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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深海 1
 当秋天来临时,幕北的匈奴人进入了最后的疯狂时刻。。

 左贤王狐鹿涉在半个月内,巡访了整个的天山附近的牧场。

 大量的草料和物资,都已经准备完成了。

 但,狐鹿涉心中却依然有着深深的忌惮。

 “派去西域的使者,有回报情况吗?”狐鹿涉问着一个在他身旁,华服右祍的汉人,这是他今年得到的‮人个一‬才!

 据说,他曾经是汉朝皇帝身边的‘侍’中,服‘侍’汉朝皇帝数年,因为一个小过错,而被皇帝责罚,发配到了榆林为边民。

 即使如此,此人也依旧忠心耿耿。

 狐鹿涉派去河套和幕南,专‘门’负责收买和拉拢汉朝文人士大夫的贵族,几次三番劝说,威‘’利‘’,也不能得逞。

 他依然忠心耿耿的忠于那个皇帝。

 直到最后,此人在榆林得罪了榆林校尉,不得不亡命草原,来到匈奴。

 就算如此,他答应给自己效劳的条件里就有一条——绝不参与和参加任何针对汉朝的策划与政策。

 这要是在十年前,匈奴全盛之时,镇世界的时代。

 这样矫情的汉人,早就被下面的贵族戴上枷锁,作为配种机器使用了。

 但在如今,匈奴衰弱,甚至已然分裂的今天。

 每一分力量都是弥足珍贵!

 更何况,这个汉人来到狐鹿涉身边后,立刻就展现了奇效。

 他不仅仅在管理和组织上,是狐鹿涉生平所见的奇才。

 天山附近,匈奴猬集了二三十个部族,十余万人。

 在过去,匈奴人根本无法协调这么多的人生活在一个如此狭小的地域,但在此人的组织和规划下,匈奴却可以从容的安排和协调各个部族之间的利益冲突与矛盾。

 更夸张的是,此人还善于分析局势。

 他来匈奴不过三个月,就已经可以将匈奴国内的情况和问题都分析的头头是道,让狐鹿涉听的目瞪口呆。

 “这样的人才,匈奴闻所未闻…”狐鹿涉在心里叹息着:“只有汉朝,才能出现如此的人物!”

 经历了马邑、高阙之战和燕蓟之战的惨败后,匈奴上下的‘’气神,几乎被汉军打光、打没了。

 曾经,匈奴骑兵在长城脚下耀武耀威,飞扬跋扈,根本不将汉朝和汉军放在眼里,自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但如今,情况彻底反转。

 被打到绝望和恐惧之中的匈奴贵族们,对于汉朝和汉朝文化、体制和制度,全面倾倒。

 上至单于下到牧民,都是一口一个‘必须汉化,不汉化,匈奴就要灭亡!’

 一个个孪鞮氏的子孙,都开始学习起汉朝人的饮食、用餐习惯。

 若非游牧民生于马背死于马背,他们恐怕连长袍宽袖也会穿起来——事实上,已经有几个高阶贵族子弟,传起了中国的深衣和常服。

 而单于句犁湖就更夸张了,他在上个月,命令工匠,仿照汉朝皇帝的天子冠琉,给自己打造了一顶王冠。

 为了彰显自己的威权和地位,或者说为了麻醉自己,句犁湖命令工匠制造的这个冠琉必须有十三行琉珠——这是因为汉天子的琉珠有十二排…

 但狐鹿涉却对这样的情况,深恶痛绝,厌恶至极。

 因为他发现,‮道知不‬在什么时候开始,王庭的贵族们就开始一切向汉朝靠拢了。

 文字要用汉朝的,作战方法和训练方法要跟汉朝学习,甚至就连饮食起居也‮得不恨‬跟长安城里的汉朝贵族一样。

 前两者还可以理解,狐鹿涉甚至是支持的。

 匈奴没有文字,没有法律,没有组织,更没有什么系统的训练和作战方法。

 打仗全靠经验和天赋,‘’锐部族,类似胥纰骑、折兰骑,凭借着出‘’的天赋以及默契的配合而存在,哪怕是在他们横行世界的鼎盛时期,也并不讲什么战术和组织,一切全凭临场自由发挥。

