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部 卷一百六十七
卢照邻(二) 释疾文(并序) 余羸卧不起,行已十年,宛转匡
,婆娑小室。未攀偃蹇桂,一臂连?卷;不学邯郸步,两足铺匐。寸步千里,咫尺山河。每至冬谢
归,暑阑秋至,?壑改
,烟郊变容,辄舆出户庭,悠然一望,覆焘虽广,嗟不容乎此生,亭育虽繁,恩已绝乎斯代。赋命如此,几何可凭?今为《释疾文》三篇,以贻诸好事。盖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删《书》者其有栖遑乎?国语之作,非瞽叟之事乎?
文之兴,非怀沙之痛乎?吾非斯人之徒欤,安可默而无述?故作颂曰: 粤若 粤若稽古,帝烈山兮。远矣大矣,臣太岳兮。钦哉良哉!有太公兮,卷舒龙豹,奄经营乎四履。有先生兮,乘骑
月,期汗漫乎丸垓。尚书抗节兮属炎灵之道丧;中郎含章兮遇金行之纲颓。彼圣贤之相续,信古往而今来。人何代而不贵?代何人而不才?郁律崛?勿兮,似昆陵之玉石;泮涣粲烂兮,象星汉之昭回。尔其为广也。碧海?蒸而地合;尔其为峻也,赤城霞起而天开。 暨中朝之颠覆,家不坠乎良箕;绍金柯而玉秀,穆兰馨而菊滋。弥九叶而逮余兮,代增丽以光熙。清风振乎终古,妙誉薰乎当时。皇考庆予以弄璋兮,肇锡予以嘉词。名余以照邻兮,字余以?之。余幼服此殊惠兮,遂阅礼而闻诗,于是裹粮寻师,搴裳访古,探旧篆于南越,得遗书于东鲁,意有缺而必刊,简无文而咸补。入陈适卫,百舍不厌其栖遑;累茧重胝,千里不辞于劳苦。既而屠龙适就,刻鹄初成,下笔则烟飞?动,落纸则鸾回凤惊。通李膺而窃价,造张华而假名。郭林宗闻而心服,王夷甫见而神倾。俯仰谈笑,顾盼纵横。自谓明主以令仆相待,朝廷以黄散为轻。 及观国之光,利用宾王,谒龙旗于武帐,挥凤藻于文昌。先朝好史,予方学于孔墨;今上好法,予晚受乎老庄。彼圆凿而方枘,吾知龃龉而不当。是时也,天子案剑,方有事于八荒。驾风轮而梁弱水,飞
驭而苑扶桑。戈船万计兮连属,铁骑千群兮启行。文臣鼠窜,猛士鹰扬。故吾甘栖栖以赴蜀,分默默以从梁。其后雄图甫毕,登封礼
,方
访高议于?台,考奇文于石室,销兵车兮为农器,休牛马兮崇儒术。屡下蒲帛之书,值余有幽忧之疾。盖有才无时,亦命也;有时无命,亦命也。 时也命也,自前代而痛诸!道之乖也,则贤人君子伏斧?而不暇;时之来也,则屠夫饿隶作王侯而有馀。三仁猖狂兮为奴为戮,八子狼狈兮为醢为菹。长剑以?,尚想华亭之鹤;孤舟
近,遥忆阊门之鱼。史迁下于蚕室,邓艾徵于槛车,康既幽而愧孙登,宣屡困而惭甯蘧。固其闭门少事,蹈沧海而辞组;开卷独得,归茂陵而著书。起清
之浩漫,长愿嗟乎灵胥。 重曰:积怨兮累息,茹恨兮
悲。怨复怨兮坎Б乎今之代,愁莫愁兮?傺乎斯之时。皇穹何亲兮诞而生之?后土何私兮鞠而育之?何故邀余以好学?何故假余以多辞?何余庆之不终兮,当中路而废之?彼有初而鲜克兮,贤者其犹不欺。况陶钧之象物,胡不贞而谅之?岂其始终
德,苍黄变
,无心意乎簪履,有悲哀乎杨墨?已焉哉!天盖高兮不可问,地盖广兮不容人。钟鼓玉帛兮非吾事,池台花鸟兮非我
