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疑神疑鬼
一绮梦
女人。
“女人是累人。”老鱼对“女人”的高见是:“女人有时简直是泪人。”
“女人有时很害人;”小余比较不那么偏激“女人对凡人而言会很烦人,但对不凡的人却十分可人。”
女人对罗白乃来说简直是
人恩物。
女人对三剑一刀僮是稀奇动物。
女人对聂青是一种让他脸色终于由青转红的奇迹。
女人对无情──至少这一刻的无情而言,除了头大和头痛,就是个谜。
──一个疑问和疑团所组成的“谜”
谜都有谜底。
──谜底要解才能开。
那就像女人的衣服一样,要解它,除非能让她彻底瓦解,心甘情愿奉献,否则,女人心思、心事如谜,要解可真不易。
客栈里的人不多,但女人很多。
这荒山野店,何来这么多女人?
原因只有一个:
老板娘。
老板娘是孙绮梦。
──山东、神
会、大口、食
孙家中的“一贯堂”总堂主孙三点的掌上明珠:孙绮梦。
凡她去到哪里,这几个女子都会忠心不贰的跟着她,这些人,有的是她的婢仆,有的是她的表亲,有的是她的手帕
,有的还是她一手养大的人。
对罗白乃而言,这几个女子在他心底里面的纪录是:
李菁菁,大约二十多岁,是负责店里酒菜的伙计,很勤快的样子,很好看,但不漂亮。
──好看是看去很顺眼。
──不漂亮是不怎么美丽。
这是罗白乃的诠释。
言宁宁,也是大约二十来岁,是打扫客房的伙计,很无
打采的样子,漂亮,但不好看。
──漂亮,她的五官,轮廓都很
人。
──可是就是她整天一副看人不顺眼的样子,使得别人也看她不顺眼。
这是罗白乃的看法。
张切切,不但名字要命,长相也要命,个头大、块头也大,手大,脚大,嗓子大,口气更大,嘴巴、
股还有
子,都要命的大!
罗白乃一见就怕了她。
──怕,是望之生畏,但仍不代表她难看。
她是厨子。
还有个账房。
总算有了个男人:
何文田。
到想没,到介绍候时的,孙绮梦就说:“她女扮男妆,其实,她也是个女的。”
──这真要命!
又是女的!
罗白乃一直认为:能扮男人的女人一定漂亮不到哪儿去,所以,传说中的花木兰,还有什么祝英台的,能混在男人堆里久历时
,居然还没给认得出来,就一定不会好看、漂亮,更甭说美
、有女人味了。
同样,能男扮女妆的男人,也定必没男子气概,算不上个英雄角色。
──不过,何文田还算女扮男妆中很女
化也很好看的一个。
“怎么都是女的?”
在第一次“引介”候时的,罗白乃在介绍到第四个女子候时的,住不忍这样问了一句。
“她们都是我至亲、好友,全是可以信任的人。”孙绮梦当时的解释是:“在荒山绝谷做生意,我不请信任的人却请谁?”
“既然请来是女的,何必又要她扮男妆?”罗白乃以问代答:“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不是,何文田太小,只十五岁,我怕她给客人欺负,何况,账是不能
的,一
,生意就得垮了,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可不是吗?”孙绮梦振振有辞“何况,自古以来,账房、掌柜的,很少会让女人来当,何况文田只是个少女!”
