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合”这个小地方,居民并不多,可是过往商贾却络绎不绝“进财”这个客栈,几乎天天客满,生意奇佳。
韦英风暂且没有离开,因为他心里还惦记着沈海珊,不知她跟水寒青回去以后,情形如何。
他也惦着念慈师太,他自己都搞不懂,一天要碰多么那人,他偏偏记得一个尼姑,很想到“忘尘轩”去拜访,又觉得刚分手,不好意思,所以他在“进财”继续住下,过两天再去“忘尘轩”
一大早,客栈里就热闹得很,店小二十分忙碌,口中吆喝不断,端茶倒水,却忙得笑颜常开,因为财源滚滚而来。
其中不乏些江湖人物,也有些装束很怪异,可能来自边疆
外,非常抢眼。
客栈里纵然很嘈杂,但是大家相安无事,各说各的,有——种不调和存在彼此之间。
韦英风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喝茶,嗑瓜子,想着心事…
这时——
从外面走进来三个人,更正确的说法是三个
皮鹤发的老太婆。
人的确很老,少说也有六十开外。可是,她们身上穿的却是最鲜
的大红色,衣服上还绣满了牡丹花,滑稽极了,不
叫人为花中之王的牡丹抱怨抱屈了。
样子虽然可笑,但是客栈里的人没有人敢笑,甚至多屏住了气息。
因为她们从一出现,就显得杀气腾腾,像是要吃人的虎姑婆,眼
凶光,好不吓人!
三个老太婆目不斜视,笔直的走到韦英风面前,傲视而立,颇有山雨
来之势。
其中一位身材较矮的,显然精明能干的,
声
气的道:
“看到我们,还不快起来?”
从他们一进门来,韦英风就提神注意了,到想没她们真是冲着自己而来,他冷冷的望着三位老太婆,不疾不徐的道:
“你们是谁?么什为看到你们我就得站起来?”
三人闻言怒目倏睁,或许他们认为不该有人不认得她们。
另一个来起看年纪稍大一点,站在中间,可能是老大,吼叫道:
“我们是‘梨园三仙姑’。”
原来,这三个老太婆就是十多年前,横行大江南北,没人不知,没人不晓的“梨园三仙姑”——金姑、秋姑以及华姑。
一报出名字,他们以为韦英风应该吓得发抖才对,谁知韦英风不但没有害怕的样子,而且还差点把含在口里的茶
了出来。
金姑怒道:
“小子,你笑什么?”
韦英风慢慢把茶
下去,大声笑道:
“老的都可以当仙姑的
了,还叫仙姑,‘梨园’是不那唱戏的吗?”
始终没有开口的华姑,沉声喝道: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们说话。”
刹时,一切声息骤然静止。
韦英风面孔上毫无怒
,向三仙姑一笑,道:
“失言,失言,在下忘了,越老的女人越怕人家说老,在下一时失言,请三位老太婆,哦,不,不,三位老仙姑恕罪!”
韦英风故意嬉皮笑脸的“梨园三仙姑”气得两眼都要
火了,金姑厉声吼道:
“你如果赶着去跟阎罗王报到,我们会成全你。”
韦英风双目微闭,正眼也不看三人-眼,端起茶杯,浅尝一口,缓声道:
“好茶!”
华姑面色全变,大骂道:
“臭小子,滚出来,让本仙姑教训教训你!”
韦英风却有气无力的接道:
“没有人这么笨,自己滚出来,让人教训,你未免太笨了,笑死人麻!”
三人脸上杀机倏现,冷冷的盯视着韦英风,韦英风兀自喝着茶,无视于她们的存在。
这种藐视的态度,以“梨园三仙姑”的名气,如何能够忍受?
金姑也不跟同伴打声招呼,不吭一声,突然出手,向韦英风的脸抓过去——
她的手很难用文字形容,枯瘦、蜡黄,十个指头根本是像不个活人的手,倒像是阎罗王派来索命的鬼差爪。
迅如闪电,而且无声无息的抓向敌人,以她的经验来说,对方一定要面目全非了。
可是——
韦英风居然还笑嘻嘻的…
突然——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摔过去,杯子很小,而金姑的指甲很长,但是,不知怎么地,杯子竟然到了金姑手里,而她甚至连指甲都没碰到。
金姑心中陡然一惊,狂吼一声,将杯子捏个粉碎。
韦英风一笑道:
“那是我喝茶的杯子,你弄碎了,可得赔我一杯,总不能叫我整壶的喝吧!”
