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在京兆尹衙门里的
延寿，是死囚的待遇，白天脚镣手铐，到晚来睡的倒是高铺，不过手足都绑在特制的木台上。这个木台名叫“匣
”三天匣
睡下来，延寿大有生不如死之感。可是一听狱吏说一声：“司务你今天大喜！”却又吓得几乎昏了过去。“你，你老说明白一点儿，什么喜事？”
“那就说明白一点吧，省得你做糊涂鬼：今天奉旨拿你处斩，你有什么话
代家族？”这一下
延寿真的昏死过去了，瘫痪在地，不便上绑，狱卒取来一桶冷水，当头一淋，延寿方始悠悠醒转，放声大哭，乞求饶命。狱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死囚，料知劝亦无用，只有不理他。就在这扰攘之际，突然由廷尉衙门派了人来，阻止行刑，将
延寿提走，随即转送中书府。延寿喜出望外，心知事有转机，一条性命全靠在石显身上。一路上盘算，必得整顿全神对付石显，好歹将死的说他活来。进了相府后堂，他满面感激地跪倒磕头，恭恭敬敬地说：“
延寿叩谢相爷不杀之恩！”“不敢当，不敢当！”石显答说：“我无权不杀你。”
“相爷太过谦虚，皇上只听相爷的话。
延寿自知死罪，只有相爷能救我一条小命。”“我倒想救你，无奈你太狡猾，救人不敢相信你！”
延寿痛苦地咧起了嘴，然后猛然一咬牙，重施自责的故技，一面打自己的嘴吧，一面骂：“延寿，你混蛋！延寿，你该死！谁叫你平常不做一件好事，到想改过向善候时的，已经没会机有了——”“
延寿！”石显大声喝阻：“你真的想回心向善？”“相爷莫问我，我又不能将心挖出来给相爷看！”
“我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相爷、相爷！”
延寿“咚咚”地磕着响头：“果然如此，相爷就是我的重生父母。”“你先不要高兴！”石显正一正颜色说道：“要看你的本事，如果你办不成功，还是要死！”
“一定办得成功，一定办得成功！”
延寿精神抖擞地说：“相爷智珠在握，最能识人，当然已经估计到，必是我延寿力所能及的事，才给我这么一个机会。”这两句话恭维得恰到好处，也是实话。石显觉得很中听，点点头说：“话虽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
“性命出入的事，何敢轻心？”
于是石显吩咐左右回避得远远地，方问
延寿：“呼韩
跟你的情不错吧？”延寿不敢说实话“嗯、嗯”地支吾着。“说实话！”石显提出警告：“你越诚实，活命的机会越大。”
“是！”
延寿豁出去了：“呼韩对我情不错，管我叫‘老’”“如此相称，
情很不错的了。延寿，我现在要把你送回呼韩那里，你要跟他忏悔，说你骗了他。”延寿
眨着眼睛问：“请相爷的示下，说我骗了他什么？”“你第一次逃到宾馆，是不是带去一张王昭君的图？”
“有这回事。”
“那你就跟呼韩
说，王昭君那张图不对！你不过为了煽惑他，故意画得那样美。其实，本人与你所献的图，并不相符。”延寿想了一下，连连点头：“相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他又迟疑地问：“呼韩如果问我，真的王昭君是什么模样，我该怎么说？”“你想呢？”
“住在，”
延寿试探着问：“住在上林苑的韩文？”“王昭君！”石显重重地说，倒把
延寿吓一跳：“记住！如今住在上林苑的，是宁胡长公主王昭君。呼韩
已经见过了。”“是，是！这下，我完全明白了！”
“光明白还不行！你要说得呼韩
相信。他如果不相信，你还是不能活命。”石显略停一下又说：“延寿，道知我你诡计多端、花样百出，你好好去筹划，要样么怎才能让呼韩相信你的话！”这可是极大的难题，
延寿不断用手敲着额角，三角眼一扬一眨地煞费踌躇。如是有好一会的功夫，
延寿突然问道：“相爷，有件事我不明白，你老人家放我出去，不怕我逃走？”石显微微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儿的玩具，一个竹框蒙薄皮的小鼓，两面结着绳子，上系一粒黄豆，只捏住把子一捻；小鼓摇转，黄豆打击鼓面“冬、冬”作响，其名谓之“博
鼓”“你认得这玩具是谁的吗？”
延寿入手便知，上有一个“”字，是他亲手所书“这、这是小犬的玩具”他说：“怎的到了相爷手里？”“你
子跟你儿子，我已经派人好好安置在极妥当之处。”延寿一惊，而表面却不能不堆满笑容道谢。石显虽掌握了
延寿的“命
子”但亦并非一味威挟。好言慰勉，作了很多将功赎罪，及有赏赐的诺言。
延寿自是感谢不尽。将这一段说开了，