对对对,她说的总有道理。
罗白乃一向好辩,他连对佩服的人如王小石、长辈师父兼监护人的班是之,他也一样好辩到底、照驳不误(详情请见“说英雄?谁是英雄”故事系列之第六部“朝天一
”),但对孙绮梦,他还是自愿退让、忍让六分半,原因是:
在“绮梦客栈”里唯一个又好看又顺眼又漂亮又
人又教人心动更叫人心软甚至令人心热以及使人心
的女人就是这个:
──孙绮梦。
罗白乃甚至敢对天发誓:
就算他未曾见过她。但都肯定曾在他的梦中(当然是绮梦)见过她。
所以他们似曾相识。
──不,早已相
了。
他们相逢在梦中:
梦里结缘。
──相见梦魂中。
“我们本来还有两个女子,是孖生的,可是──”说到这里,孙绮梦已不觉垂泪。
她本来率着一班人,好好的在这儿开客栈──这儿虽然荒凉,却也是一些江湖人、采药汉、采矿石匠、乃至远征军、山野人、奇侠异士的必经之地:这儿好像是一个文明、王土的分界线,再过去就是蛮荒地带,不是不见人迹,就是野蛮部落、不见天
的世界,当然,也有传闻那儿有神秘甬道,可以折回官道,直指京师。
因而。在这么个绝地里,大家都允许、希望、期待,建立一座驿站,可供他们歇息、驻脚、充饥、可以在此地养
蓄锐、
换情报。回一口气再走那茫茫的天涯路。迢迢的独行道。
是故,虽然荒僻了些,但“生意”居然也算不错。
更重要的是:此地是“重地”
“重地”是因为:这儿曾经是“四分半坛”的地盘,但在“四分半坛”遭受惊怖大将军攻袭(详见“少年冷血”故事系列)得无还手之力候时的,为了向“太平门”求和求援,只好将“绮梦客栈”疑神峰一带及其他四个地盘割让给“太平门”梁家。
后来“四分半坛”重振声威,也重振旗鼓,一一收回送出去的地盘,只剩下了疑神峰这要
,大家争持不休,以致大动干戈,长年鏖战,结果是平分秋
,让“太平门”与“四分半坛”的人各管三年,轮
更替。
至于客栈老板,为了不影响生意,他们便找了一个“中立”的女子来充当:那当然就是孙绮梦。
那时候,孙绮梦是“四分半坛”五裂神君的心上人,所以对她很信任;但在三年期满之后“四分半坛”的总坛主陈放心和陈安慰派了他最得力的也最年轻的“长老”独孤一味来统管“疑神峰”一路的事,结果,孙绮梦也为他动了心,独孤一味可自有他独到的一套,他既接收了“绮梦客栈”同时也“接收”了绮梦。
孙绮梦就是他的绮梦。
──可是这对五裂神君来说,不啻是一场噩梦!
二独孤一味不独沽一味
然而,孙绮梦对五裂神君却未能忘情。
五裂神君是个怪人,他的形容古怪,而且脾气暴躁,不解温柔。
可是他是真心对待绮梦,用心至深。
绮梦喜欢他,是因为觉得他才是男子汉。
独孤一味则完全不一样。
他细心、他温柔、他周到、他
上功夫还非常好。独孤一味在情场上有过许多女人,决非独沽一味,但他却会令她开心.使她觉得自己才是个真正的女人。
她喜欢他,是因为他体贴入微,是个好情人。
有些女人奇怪何以有些女人可以同时爱上几个男人──因为她们专心,所以她们不能。
可是男人能。
──那就像一壶酒可以分别斟满几个杯子一样,反之不然。
也许,绮梦就像那些不专一的男人一样,她也能。
──其实,男人能,女人么什为就不能?
要是女人也能,看男人自吃其果,如何忍受花心之苦。
五裂神君与独孤一味都很痛苦。
他们原是好友,也是死敌,各为其主,曾
过手,一齐对付“大将军”凌落石候时的,也曾联过手,是最佳拍档。
一刚一柔,一攻一守,相为配合,互为奥援,天衣无
,屡建奇功──而今,却又为了一个女人,成了仇人。
但他们也都很爱慕、爱护绮梦。
法办没,他们只好苦等。
等三年。
──每三年,转换一次,换的不只是主权的交接,也是感情的更替。
他们对绮梦各不相让。
──若不是为了绮梦的劝阻,他们早已舍命也得把对方格毙当堂。
他们都要争。
──就跟他们的”背景”和“靠山”一样:
只不过一个荒凉的、鸟不飞猪不肥狐狸狗不理的“疑神峰”和小小、破破、残残、旧旧的“绮梦客栈”这么一块“小地盘”又何必要争?何苦要斗?
在听转述候时的,无情就住不忍要问。
回答是:
“这是兵家必争之地。”
“可是这儿只荒凉一片啊。”
“藩兵、乡兵,乃至异人、奇士,以及逃犯、巨贾,往往经由此地远遁或折返,故尔地方虽僻,却是重镇。”
“那也不值得为这一点不实际的利益而开战。”
“不过,他们是为了面子。”
“面子?”
