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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6 他似乎想确定 我是一个有血
 我在树林中走着,走着,不久来到一块平整的空地。百花齐放:的山坡下,鳞次栉比排列着一栋栋木屋。一条街道蜿蜒穿梭过这些房子;路上熙来攘往,尽是个子非常矮小的侏儒,跟我已经遇到的那些没啥两样。山丘顶端,一间小屋子孤零零矗立着。

 看来,这儿找不到我可以咨询的地方官员,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得查出,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一走进村子,我就看到一家小面包店。我从铺子门前走过时,一个金发姑娘出现在门口。她身上穿着红衣裳,口绣着三个血红的心。“刚出炉的面包啊!”她绽开笑靥,亲切地招呼。面包的香味一阵阵袭来,我‮住不忍‬迈步走进这间小铺子。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尝过面包了。这儿,一条条面包和各种点心堆放在沿墙的宽阔柜台上,令我食欲大动。

 烤箱的烟气从狭窄的后房飘出。这时,另一位身穿红衣的姑娘走进小铺子来。她前绣着五个红心。

 我恍然大悟:“梅花侏儒”在田野干活,照顾牲口;“方块侏儒”专门吹制玻璃器皿;“爱司侏儒”穿着漂亮的衣裳,在林中采集鲜花和浆果,而“红心侏儒”则负责烘焙面包。现在我只要查出“黑桃侏儒”干的是什么活儿,对整场牌戏的布局,就能知道个大概了。

 我伸出手来,指着柜台上的一条面包问道:“我能不能尝一尝?”

 红心五倚在朴实的木制柜台上。那上面摆着一个玻璃缸,里头养着一条孤单的金鱼。她凝起眼睛看着我。

 “我想,我已经好几天没跟你说过话了。”她脸上的神色显得非常困惑。

 “对啊,”我回答。“我刚从月球掉落到地球上来。我向来不擅长说话,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擅长思考,而既然思考上有困难,不如干脆闭上嘴巴,保持沉默为要。”

 经验告诉我,跟岛上的侏儒打交道时,千万别把话讲得有条有理。跟他们一样胡言语、东拉西扯,反而能达到沟通的效果呢。

 “你说你从月球掉落下来?”红心五问道。

 “是的,从月球掉落。”

 “那你一定想吃一片面包哕。”红心五毫不思索地说。在她看来,从月球掉落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就像站在柜台前烘焙面包。

 果然不出我所料。只要我仿照他们说话的方式,就不难跟这群小矮人保持某种沟通。

 突然,红心五的脸色凝重起来。她倚在柜台上,倾身向前,低嗓门悄声对我说:“未来存在于牌中。”

 说完,红心五又回复原先的神态。她撕下一大片面包,到我手里。我接过来,一股脑儿进嘴巴,一面嚼一面走出面包店,来到狭窄的街道上。这间铺子卖的面包味道有点酸,但嚼起来很有劲,而且绝对吃得

 街上走动的侏儒,背上全都绣着红心、梅花、方块和黑桃的图徽。制服分四种:红心侏儒穿红色衣裳,梅花穿蓝衫,方块穿粉红衣裙,黑桃穿黑衣。

 有些侏儒个子比较高,身上的穿扮看来像国王、王后和侍从。

 国王和王后头上戴着王冠,而侍从则在间佩戴一把剑。

 我发现,扑克牌的每一张牌在这儿只有一个代表。我只看到一个红心K、一个梅花六、一个黑桃八。岛上没有儿童,也看不见一个老人。这些侏儒全都是青壮之辈。

 我在街上逛了‮儿会一‬。侏儒们看到我,只瞄了一眼就转身走开。

 只有梅花六——就是骑在六足怪兽背上在马路驰骋的那个侏儒——走上前来向我打招呼:“太阳公主一路走到海洋边。”说完,他绕过街角扬长而去。

 我开始感到头昏脑了。显然,我进入了一个建立在特殊阶级制度上的社会。看来,这座岛屿的居民日常遵守的不是法律,而是漫步在这个小村庄上,我感觉很不踏实,就像玩单人牌戏,被卡在两张牌中间,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场牌局。

 村中的房子全是低矮的木屋,门外悬挂着玻璃油灯——我看出,这些油灯都是在方块侏儒的玻璃工厂制造的。这会儿灯还没点亮。太阳就要下山了,但整个村庄依旧沉浸在金黄的晚霞中。

 屋外的板凳和屋顶的飞檐上,放置着一个个玻璃缸,里头养着金鱼。我也发现,村中四处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瓶子,有些就随地丢弃在巷子间。我看见几个侏儒手里握着小瓶子,在街上游逛。

 有一间房子比其他的房子大得多,外观‮来起看‬像仓库。我听见屋里传出敲敲打打‮音声的‬,把头伸进门中一瞧,发现里头是一家木工厂。四五个侏儒正忙得不可开,正在组装一张大桌子。他们身上的服装、款式和田野侏儒的蓝色制服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衣服颜色是纯黑,背上绣的图徽是黑桃,有别于田野侏儒的梅花。

 我心中的谜团终于解开了:黑桃侏儒是以木工为业。他们的头发黑得像煤炭,但皮肤却比梅花侏儒苍白得多。

 方块J坐在屋前一张小凳上,凝视着夕阳在他的剑上反出的光。他上身披着一件粉红长外套,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绿子。

 我走到他面前,必恭必敬鞠个躬。

 “晚安,方块J。”我故作轻松向他打个招呼,然后问道:“能不能请教,现在当权的是哪一个国王?”

