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围、险伏、命是财
“丹霞山”下右麓的一片竹林之侧,有几间茅舍,面临清溪一汛,环于苍翠之中,古朴清幽,灵气蕴绕,是一处
尘避世的所在。
“九天回命”曲少英便住在这里。
战飞羽生平的挚
不多,而曲少英与他却是情逾手足的好友。
他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为了要医治梁宏川身上的“七毒指”的内伤,战飞羽对梁宏川的印象并不好,但是,他却不能不设法救治这位故
的师弟,他做事从不半途而废,是其尤救人的事,他个人的善恶在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求个心安理得。
当然,曲少英的医术高超,以他的歧黄之技术来说,要怡好梁宏川的伤势并非难事,正如战飞羽,早就预料到的“七毒指”的
损,于曲少英的妙手调治之下,必然不能造成致命的结果。
在曲少英的茅芦之中,他们已呆了七天。
七天,梁宏川的毒伤迅速痊愈了。
有些无聊的,战飞羽独自坐在溪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凝视着潺潺
水沉思。
在他背后,一位身着葛布长衫,容貌清奇,足踏云履的中年人缓步自茅舍中走出,面含微笑的来到他的身侧。
战飞羽没有转脸去看,他只低沉的道:“少英,我打算走了。”
这人,正是“九天回命”曲少英,天下闻名的再世华陀。
背负着手,曲少英悠然的道:“急什么,我这里荒山茅舍,
茶淡饭,莫非已令你不耐久居了?”
战飞羽摇摇头,道:“道知你我不是为的这个,
迹天涯的日子,我过过比这儿更为清苦的生活。”
曲少英笑道:“那么你就多留些日子。”
战飞羽低声道:“我还有些琐碎事要办…”
曲少英道:“事既琐碎,便不关紧,我们哥俩久不相见,何妨聚他个年儿半载?便是相对无言,坐着数星星,瞧水
也是一乐。”
战飞羽笑了,笑得极为和煦:“少英,我没你那种闲情逸致,更没你那份雅兴,你看得开,看得淡,心
广阔淳然,我却不能在静中求取恬适。”
曲少英轻轻的道:“因为你的心事大多。”
战飞羽道:“我一向喜欢由行动达成愿望,我不耐烦等待,我想做什么,我便去做,而你却太过淡泊无为——有时候,把世事看得穿,也并不见得有趣。”
笑笑,曲少英道:“我已厌倦凡尘俗事多年了,飞羽,我的心已如古并不波。”
战飞羽道:“好福气,我没有你这样的修为。”
曲少英温和的道:“搬来和我同住吧,江湖岁月,你还不腻?”
丢了一块小石子到溪水中,水花迸溅里,战飞羽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呵呵一笑,曲少英颔首道:“你也是对的,飞羽,武林中不能缺少像你这样有正义感而又有能力维护正义的人。”
伸手向茅屋中点了点,战飞羽小声问:“那位仁兄的‘七毒指’伤,不会有问题了吧?”
曲少英道:“快痊如没受过伤的人一样。”
战飞羽道:“据我看,他现在已经全好了,活蹦
跳,能吃能喝的,比我还要健朗轻快得多。”
曲少英道:“还是让他再调养两天吧,遭遇此等内伤的人,身底子多少总有亏掼。”
吁了口气,战飞羽道:“真是累赘。”
曲少英安详的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知道你不欣赏此人,但他的大师兄你却要对得住,好在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何不忍耐点?”
站起身来,战飞羽问:“他如今在做什么?”
曲少英道:“昨天他自告奋勇,替我到山
去砍了半捆柴薪回来,刚才又去了,他一片盛情难却,我只好由他,主要的还是他体内郁毒初除,久卧
第亦非旺健之道,叫他活动活动筋骨,比赖在
上更较有益身心。”
战飞羽道:“这小子倒真会
合奉承。”
曲少英道:“学会
合奉承,现今世道上也就可以吃一分了!”
角微撇,战飞羽道:“也就有人一辈子学不会。”
曲少英笑道:“不是学不会,只怕是不屑学吧?”
伸了个懒
,战飞羽道:“少英,我想,我们两个实在不该生在这个年代里…”
目光是澄澈的,曲少英道:“打有人类开始,哪个年代的内涵也差不多。”
战飞羽微喟一声,道:“刚才你出来,是要到镇上去么?”