金姑闻言之下,再也忍耐不住,破口骂道:
“本仙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在她语声甫出之际,抖掌猛然劈向韦英风
前。
韦英风冷然一笑,身躯奇异的一闪,右掌已闪电般扣向对方腕脉,腿双亦连连扫出二十一腿。
“梨园三仙姑”在江湖上出道多年,绝非
得虚名,出手自是不凡。但是,这次可能是她们一生中见过的最危险的一次!
韦英风出手之下,金姑登时悚然一惊,知道遇着敌手了,不由大叫一声,秋姑及华姑忙挥掌
上,跟金姑共同出手。
各人的出手皆俱凌厉狠辣,快速无比,掌山腿影之下,客栈内的客人全吓跑了。
双方你来我往,只听“哗啦啦”的,客栈里的桌椅纷纷倒碎。
韦英风不言不语,如鬼魅般
身而上,双掌如电,刹那间对方各自攻出十七腿十九掌。
这一出手,已将这三名成名极久,武功不弱的三仙姑
得手忙脚
,招架无力!
韦英风冷冷一哂,身形宛如一缕轻烟闪进,自对方身旁擦过,而金姑、秋姑肋下已各自中了一掌!
韦英风冷冷一哼,道:
“如果想多活几年,现在就快点滚回去!”
华姑怒叫一声,猛冲而出,双掌搂头盖顶的疾劈而下。
韦英风闲散的一笑,身形暴转而回,劲力四溢,着肌如削,骇得华姑大叫一声,倒退三步。
望着三个武林中盛誉鼎隆的高手羞怒惊惧之态,韦英风不屑的-撇嘴角,阴沉的道:
“各位的道行就这么点?在下实在有些高估了你们。”
金姑为“梨园”之首,此刻面容一变,大吼道:
“要杀便杀,撤什么鬼话!”
韦英风冷然一笑道:
“在下跟各位无冤无仇,你们么什为要杀我?是谁主使你们?”
华姑已按捺不住怒气,嘶哑的大叫:
“咱们豁出去啦!”
“啦”字的语音尚在,她已然出手,抖掌直攻韦英风面前,高手出招,果然猛辣已极!
韦英风分毫不动,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华姑狠辣的足可致命的攻势,直到攻势距着他身躯不及三寸之际,他看也不看对手一眼,神速无匹的出手——
一旁的金姑、秋姑根本没有看清楚韦英风的手足怎么出的,一声惊叫声来自华姑嘴里…
华姑的手尚停在半空中,老命却已归
,两眼翻白,张口吐舌颓然倒地。
这一惊非同小可,金姑、秋姑想救,却已经没会机有了。
秋姑一咬牙,大叫道:
“你…你…使的什么怪招?”
韦英风回头望了望金姑、秋姑,淡淡的道:
“么什为不自己来试试呢?”
秋姑狂叫一声,电掣般劈出十二掌,踢出六腿,宛如狂风暴雨般骤然攻上。
这一次,韦英风并没有出手还击,仅如一抹幽灵也似,在厉烈的劲风中,穿走飘移,像是风掣电疾,却又那么令人惊惧!
秋姑惊怒之下,连吃
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将她所识得的任何有效招术,任何袭敌之法宝全部出笼,在瞬息间,已展出了三十余招。
韦英风在秋姑掌风中飘飞浮游,像一朵云,又似一片雾。
秋姑所有记忆得到的招式,已飞挥之极限,也反复地施用了二遍,但是,除了自己大汗淋漓,心余力绌之外,却奈何不了敌人。
韦英风蓦然拔空七尺,一个盘旋,如一道飞箭急扑而下,而就在他的身躯甫始落到地面之际,一声恐怖的惨叫已然响起…
这仅是瞬息之间,秋姑已在韦英风的掌力之下魂归极乐!