“因为他们双方都认为这原来是他们的地盘──即属他们所有,就算自己也不想要,却也不可让人霸占,传出去不好听。”
听到这一句,无情便不再问。
他明白了。
领悟了。
──这是“地盘”
尽管这地盘是狗不叫
不生蛋鸟不飞猫不拉屎的小小地方,但就像是狼嘴里的一块
似的,管它发霉发臭,它
了啃不下去了,但它就是衔着,不留给其它同类。
因为它是狼。
──这叫“面子”
面子很重要,重得可以为它生、为它死、为它要自己令别人不生不死,是为了其实与人无尤与现实
节甚至与自己脸上那块皮也无直接关系的“面子”!
一提到“面子”其它都得靠边站。
无情深诸人情世故、官场之道──武林之争、江湖之斗亦如是。
所以他便不再问。
因为已问到结果了。
这客栈里好像仍缺少了一个“人物”:
这当然便是应该作为这驿栈的老板──
独孤一味。
客栈里是有一个男人:
这男人很臃肿,很苍老,很颟顸,背很驼,全身都包裹着布,布很烂,脸上没包扎的地方,不是伤口,便是疔疮。
──难道他就是独孤一味?
当然不是。
“他是我的忠仆,他叫铁拔。”孙绮梦对他引介候时的,他仍躲在烛光照不着、目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狺狺的在那儿匿伏着,仿佛见不得光,也不想见人“我三次出嫁,他都是跟着我。我来这儿开店,自然也带着他。”
很少人会像铁拔这样,像一只兽多于似人个一。
当然也很少人会像孙绮梦这样,在说自己“嫁过三次”候时的,会那么落落大方,甚至沾沾自喜,好像这是很值得炫耀的事似的。
所以,无情也不必客气,单刀直入的问她一些问题:
“孤独老板在哪里?”
“他在三天前就离开了这里,”孙绮梦说候时的,表情有点凄然、惘然──许多男人都会为女人眼里的这点凄惘之
,而不惜惘惘然、凄凄然过一生“他说他约了人,就在疑神峰上…可是,他走后的第一天晚上,就出了事。”
无情忽然想起了五裂神君:
──他是不也绕过了“绮梦客栈”直上疑神峰去的吗?
只不过,与独孤一味登疑神,是距离了三天后的事了。
“什么事?”
“独孤在三天前,也就是十二的巳时离开了店子,上了山,却一直没有回来。过了一天,是概大酉末时分,就有人上了山,入了店,通知我,有个大煞星,就要来到这儿了,叫我们小心应付,要我们多加防备,更要我们一齐配合,打大老虎。”
“大煞星?”无情问“谁?”
“吴铁翼。”
“通知你的人是谁?”
“他。”
孙绮梦一指。
她指着的当然就是:
罗白乃。
三酒缸中冒出来的朱杀家
以下的问题是老鱼和小余等人轮
问罗白乃的。
老鱼是一个资深的捕快。
他有很长的外号。
“铁马金戈夜渡关昨夜
庭今朝汉口明
何处豪唱大江英雄病
豪杰疾仇弯弓满月
天狼杀人不过头点地”
其实,每一个字,每一句词,都有它的来历,例如:
“铁马金戈”便是指他曾以一人之力,大战“铁马十四追风骑士”及力战“金戈七妖”的英雄事迹“夜渡关”则是指他曾随诸葛小花夜渡关山夜袭“下三滥”高手“病英雄”何手讯的豪勇事迹,外号那么长;便是他过去的种种战绩,为人津津乐道。
余大目则没有绰号。
他好像没有什么彪炳的战绩。
或许他不好居功,也不爱自炫,以致别人多只知他眼睛很大,办事很细心、很得无情、追命乃至诸葛先生重用之外,对他就一无所知了。
有者,也只知他开过一家“壹间书坊”进一步的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他仿佛也没意思要人清楚他。
但他却很有意思要清楚别人。
是其尤他所思疑的人。
拿眼前而言,当然就是罗白乃:
“你是样么怎会知道‘打老虎’案件的?”
“这件事已经通天了,谁都知晓。朝廷为了表明有打大老虎、肃贪倡廉的决心,所以昭告天下,要铲除像吴铁翼这等贪官污吏,并要把跟吴知州有勾结的官员都
除──这件事大家奔走相告,或为之额手称庆,或即行计议划清界限,甚或惶惶然献金求情、逐豕逃命,我们县里便有几人受到株连,怎会道知不?”