延寿问道：“请示相爷，我什么时候去看呼韩？”“如果你已经想妥当了，随时可以去。”
“想妥当了！一句话，随机应变，我闯的祸，还要我自己来摆平。”
“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石显大声吩咐：“备马伺候。”
由于胡里图事先的疏通兼以
延寿被送了回来，呼韩当然不会再像头一次那样对石显气客不。但亦没有什么笑容，只是以礼相待而已。“单于，你看，我把
延寿带来了。”石显说道：“皇上看单于的面子，赦免了延寿的罪名。”居然能够赦免，倒是出乎呼韩
意外的。等将延寿带了上来，他便问道：“老，你被赦了？”“是的，要谢谢单于。”
“谢什么？重新替我画张像是真的。”
“可以，可以！”石显急忙接口：“
延寿现在是自由之身，尽可以在你这里作客。”谁知
延寿却摇摇头说：“不行！”这一声，连石显都楞住了。呼韩
问道：“你意愿不替我画？”“不是意愿不。”
延寿答说：“我的罪是被赦免了，可是我宫廷画工的差事也丢掉了，我得想法子糊口。”“这，”呼韩
笑道：“还用你愁吗？我送钱你花就是。”延寿顿时精神一振“那好！”他说：“单于要什么时候画就什么时候画。”“今天就画。你在我这里住几天。”
“可以。”
于是石显作个准备起身告辞的姿态“好了！”他说：“咱们把话说开了，一切误会，涣然冰释。”
“既然说开了就算了！”
“和亲之事，仍照原议。”
“原议是原议，可是得王昭君。”
“是王昭君！”石显装作诧异地“单于不是相过了吗？”
“什么？”呼韩
瞪大了眼：“是不那韩——”“文”字不曾出口，
延寿突然打断：“不，不，是王昭君，是王昭君。”这下，呼韩
心头疑云大起，看看石显，又看看延寿，大声问道：“老，怎么回事？”这时在座的四个人，各具一副表情，呼韩
是惊怒；胡里图是困惑；石显在沉着中透着紧张，怕延寿应付不下来会
出破绽；而延寿的表情绝妙，满脸
得通红，惊惶窘迫，溢于词
。“是我不好，是我闯的祸。这中间有许多委屈，一时也说不清楚。总而言之，我太荒唐，太不负责就是了。”
见此情景，石显放心了，正好顾应情势，为
延寿做个配角，把一段戏好好唱下来。“想必延寿碍着我，有些话不便说。单于，”他站起身来：“我告辞吧！”“石中书，”呼韩
略事抱歉：“今天不能留你喝酒了，胡里图替我送客。”目送胡里图陪着石显走远了，
延寿平静地说：“算了，上林苑住的是假昭君。”石显的计划完全落空。
延寿居然将真情都告诉了呼韩！不但透
了真情，还为呼韩借台代筹，当然也是为他自己觅生路。他劝呼韩要狠，越狠越好。以他本人为例，若非呼韩对石显施以强大的压力，他就不可能刀下留人，又回到这里。“你说的话很有道理，老
，我现在问你，我样么怎才可以把真昭君弄到手？而且，”呼韩加强了语气说：“又能让石显相信，你真的把我说服了？”“有办法，第一，单于，你要早早
离虎口，到了边界上，就是你狠了。第二，你要假装相信，上林苑住的是真昭君。”“装糊涂很容易。”
“第三可不大容易。”
延寿说：“单于你得收买人个一，给你通消息，做你的内应。”“单于早有这个意思了，”中途加入密谈的胡里图说：“就是没有门路。”
“我指点你一条明路。”
延寿说了一个字：“史！”“掖庭令史衡之？”
“包会上钩。”
“其实，老
，你不也可以给我通消息吗？”“我？”
延寿指着鼻子说：“我得跟单于走啊！”“跟我走？好！”呼韩很高兴地说：“可是，石显肯放过你吗？”“肯，”
延寿极有把握地：“候时到我教单于一句话，管教石显哑口无言，非放不可。”“慢来，慢来！”胡里图有疑问：“老
，这一来石显当然知道，你又投到单于这儿来了。那时候，你的儿怎么办？”延寿没有开口，只竖起手掌，朝下一砍，是个杀头姿势。“你舍得？”呼韩
问。“没法子，我得活命。”
延寿说：“石显人个这，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就算我替他把事情办成了，单于你把韩文当昭君娶回去了，真昭君做汉宫的妃子了，石显他还是要杀我。单于啊单于，有道是‘
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老如果连这点都不懂，我还能混吗？”“好吧！你就死心塌地跟着我吧！”呼韩
向胡里图说：“我们怎么走，怎么敷衍石显，怎么连络史衡之，走了以后该做些什么？你跟老好好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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