金姑早已冷汗皆冒,完全失去平
的威风,她从未碰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武功如此高强的好手,而且还是个人轻年。
金姑忙不迭的偷偷溜向一旁,韦英风的冷笑却一连串的尖针般刺向她道:
“你们不是仙姑吗?怎么怕起一个凡人了呢?”
金姑双目血红,面孔扭曲,勉强开口说道: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韦英风淡淡一笑,道:
“怪哉!是你们找上我的,怎么反问我是谁?岂不好笑?”
他脸色倏而一冷,大声道:
“到底谁要你们来杀我?坦白说出来,或许在下动了侧隐之心,饶你一命呢!”
金姑咽了一口唾沫,定了定神,使自己镇定下来,仍颤抖道:
“没什么好说的,要杀就动手吧!”
韦英风以一种极其轻藐的表情,打量着金姑,生硬的道: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只怕面临死亡时,没这么好的气魄。”
金姑咬牙切齿,老脸蓦地泛起一股杀意,冷声道:
“小杂种,本仙姑会让道知你厉害的。”
话毕,一跨步向前,一只如鹰爪般的手指带着一股劲风“嗖”的一声响,朝韦英风抓起。
韦英风冷冰冰的脸,像罩上一层十二月的寒霜,森冷的道:
“只怕你没会机有!”
霍然一条人影掠空而起,右臂奋力挥出,唿然一声劈向金姑!
金姑
前如
起伏,暗地里打了一个哆嗦,脸上蒙上了死白的惨状,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华姑及秋姑的死状,两排牙齿不自觉的打起颤来。
当金姑发现韦英风已经欺至身旁,不由尖叫一声——
但韦英风突然煞住了手,并没有杀她,不屑的抬抬眼皮,撇着嘴道:
“杀人的气魄到哪里去了?在江湖上闯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怕什么?”
金姑磨着牙惯恨道:
“你如果是条好汉,就给姑
一个痛快,别的妈他戏弄你姑
!”
韦英风厉烈的一笑:
“想死还不容易,只是在下想知道你们到底是谁的走狗?”
金姑忍无可忍,厉叱一声,身形陡起,一片无尽无绝的掌影,如天罗地网般罩向韦英风。
韦英风如鬼魅般轻轻飘掠,已知金姑的攻势落空。
金姑一出招无效,身形接着一转,
出
中的匕首,又快如闪电,点向韦英风的
前。
韦英风两眼充满了杀机,冷冷地喝道:
“你找死!”
说话的同时,双掌齐出,竟不躲避金姑刺来的匕首,待匕首稍离
前只约二寸时,脚尖一旋一转,大侧身,不但避过金姑的攻势,亦已电光石火般反击十掌。
金姑面色灰败,猛然移出一步,两腿如风,连环十六腿蹴向对方丹田。
可是——
原来韦英风本在也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当她发现韦英风不见时,大吃一惊,急忙要闪,她快,韦英风却比她更快…
金姑心灰意冷,知道自己这一下完了…
但是,她并没有死,连一点死的迹象也没有,韦英风突然大发慈悲不想杀她?还是韦英风又跟她开玩笑?
其实,都不是,原来——
有一双手,硬生生的接下了韦英风这一掌,只听“啪”一声,四只手掌贴在一起,两人脸上同时现出狐惑和惊讶,随即人同时后跃跳开。
韦英风定神一瞧,出手的是一位年老的尼姑,高瘦的身影,慈祥的容貌,沉声道:
“人轻年好强的内力!”
韦英风愣了一下,洪声道:
“师太,好俊的功夫,敢问师太名讳?”
尼姑柔声答道:
“贫尼定心,人称‘千臂神尼’。”
韦英风瞪大双目,直视“千臂神尼”忖道:
“原来,她就是桃花郎的师父‘千臂神尼’宫南萍,法号定心,内力极强,不知武功如何?”
韦英风宏声大笑道:
“久仰师父大名,今
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韦英风佩服之至!”
“千臂神尼”宫南萍好像没有听到韦英风恭维的话,淡淡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施主何必赶尽杀绝?”