 方块J把剑回鞘中,然后用他那双呆滞的眼睛瞪着我。

 “黑桃K!”他不耐烦地说。“因为明天就轮到丑角当权了。但我们不可以讨论牌局。”

 “是吗?我还想请你带我去见岛上的最高领导人呢。”

 “局牌论讨以可不们我。”方块J说。

 “你‮么什说‬呀?”

 “局牌论讨以可不们我。”方块J又重复一次。

 “哦!那是什么意思呢?”

 “则规守遵须必你。”

 “真的吗?”

 “吧瞧着等!”“你真的不能告诉我?”

 我仔细瞧了瞧他那张细小的脸孔。跟玻璃工厂的方块女郎一样,他的头发光亮、皮肤苍白。

 “‮起不对‬,我实在听不懂你刚才讲的话,”我说。“你是不是在讲荷兰话啊?”

 方块J抬起头来瞪着我,一副好得意的模样。

 “只有国王、女王和我们这些侍从,才懂得双向说话的艺术。你不了解这点,就表示你的地位比我低下。”

 我想了想。难道方块J刚才是倒着说话?“吧瞧着等”其实就是“等着瞧吧”他连说两次“局牌论讨以可不们我”如果倒回来念,这句话就变成了“我们不可以讨论牌局。”

 “我们不可以讨论牌局。”我对方块J说。

 方块J一听,登时对我刮目相看。

 “哪论讨要还么什为你那?”他迟疑地说。

 “啊你验考。”我信心足地回答。

 这回轮到方块J瞠目结舌,模样儿活像刚从月球掉落到地球上的人。

 “我刚才问你,现在当权的是哪一位国王。我的目的是想考验你,看看你能不能拒绝回答。”我说。“但你还是‮住不忍‬回答我。这一来你就违反了‘不可以讨论牌局’的规定。”

 “你‮人个这‬太卑鄙了!”方块J气呼呼地说。

 “呵呵,我还可以更卑鄙呢。”

 “招花么什有还你?”

 “我父亲的名字是‘奥图奥’,”我说。“你能不能把这个名字倒转过来念?”

 方块J瞪着我。

 “奥图奥。”他说。

 “没错。但你能不能倒转过来念呢?”

 “奥图奥。”他又说一次。

 “唉,‮道知我‬,”我催促他“你能不能把这个名字倒转过来念一次呢?”

 “奥图奥!奥图奥!”方块J咆哮起来。

 “唉,你也够努力的了,”我安慰他。“我们试试另一句话好吗?”

 “来过马放。”方块J接受挑战。

 “摇啊摇。”我说。

 “摇啊摇。”方块J说。

 我一个劲的摇手:“我要你把这句话倒转过来说。”

 “摇啊摇!摇啊摇!”方块J一口气说了五六次。

 “够了,够了!谢谢你。现在请你把一个完整的句子倒转过来念,可以吗?”

 “这句话是:‘你打妈妈我妈妈打你。’”

 “你打妈妈我妈妈打你”方块J立刻说。

 “别跟着我念!要倒过来念啊。”

 “你打妈妈我妈妈打你”方块J又说了一次。

 我只管摇头。“你还是在模仿我。‮是概大‬因为你没法子把这句话倒转过来念吧。”

 “你打妈妈我妈妈打你!你打妈妈我妈妈打你!”方块J急得直嚷起来。

 看他那副着急的样子,我心里有点不忍。但是,发明这种伎俩的人并不是我啊。

 嗖地,方块J从间拔出他的剑,没头没脑往墙边一只瓶子劈过去,把它击得粉碎。路过的几个红心侏儒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瞄了两眼,鬼赶似地跑开去了。

 这下我几乎可以断定,这座岛是个庇护所,专门收容无药可救的精神病患者。可是,‮么什为‬他们个子都那么小呢?他们怎么都会讲德语呢?最让我感到困惑的是:他们‮么什为‬会像扑克牌那样,穿上不同的服装,绣上不同的号码呢?把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不会放走方块J。我得小心,别把话讲得太清楚,因为岛上的侏儒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有条有理的说话方式。

 “我刚登陆这儿。但我以为,这个地方跟月球一样荒凉。现在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的?”方块J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显得非常沮丧:“你是新来的丑角吗?”

 “我从‮到想没‬,德国在大西洋有一个殖民地。”我继续说。“虽然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我恐怕得承忍,我第一次看到个子那么矮小的人。”

 “你果然是新来的丑角。讨厌鬼!希望不会再有丑角出观。没有必要给每一组牌配上一个丑角。”

 “可别那么说啊!如果丑角是惟一懂得说话艺术的人,那么,如果每‮人个一‬都是丑角,这场纸牌游戏的谜团很快就可以解开啦!”

