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七章 租船(1)【求月票
未央宫想要东宫太皇太后不敢干政?
那东宫怎么才会不敢干政?
当然是要出一个大篓子。
甚至是出一个大丑闻!
以此为由,让东宫从此不敢再干涉国家政务!
就像当年,太宗皇帝
死郅候薄昭。
从那以后,整个太宗朝,所有的外戚,全部变成了乖孩子,人人噤若寒蝉,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乃至于,当如今的太皇太后,寻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胞弟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贵族和大臣们打着教育的旗号,对着窦氏兄弟指手画脚。
窦长君到死也不能封侯。
太宗于是成为了那个言出法随,口含天宪的天子。
假如不是晚年栽在了新恒平身上,几乎就是全无污点的圣人。
当今天子号称‘太宗指定隔代继承人’,安能不学其祖父故技?
一念及此,袁盎就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位江都王。
江都王想当赵王?
这就是他可以利用和突破的地方!
“大王无须忧愁…”袁盎笑着道:“当今陛下待大王,如先帝之于梁王,如国之佐也!且夫大王仁德恭孝,天下皆知,或许,陛下长久不定邯郸之主,乃是特意等候大王立下功勋,为大王而留之…”
袁盎可不管自己说的话是否属实。
他现在只要忽悠住眼前的这个年轻的江都王就可以了。
刘阏闻言,似乎也被袁盎的言论所打动,他喜不自胜的道:“若果如公之言,寡人能得王赵国,必有重谢!”
但随即,他又消沉了下来。
这功勋,可不好立!
是其尤他的这个江都国,地处大江下游。
本来,周围还有东鸥这样的小受可以调、教。
但奈何如今东鸥已然变成了东海郡。
据说,再过几年就要变成东海君的封地。
当然了,现在,这个东海郡还是一个依附在江都国之上的附庸。
其境内的官员、士绅甚至地主,都是从江都迁徙过去的。
正是因为有了东海郡,江都才能实现消灭乞丐这一伟大政绩:当年,张释之为江都国丞相,在风灾过后,既下令
绝乞丐。
理由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
乞丐这样的群体,有手有脚,却不去劳动。
简直是违反了先王的教诲,对不住祖宗神明。
必须进行改造!
怎么改造?
当然是发现一个抓一个,然后统统用皮鞭和刀剑,押着去东海郡开垦土地,营做作坊。
而江都国的新兴地主阶级,对此是四肢都举起来赞同的。
他们早就对廉价劳动力,充满了饥渴。
于是,在他们的配合下,整个江都现在别说是乞丐了。
就是无业
民都很少了。
地方上的游侠不是北上去了怀化,就是被吓得逃到了齐鲁。
如今的东海郡,主要在当地开发的人,就是地主们的佃农以及官府押去强制进行劳作的乞丐、游侠等‘末业之民’。
因为此事,加上当年风灾的处置得当。
张释之在江都获得了万民拥戴。
尽管他如今已经病逝,但他的祠堂和祭祀,却已经遍及全吴。
而对刘阏来说,东鸥变成了东海郡。
这意味着他失去了一个可以轻松攻略,获取功勋之地。
剩下的闽越和南越,则体积有些大,难以下嘴。
何况,他们现在也乖巧的很。
没看到现在在这广陵江上的船舶吗?
不是南下去南越的,就是去闽越的。
中国的稻米、布帛、铁器和丝绸以及茶叶,源源不断的输入闽越和南越,解决了这两国的许多问题。
而来自南越和闽越的甘蔗糖、象牙、香料以及珍珠等产品,则源源不断的通过长沙和江都,
向中国腹地。
现在,闽越和南越,都已经放弃了自己铸钱,改而用长安铸造的五铢钱作为货币。
而这也意味着,南越和闽越在事实上开始从经济上接受中国的统治。
南越如今甚至连军队调动,都开始通过长沙国,向长安报备了。
南方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
刘阏想着这些事情,也不由得闷闷不乐。
好在,他并非仅仅只有开疆拓土,才能赢取自己皇帝哥哥的
心。
“太傅可知,今
寡人出巡,所为何事?”刘阏得意洋洋的昂着头说道。
“必然是广陵造船厂…”袁盎在心里说道。
江都上下谁道知不,这位大王隔三差五,就要往广陵城外百里的江边造船厂跑?