点点头,曲少英道:“不错,我在前几天托镇上那家老字号药材铺从关外代购的几样药材,不知带到了没有,得去看看,本来昨天就该去了,我曾告诉过梁宏川,如果那几样药材带到,他的伤势还要好得快些。”
战飞羽道:“如今已算不错了,换了别人,能否医好都成问题。”
曲少英道:“你呆会儿,飞羽,我去去就回。”
战飞羽道:“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
摆摆手,曲少英道:“不必了,你还是留在家里纳福吧。”
目注着曲少英的身影走远,消失,战飞羽又坐回溪边的那块石头上,顺手再拈了一块小石子投进溪水中。
当水花才自溅起一蓬小小的晶莹,一个独臂人便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出现在
溪对面的一块岩石之后!
微微一怔,战飞羽立时心中警惕——因为独臂人出现的地方,距离他尚不及三丈,而以他的功力来说,一个迫近三丈左近的不速客居然能将形迹掩饰得不被他发觉,此人修为之佳,自也不言可喻了。
那个独臂人的形貌,属于叫人一见之下便永难忘怀的一类,直截了当的说,他的长像乃是狰狞又凶恶得罕有的,他身体瘦长,瘦得骨架瘪瘪,长得宛如一株白杨树,那张面孔呈现着蜡黄
,干瘪、枯槁、颧骨高耸,鼻如鹰钩,嘴巴略呈歪斜,他的一双三角眼中最是凶光暴
,一道蒲紫的,拇指
细的疤痕,便从眉心直挂眼下,有如一条钻在
下微微
动的蚯蚓。
战飞羽站来起了凝视着独臂人无语。
独臂人抬起他那双仅存的、枯枝似的左臂,点了点战飞羽道:“你是跟我们走呢?还是我们抬你走?”
战飞羽冷冷的道:“我看,你认错人了吧?”
三角眼中光芒带煞,独臂人凶狠的道:“半点不错,就是你——战飞羽!”
有些
惑,战飞羽道:“我相信我们从未谋面,我更道知不你来找我的原因,但看样子,你却似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独臂人怪袅般磔磔笑道:“不,我与你不但没有深仇大恨,连丝毫纠葛也不曾有过。”
战飞羽道:“既是如此,你还是不要使纠葛发生的好。”
独臂人神色一沉,道:“我你要只乖乖跟我们走,我们不难为你,否则,任你三头六臂,今天也一样要弄个灰头土脸!”
战飞羽阴沉的道:“说个理由听听——我么什为要跟你走?”
独臂人大喝:“因为我要你跟我们走!”
战飞羽己注意到对方口气中一连说了几次“我们”他晓得这独臂人不是人个一来的。
战飞羽:“总有个原因吧?”
歪斜的嘴往上一扯,独臂人暴烈的道:“有原因,战飞羽,你道知不你就是个宝库?”
战飞羽不解的道:“我是个宝库?”
独臂人道:“正是!”眉梢上挑,战飞羽道:“我怕你是弄错了,朋友,我
半生,清风两袖,凑合着混日子而已,我的财物,绝不会比你更多,你是概大…”
独臂人重重的道:“没什么‘大概’不‘大概’,我错不了,你要只是战飞羽,你就代表了一笔巨额财富,——你是战飞羽么?”
战飞羽生硬的道:“当然我是。”
独臂人怪笑道:“那就不会有错,上路吧,伙计?”
战飞羽冰寒的道:“到哪里去?”
独臂人道:“哪里去?蠢货,自然是带你到可以换钱的地方去!”
有所颖悟了,战飞羽冷森的道:“你确定用我可以换钱么?”
独臂人
恶的道:“我吃
了没事干么?你若不能换钱我老远巴巴的跑来寻开心?你诉告吧,你是活的可以值上一万五千两十足纯金,若是死的呢?也可以值上一万两,你该感到荣幸,这个价钱非常之高,多少年没人出过这等高价啦!”
战飞羽的语声像冰珠子迸自齿
:“你是‘代执役’之
?”
独臂人大笑道:“不错,而且还是最好的,最有信誉的一等!”
战飞羽缓缓的道:“我倒不晓得有人出了赏额来卖我,——是谁?”
独臂人瞪着眼道:“到了地头你自会明白!”
战飞羽幽冷地道:“你不敢说?”
独臂人大声道:“姓祝的自娘胎以来,还没有‘不敢’的事,若我稍有顾虑,也不会接下这桩买卖了,你这货
很辣手,可不是?”