“千臂神尼”宫南萍的名声足可震
江湖,她虽在武林中消失多年,不过,不会有人忘记她,因为她曾是武林第一高手,后来虽出了家,依然为江湖人士所乐道:除了她的武功绝顶外,她的崇高人格更为武林人士所敬重。
任何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自有一份威严,现在亦是一样,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却令人不敢不听!
韦英风淡淡一哂,冷然道:
“在我没有想到别人是怎么对待我们家人时,我是不爱杀人的!”
韦英风这话说得不冷不热,但话中有话,有人可能会感觉不舒服!
“千臂神尼”并不动怒,仍是定闲淡然的道:
“施主亲人跟施主杀人完全是两回事,施主切不可因此迁怒!”
如果“千臂神尼”宫南萍跟韦家血案有关,这段话说的真漂亮,避重就轻,如果完全无关,说得也太轻松了,不痛不
。
韦英风冷沉的一笑,道:
“师太倒是大慈大悲,看来世上的人都该出家,才能有师太的菩萨心肠。”
“千臂神尼”宫南萍不可能听不出韦英风话中的话,她双手合十,念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心中充满仇恨,那是罪恶的
源,不能不防,以免恶魔
身。”
韦英风嘴
紧闭,嘴角浮起一丝冷漠的微笑,冷然喻道:
“在下的仇恨并不是与生俱来,那是别人硬加在我身上的。”
“千臂神尼”宫南萍以她贯有时祥和神情,温和的语气道:
“施主,所有加诸在我们身上的折磨,我们都要承担下来,毫无怨言,这是生命的担当,冤冤相报,世界将永无宁
。”
韦英风低声的冷冷一笑,缓缓说道:
“当这些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时,自己总可以装得很清高,话说的很漂亮。”
“千臂神尼”宫南萍怜惜的瞧着韦英风,淡淡的道:
“小施主你魔障已深,罪过!罪过!”
韦英风蓦然仰空长笑,笑声凄厉刺耳,有如吐血呕心,令人不寒而栗!
韦英风刺探“千臂神尼”宫南萍的真伪,却一无所得,反叫她训了一顿,他心中郁闷已极,故放声狂笑。
但是,他的狂笑声中、超过了最悲哀的痛哭的后所转回的泣血之声!
“千臂神尼”先是吃惊的愣了一下,随即又静若无事,淡淡的道:
“施主是否已将心中压抑的苦闷宣
出来?阿弥陀佛!”
韦英风咬着牙,舐了舐
,道:“师太勿怪!”
“千臂神尼”宫南萍神色不动,道:
“小施主,容贫尼讨个人情,尚请小施主看在贫尼薄面,此事就此揭过。”
韦英风洒
的一笑,道:
“在下本无意加害这位仙姑,只是希望知道仙姑么什为要来杀我。”
一直在旁发抖的金姑,噤若寒蝉,她现在将一切希望放在“千臂神尼”身上。
“干臂神尼”宫南萍宛转平和的道:
“不要为了什么理由,杀人总是一种罪孽,金姑,施主即无意为难你,你就走吧!”
“千臂神尼”宫南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给金姑,韦英风耸耸肩,道:
“算了,反正也没伤到我,走就走吧!”
金姑死白的脸色,现在才有一点点红晕,这两句话,无异把她从地狱拉了回来。
虽然两腿发软,但是她还是以他个人最快的速度,滚离现场,她可真是心胆俱碎!
韦英风暗地打量眼前这位名噪江湖的神尼,心中疑惑:
“这么慈祥的老人,会是个神秘的幕后主使人,出家人四大皆空,又有什么好争的?…”
这到想里,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显得很急促,韦英风转头看到“千臂神尼”神态悠闲,端坐不动,处变不惊,不愧为当代一位大师。
韦英风微微一晒,目光移向店内,顷刻间,那人已经如狼似般的冲进店门之内。
此人一身黑衣英雄装,年约四旬,脚穿长统深
绸缎红底鞋,身后背一把像刀,又有点像斧头的兵器,那样子活像个唱花脸的。
更令人为之
饭的是,他竟在头上绑块白色头巾,像是家里有人死了,忙着办丧事呢!