。寂兮寞,岁岁年年长沙乐;慌兮惚,朝朝暮暮生白?。怆?忄广忄良兮无所见,宛转联?卷兮独向隅。状若重狴圆扉之受绁,又似乾池涸井之相濡。鸾凤之翮已铩兮,徒奋迅于笼槛;骐骥之足已蹇兮,空怅望于廷衢。龙门之桐半死,邓林之木全枯。苟含情而禀气兮,孰能不伤心而疾首乎?歌曰:岁将晏兮
不再,时已晚兮忧来多。东郊绝此麒麟笔,西山秘此凤凰柯。死去死去今如此,生兮生兮柰汝何? 悲夫 悲夫,事有不可得而已矣。是以古之听天命者,饮泪含声而就死。推不言兮焚于介山,妃不偶兮?于嶷水。仰天而叹,员愤骨于吴江;下泪
颐,卿悲歌于燕市。天无雷兮闻蚁聚于
下,家非牧兮见?羊生于奥里。支离疏之五官已败,哀骀它之六骸不美。求时夜兮求?炙,何
迫之如此?为鼠肝兮为虫臂,何锻炼之如彼?郁拂氵勿滑兮中瞀
,蟠薄烦冤兮长恨惋。 出户庭兮游息,千万里兮无极。杳兮霭川绵旷兮水如带;?聊兮籁,山?畏?累兮?似盖。萋兮绿,
草生兮长河曲,试一望兮心断续;晚兮δ,夕鸟没兮平郊远,试一望兮魂不返。蘼芜叶兮紫兰香,
往从之川无梁,
云暮兮涕沾裳。松有萝兮桂有枝,有美一人兮君不知。气
绝而何为? 孟夏兮恢台,杨柳散兮芙蓉开。叶初成兮蚕宛转,花落尽兮燕徘徊。望夫君兮不来,形枯槁兮意摧颓。天何为兮愁苦?麦将秀兮多风,梅将黄兮屡雨。
旰烂兮
金而烁石,地气燠煜兮满室而充户。神翳翳兮似灰,命绵绵兮若缕。一伸一曲兮比艰难乎尺蠖,九生九死兮同变化乎盘古。万物繁茂兮此时,余独何为兮肠?回而屡腐?围棋废兮时不可兮再来,鸣琴停兮人何时以重抚? 秋风起兮野苍苍,蒹葭变兮
为霜。蝉悲翳兮声断,雁
?兮路长。摧折萧条兮林寡
,憔?芸黄兮草不芳。停剑兮怀旧友,天外兮思故乡。愿一见兮终不得,侧身长望兮泪
。遥兮远,山谷萦回兮屡转,状若登蓟门兮望胡苑;断兮连,井邑邱墟兮知几年,又似登陇首兮见秦川。木叶落兮长年悲,红颜谢兮鬓如丝,王孙来兮何迟迟?思公子兮涕涟ㄝ。风袅袅兮雨凄凄,萤火飞兮乌夜啼。牵牛西北兮星已转,织女纵横兮河
低。秋夜迢迢兮秋未极,愁人耿耿兮愁不息。有所思兮在天汉,
往从之兮无羽翼。郁金?兮木兰舟,青莎裳兮白羽裘。戏绿波兮坐芳洲,
不停兮人不留,怅容与兮徒离忧。 元冬惨兮
气凝,沸泉结兮炎洲冰。郊野昏兮寒沙涨,河海暗兮繁?兴。严风急兮密雪下,?堇户闭兮无留者。盼城郭兮,琼为树兮玉为楼;瞻通路兮,驾素车兮乘白马。时眇眇兮岁冥冥,昼杳杳兮夜丁丁。庭有霜兮月华白,室无人兮灯影青。披重衾兮魂悄悄,卧空
兮目荧荧。御薰炉兮长不暖,对卮酒兮忧恒满。悲缭绕兮从中来,愁
绵兮何时断? 重曰:四时兮代谢,万物兮迁化。听
鸟于
朝,闻秋虫于秋夜。花覆地兮无待,河倾天兮不借。无灵草兮驻朽质乎千年,无雕戈兮回?乌乎三舍。夏日长兮绳绳,炎风暑雨兮相蒸。草木扶疏兮如此,余独兰单兮不自胜。元月兮祁寒。穷急景兮摧残,霰雪?兮长委积,人事寥寥兮怅漫漫。
秋冬夏兮四序,寒暑荣悴兮万端。
也万物熙熙焉感其生而悼其死;夏也百草榛榛焉见其盛而知其阑;秋也严霜降兮殷忧者为之不乐;冬也
气积兮愁颜者为之鲜
。圣人知
情之纷纠,故叹之曰:“予
无言,吾将焉往而适耳?箕有峰兮颍有澜。”歌曰:岁去忧来兮东