那个造船厂原本是旧吴之时,吴王刘濞营建的一个大船厂。
巅峰之时,每年有三千船匠在其中工作。
生产着包括巨型楼船在内的许多战舰。
刘濞覆灭后,汉军南下,这个造船厂被汉军接管。
随后,江都王就国广陵,他来到广陵城即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那个造船厂视察。
从那以后,这个造船厂就成为了江都最神秘的地方。
许多人只有耳闻,却不曾亲眼目睹过船厂内的盛况。
袁盎来到广陵城也有数月了。
但是,却也从未亲眼见过那个造船厂的模样。
因为,当地已经成为了军事
区。
汉军在船厂周围设立了哨卡,
止一切闲杂人等靠近。
就连他这个江都王太傅,曾经私下驱车前往,都被拦在了门口。
汉军丘八大爷们的脾气,向来暴躁的很。
没有命令和公文,别说是什么两千石了。
丞相也得在门外吃瘪。
不过,袁盎到底是袁盎。
知己满天下,好友遍四海,这可不是吹牛。
虽然进不去,但他却有着许多关系和渠道,能知道这个船厂到底在干嘛。
综合许多消息,袁盎知道,这个船厂里,有着整个汉室最好的船匠。
楚国,旧吴、齐鲁等王国之中的知名船匠,几乎都被集中到了这里。
足足有超过五千人的船匠和工人,在此
夜不休的建造和设计着船舶。
但,具体这个船厂所造的船舶,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袁盎费劲了许多关系,也没有打探出来。
只知道,楼船将军在去年夏天亲自来到这里视察新型战舰,随后,隆虑候靠着产自这里的新型战舰,横跨了海洋,找到了倭奴列岛。
“是寡人与陛下都每
挂记于心头的‘江都船厂’!”刘阏却是得意洋洋的对着袁盎说道:“此船厂,为天下第一船厂,云集四海列国最著名之匠人,岁耗钱财,数以千万!今
,是此船厂的全新捕鲸船下水之
…”
“太傅候时到可别被吓着了…”刘阏满脸骄傲的说道。
虽然,他嘴上说‘寡人可不是来当船匠的…’。
但实际上,他却比所有人都关心船厂的进度。
去年,福船下水,是他亲自目睹的。
今天,这捕鲸船下水,他照例要来刷波脸。
………
袁盎很快就知道了,刘阏所说的‘太傅候时到可别被吓着了’的意思。
此刻,袁盎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艘从船坞中缓缓滑入江水之中的巨舰。
这是一艘充满了艺术感的巨舰。
长约十余丈,高约三丈,立在江水之中,犹如一座小山。
巨大的桅杆,高耸入云。
远远的隔着,袁盎都能感受到,这艘巨舰的强大和无敌。
用它去捕鲸?
这鲸鱼该有多大?
袁盎从未见过鲸鱼。
但以他所知,这样的巨舰,恐怕庄子所说的鲲鹏,也是能捕上一捕的。
但问题是…
“这艘巨舰,单单是用料,恐怕就是价值数百万的木材…”袁盎在心里想着:“若算上其他与人工以及维护,恐怕
两千万都打不住…”
“这样的巨舰,造了出来,谁用的起?”袁盎喃喃的说着。
“自是用得起的…”刘阏看着这艘巨舰,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提起绶带,对袁盎介绍道:“太傅,此舰,乃是以深山之中,三百岁以上之巨木为骨,用桦木为板,单单是木材所耗,就价值千万!”
“算上人工与其他物件,价值超过三千万!”
刘阏走下王驾撵车,在船厂工匠和官员的簇拥下,走向那艘巨舰,然后登上甲板,袁盎紧随其后。
一上甲板,袁盎就感觉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这艘巨舰的甲板上,居然固定了一台巨大的
子弩!