 而杂牌部族,则是一片‘’哄哄。

 打打顺风仗,摇旗呐喊,他们可以。

 真要跟汉军主力作战,一个冲锋,就能打得这些渣渣哭爹喊娘,只恨爹妈没生四条‘腿’。

 而那些所谓的曾经被吹上天的王牌和‘’锐,也跟纸糊的一样,一个又一个败亡。

 从马邑之战开始,汉朝人就开始采用的新的战法和新的作战模式。

 各兵种之间密切配合,弓弩兵、步兵、骑兵,相互‘’替掩护。

 他们作战,如同艺术,让人目不暇接,震撼无比。

 与之相比,匈奴人的所谓‘’锐的所谓战术,就跟草原上骑羊的小孩拿着那把木弓就想去‘’雕一样可笑。

 所以,在燕蓟之战中,尝到了汉军作战方式的苦头后,狐鹿涉做梦都想要训练和培养一支类似的军队。

 但连饮食起居乃至于生活习惯,也要全面学习汉朝,这就有些过分了。

 狐鹿涉甚至怀疑,真要这么玩,几十年后的匈奴还是匈奴吗?

 不是一个披着匈奴马甲的汉朝分部?

 真要是这样,匈奴人还挣扎个什么?干脆投降得了。

 汉朝皇帝估计也不会过于苛责和责备。

 ‮定不说‬,大家伙还能在长安城里过上舒服安逸的小日子呢!

 ‮这到想‬里,狐鹿涉就不得不在心里摇了摇头。

 “左贤王,西域那边的使者还没有回来…”那个汉人骑着马,对狐鹿涉说道:“不过,我觉得,应该也就这一两吧…”

 此人‮音声的‬,将狐鹿涉拉回现实。

 他扶了扶自己的马鞍——匈奴人制造的马鞍,比起汉朝的马鞍,显然劣得多,特别是在舒适‘’上,相差甚远。

 汉朝的马鞍没有凸凹感,也不会伤及大‘腿’。

 但匈奴人制造的马鞍,却有着各种各样的别扭,经常蹭伤大‘腿’两侧。

 为了防止这种伤害,所以需要不时的调整马鞍。

 狐鹿涉倒不是没有那些‘’致的汉制马鞍——事实上,他甚至有一套汉朝校尉用的马鞍。

 但他‮意愿不‬用那些汉朝的造物。

 他更愿意使用匈奴制造的马鞍——尽管这种马鞍很劣。

 因为,他是左贤王,他需要告诉每一个看到他的匈奴贵族和骑兵——大匈奴还有希望,只要他活着,匈奴就不会对汉朝低头!

 “等西域使者回来,立刻告诉我…”狐鹿涉回头笑着,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忽然问道:“对了,先生,听说汉朝的武苑之中,有一部藏书,名曰《离合书》,乃是汉朝丞相周亚夫、曲周候郦寄以及车骑将军义纵合著?”

 ‘先生’听了,微笑着点头,道:“确实有此书…”

 狐鹿涉闻言,心跳陡然加快。

 他觊觎这部汉朝的兵书,已经很久很久了。

 燕蓟之战前,他就听说过这部书的名字,几乎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是一部汉朝最强的几个将军将其毕生心血和用兵心得集合起来的一部巨著。

 据说,哪怕是在汉朝,能够接触到这部书的人物,也至少需要是野战军团校尉以上的骑兵将官!

 而且还需要由一位汉朝德高望重的大人物的亲自推荐和许可,方才获准接触。

 据说,每一个汉朝知名大将的‘’头和书柜里,都必有着部书,他们每天都会阅读和学习,以从书中取营养。

 狐鹿涉想要这部书都快要疯掉了!

 特别是燕蓟之战让他亲眼目睹汉朝骑兵的战法后,他对这部书的重视程度,上升到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