水,地久天长兮人共死。明镜羞窥兮向十年,骏马停驱兮几千里。麟兮凤兮,自古
恨无已。 命曰 命曰:昊天不佣兮降此鞠凶,昊天不惠兮降此大戾,不先不后兮为瘥为瘵,痛之抚兮孰知其厉?木之柔兮缗之丝之,人之温兮黼之藻之。自天佑之兮无不利,一者之来兮云何二?野有鹿兮其角ЗЗ,林有鸟兮其羽习习,余独何为兮悲攒乐兮忧戢[B13F]?南山あだ兮树轮?,北津清Г兮石嶙嶙,天之生我兮胡宁不辰,少克已而复礼,无终
兮违仁。既好之以正直兮,谅无负于神明。何彼天之不吊兮,哀此命之长勤?百罹兮六极,横集兮我身,长挛圈以偃蹇,永伊郁以呻?。 天道何从?自古多?,为臧兮匪?,匪仁兮覆庸。?乔狠戾兮南汜,跖叛涣兮东峰,并强大兮薰赫,咸寿考以从容。勋则天兮朱已矣,韶尽美矣均忽焉。公侯之系兮必复,尧舜之后兮何愆?干执谏兮辛载,蕃抗议兮灵年,忠于贞兮何仇?俱不得其死焉。 牛一变而为虎,鳖三化而作鹃,触氏居蜗而争地,龙伯钓鳌而诉天,何变化之殊俗?而大小之相悬。长无述焉,将不死而为贼;贤哉回也,今不幸而早亡。明夷何辜兮?里?洪范何恃兮佯狂?我视于天兮亦孔之将。孔与溺兮殊贯,单与张兮相诡,纷纭总总兮若兹,羌未得其元已。盛之孝兮,姚何感而遂开?合之恭兮,昆何嫌兮不起?圣人不议,姬旦愤于鸱?;君子无忧,周南歌于?苡。五鹿云折,退守平陵之田;三都已成,归入宜
之里。乾不穆兮,一为戍一为辰;坤不恒兮,三成田三成水。 何斯柱之危脆,一夫触之而云折?东西眇其既倾,西北豁其中裂。有杞者国,竟未掬其鸟蟾;有历其都,奄以成其鱼鳖。共何壮兮而损其盈?娲何神欤而补其阙?天且不能自固,地且不能自持,安得而育万物?安得而运四时?彼山川与象纬,其孰为之主司?生也既无其主,死也云其告谁?何必拘拘而?固可浩然而顺之。吾知恶之不能为恶,故去之曰群生之所蠹;吾知善之不能为善,故就之曰有生之大路。虽粉骨而糜躯,终不改乎此度。 重曰:子既昧此杳冥兮,
之不知其所届。将寄命于六师,访真诀乎遐外。建流星以为期,邀白?而为盖。玉虬纷其
旎,青鸾俨其容裔。霓为裳兮羽为旗,雷为车兮电为旆。?尊々兮上驰,遥遥兮横厉。忽若梦兮有觉,与巫
兮相会。巫
为子兮洁
,
告予以双支。朱雀摇而金跃,青龙发而火驰。蛇登楼兮
入
,?北走兮水西垂,巫
曰:“反兮覆,兆不告。灵蔡诚不能知造化之心数,朽骨焉足以定古今之倚伏?请导列缺之前旌,陪丰隆之后毂,披上帝之元键,考中皇之秘?。”于是排?旌兮叫诸阙,登紫翠兮伏瑶坛,灵乌杲其将驾东皇?其既观。余敷衽而未决兮,东皇颔而不言。 玉女申之以琼蕊,灵妃贶之以琅?。怅容与而不驻,肃?于南轩。窈窕徘徊,邈矣悠哉,下临兮星雨,上绝兮氛埃。彷徨兮三清之馆,缥缈兮八风之台。俯观兮故国,
峥嵘兮无极;长怀兮故人,涕潺?兮г轼。横天苑,历北辰,经瑶楼兮一息,停余车之辚辚,涉明河之清浅,过织女而问津。巫
曰:“左招摇兮右天驷,太一之居兮无不利。其道也,枫为天兮枣为地,盍往从之兮导君意?”太乙方握髯低眉,右手拄颐,或以
临命,以岁加时,再转兮再考,三命兮三推。华盖微明兮君子居贞之位,太阳
主兮天人厄运之期。若夫一气鸿?,万化缁?。此星
与木局,又何足以知之? 巫
曰:“太上有老君焉,其名曰伯