他满脸狂傲之气,斜着眼珠子,甫一进门,就大刺刺的走向韦英风,闷声不响,
出身上的兵器,猛力一挥,砍向韦英风。
韦英风叹了一口气,笑
的道:
“刚见面,送这么大个见面礼,怎么好意思?”
来人武功路数以沉着见长,一招一式使的非常扎实,并不中途变招,一套招法从头使起,使完再重复,这样的打法,碰个二三
角色,或许还能讨点便宜,碰到韦英风注定定要吃大亏的。
这名大汉始终不开口,招式狠辣,他却能闭口不语,他攻势不再落空,全身不住的轻颤,双眸直
夺眶而出。
韦英风在对方的利刃下毫不在意的穿掠游走,似一缕虚幻的轻烟般,还不时嘲弄道:
“难道你是个哑巴?还是今大舌头?不么怎会说话?”
他的笑骂挖苦,主要想
对方说话,但是那名大汉却真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能说的哑巴。
大汉单手出招,尺许长的兵器猛然打向韦英风
膈丹田。
韦英风矮身的一闪,人已至大汉身后,大汉迅速一个大转身,又凌厉无比的截出六刀。
韦英风眼皮眨也不眨一下,轻藐的嗥了一声,只见他轻描淡写的抬起右手,看来毫无惊人之处,抖手便是十三掌。
大汉但觉颈如被袭到,充斥在身旁任何一寸可供闪避的空间,没有一丝可以环转余地,他直觉反应,又把手中的兵刃送出!
说也奇怪,大汉子兵刃一伸出,不知怎地,兵刃竟在韦英风手里,这种速度,劲道,令人匪夷所思,他并没有像害那人。
那名大汉却像着了魔似,莫名其妙的,兵器早已经不在他手上,他好像还道知不,又欺身上前,韦英风轻轻举手,那人
口已中了一掌。
那名大汉连退三步,两眼直冒金星“哦”一声,一股血箭冲口而出“轰”一声响跌坐在地。
他试图想站起来,但是
股才离地三寸,随即“咚”地又摔倒,痛苦的在地上不停的呻
。
过了片刻,韦英风才走过来,拱手施礼,潇洒的说道:
“这位仁兄,在下韦英风,不知何时何地何罪开罪了,还请言明,可容在下当面谢罪!”
这位大汉因为羞辱加上愤怒,黝黑的脸顿成猪肝
,自鼻孔中出了一气:
“哼!”韦英风并不在意,很优闲的背负双手,慢条斯理的道:
“忘了请教仁兄尊姓大名?”
这人咬着牙,目光里透着愤恨与怨恚,狠狠地瞪着韦英风,厉声道:
“土可杀,不可辱!”
说闭,双目紧闭,蓦然,扬手往自己天顶一推…
韦英风一惊,叫道:
“不好!”倏探右掌,正待要救,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微微
搐一下,便寂然不动了。
韦英风懊恼万分,因为他站着,对方坐在地上,事前又无征象,自己过于大意,到想没此人来刺杀他不成功,会以此做为
待。
这人又留给他一个新的难解的谜题,此人无名无姓,不知其来自为何,为了何因,为何人所指使,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道知不有多少事是自己所不知的。
心中一念,他突然想到“千臂神尼”宫南萍,叫道:
“前辈…”
韦英风转身“辈”字刚落,才发现“千臂神尼”已经失去踪影了。
他更加不懂了“千臂神尼”宫南萍么什为要悄悄的走?难道她跟血案真有关连?所有他想道知要的事,只好全
下肚子里去。
当然,他心中更是吃惊,这位神尼可真说是来无影去无踪,自己的惊觉
应该不低,却不知她何时进来,何时离去,如果她真是主凶,只怕有些棘手。
门外又有步履声响起…
这个声音沉重、杂乱、慌张,显然来人极可能没有武功,心情又很急躁,所以韦英风兀自喝着茶,仔细分析发生过的事。
“我的儿子,还我儿子的命来…”
人未到,凄厉的哭声已然响起…
随着哭声出现在门口,是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一副伤心
绝的样子,泪水像决了堤的洪
滚滚而下。
口中仍自凄惨无比的哭道:
“还我儿子的命来…”
在老妇人的哭声中,韦英风感到有生以来首次的惊惧,这是像不人个一的哭声,却像是冥界来的另一种声音,凄厉刺耳,令人不寒而栗!