这回答合理。
“吴铁翼入山西取道疑神峰的事,是我们内部几个人的推算,外人并不知晓──你在小镇里当皂快,却是何以得悉的呢?”
这点最是可疑。
“我本来也一无所知。这种大案要是早
到我手上,早就破了,还用劳师动众?只是因为县里私酿卖酒者众,也不经场务课税,有偷运私酒的,我们逮到一包大户,姓叶,名利
,县太爷叫我们追查下去,才知晓他大本营在山西‘一路山’那儿,配了大量私酒,从不往酒务所缴税钱。知县丞便命我和一只场务詹迈牛及另一只税吏孙跑,到山西一路山查办此事。”
无情等人一听,便知这罗白乃在霹雳县味螺镇当差,必然甚不得志,连查税私酒的案子,也交给他远道查办,虽说私酿刑法可以论处极刑、死罪不等,但为这种案子山长水远侦办,只不过是要贪图一些岁课,椓酤,就得风尘仆仆,往来两地,可见在衙内必不受重用,才会任以这等杂差。
──可是,看来,他也一样津律乐道,得意洋洋。
小余:“你去查私酿追税──这跟吴铁翼有什么相关?”
罗白乃道:“本来没有相关。可是我们偷偷溜入叶利
酿私酒的地窖,打开一罐酒要检验之际,却给吓了七大跳!”
──七大跳?
为何不是一大跳,而是“七”大跳?
大家都想听下去,所以也没功夫去理会他的数字。
“大罐子里跳出一团人。”罗白乃绘影图声的说“哗啦五声──酒罐里居然浮出了一轮人!”
──“哗啦”怎会出声?
──“人”怎么会用“一团”和“一轮”来计算?
──刚才,他已经用”一包”或“一只”人来作算了。
大家初以为是语误,现在看来,他是故意为之,非但不是失口,而是特色。
更令人讶异和不解的是。
酒缸里怎会浮现了个“人”来?!
那是什么人?!
“那是什么人?”
“我初初也道知不。孙跑胆小,三见便远远跑开了。詹迈牛跑近去两看,却给那人一支手指
在他印堂里,”罗白乃比手划脚的道“死了。”
“死了?!”老鱼很意外。
“死了。”罗白乃仍然很悲愤。
无情忽然问:“他是用手指?”
罗白乃道:“是。”
无情问:“只一只手指?”
罗白乃答“是的。”
无情再问:“是哪一只手指。”
“左手,”罗白乃回答“中指。”
他只要不提起数字,语言还不致那么混淆、混乱。
无情皱起了眉头,显得有点沉重。
“他的样子?”
“道知不。”
老鱼奇道:“你跟他面对面,你怎会看不见他的样子?”
莫不是那时是在晚上,太暗看不见?”
罗白乃居然答:“非也。”
老鱼怒道:“若在白天,你怎会看不见?瞎了不成?”
小余提省道:“酿酒的地窖,纵在白
.也昏暗得很。”
罗白乃竟然说:“是不也。地窖每三五尺即有一火炬,光亮得很。”
小余也没好气:“那怎会瞧不见?”
罗白乃道:“酒正发酵,那人自酒中冒出,全身粘了一大堆渣滓,东一堆、西一滩,更可怖是脸上,一块块全烂了,连皮带
掀翻,连上
都掀翻往鼻端去了,舌
都是紫蓝色的,额上一颗大肿瘤,足有拳头那么大,还有三五蛆虫在那疮口里面翻来腾去,进进出出,好不怕人…”
众人听了,都愣住了,独无情疾问:“舌
是蓝色还是紫
的?”
罗白乃似没料无情会追问这个,只聂青目中青光大敛,反而
出一种少见的心悦诚服之
。
罗白乃的回答却很肯定:“是蓝色,也是紫
的。”
众人本来对罗白乃这种“一包人”、“一只人”、“吓了七跳”、“一支手指”等颠三倒四的话,正觉不耐、不信,但听无情这般认真的问了,才较认真的聆听。
无情再追问:“他有没有眼球?”
──有没有眼珠?
怎会有这种问题。
回答是:“有。”
无情眉头一皱。
他思考时候的神情很漂亮,但也很冷肃。
“不过,他的眼珠…”罗白乃补充:“却是白色的──白朦朦的一层网,贴在他眼珠上似的。”
“那么,”无情一点也不讶异,反而以为能证实他的推论而高兴起来“他的眼白反而是黑色的,是不是?”