,游阆风之琼圃,处倒景之琳堂。披拂
月,咀嚼烟霜。抚千载兮为朝为暮,济万物兮若存若亡。古之聪明博达而不死者,将与君子造昆仑之大荒。”迨而容与,弭节翱翔。俄参元而下降,济弱水之汤汤。瞵轩台而右转,对玉槛之锵锵。伯
欣然见予曰:“?之来何迟?何故疲惫之如是?何故枯槁之若兹?吾适以尔小别,今将千二百期。昔者尔为翟,吾固知尔洁洁焉无益;其后尔为舟,吾
告尔休休焉不留。名已登乎仙格,尔身尚蹇乎中州。噫哉甚可痛!甚可哭!多智也命之斧斤,多才也身之桎梏。尔形体之在地也,每矍矍然求媒;
魂之于天也,又遑遑焉访卜。何异仪丹凤于胶柱,饲元鱼于森木?何晚悟之逶迤?何早计之觳觫?呜呼!何异丧其亲也揭竿而求诸海,失其子也击鼓而访诸道?途之远矣,曷其云苏,与影捕逐,可不谓悲乎?夫道之动也?《羽失》々,静也若丧若失。?
兮不以死生为二,块兮若以天地为一。生于万物之后不为缓,死于太古之前不为疾,弊万类也不谓之凶,利四海也不谓之吉。夫如是,则巨浸稽夭而不溺。鸿灾冶地而不然,生死不能为其寿天,变化适足寄其腾迁。化而为鱼也。则跃龙门而横碣石;化而为鸟也。则培羊角而负青天。为社也,则长无斤斧之患;为瓠也,则汜乎泱漭之川。物无可而不可,何必守固以拳拳?” 余乎是于?答然而丧其偶,倏尔而失其知。思故池之渌水,忆中园之桂枝。栩栩然若有得,茫茫然若有亡。叹彷佛兮觉悟,魂已归乎北乡。其往也人皆为之避席;其返也鸟不为之
行。歌曰:茨山有薇兮颍水有漪。夷为柏兮秋有实。叔为柳兮
雨飞,倏尔而笑,?
兮不归。 对蜀父老问 龙集荒落,律纪蕤宾。余自丰镐归于五津,从王事也。丁丑,届于?仙桥上送客亭,即相如所谓不乘高车驷马不出汝下者也。遇蜀父老皤然庞眉华?者休于斯,谓余曰:“子非衣冕之族欤?文章之徒欤?饰仁义以干时乎?怀诗书以邀名乎?吾闻诸夫子曰:『邦有道贫且
焉,
也。』当今万方
照,九有风靡,主上垂衣裳正南面而已矣。庸非有道乎?而子爵不登上造,位不至中涓,藜羹不厌,衤豆褐不全,庸非贫
乎?吾视子形容憔悴,颜色疲怠,心若涉六经,眼若营四海,何其无
也!何其不一干圣主,效智出奇?何栖栖默默,自苦若斯?吾闻克为卿,失则烹,何故区区?,无所成名? 余笑而应之曰:”井鱼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墟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盖闻智者不背时而徼幸,明者不违道以干非。是以圣贤驰骛,莫救三家之辙;匹夫高抗,不屈万乘之威。道在则箪瓢匪陋,义存则?组斯违。或立谈以邀鼎食,或白首而甘布衣,或委辂而事属论都之会,或
钩以相遇匡霸之机。亦有朝为伊周,暮为桀跖。当其时也,袭珩?之锵锵;失其时也,委沟渠而喀喀。故使龙邱先生羞闻拥?,雁门太守不知
掖。孟轲偃蹇,为王者师;范睢匍匐,为诸侯客。富贵者君子之馀事,仁义者贤达之常迹。来不可违,类鸿雁之随
;去不可留,同白驹之过隙。行苏、张之辩于娲、燧之年则迂矣,用彭、韩之术于尧舜之朝则舛矣。守夷齐之节于汤、武之时则孤矣,抱申、商之法于成康之