脑海中闪过一道强光,战飞羽
口道:“‘独臂煞君’祝义全?”
嘿嘿一笑,独臂人得意的道:“有面子,大名鼎鼎的‘神手无相’居然也会晓得我这角色的名?”
战飞羽不觉有些怔忡——就这几天来,他全遇上了一些江湖黑道上的狠货,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难
,他们像吃了“齐心丹”不约而同的陆续找上门来触他的霉头,这是怎么回事?
“独臂煞君”祝义全
笑道:“我来亲自侍候,战飞羽,搬不搬得动你呀?”
战飞羽冷酷的道:“你得动手搬一次才知道。”
祝义全翻着眼珠子道:“我没有关系,我做生意,不是来充好汉,耍硬骨头的,如果我一人请你不动,嘿嘿,定不说多加几个就差不离了。”
战飞羽狠厉的道:“祝义全你玩这一套玩到我头上,恐怕你要后悔莫及!”
倒八眉一扬,祝义全道:“少来吓唬你祝老爹,姓战的,你本事好,武功强,不错,你专门找我们‘代执役’这一行朋友的麻烦,我们也晓得,你的名头大,声望隆,是个人王,我们无所不了然,但是我们却自己找到你身上来,你问问自己,如果我们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岂会来碰这个钉子?”
战飞羽鄙夷的道:“我看透了你们这一窝蛇鼠的下
把戏,你们大多声势强过实际的力量。”
祝义全大喝:“战飞羽你走是不走?”
战飞羽昂然道:“做梦!”
忽然阴险的笑来起了,祝义全道:“讲真话,姓战的,今天你是绝对跑不了啦,就如同煮
的鸭子盖在锅里;你何不大方点,叫我们弄个活的回去多赚几文?”
战飞羽沉沉的道:“祝义全,你能割得我一片一片是你的本事,反之,你就等着我来活撕了你这狗娘养的野种!”
蜡黄的脸孔立时泛起一抹愤怒的朱紫,祝义全
暴的喝叫:“你这不辩香臭的混帐狗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看看我姓祝的能不能将你一片一片的零剐了?的妈他!”
战飞羽稳立如山:“我也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怔了怔,祝义全道:“什么意思?”
哼了哼,战飞羽道:“我正好没功夫去一个一个刨你们的老
,如今你们自动集聚了,我便一网打尽你们这些利
黛心、善恶不分的畜生!”
祝义全
鸷的道:“姓战的,满饭好吃,满话可难说呢…”
战飞羽冷淡的道:“不妨试试。”
往前走近几步,祝义全突然扬起声音:“哥们儿,都出来让战老大相相面吧。”
茅舍之侧的竹林中,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襟楼的怪人走了出来,他拄着一只毫不起眼的斑竹拐,金鱼眼,蒜头鼻,一张大嘴咧开来,像头笑面虎。
随在这怪人后面,嗯,另有一位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少女,这位少女形容
丽,双眸如水,一袭桃红衣裙,越加衬托得她玉肌冰骨,其美绝伦!
在茅屋的另一边,也有一个满脸横
,
膀阔的仁兄绕了过来,此人天生一双百果眼,翻动之间,就像个睁眼的瞎子一样!
另外,
溪上游的转折处,自林荫之内出现,还有一位面孔黑白各半,生像怪异可怕的人物,那人的一张脸从鼻准分开,右边白得泛青,左边黑得透紫,他的兵刃——柄五尺长的金环山叉扛在肩上,再随着他的走动,金环摇响,发出一阵阵十分清脆却又森凉的撞击声…
战飞羽的神色不觉微微变了,变得沉重,变得苦涩,也变得阴冷了。
是的,眼前出现的四个人,他几乎在一瞥之下即已认出他们的身份来,正因为了解了对方乃是些什么角色,便越发令他惊异又加上忧虑…
祝义全观颜察
,狞声笑道:“我的战大哥,你的形态透着不对啦,呵呵呵…”战飞羽镇定的道:“你们几个人平常天各一方,据地称尊,现下竟聚在一起同
合污,倒是颇不容易,阁下的号召力也算不弱了!”
祝义全吊着一双眉毛道:“得,得,少在我这张老脸上抹金,我有鸟的个号召力,号召力最大的还是那笔一万五千两黄澄澄的玩意哪!”