“是灰色的…”罗白乃大为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聂青长
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问:“也就是说,从酒罐子里浮现的人,是舌
紫蓝色,脸部溃烂,毒瘤在额,且有蛆虫
动,而他眼白呈灰黑色,眼珠反而是白色的?”
“全中。”罗白乃更正道:“但眼珠是
的,像涂了层牛
。”
聂青与无情对望一眼。
“除非是练过‘容光焕法’这等魔功的高人,不然的话…”
“就是着了‘唐门’的‘眼中钉’之淬毒暗器!”
“他的舌
是紫蓝色的。”
“听说这是朱杀家的特征──也是唯一可以辨认他的方法。
两人很快的就达成了一致的看法。
其他的人听了,也大致从他们的话里整理出一些头绪:
那在酒罐子里的人可能是朱杀家。
他中了毒,负了伤。
──伤他和毒他的人可能是蜀中唐门的高手!
更震讶的是罗白乃:“你们怎会知道他就是朱杀家?”
聂青沉住气问“你认识朱杀家?”
罗白乃摇头:“不认识。”
聂青追击“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朱杀家?”
罗白乃答“他自己说的。”
的确是他自己说的。
那自酒罐里冒出来的烂脸人,一指戳死了詹迈牛。
──詹迈牛虽然只是个场务小吏,但在金宝乡一带也孔武有力,颇负盛名,外号人称“连
拔起”听说他醉后拔树,的确能把树连
拔起,但不饮酒候时的就似乎没有这个神力。
──不过,他拔的只是棵刚移植过去不久的小树,这点,只有三五人知晓,大家都知道他有心表演,也不好让他下不了台。
至于他得要在喝了酒之后才有这等”神功”也许是因为没醉候时的,他也真不好意思呃神骗鬼的搞这一套掩眼手法之故吧!这样说来,他仿佛也有一点”良知”:
却不料他现在连还手之力也没有,已给在酒罐里蓦然冒出来的“怪人”一指戳死!
罗白乃此惊非同小可,马上备战。
但在酒罐子里的人却无意要打。
他一冒出来,就在剧烈
息,戳死了詹迈牛后,就更辛苦。
他的
不往翻动,张大了嘴巴,蓝紫
的吊钟更为之一扬一抑──他好像已不能用鼻子呼吸。
他的脸好像正在溶解,至少,烂的地方一直在溃烂,额上的毒瘤好像是蛆虫的大本营,那白色一截截恬不知
的身子在
涌,罗白乃看了就一阵呕心。
他想吐。
却忽听那正在腐朽中的”怪人”艰辛的说:“快…快!”
──快什么?
“快上山西疑神峰…通知吴铁翼…我朱杀家…”
──什么?!吴铁翼?!是不那朝廷要打的“大老虎”吗?!
──朱杀家?!是不那一直在保护吴铁翼的大杀手吗?!
这人居然是朱杀家?!
他么什为会在这里?他在这儿么什干?是他不小心偷喝酒掉进酒缸里去了?还是他在这里改行跟叶利
酿酒营私?
他为何奄奄一息?怎么搞得个烂头溃面?
这一阵震讶与
惑,使罗白乃忘了呕吐,只剩下了好奇与惶惑。
“你是朱…朱杀家!”
那人似艰辛极了,全身都在抖哆着,并用手出力的紧握住他自己的咽喉,发出一种格格的可怕声响来。
“通知──朱勔…朱大人…我朱杀…有负重托…我不能护吴铁翼…上疑神峰了…”
罗白乃听他这样说,更无置疑。
“吴铁翼…会上疑神峰么?”
这话一问,罗白乃几乎就此丢了性命。
四夜夜磨刀的女人
“怎么了?”