 可惜,到今天为止,他连那本书长什么模样,有多少字,里面有多少篇都完全不清楚。

 哪怕他曾经悬赏三千金,也没有买到那本书的只言片语。

 而他身边的这个汉朝人,却曾经担任过汉朝皇帝的‘侍’中,服‘侍’皇帝起居。

 狐鹿涉有理由相信,此人看过,至少是知道这本书里的内容。

 但他不敢强迫‘’问,更不敢威‘’此人供述书里的内容。

 因为‮道知他‬,他若敢那样做,那么以此人一直以来表现的个‘’,必定会宁死不从,甚至于‘玉’石俱焚。

 对于这个倔强、聪明、有风骨的汉朝人,狐鹿涉既爱又敬。

 因为,草原上从来没有这样的人物。

 再者说,狐鹿涉已经离不开此人的辅助了。

 没有他帮忙,狐鹿涉甚至怀疑,自己恐怕控制不了如此多的部族和各自部族的矛盾、冲突。

 所以,他只能旁敲侧击,只能通过潜移默化,希望可以感化这个汉朝人,让他成为他的忠臣。

 若能让他归心,狐鹿涉确信,自己将来有此人辅佐,必定能中兴匈奴。

 即便不能收复故土,也可以与汉朝共存。

 ‘先生’却是似乎没有发觉狐鹿涉的企图,或者在他心里,对这种事情没有提防,所以,他闻言笑着道:“屠奢,此书乃天子亲自下诏,于元德二年命令丞相条候周亚夫率领曲周候郦寄、弓高候韩颓当等大将开始编纂的一部专‘门’指导和指使骑兵训练、战斗和编组的兵家巨著!”

 “为了编辑此书,丞相、曲周候等明公曾经三下地方兵营,请益军中名宿和练兵大才,采五十余位校尉、将军的用兵、练兵心得,再结合马邑之战的实战经验,用时三年方才成书!”

 “全书总共分为十二篇,一百三十二章,四十余万字,‘’图和演示图五百余副…综合了骑兵的日常训练、战马管理、组织、战时临敌排阵,乃至于战后后勤各个方面,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乃武苑三大书之,素来只供给野战军团校尉以上高级将官阅读!且只限于在武苑之中阅读,不许抄录,不许复刻!独将军列侯能藏其书!”

 这一番话听得狐鹿涉心往神怡,不能自已,连连感叹:“如此神书,先生可看过?”

 对方闻言,先是一楞,然后就笑‮来起了‬:“屠奢…吾只是区区一‘侍’中,如何有资格看这样的巨著?”

 但狐鹿涉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之中的停顿和犹豫。

 “他看过那本书!”

 “而且不止一次!”

 狐鹿涉在心里面大喊,他甚至有些忍耐不住,想要‘’问和拷打对方,以此获得那本书中的内容。

 但‮道知他‬,这样做很可能‘’飞蛋打。

 再一想,反正此人已经落到了自己身边,还能跑不成?

 他就算在怎么忠于汉朝,当他来当匈奴之时,来到自己身边‮候时的‬,已经注定不能离开了。

 汉朝皇帝和汉朝的君臣也不可能再放过他这个叛徒了。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将那本书的内容,全部告诉我…”狐鹿涉在心里说道。

 然后,他就哈哈的一笑,点头道:“也是,这是本屠奢多想了…”

 ‘先生’听了,也是微微一笑,表示理解,道:“在下幸‘蒙’屠奢不弃,能够收留和任用,感‘’不尽,若是看过那本书,必定会将内容告知屠奢…”

 狐鹿涉听着点点头,似乎完全相信了对方的说辞,但心里面却是跟镜子一般——这人对汉朝还有念想,还有奢望和期盼。

 自己必须想办法,断绝对方的念想和期盼,让不得不全心全意的为自己效劳。

 “我得想个办法,告诉汉朝人,有个叫罔的罪臣在给我做事…”狐鹿涉在心里盘算着:“最好让汉朝人杀了此人的家人,使之彻底绝望!”

 这样想着,一个恶毒的念头就已经成型。

 而在他身边,罔依然呵呵的笑着。

 但是…

 在内心的深处,罔明白,并且清楚,天子‘’托给自己的任务,又接近了一步。

 但他不能庆幸,也不能放松。

 他的使命,远远没有到完成的哪一天。

 “爱卿,此去,爱卿身负重任,朕在长安必夜为爱卿祷告,愿爱卿马到功成,为我诸夏,除匈奴之患!”想着天子当初亲自‘’给自己的任务,罔的意志和决心就更坚定了。

 ‮道知他‬,并且明白,自己肩负着什么样的责任和任务——离间匈奴君臣,破坏匈奴国内团结,进一步肢解和分裂匈奴!

 要完成这个任务,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取信于眼前的这个匈奴左贤王,让他完全信赖和相信自己!

 只有他相信自己了,才能再进一步,完成自己的使命!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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