战飞羽慢慢的道:“真有点难以置信——财富的
惑竟是如此令人容易
失?”
祝义全大笑道:“娘的人为财死不是?营营碌碌,争来夺去,这一辈子为的还不是弄几文体己钱?”
战飞羽面无表情的道:“怕的却是得不偿失!”
祝义全
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伙全想发笔横财,也就顾不得要卖命了,这等的花红代价嘛,冒险却也值得…”
冷冷的,战飞羽道:“别太想得一厢情愿!”
这时——
那位蓬头垢面的怪人把他的斑竹拐“砰”“砰”往下拄了凡记,扯起有如破锣般的嗓音嚷起来:“战飞羽,你是道上出名的硬把子,也是响当当的好汉一条,这不错,但你放眼瞧瞧,面前的各位谁又输了你一头哪?你有翻天之能,我们却有覆地之威,亮出万儿,哪一个不及你?”
战飞羽生硬的道:“所以?”
那人瞪着一双金鱼眼道:“所以,你请早认了命吧,我们今天来此,势在必得,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把你这笔身价让给我们,大伙腥腥手,沾沾荤,非但彼此和气,你更省得到人来落个血糊淋漓!”
战飞羽不似一笑道:“你也未免说得太荒谬了,公维!”
叫公维的怪人一点斑竹拐,怒冲冲的道:“战飞羽,你是非要见过真章才叩头呀!”
战飞羽强悍的道:“吃定了么?我看还差上那么一截!”
一身桃红的美娘子忽然柔婉的笑了,她带着那种楚楚怜人,能把一个男子汉弄得晕头转向的甜腻声音道:“战大哥,何必要逞强斗狠不可呢?跟我们去一遭吧,算你帮我们一次大忙,给我们找点财路,我们全会感激你的啊…”战飞羽无动于衷的道:“媚媚,你这一套可是找错了对象。”
如波的眼光一转,这媚媚轻软的道:“战大哥,你是位好人,我可一向佩服你的,我委实不愿见到你那受苦受难的场面,我不忍心…战大哥,我全说的肺腑之言…”
战飞羽冷漠颔首道:“留着你的好意吧,媚媚,我心领
叹息一声,媚媚道:“么什为呢?我是那样诚挚的待你,却换来你的冷
热讽?战大哥,我好敬重你,你千万不要误会我…”
战飞羽凛然道:“所谓‘蛇蝎美人心’,媚媚,就是指你了。”
媚媚幽怨的道:“战大哥,你太不了解我,我从来没有迫害过人家…”
不待她说完,战飞羽已酷厉的道:“你不迫害,只是
食而已。”
像是泫然
啼了,媚媚凄楚的道:“这样嘲弄一个女子,战大哥,你也得觉不过分?”
战飞羽道:“对你来说,当然不!”
满脸横
的仁兄一翻他的白果眼,狼嗥般道:“狗
的战飞羽,你他
身陷重围,
翅难飞,一具棺材业已扛了一半在背上,你还狂你
哪一门子?”
战飞羽微微抬头,做然道:“苟白眼,朝我发威,你还嫌生
了些!”
苟白眼霹雳般叱道:“战飞羽,你也别充你
的二大王,道上你横行了这些年,我们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有没有这搭子事,也一样要收拾你,如今正好,既可除去你这祸害,又能捞上两文,我生
不生
,你尝尝味道吧!”
眸瞳的光芒森寒,战飞羽道:“如果我早些时候知道你是这么一块混料,苟白眼,你就绝不可能会机有在此地张牙舞爪了!”
苟白眼大吼道:“现下也不迟呀,姓战的,你他
放马过来,看我苟巧能否将你摆成三十六个不同的样子!”
冷冷一哂,战飞羽道:“说定了?”
“苟白眼”苟巧气涌如山的道:“么什说说定了?”
战飞羽道:“我们两个先来上一场开锣戏?”
窒噎了一下,苟巧吆喝道:“莫不成我还怕你!”
战飞羽轻藐的道:“那么,我先向你请教。”
“呸”了一声,祝义全道:“姓战的,你做得好梦,一对一?怎么着,想借机捞本?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没多么那江湖道义讲了。”
战飞羽不屑的道:“看样子,你们是安了心来群欧了。”
祝义全大大方方的道:“一点不错,哪个会呆鸟一样与你单挑?姓战的,你别净朝好处想,摆开来,准备我们并肩子上阵活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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