这种汉军用来守城的利器,被安放在这艘所谓的‘捕鲸船’上,袁盎无法想象,这到底是民用的船舶,还是军用的战舰?
更重要的是…
三千万打造一艘这样的巨舰。
能收得回成本吗?
三千万!
相当于某些经济不太发达的地方的一郡一岁田税啊!
便是汉家的万户侯,一年租税所得,也不过千二百万而已。
号称富甲天下,为汉家列侯最富的平
侯家族,一年租税所得也不过三千万!
一艘这样的巨舰,就要三千万!
十艘就是三万万!
谁用得起?
怕是天子也是用不起的!
“起帆吧,挂上隆虑的标志,等隆虑过来提船!”刘阏却是在视察了一番这船舶的构造后,就对着左右吩咐。
这又吓呆了袁盎。
隆虑?陈嬌?
那个出了名的纨绔跟二世祖?
他来提船?
“看来吾想差了,当今根本就没有要
平外戚的心思…”袁盎在心里想着:“三千万的船,说给就给,今上非但没有制裁外戚之心,相反,在放纵外戚!”
是啊,三千万一艘的军国重器,被一个纨绔子拿去当玩具!
当年纣王为讨好妲己,恐怕也没有这么败家过,所谓幽王,烽火戏诸侯,也是大大不如!
三千万!
太宗时,曾经想修个亭子给自己享受,结果一听报价,要然居百金。
于是感慨:百金中民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
于是,马上不修了。
太宗自己,节衣缩食,至今其神庙之中所供奉的衣冠,都是与寻常百姓无二的普通常衣,用丝绸的地方都很少,唯有那套天子衣冠,才用了丝絮。
他喜爱和宠爱的妃嫔,衣不拽地,帷帐无文绣。
陵寝所在的霸陵,没有金银铜等贵金属器皿,全部都是瓦器,连个坟头都不起。
结果到了他的孙子这里,三千万一艘的巨舰,拿去给皇后的弟弟当玩具…
太宗一生用度加起来,能有三千万吗?
袁盎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
但,转念一想,袁盎又觉得不对。
今上在俭朴方面,确实不如他祖父。
但是不也大手大脚的给自己享受的君王。
今上虽然常常说:食不厌
脍不厌细,追求最好的口感,喜欢在宫里面吃美食。
但,他所吃的食物,却都是自己的宦官和侍从们种的。
今上诸妃,最受宠的义夫人,听说也是自己养蚕织布。
皇后陈阿娇算是最被宠溺的,但也只是不用自己养蚕而已。
今上即位四年来,天下水利工程是铺满了少府和大农衙门的案台。
但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宫室却是一间也没有多修。
传说,今上甚至在去年下令,命令自未央宫的度用中拿出一半,给武苑和太学送去…
这样一个君王,会将几千万的东西,拿来当玩具?
这大抵是不可能的?
但袁盎对陈嬌兄弟的印象,却真是坏到了极点!
这两个祸害,当年在长安,拿人钱财,不给人办事,将外戚列侯的脸都丢光了!
若非如此,今上怎么会放他们去安东?
果不其然,袁盎随后就听到刘阏说道:“隆虑的钱可送来了?”
“回禀大王,隆虑候在月前,已将三千金保证金与一千金之租税送到了长安陛下之前…”一个官印说道:“此乃长安发来的回函…”
刘阏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满意的道:“如此甚好,等隆虑来提船吧!”
然后,他走到已经思维混乱的袁盎身边,得意的道:“太傅,此船造价虽然高昂,但其未出船厂,就已为隆虑所租!”
“租?”袁盎不明所以,问道:“此是何意?”
刘阏哈哈大笑,这所谓的租赁,可是他的得意之作。
虽然有着皇帝兄长的提点和帮忙完善,但这念头和脑
却是他所开的。
此刻,他当着袁盎的面,当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完美的主意告诉袁盎,再通过袁盎的嘴巴,传播到天下去,为他营造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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