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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黄岗之下葬花吟
 孔晟下的马来,一时技,从行囊中出自己的那管金丝竹箫来,司马承祯赠予他的箫剑,作为定情礼物予了杨雪若,他身边只留着这管竹萧。

 凑在嘴边,略有停顿,待对方琴音中出现了些许盲点空白时陡然切入,孔晟的箫声呜咽深邃,不疾不徐,犹如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将一个伤情的故事娓娓道来,与麻衣青年的略有尖细的琴音相合,婉转承和、一气呵成,堪称妙到毫颠。

 李萱有些愕然,扭头望着孔晟,眸光中掠过一抹复杂。

 穆长风不是第一次听孔晟吹箫,但乌显乌解二人却是头遭。两人是人,哪懂这些风雅技能,只是觉得孔晟文采好、通武技还善音律,懂的东西似乎也忒多了一些,老天爷如此厚待他,真是有些不公平啊。但念及孔晟孤苦无依少年便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又喟叹一声,觉得老天又是公平的。

 给予你一些,便会剥夺你一些;反过来说,剥夺了你一些,便会给予你一些,保持着一种冥冥中的平衡。这种平衡,不能被打破。

 与此人的琴音一般,孔晟的箫声同样到了相当程度的高深境界,绝非常人所及。不过,她旋即一想,既然孔晟这小贼是出了名的才子,精通音律其实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琴作为四技之首,琴棋书画一脉相承,几乎没有文士不通音律的。

 麻衣青年抚琴的手微微一收,发出悠长的最后一个尾音,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孔晟也吹奏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深沉古朴的箫声与铿锵有力的琴音融会贯通,在旷野中回音袅袅,余韵不绝。

 麻衣青年抬头来望向了孔晟,清雅的脸上浮现出轻微的震惊之。他缓缓起身来,走出凉棚,走下山坡,而孔晟也顺势将竹萧收入间,上前行去。

 两人目视对方,神色平静。

 良久。

 麻衣青年才躬身施礼淡然道:“山人南宫望,表字子渊,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孔晟微笑还礼:“在下江宁人,敝姓孔,自江南游学至此。路遇此地,闻先生天籁琴音,一时鲁莽,箫声相和,有得罪冒犯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因为有李萱的教训在,孔晟‮意愿不‬再向陌生人透真实姓名,免得再生是非。

 南宫望眉梢一挑,眸光道:“孔公子箫技造诣非凡,远胜山人。请问公子,方才的箫曲…是何名,可否教我?”

 南宫望深深凝望着孔晟,眸光中渐渐弥散出来的浓烈的哀伤和期冀,看得孔晟心有戚戚焉。他心道:此人一定有痛彻心扉的伤痛历久弥新,看这情形,多半是红颜逝去之痛吧?

 孔晟一念及此,便神色一肃道:“此曲名葬花,若是先生喜欢,在下定将曲谱誉写奉上。”

 “葬花…”南宫望喃喃自语,神色越加的哀伤:“真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我做别花赋,今又有葬花…如花啊如花,你在天有灵,可曾听到?”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榭,落絮轻沾扑绣帘。一年三百六十,风刀霜剑严相。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试看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孔晟一口气缓缓道,他的眼前慢慢浮现出这样一幅景象:弱不细抚柳的古典美人,扛着小锄,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雨中忧郁独行,却淹没进花海深处不知归路。

 南宫望浑身一震,泪如雨下,旋即掩面放声恸哭。

 孔晟轻叹一声,默然望着对方,也不劝慰。

 这人的痛痛到了骨子里,这种发乎于灵魂深处的痛,这种为情所伤的绝恋,岂是外人所能宽解的?

 李萱在坡下听到孔晟唱,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彩。她是习武之人,不让须眉的巾帼英豪,所好的是征战杀伐统率大军,而谋图的则是奋不顾身光复大唐江山社稷,很少有柔情挂肚‮候时的‬,孔晟此番信手拈来的唱凄婉动人,在这瞬间勾动了她内心深处的一处柔软心弦。

 “这小贼算是才学惊世,信手拈来都是华丽文章,可惜如此人才却不能为我所用,可能还要投贼叛国,真是可惜可叹!”

 孔晟在坡上凝望着南宫望,不知李萱此刻生出的几多玲珑心思。

 良久。南宫望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深深向孔晟躬身下去:“拙荆如花一年前夭亡,南宫望做别花赋并谱曲纪念亡,不成想,又遇公子巧得葬花,实在是上天注定。公子妙曲,深知我心,别有所报,请公子受我一礼!”

 孔晟避了过去:“先生对夫人初衷不改,情深意重,足以感天动地。在下何德何能,敢受先生大礼?”

 南宫望却坚持着将大礼参拜下去,然后才起身向孔晟点了点头,平身而立,与孔晟谈笑生风,交流着刚才那首名为葬花的曲子。南宫望是精通音律的天才,音律这个玩意本来就是一通百通、触类旁通,孔晟将曲谱中的几处“关键”细说一遍,都不用孔晟再誉写曲谱,南宫望就掌握得差不多了。

 南宫望再次拜了下去:“公子赐曲,山人感激不尽。这一拜,替亡所拜!”

 孔晟笑着避让了开去,心头感慨万千。他‮道知不‬眼前这神秘文士对他那名叫如花的亡究竟怀着怎样的思念之情,但察其言观其行,应该是山高水深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南宫望向孔晟作揖人别,他缓步走上山坡走回凉棚,突然面向山岗挥了挥手,陡然间从凉棚之侧的密林中奔出数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厮,琴童书童打扮。

 两名书童将南宫望的古琴收起装入琴囊,然后肃立在其身后。而另外一名书童则奔出凉棚,摇动着手里的一面三角杏黄旗。

 李萱见状,身形陡然一震,满腹的柔情顿时化为泡影,惊呼道:“不好,有贼人!”

 黄为至高尊贵,这天下间,除了皇帝和皇室,谁敢妄用?大概也只有那些无法无天的贼寇强盗之了。

 孔晟也是一惊,站在原地环视四周,这个时候,山岗上、密林中传来不绝于耳的吆喝声、奔跑声及喊杀声,两股包着棕红色巾子、身穿青色劲装的人马、一百多名壮汉,手持明晃晃的钢刀,分别从两个方向涌出,不多时就将孔晟几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乌显乌解两人倒了一口凉气。

 好端端地,怎么又祸从天降?!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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