松不是还差点儿挨了一百杀威吗?”

 “懂规矩就好,哥们儿,别往心里去,谁进来都一样,规矩不能破,看你还象条汉子,别的节目就免了。”

 钟跃民看看他:“哥们儿,你刚进来时也有这么一顿吗?”

 迟宝强笑了:“我是订规矩的人,能和你们一样么?不瞒你说,长这么大我还没尝过挨揍的滋味呢,净是我揍人了。”

 “噢,明白了,‮会机有‬你也该尝尝这滋味,这感觉还不错。”

 “嘿,听这意思你还不服,还想挨揍是怎么着?”

 “算啦,哥几个也够累的了,歇口气,明天再收拾我行不行?”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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