则愚矣。彼一时也,此一时也,易时而处,失其所矣。 大唐之有天下也,出入三代,五十馀载,月?来庭,风邱款
,华旌已偃,羽檄已平。虽有廉、白之将,孙、吴之兵,百胜无遗策,千里不留行,无所用也。社首既禅,介邱既封,创明堂,立辟雍,虽有阙里之圣,淹中之儒,叔孙通之?,公玉带之图,将焉设也?咸英并作,韶武毕用,奏之方泽而地?登,?之圆丘而天神降。虽有伶伦伯夔,延陵子期,
雅曲则风?动,
凄音则草木悲,又何施也?画衣莫犯,囹圄不修?虽有咎繇仲甫之器,释之定国之俦,金科在握,丹笔如
,非急务也。人归东户,家沐南薰。山泽无蹊隧,
犬不相闻。虽有文翁黄霸之述职,子游子
之弦歌,政成礼让,俗被雍和,固无取也。干戈已戢,礼乐已兴,刑罚已措,梁父已?,公卿常伯,庶政其凝,虽有鸿才大略,丽句丰词,发言盈乎百代,濡翰周乎四时,略无益于今
,而适足以怫之。是故天子恭已,群臣演成。攘袂而陵稷契,抚掌而笑阿衡。无为而万物皆遂,不言而品汇咸亨。莫不称赞鸿烈,揄扬颂声。 言殊者招累,行危者相倾。效智者辍谈于草泽,出奇者裹足于山楹。许由去而尧臣不少,善卷逃而舜德不轻。夫周冕虽华,犭爰猴不之好也;夏屋虽崇,骐骥不之处也。载鼷以车马,不如放之于薮
也;乐?以钟鼓,不如栖之以深林也。林数物者,岂恶荣而好辱哉?盖不失其天真也。 若余者,十五而志于学,四十而无闻焉。咏羲农之化,玩姬孔之篇,周游几万里,驰骋数十年,时复陵霞泛月,搦札弹弦,随时上下,与俗推迁。门有张公之雾,突无墨子之烟。虽吾道之穷矣,夫何妨乎浩然?今将授子以中和之乐,申子以封禅之篇,终眇惭乎指地,窃所慕乎谈天。” 于是蜀父老再拜而谢曰:“鄙夫瞽陋,长自愚惑,习俗遐陬,不游上国。闻王人之休旨,听皇猷之允
,亦犹献雉而遇司南,御龙而光有北,请终馀论,永告邛?。” 益州至真观主黎君碑 若夫三清上列,瑶关控
月之图;八
深居,贝阙吐山河之镇。虽复扶桑大帝,传赤字于东华;安宝神君,受青符于南极。犹未能发挥不宰,复归无物之功;开凿妙门,言谢有为之业。其冯冯翼翼,百姓存焉而不知;杳杳冥冥,万族死之而无愠。独为众化之宗者,其惟元始天尊乎? 暨乎蹩蹩为仁,跛跛为义。鸿胪传小儒之具,缄?为大盗之术。尧禹生而天下火驰,姬、孔出而群方鼎沸。则有氤氲帝祖,发皓鬓于东周;兆朕皇舆,飞紫?于西道。凤
开景,返徐甲之营魂;龙光照天,杜宣尼之神气。得一吹万,有大造于苍生;把十蹈五,树灵基于宝祚。能使秦皇东指,见赤舄而长怀;汉帝北游,望青烟而下拜。于是灵山水府,俱为炼玉之场;甲第离宫,多入空歌之地。青牛道士,按锦节于中都,白鹿仙人,列瑶坛于八表。乃剑门西拒,邛关南望。星桥对斗,像牛汉之秋横;月硖萦城,疑兔轮之晓落。武骑迁?之路,冠盖?飞;文翁讲肄之堂,英灵雾聚。岩开菌桂,蕴金碧之祥光;?间吐夭桃,积神仙之粹气。 至真观者,隋开皇二年之所立也。寻属炀帝骄
,蜀王奢僭。冕旒多事,有惭七圣之游;几杖不朝,未遑八仙之术。紫台初构,霜
г衣,碧
新开,蓬莱变海。仙居制度,与?雷而共屯;象帝威仪,将市朝而犹梗。皇家缵戎牝谷,乘大道而驱除;盘
濑乡,拥真人之阀阅。高祖以汾
如雪,当金阙之上仙;太宗以峒山顺风,属瑶京之下视。武皇帝凝旒紫阁,悬镜丹台。运璇极而正乾坤,坐?