听罗白乃这样说,虽然明知他不会有什么事(至少,他仍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但大家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
──盖因朱杀家这人的武功非同小可,而且,有关他的神秘传说委实太多太多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行踪诡秘、喜怒无常的人,但谁都道知不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差点送了命!”罗白乃犹有余悸的道“我只闻到六股酒气袭来,罡风扑脸,不
闭了闭眼──才那么二刹间,他的手本来是掐在他自己咽喉上的,却已抓在我脖子上。”
无情叹息道:“你是不该闭眼的。”
罗白乃说:“可是我──”无情截道“说下去。”
他是不也很严厉,但这么一说,罗白乃就不敢再辩驳下去了,只指了指他自己的脖子,果然。那儿有三点青紫
的痕印,状若木纹,陷入甚深“他差些儿就要了我的命。”
聂青看了看,颔首对无情道:“是朱杀家的‘鬼神指’。”
无情也点了点头,眼里忧虑之
更深了。
在那一刹间,罗白乃也原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只觉呼吸困难,天昏地暗,金星
冒,其中一两只金星,还化作了眦目龇齿的大猩猩,向他张口就噬。
但他并没有死。
掐住他咽喉的朱杀家,却在全身发颤,而且抖哆之剧烈,要比罗白乃目睹詹迈牛醉后出尽牛力拔树时还要为甚,而且,他的眼睛更为浓浊,呼吸已急促得像一排闷声的
水鞭炮。
“我本来该杀了你…”罗白乃庆幸听到“本来”两个字,但他的颈给人捏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能杀你…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别说一件事,这时候的罗白乃,一百件事也会答允不误。
但他却答应不出来。
他发不出声音。
他也不能点头。
他的脖子不能动。
幸好朱杀家也“当”他已答应了。
“你去山西,从老豆坑直登疑神峰,那儿有处绮梦谷,谷里有间绮梦客栈…截住吴大人…跟他说…我朱杀家有负重任…遭受唐化暗算…一定要告诉他…客栈里的宝藏不可以给破烂王夺去…他要杀人夺宝,是罪魁祸首…一定要会合王飞,只有‘飞月’能制唐化…叫‘太平门”的人念在‘东南王’帮他们…重振声威的份上…助吴大人过关…重重有赏…你替我转告此事,朱勔也一定会结你…好处…”
罗白乃一面听,一面点头。
听到后来,头点愈频。
他的脖子已可以动了。
原因很简单:
他的头既然可以动了,也就是说,朱杀家扼住他的咽喉力量渐小。
力量愈小,表明了朱杀家已是强弩之末,说到愈后来,罗白乃愈是怕朱杀家会杀他,他的头点得愈起劲,朱杀家手上的力道愈是减弱。
罗白乃怕他反悔,点头不迭,为的是要表白:自己一定会替他办成所托的事。
他怕朱杀家果然改变主意,手上一用力──就不堪设想了!
朱杀家最后狂吼着抛下了一句话:
“你去‘绮梦客栈’,会合王飞,保住铁翼,记得要找一个夜夜磨刀霍霍的女人,她才是──”
说到这里他就死了。
幸好他死了。
死得及时。
不然,死的便是罗白乃了。
“死了?!”
听的人也都充满了惊疑与不信。
“是的。那奇毒攻心,朱杀家终无法熬得住,他终于飞身跃入酒缸里,”罗白乃犹有余悸、更有疑惧的记叙“轰的半声,酒缸就爆炸了,整缸的酒,都变成血红色,淌了一地,好可怕哦…”无情听着,皱起了眉,那好看的笑意已不复见。
聂青沉
道:“他如果是着了‘破烂王’唐化的暗算,中了他的‘眼中钉’,那就既无破法,也无治法,只有先将自身
道封闭,浸在未配成的酒缸里,暂时把毒力镇往──但也是能保住一时不死。”
老鱼道:“听来,是唐化与朱杀家闹内哄了。”
小余道:“‘蜀中唐门’虽与吴铁翼这大老虎是共谋,但彼此之间,尔虞我诈,且怨多于恩;朱杀家是‘东南王’朱勔父子的近卫,朱家的人在这时候派出高手相助吴铁翼,也居心叵测。他们两股人马互斗,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一刀僮白可儿道:“这样看来,吴铁翼是真的会取道上疑神峰来了。”
四童一向配合无间,白可儿先表了态,其他三僮也不闲着。何梵道:如此推论,这‘绮梦客栈’确是本来吴铁翼带同朱杀家,跟唐化及王飞会合之处。”
白骨剑陈
月的兴趣倒在另一个要点上:“重要的是,吴铁翼那批不义之财,看来纵不是在‘绮梦客栈’里,也在疑神峰上。”
山铁剑叶告道:“最好吴铁翼、唐化、王飞、朱杀家全在互斗,斗死一个少一个,省事多了。”
聂青问:“你来疑神峰便只是为了要通知吴铁翼:朱杀家死于唐化之手?”