妇人颠颠倒倒的走到在地上的大汉身旁,蹲下来使力的摇撼,哭道:
“我的儿啊,是谁杀了你,我的儿啊…你怎么丢下老娘,自己走了…儿啊!”韦英风听过不少喊杀声,暴烈声,也有过哭声,但是这些却比不上此刻这次老妇人的凄厉神色,所给予他的惊恐。
老人人大叫一声,道:
“是谁…是谁杀了他…是谁杀了我儿子…”
韦英风神色骤变,嘴角
搐,面色变得灰白,他心神-震!
老妇人强忍怒火,恨声道:
“到底是谁?…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儿子…”
店内所有的食客伙计,早以奔逃一空,只有呆在其中的韦英风,所有老妇人这些话,不啻是对他人个一说的。
韦英风双目发直,怔然不动,在他与敌人对敌时,他从没有像此时这般的惊惧。
老妇人看看韦英风,他一身黑白,十分寒怆,身材削瘦,她做梦也想不到,她儿子就为他而死的。
韦英风冷沉的踏前两部,凄惨的道:
“大娘,你儿子是我…”
他艰辛的舐了舐嘴
,低沉的道:
“他是被我打…”
其实,韦英风是想说:
“他是被我打败,而自杀而死的。”
但是,他才说了前半段,咽了-口唾沫,正待努力开口——
一个含着无比悲痛,愤怒、痛恨,而又令人战栗的声入响起:
“你…你杀了我儿子?你…你…么什为?你么什为要杀他?”
说到后来,全身簌簌轻颤不已,这是老妇人对韦英风恨到达沸点时的表现。
韦英风悚然一凛,嘴
动了半晌,却讷讷不能出言。
老妇人见他默认,冷厉的道:
“还我儿子的命来-一,我要为我儿子报仇一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韦英风面色惨白,双眸木讷的望着老妇人,身躯更在剧烈的摇晃。
他道知不这样的人间悲剧,到底是谁的错,但是他仍深深自责,老年丧子,这是何等悲哀的事,而他就是那个凶手,即使他是被动的,甚至是无辜!
他为了报仇雪恨,四处
,寻找凶手,亦曾杀过不少敌人,道知他有一天终会有人来找他报仇,那是敌人的子孙后辈,他却从没有想过,这样一位老人来找他为报杀子之仇!
他怎么告诉这位老妇人,这一切不是他的错,他也是受害者,他是无辜!
么什为老天爷要给他这么多的痛苦,这么多的折磨?这么多的不幸,么什为…
蓦然,一声尖锐而又恐怖的长叫出自那老妇人口中,语声颤抖而凄厉:
“我要杀了你——”
老妇人的语声,有如一
火红的利针,深深地刺入韦英风的心中,这不仅是凄怖的,带着血的恐怖,更是一句咀咒!
突然——
老妇人发疯似的狂吼一声,冲身撞来——
韦英风一动不动,冷凄凄的笑了!
他怎么能对这样一个老人动手呢?老妇人手无缚
之力,他能样么怎呢?
老妇人两只干瘪的拳头,奋力的捶打着韦英风,口中仍哭道:
“还我儿子来,还我儿子来…”
韦英风嘴
翕动,身躯微抖,喃喃地道:
“你打吧…你打吧…”
老妇人泪如泉涌,双肩
搐不停,十分伤心,韦英风如个木人!
忽然,老妇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拾起原来他儿子用的兵器,厉
道:
“我要你偿命——”
韦英风心中一动,面无表情的道:
“只要能消你心头之恨,你就杀吧!”
老妇人双手很吃力的捧着兵器,刺向韦英风,由于心怯,刀口轻轻划到韦英风,她即不敢再使力!
她有点惊讶,么什为韦英风一动不动,冷森的道:
“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我要你偿命!”
她又使劲的向韦英风身上猛砍,韦英风咬紧牙关,任凭她在他身上划下一道道杀口!
此时,韦英风已经遍体麟伤,血水不断从伤口汩汩而出,但他依然没有反抗,安静的接受一切的折磨,借着
体的痛苦来减轻他心里的痛苦!