而调风雨。变铜浑于九洛,鳞羽登歌;鸣玉銮于四清,烟霞变
。焚符破玺,更闻绳燧之初;剖斗折衡,重睹人伦之制。银书纪岱,登
观以论功;玉牒封梁,下?邱而校美。千龄胎化,申以驾羽之期;万岁岩音,献以华封之寿。耕田凿井者不知自然,鼓腹击壤者不知帝力。呜呼,岂非道风幽赞之效欤?乃回舆诏跸,亲幸樵谷,奉策老君为太上皇帝,仍令天下诸州各立观一所。于是碧楼三袭,上接虹?;绛阙九成,下
星雨。乘?御气,
夕于关山;荐璧投金,岁时于岳渎。此观地当极要,任切会昌。南邻覆锦之城,西
珠之界。使星连注,皇华结辙。既而绿地榛芜,朱宫板
。非夫位膺金策,名载琼轩,为紫帝之群宾,列黄庭之上格,孰能居此?栋梁平圃,丹ぬ长楼。大开
电之庭,广制明霞之宇。 观主三
法师,姓黎讳某,广汉雒人也。金天命秩,即有天地之官;火正分司,实掌羲和之任。夏殷之际,代为伯相。或食邑于鲁,或书社于卫,故鲁之黎城,卫之黎
,即其地也。魏晋之
,或立功于吴,剖符于蜀。在吴者其后封于寿
,黎将故城有黎氏之墓,石文石阙之字在焉。在蜀苻坚时奉为蜀郡太守,北齐时练山为益州刺史,故子孙因家于蜀,法师练山之六代孙也。祖宗父泉,并为州郡都主簿平正七职之任。蜀文公之好智,固让朝恩;秦子整之多才,终从郡辟。礼仪体制,乡校取式于公曹;狱讼章程,府主责成于平正。时无留事,复闻坐啸之谈;野有让耕,重听行歌之乐。元珠结庆,剖江汉之圆
;紫胞贻祉,动岷
之垂曜。豫章七岁,非复常材;朝阳五
,岂云凡鸟?初登小学,笑孔墨之神劳;一见元书,以彭聃为已任。玉笈?囊之术,龙缄凤蕴之图,莫不
楚梦于
中,指鲁城于掌上。临长水而饮犊,不就尧徵。卧巨泽而牧羊,徒劳汉使。冥邱耸驾,左肘符观化之辰;谆壑停装,横目传栖真之地。 贞观之末,有昭庆大法师,魁岸堂堂,威仪肃肃,裂圆冠而焚俗制,横大帐而抗山谷。声若坻颓,辩均涛发。仲尼河目,飞电惊人;子贡斗
,连环动坐。昂昂不杂,如独鹤之映群
;矫矫无双,状真龙之对刍狗。于时三蜀耆老咸相谓曰:“兴大道者,其在兹乎?”初袭羽裙,且莅真
小观;才麾玉柄,已驰天下大名。寻而广汉士人固请法师为灵集观主,去长桑之故苑,临隐┍之新邱。经之营之,既雕既斩。银台中天而孤出,珠树匝地而丛生。同赤城之建标,有黄房之贞构。观中先有天尊真人石像,大小万馀区,年代寝深,仪范凋缺。沈沈宝座,积万古之埃尘;邈邈琼颜,被千龄之苔藓。法师睹斯而
涕曰:“不图先圣尊容,零落至此!”乃重趼即路,无?永哀。栉沐几于四时,栖遑周于百舍。誓将崇辑事毕,然后寝食为期。乡曲争持钱物,竞施珍宝,费馀巨万,役不崇朝。还开紫翠之容,更表圆明之
。行益州刺史驸马都尉乔君,主婿懿亲,勋门盛族。任高方面,寄切西南。法师道叶半千,神疑正一,而至真福地。荒凉
久,不有上德,其谁振之?又表请师为至真观主,法师升堂慷慨,吐纳元科,摄齐嘹亮,分明紫诀。词峰?郁,触剑石以飞扬;义壑泉奔,横玉轮而浩
。入其门者披烟雾于九天,闻其音者听咸韶于三月。由是户外之履,鱼贯江水;堂下之宾,鸿行关
。黄老之学,复于今矣。 则有王孙之
,都公之伦,名亚