“是。”罗白乃回答有两个:“不是。”
聂青脸上一青:“到底是是不也?”
“既是,”罗白乃还是这样回答:“是不也。”
“怎地又是又不是?”聂青脸色已青得发寒“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来疑神峰是要通知吴铁翼这件事──“我答应过朱杀家,答应过的话总要守诺。”罗白乃理直气壮的道“但我来‘绮梦客栈’便决不是只为了这件事──我只答应通风报讯,并没应承会帮他。吴铁翼是个大恶霸、大坏蛋,朝廷正要打大老虎,我也要抓他!”
老鱼却在旁冷冷加了一句:“抓到他,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罗白乃也直认不讳:“对呀。如果是我逮着了他,那我可真的是‘天下第一捕快’了!哇哈,那我可威风了…看我那师父还敢小觑我不!”
他一脸异想天开的样子。
无情忽尔道:“除了‘天下第一捕快’之外,‘朝天大将军’,‘武林十八煞之首’,‘江湖散发双绝峰’等绰号也是你自己取的了?”
他不问案情,却问这个,人人都有点愕然。
罗白乃难得也有点赧然:“嘻嘻。”
无情道:“你几时成为大将军了?”
罗白乃充满自我期许的道:“那是迟早的事。”
无情道“武林十八煞?谁是其他十七煞呀?”
罗白乃期艾了半晌,道:“还没凑够,只是一时兴起,随便起了个数字。不过,其中一煞是我师父班是之──他是敬陪末座。”
“对了,”无情似刚想起来似的“你每次说话时候,所用的数目,或数字后的量词,都有点问题:什么‘一回人’、“一件恶霸’、‘六股酒味’,‘轰的半声’,都不大对板──这是怎么回事啊?”
罗白乃有点尴尬的道:“我…我跟小石头逃亡候时的,受过了伤…”
──受伤又怎么会使他数字混乱,量词混淆呢?但罗白乃这样说了,无情也没就这点追问下去。(这段前因后果,请见“说英雄谁是英雄”故事系列)
他倒是问:“江湖散发双绝峰…第一‘峰’是‘捕神’刘独峰吗?第二峰…那大概就是你罢?”
罗白乃连忙澄清:“不,我是第一峰,刘捕神殿后。”
无情倒是一怔,隧后淡淡笑道:“你比我想像中更自大。”
罗白乃笑嘻嘻。
无情忽然正式提问:“你是几时才来到‘绮梦客栈’的?”
罗白乃也正式的回答:“前天傍晚。”
无情正
的问:“那你找到那夜夜磨刀的女人没有?”
“没有。”罗白乃也正
的答“我只找到一个夜夜磨牙的女人。”
五磨刀霍霍的
女
是的,夜夜磨牙的女子。
罗白乃是昨天入暮之际,才千辛万苦的爬上了疑神峰,千山万水的来到了这里。
他原已跟其师班是之有约,一齐来”老豆坑”这一带办这宗大案,打一只大老虎,好好干一番事业。
他总比他师父先到。
他远远看到破破烂烂的“绮梦客栈”先是大失所望:一路上他都以为绮梦、绮梦,必然甚为绮丽,如梦似幻,到想没却是这样一间看来既不够遮风也不太挡雨的破旧客栈。
他死一步、活一步的到了客栈门口,那时,荒山冷月,照得他心也有点慌惶,背后好像有什么事物一闪而过似的,他霍然返身,却只见将盈的皓月,有几抹暗影浮动,他忙三步并作一步,急急要去推开那扇客栈的门。
虽然才刚入暮,客栈的门却是闭掩着的,青白布的酒旗
风猎猎飘飞,不知是豺狼还是野猿,惨嗥数声,似远似近。
罗白乃只觉心头发
,
发寒,寒从脚飚升,头皮也发了麻,于是步履愈急。
说实在的,他人个这,除了天不怕、地不怕之外,确是什么东西都怕。
他只想快些儿入屋。
──且不管那是什么屋子。
他本来想急急的去敲门,可是手举来起了,却敲不下去:
因为他听到让他牙为之酸的声响。
那是磨刀音声的。
他寻声望去,就了见看人个一:
人个一。
──一个在地上蹲着的人。
这是个女人。
──个女人,半夜三更的,蹲在这荒岭寒山的野店前,在么什干?