 方块J摆摆手,示意我别再多说。

 “把自己跟各种可能的问题牵扯在一起,是累人的事情。”他说。

 ‮道知我‬,要从他口中问出真相并不容易。于是我再试一次:“你们这帮人聚在一起,居住在大西洋中一个神秘的小岛上。我要求你告诉我,你们究竟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这个要求不是合理吗?”

 “放弃!”

 “你‮么什说‬?”

 “你破坏了牌局。我放弃叫牌机会,不跟了!”

 说完,方块J从外衣口袋掏出一个小酒瓶,昂起脖子,猛喝一口。他喝的是一种亮晶晶的饮料,跟梅花侏儒喝的相同。把瓶口好后,他伸出一只胳臂有如朗诵一首诗的开头句子似的,庄严肃穆地说:“银色的双桅帆船沉没于波涛汹涌的大海。”

 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家伙很快就会醉倒,看来我得自己去寻找黑桃国王了。反正,从方块J嘴里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突然,我想起一个侏儒告诉我的一件事。

 “我必须去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佛洛德…”我喃喃自语。

 方块J听了这句话,立刻从板凳上跳起身来,举起右胳臂,行了个纳粹式敬礼。

 “你刚提到佛洛德?”

 我点点头:“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够能然当。”

 我们穿过一间又一间的屋子,来到村中一个小小的市集广场。

 广场中央有一口大井。红心八和红心九正忙着打水;她们合力把一桶水从井里拉上来。在广场的人群中,她们那一身血红的衣裳显得格外醒目。

 四位国王齐聚井边,勾肩搭背围成一圈,仿佛在密商国家大政。我心里想,一个国家四王并立,怎能有效率地推动政务呢?这四位国王的服饰颜色一如他们的侍从,只是更庄严华贵些。每一位头上都戴着黄金打造、光彩夺目的王冠。

 四位王后也出现在广场上。她们四处串门子,不时从口袋中掏出小镜子照一照自己的脸庞。看来,她们常常忘记自己是谁,甚至记不起自己的长相,因此非得常常照镜子不可。王后戴着后冠,比国王的王冠狭小高耸些。

 广场的另一边,我看见一个白发苍苍、颏下蓄着雪白胡须的老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着烟斗。引起我注意的是他的身材——他个子几乎和我一般高大。除了身材外,他身上的衣着也跟侏儒们不同。他穿的是灰色布衬衫和宽松的褐色长,‮来起看‬寒伧、朴实,跟侏儒们那身五彩缤纷的服饰形成尖锐的对比。

 方块J走到老人跟前,替我引见。

 “主公,这位是新来的丑角。”方块J说。

 说完,他膝头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广场上,呼呼大睡起来。看样子他是喝醉了。

 老人霍地从石头上跳起身来,睁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一声不吭。接着,他伸出手来开始触摸我。他先摸摸我的脸颊,再轻轻揪一揪我的头发,最后拂一拂我身上穿着的水手装,似乎想要确定我是一个有血有、真实的人。

 “这…这是我见过最糟的一件事。”他终于开腔。

 “您就是佛洛德先生吧?”我向他伸出手来。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好久好久不肯松开。突然,他仿佛想到一件不愉快的事似的,一下子变得急躁起来。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村子!”他说。

 看来,这个老头子的脑筋跟岛上的侏儒一样不清楚,但他的态度却不像他们那般冷漠。光凭这点,我就决定跟他一块走。

 老人带着我匆匆走出村子。他的两条腿似乎很虚弱,路上好几次几乎摔跤。

 我又看到远方山丘上孤零零矗立着一间木屋,俯瞰着山下的村庄。我们来到屋前,并没进去。老人要我坐在屋外一张小凳上。

 我刚坐定,屋角就探出一颗模样十分古怪的头颅来。‮人个这‬样、子滑稽,身上穿着紫蓝色衣裳,头上戴着有两只驴耳朵的红绿两帽子。好几十个小铃铛缀在他的衣服和帽子上,走起路来叮叮当当舌响。

 他朝我跑过来,先捏捏我的耳朵,再拍拍我的肚子。

 “小丑,回到村子里去吧!”老人命令他。

 “别那么凶嘛!”小丑脸上绽放出狡黠的笑靥。“家乡来了访客,就把老朋友给抛弃啰。主公,不可以这样做啊,这样做会带来灾祸的!记住我的话。”

 老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不是要帮忙准备那场大宴会吗?”他问小丑。

 这个活泼好动的侏儒,模仿驴子,舒伸四肢做了几个跳跃踹踢的动作。然后他说:“您老人家说得对,这种事情可不能大意。”

 “今天的谈话就此打住,再见!”

 说完,他就窜下山去,回到村子里。

 老人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从山丘上俯瞰村庄,只见一群衣饰华丽的小矮人,在一栋栋褐色的小木屋之间出没,走动。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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