陵,气高韩魏。?裘玉剑,散圆庭以陆离;骥子银鞍,委山衢而沛艾。法师以兹众施,即于天宫后起大讲堂,并造长廊二十馀丈。琳堂郁其峙起,星闱忽以环周。仰{
叫}{
条}以嶙峋,下峥嵘以广朗。
娥假道,窥玉女于南轩,
乌回辔,?青禽于北阁。又于观内铸铜钟一口,重七十斤,立石坛三级,周回一百步。悬黍玑于碧落,明月
光;建琼
于元都,飞霜蓄韵。坛开锦砌,类江浦之澄霞;庭列瑶阶,疑昆邱之积雪。每至三辰法会,八景真游,霓裳
耀魄之华,羽盖转风?之路。通天亘景,兼造化之全模;带鸟衔虹,连飞动之奇势。可谓德光而功济,道胜而名扬者也。 前长史范
公,一代羽仪,门倾四海。前长史谯国公,两朝肺腑,威动百城。并屈银黄,俱伸元素。法师雍容坐镇,啸傲行藏,虽郭先生之礼峻晋侯,蒙庄子之身轻梁相,不能尚也。若夫言出于口,龙骥所不能追;行成于心,王公所不能及。悲怀犭旬物,风雨晦而逾勤;苦节横秋,冰霜急而逾固。户居环堵,而岁计有馀;道周ㄗ稗,而
用无竭。双于学
灵山别立仙居一所,即至真之珠庭也。栽松莳柏,与月树而
轮;刻角雕甍,共星楼而接翼。苍郊却倚,犹太行之北登;锦肆前通,似灞陵之南望。华表千年之鹤,未见成都;津亭八月之龙,时归乡里。法师出家入道,三十馀年,弟子所得亲施,不可称量,尽入修营,咸供众用。见诸疾苦,便开五
之囊;遇彼饥寒,辄有千金之费。巾拂之外,馀无所留。凡所经过,洪济多矣。 法师又于咸亨二年正月十八
寝疾之际,闻空中有声曰:“天上今
相烦为玉京观主。”法师辞以至真功德未就,固请不得行。少选之间,所疾便愈。左右侍者,无不同闻。自是远近道俗,咸共惊嗟,曰:“天上知余不肖,将弃余矣!” 上座监斋某等,并回
左映,策地景于丹田;浩气中升,养天倪于紫室。虽复同班玉籍,并列仙宫,每屈宗师之道,仍修弟子之敬,亦犹披衣?缺,同德而相尊;?将鸿?,比肩而相下。大弟子并仙庭十哲,道家童师,闭门炼火,陪啸父之高烟;卜肆驱筠,记壶公之远御。咸用辑琼台之坠典,正搴树之颓风。散在人间,敷扬道教。可谓庚桑畏垒,致大壤以匡时;范相鸱夷,行计然而济俗。佥曰:“吾师也,整万物而不以为义,利万代而不以为仁,逍遥乎有无之表,仿亻皇乎尘垢之外。”东郭顺子,无择存而不论;伯昏瞀人,御寇论而不议。岂使为山九仞,道不列于珠庭;筑馆三休,功未书于瑶版?下官
方看博,邀赤斧于禺山;失路乘槎,问君平于蜀郡。汾
处子,目击而言忘;汉
丈人,德全而机谢。是用搜奇井络,题片石于灵邱,观艺协晨,见乘?之飞将。苍苍中野,同销地媪之魂;眇眇太初,独昧天师之化,其词曰: 象帝之先,其谁之子?徒观其妙,莫究其始。果而勿代,为而不恃,强为之名,谓之道纪(其一)。 太朴云季,孝慈已彰。邈邈帝祖,绳绳帝乡。曰神曰圣,为龙为光。千年受?,万古称王(其二)。 于铄帝唐,丕承天秩。道风吹万,元猷配一。五载乘?,三山礼
。荐璧延士,投金访术(其三)。 地分舆井,城连剑阙。锦濑开霞,嵋峰吐月。白?舒卷,青山回没。菌阁香飞,桃源花发(其四)。 紫宸高映,凡宫
开。岩舒金碧,地起楼台。鹤飞龙度,鸾歌凤回。星雨交接,风烟去来(其五)。 宝