经过这一阵的发
,老妇人手也软,心也软,她双手一松“乒乓”声响,兵器已落地,她也颓然呆立,缓缓说道:
“老天爷,这到底是谁造的孽?到底是谁…老天爷——”
韦英风忘了身上的痛楚,低声道:
“老娘,我起不对你,我…”
老妇人忽然
笑一声,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你伤的痛不痛?”
韦英风宁愿老妇人骂他、打他,甚至杀他,都不要她如此柔声关怀自己,这只会加深自己的痛苦,增加他心内的自责。
韦英风淡淡一晒,道:
“皮
之伤,算不了什么!”
老妇人力气很小,不可能伤的多深,但是刻在韦英风心上的伤却是一辈子都不会痊愈的!
老妇人语声颤抖而低弱,道:
“是我儿子不上道,是他不上道…”
说着,说着,老妇人残弱的身子危颤颤的走出去,一步-步,吃力的走着…
望着老妇人落漠的背影,韦英风全身不由猛然一震,热血上涌。
外面道知不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一声闷雷响起,震惊了呆住的韦英风,他凄凄然的望向外面的大雨。
出道至今,他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挫折,没有这一次来的沉痛,他没有杀老妇人的儿子,但他却必须背负这个罪名,太重了,太沉了…
雨声又响了,雨也较前落得更急,仿佛为这场人间的悲剧发生而不平的怒吼。地上,躺着“梨园三仙姑”中秋姑、华姑业已僵直的尸体,瞪着如死鱼也似的眼珠!
韦英风面孔上隐隐
出一丝内疚与惋惜,他道知不有一天会不会有人来找他,要为她们报仇,如果有那是她们的什么人?当时又会是什么情景?
另一旁是老妇人的儿子,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也道知不,明明他们之间无冤无仇,么什为要相互仇杀?
老妇人或许伤心过度,或许万念俱灰,竟没有要埋葬自己的儿子,韦英风应该让他安心冥目,入土为安,至少给他一个地方安眠。
雷雨
作的时刻,增添悲哀的气氛,韦英风没有说出一句话,他悲怆的望着地上三具尸体,他想痛哭一场,但是——英雄本无泪!
热血循着血管向断臂的伤口汩汩冲出,道知他这点伤要不了他的命,他有些自暴自弃,如要会死就让他以死代替算了。
一缕耀眼
眩的电光忽然闪起,一声震人耳膜的暴雷平地而起,难道,连天也在责怪他的不是吗?还是陪同他在落泪…
他缓缓地,艰辛地走向门口,他麻木的走向雨中,他要让雨水冲刷他满身的罪恶,他要雨水给他一个新开始,他需要冷静…
雨水淋在身上,伤口一阵阵刺痛着,韦英风没有呻
,没有叫喊,甚至连最轻微的哼声也没有,他安静的,缓慢的走着…
他的面容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
,眼神在忧戚中有着无比的伤痛,他的神经好似有些
了。
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老妇人风霜的脸孔,他那沉重的眼皮,张不开,也闭不起来…
一个踉跄,他跌在滑
的地上,他全身在轻轻的颤抖着,他的面孔越加苍白如纸,身上数道伤痕,血仍不断的在
。
他的一身黑色衣衫,沾满了血水,长发
漉漉的披盖着双肩,几处较深的伤痕,却凝结着乌紫的血痕,嘴
不住地翕动着。
他微微仰起颈项,两眼吃力的向四周略一环扫,没有行人,有的只有雨水,雷声,一阵颓废的感觉,绝望的侵入心中。
雨水不断打在他的身上,偶而有一阵创痛,在这种情形下,即使连感觉痛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
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起来,世上的一切恩怨,都与他无关了。
他静静的伏在地上,忖道:
“如果有人要来杀我,现在不就是最好候时的,我不会反抗,任人宰割,么什为现在反而没有人要杀我呢?么什为?
他颓丧的伏在地上,又忽然用力支撑着
坐起来,以两只酸软的手臂,支持着全身的重量,但是,他觉的天地仿佛在旋转,死神的魔掌,也遂渐地向他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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