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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出卖者,非常忠诚
 人在世间,通常朋友能予你两种力量:

 一是上扬、升腾、奋发的。

 一是堕落、沉沦、腐化的。

 而今铁手正在下沉。

 小欠则要把他拉拔起来。

 他们却恰遇上了暗算:

 暗器。

 ──遇上暗算的他们,是生还是死,是并存共活,还是同死共亡?

 风狂。

 雨暴。

 洪急。

 风雨里的暗算。

 生死之所寄。

 ──沉浮的危机。

 假如小欠放了手,就可以接得下这些暗器。

 ──这些暗器虽然可怕,但还不至于是蜀中唐门的第一好手所发出来的,小欠自度还接得下来。

 这些暗器之所以可怕,是在于发的人能把握住了时机:

 那就像是一个不算是什么大材的人,却偏偏能担当重任,做成大事,甚至还发了大财──‮是不那‬因为他“有才”而是因为他适逢其会,掌握住时机。

 可是,一个能善自把握稍纵即逝时机的人,这本身岂非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才能?

 小欠可以接下这些暗器。

 他甚至可以赶去杀了施放这些暗器的人。

 可是他得先放手。

 放下古琴。

 ──可是放下古琴就等于放弃铁手生存的机会。

 洪势更急。

 水已淹至鳄嘴突岩上了:

 水已淹至小欠的脚踝,且不久就要淹上来了。

 他现在只要一放手,铁手就势必为水冲去。

 他见过铁手的出手,心里有了计较:

 铁手的手虽已揽住了古琴,但一拔未起,再拔势弱,三拔已见艰辛,显然的,铁手在力抵飞瀑之后,又以本身真气为八无先生驱除瘀痰掌伤,已伤了元气,真力也大为打了折扣,不如先前雄厚。

 ──‮然不要‬,只要两人一藉力,铁手已上得了岸。

 此时此际,他岂放得下手?

 放下琴易,放掉情义却难。

 ──可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为情为琴,而舍弃自身的性命呀!

 世事如棋。

 世事也甚奇。

 小欠没有放手:

 铁手也没有闪躲。

 他终可藉古琴扬之力,窜身上了鳄嘴岩,与小欠并立。

 风中。

 雨中。

 洪水滔滔滚滚,汹涌不绝。

 暗器,全没打着两人。

 ──因为它们只了一半,就掉下来了。

 全落入江中了。

 甚至连发暗器的人,也在惨呼中落入江里去。

 小欠和铁手还来得及看见那两个落江的人,除了惧之外,这两人的脸还是紫的。

 小欠笑了:“他们着了毒。”

 铁手也笑了:“难怪暗器只发了一半。”

 小欠摇首道:“他们不发放暗器还好,一动手,温八无就觑出他们遭埋伏的位置了。

 铁手全身都透了,但眼里尽是温暖之意“他还是放不下,回来了。”

 小欠冷哼道:“他要是不及时赶来,我可得要放下你了。”

 铁手道:“但你到底还是没有放下。”

 小欠道“我却没马上手救你──你没‮来出看‬吗?”

 铁手:“但你还是救了。”

 小欠:“我有犹豫,也曾考虑。我不像你,你是官方的,好人的、正派的,我是恶人、匪徒、派的。我的好处是做什么都可以,没有约束。”

 铁手:“我们却是同一派的。

 小欠:“哪一派?”

 铁手:“自成一派。”

 小欠:“哈!”

 然后又肃起了脸“你怎会知道我是过来伸手,而不是一脚踩下,让你沉到江底?”

 铁手:“你不会。”

 小欠:“‮么什为‬?”

 铁:“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小欠:“你根本还没认识我。”

 铁手:“因为我们是朋友。”

 小欠反问:“你可知道世上哪一种人最容易出卖朋友?”

 铁手一怔。

 小欠自行作答:“朋友。──只有朋友,才最方便、容易、理所当然的出卖他的朋友。‮是不要‬朋友,就没有“出卖”这两个字了。”

 铁手:“‘出卖’这两个字,是太重了些。人各为其利,各取所需,有时也情非得已。”

 小欠:“你怎知道我不会出卖你?‮道知要‬;所有出卖朋友的人,都一定有具共同的特征──要不,你也不会信任他,也不会待他是推心置腹的朋友。”

 铁手:“什么特征。”

 小欠:“出卖者,非常真诚──甚至还让你觉得他忠厚老实。”

 铁手笑了:“你至少不算忠厚。”

 小欠哼道:“我?我刻薄。”

 铁手笑道:“你也不够老实。”

 小欠也‮住不忍‬笑了:“我老实?瞎了眼的人也不会这样说。”

 铁手依然含笑道:“所以你不是个出卖朋友的朋友──你当不来,也没资格当。”

 小欠终于笑了。

 在风中、在雨里,他笑得既无奈又快:“遇上你这种朋友,可真‮法办没‬。”

 铁手笑着追问了一句:“那我们仍是朋友了?对不对?”

 小欠眼里又发出了锐气:──剑气。“岂只朋友而已!”他斩冰断石的说:“我们是好朋友!”

 他吐出了这几个字,有力,如刀。

 这时候,一人正走了过来。

 本来,以这人的轻功,从对峰丛林过来,不需花多少时间,但因这时江水已淹得平地不复见,他要赶过这一处山下的鳄鱼岩来,便得要花多功夫,多费周章。

 不过,他也只绕走了一半,雨势已经止了,只下着蒙蒙雨,但他到头来还是为那条洪洪发发、横扫千军的洪所阻,他看看水,望望江,提起袍,看看那继续高涨的水线,陡然又咳嗽‮来起了‬。

 隔了江犹听到他的咳声,像一只夜枭在学狗叫。

 铁手听了就皱起眉“他的伤没好。”

 小欠道;“一线王打下的,哪有说好便好的!”

 铁手道“他伤未愈,不能受寒──就不要涉水过江来了。”

 小欠说:“我看他也不见得要过江。”

 就在这时,在对岸的温丝卷,突然作了一个手势。

 他举起了一只手。

 手握成拳。

 拳向着天。

 小欠看了,也高举一只手臂,向着苍穹。

 铁手不明:“这是什么意思?”

 小欠道:“手势。”

 铁手仍不明白:“什么手势?”

 “没意思。”小欠淡淡的道:“如果你能意会,就有意思,若不能,就一点意思也没。”

 铁手听了,就沉默了下来,只见水湍急,水面怒翻白沫,浮柴、杂物,有的比房子还大,有的堆积成一座小丘似的,随着急夸啦啦天下无敌似的送涌了下来。

 本来是小溪,却因人为机遇,突然成了穷凶极恶、翻腾至甚的大江大河,横扫天下、席卷大地的奔着,既高速畅,也不可一世。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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