涵影,玉颜乃眷。神剑九光,华冠万变。
轩朝敞,?歌夕转。紫树琼钟,元坛竹院(其六)。 伟与上士,昭哉至人!笙簧道德,粉泽人伦。汾
处子,箕山外臣,遂荒白屋,奄有元津(其七)。 玉扃将坠,金阶无主。草滋红壁,苔凝绣柱。式伫贤才,崇其?矩。福庭霞焕,仙徒雾聚(其八)。 缥缈四真,雍容十哲,俱升紫宇,并邀清节。松子排烟,焦君卧雪,辨?悬寓,神游朗彻(其九)。 玉垒庭绅,珠乡胜践。钟鼎纷蔼,江山悠缅。薛县池平,莱州水浅。悬
月于鳌极,播天人于凤椽(其十)。 郑太子碑铭 若夫苍
授邑,载杓西邻之际;赤鸟告祥,方崇北面之尊。海内奔波,三分与二分
竞;寰中同会,七百与八百相符。故能安地轴之倾轮,补乾弦之落紊。如砥平道,诸侯遵卜洛之郊;似石磐基,宗子绍维城之固。大矣哉!周之有天下也。年将庆远,叶带枝繁。郑国桓公,宣王母弟。水双河济,
?雨以开封;皋二成平,连古今而锡类。犬牙晋楚,鼎定齐秦。时遇斗蛇之馀,乍进牵羊之弊。虽地承负黍,国祚弥而无穷;天锡香兰,家风邵为逾远。 太子寿者,康公之子,桓公之二十代孙也。聪明神智,晖映当时。涯?清深,指鳖川而
量;?璋特达,与龙略而齐光。因以运逢
城,败我郑次,辛亥之岁,崩山
岸。馁锐气于韩兵,降志辱身;钦盟符于晋血,邑封千户。官具百僚,今之寿城,斯其地也。享年七十八,薨于晋,葬于天陵南。灵原超忽,永深埋玉之悲;荒陇凄其,谁识生金之字? 玉京观道士郑大量家长郑君,则合宗并太子之后,胜业孤扬,清晖竞远,逍遥林外,放旷烟霞。凝皓素于黄庭,养神气于元宇。以为霓旌扬汉,犹寻朽骨之灵;鹤驾停空,尚谒先人之墓。于是芟荒?蔓,徙植延
。丰碑下鹿卢,高坟疏马鬣。得青乌之旧地,临绛邑之新田。于是大唐总章元年岁次戊辰五月甲申之一
也。尔其表里山河,极目原野。九京以送其往,二水以
其恶。山岩霜雪,邀处子以同嬉,奋{已山}衣冠,侣群仙而共远。窥晋臣于泉路,依希夏日之光,思汉帝于?衢,仿佛秋风之咏。虽复相望绝代,固可气类同年。岂使素烈景风,清猷澹味,金石之美。堙灭而无闻乎?故式绍前范,传之永代。将
月以居诸,邈宇宙而长久。词曰: 周封懿族,郑国开疆,始连高华,终带崇芒。东西橘徙,人物绛乡,萧条河曲,凭?余荣
。戎马生郊,兵车
辙。众雄相竞,郡公未绝,烟尘四起,纵横四结。园寝成泣,Τ
成血。家声已溃,出质而来。西光未谢,东府行开。乡关寂寞,城邑徘徊。三乡二鄙,风月池台。广
已失,年其不朽,魄散东山,魂归北郏,披榛卜葬,分晋献绛。
泫仍泣,?屯即愁,川源遽徙,居处不留。源既号灵,城犹名寿。摧残剪树,零落为邱。碑失黄砻,铭摧白楸。猗欤积善,克昌后孕。凡灶九飞,清溪千仞。眷兹幽陇,清风丕振。勒石扬声,闻之陈信,左右原野,表里山河;析城王屋,汾川帝歌。新城树少,故绛人多,悠悠万代,见此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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