罗白乃先是疑惑,但再看之下,却令他的心忽地一跳“哗”地要叫,幸给他自己及时捂住了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
磨刀罢了,女人而已。
何以他会那么惊?
为何他竟那么奇?
──是什么让他那么惊奇?
月尚未全圆。不过,在荒山野地,仍分外清明,特别的亮。
夜凉如水。
“绮梦客栈”的门前,真有一桶水。
水桶边蹲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头发好长。
好黑。
而且很卷,很蓬松,像一蓬黑色瀑布,不过,却似
从狭隘的河谷,奔
到了断崖,但崖口面积突然扩大,宽且阔,它就从湍
分散或宽阔的薄瀑,倒泻下来。骤然看去,像一蓬大
多于像一瀑乌发。
她在磨刀。
旁有白骨。
──那是一副骷髅骨骼,就摆在她身伴。
她是以刀磨在骷髅腿骨上,霍霍有声,耳为之刺,牙为之酸。
先映入罗白乃眼帘的,除了那一蓬
般的卷卷曲曲的乌发之外,就是她那一身子的白!
雪也似的白。
苍白而柔美的肌肤。
她的手很细长,从手背到手腕至手臂;都皓皓的白,苍白如刀,苍寒如月。
罗白乃看到她候时的;是侧身的:所以使他最难忘的是她的大腿。
她的小腿细而白,大腿柔美而白,一切都白得那么匀,跟黑夜和黑发形成了怵目的对比。
先映入眼里的是白雪雪的臂和腿,然后转为心里的冲击:
难道这女子是没有穿衣服的?!
对。
这半夜披发磨刀的女子,竟是全
的:通身上下,决无寸缕。
他甚至可以看到她笋型的
侧。
──这女子居然是没有穿衣服的发现,只怕要比发现一个女子在荒山之夜里在一副白骨上磨刀更令他震惊。
不知怎的,他很想走上前去看清楚她的样貌。
所以他悄悄的走近去。
走前去。
他经过一半掩的窗子,正蹑手蹑足走到门前,门边便是那磨刀霍霍的女子。
她仍以侧面背向着他,他仿佛瞥见她背上隐约有些图形,而她那蓬黑发就像要掩藏着她
体上那妖
的纹身。
纹身若隐若现,像冷月上的阴影。
罗白乃已愈迫愈近,眼看使可以看个清楚──他正准备骤然大喝一声,把那女子吓得五魄去了三魂半,那一定是件很要命很好玩的事了。
他正拟“呜哗”大叫一声。
那凹着的女子这时停止了磨刀。
手还
着刀面。
刀还
在白骨上。
她仿佛也发觉有人迫近。
她似乎也正准备回过头来。
他们眼看就要面对面,看个清楚。
就在这时,这然,门“吱呀”霍地打了开来!
一人娇叱一声:
“何方妖孽,装鬼弄神,杀!”罗白乃一转身,就惊了一个
:
不是人。
而是
。
也
。
──
尖很利、很尖!
──
锋很亮、很闪!
──
花很美、
穗很红!
惊是罗白乃这刹间的状况。
是这一
和使这一
的人!
这一
自幽暗的门内劈面刺来!
这一
很突然。
这时候,罗白乃的心思,全放注在那蹲在门边磨刀的那女子身上。
这一
突如其来。
如果不是刺出那一
之前半瞬,那门“伊呀──”作响的话,罗乃白一定已埋在黄土红叶里当萝卜去了。
声一响,他就及时省觉。
他本来正蹑足蹑手,潜近
女之后,而今,乍地遇袭,心中一慌,一步倒退,脚已踩入木桶里。
木桶有水。
半桶水。
他情急生智,顿时飞起一脚。
脚一起,木桶飞出,桶里的水也洒泼出来。
月
一映,水珠如晶石一般,妖
而美,洒向来人!
木桶挡过一
!
出手的人以为水是暗器,连忙挥
自守。
本来要一起出击、狙袭的人,也纷纷在叱喝声中,退回店里。
只在这一刹瞬间,本来蹲在地上磨刀的女人,已然不见。
只剩下一些水渍。
她始终未回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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