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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蝙蝠伤命起波澜
 仲二月,成都郊外杨柳滴翠,十里蓉荫,平畴绿野隐现着竹篱茅舍,犬相闻,馓有江南风光。

 这傍午,正下着雨,天气变得倏倏睛,就在这时候北门外的官道上来了三骑川马,骑着三个少年公子。

 这三个人年岁不相上下,约在二十四五,长得虎臂猿,神采奕奕,顾盼非常。

 骑后随着一个小厮,短衣跣足,面色腊黄,背着一只七弦瑶琴,垂首疾趋,但依稀可见他气质清秀,应该是俊秀小子,与他腊黄的面色,并不相衬。

 马走得虽慢,可是这小厮却赶得上气不接下气,呼频频。

 这三个少年公子服各异,一着天青团花夹衫,口处缀有一圈方形白玉,衬着他那四方脸膛,更显得气质俊犷。

 另一人身着枣红长衫,浓眉虎目,不怒而威。

 还有一个剑眉斜飞入鬓,面如冠玉,嘴角永远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少年,却身穿一件墨黑长衫。

 因为他们的举动均异于常人,太阳高高隆起,一望而知均是内功深具火候,身怀绝学之士。

 在江南武林中提起南天三燕的名号,无人不知,畏惮三分,而他们却自称武林三公子。

 那身穿黑衣少年瞠目四眺一眼,朗笑一声道:“沾衣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仲二月正是好天气,此次能与郑兄把晤,了却多年之愿,诚小弟一大快事。”

 这少年谈吐不俗,可见他学养有术,与其他二人意气飞扬,犷豪迈大相迳庭。

 蓦地——

 面突传来奔蹿如雷及一阵鸾铃响声,只见两骑快马风驰电掣奔来,骑上人劲装捷服,肩带兵刃,阔檐草帽遮得很低,瞧不出他们的面目。

 来骑奔势如飞,疾掠而过,转瞬间奔出七八丈远。

 枣红长衫少年口中忽惊噫了一声,人已离鞍倒飞而去,疾如流星掠空,两手一分扣着两匹奔马鬃鬣。

 二马顿时前蹄高扬,同声希聿聿惊嘶,骑上并靠着两个头戴阔檐大草帽劲装汉子身形歪落下鞍坠地。

 原来这两个劲装汉子早就死去多时了,马也奔了一段不算太短的途程,因无人控制,似绕过成都城由驿道奔来,因马能识途,骑主似为川北武林人物。

 其他两个少年公子亦掠落下鞍,齐趋视那两个死者因何致命。

 只剩下短衣跣足的小厮捧着瑶琴伫立道边,趁此良机可缓一口气,休息一阵,他无心于瞧热闹,漠然无动于衷,两目仰观蓝天白云,默默出神。

 是仇杀之事他已司空见惯?还是他尝人间的不幸,命运的捉弄,令他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从他憔悴的腊黄的面色可知已经历了一段灰黯的人生,这时一朵飘浮的白云在他眼帘前变幻着,他的眼珠也随之千变万化。

 但,谁又知道他在想什么?

 道上行人与田野问乡民渐渐聚集起来,却都不敢走向南天三燕及死者,反倒聚在那小厮身侧。

 一个壮健的大汉向小厮道:“老弟,那两个死者是什么人?”

 小厮子沉思中醒转过来,望望大汉一眼,苦笑道:“‮道知不‬。”

 大汉呆了一呆,又道:“那三个少年公子呢?”

 小厮答道:“瞧尊驾也是老江湖了,怎么竟不认识?那身穿青长衫者名郑嵩燕,就住在成都蓉园,那身着枣红长衫的名高俊保,武林美号‘离火神燕’世居杭城上天竺。”话一顿,目中泛出兴奋神采,笑道:“那黑衣少年就是我家少主人,世居八闽侯宫,名庞镇寰,武林尊称玉燕剑客。”

 大汉闻言不由面色震惊,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卓著威名的南天三燕武林三公子,想必老弟也是一身惊人绝学。”

 小厮苦笑道:“我呀!连庄稼把式都不会,那敢当称一身惊人绝学。”

 大汉摇首叹息道:“可惜!可惜!”且说武林三公子检视两个死者,发现颈后嵌着一只铁蝙蝠,长宽不及二寸,深没颈嵌在骨内。

 郑嵩燕右掌如斧,倏地以暗劲力砍二个死者后脑门,深嵌入骨的铁蝙蝠立时震出体外,托掌心凝视一眼,不神色大变。

 那铁蝙蝠纯系缅钢打造,锋利无匹,尤其嘴部突出一针,专破罡劲横练,护身气功,寒光如电,映目生寒。

 郑嵩燕望了二人一眼,道:“死者乃壶口关黄河水道怪杰老龙神上官相左右二霸花荣、黄吉,二霸武功虽稍逊我等一筹,但在目下武林亦堪称项尖人物,制死二霸之人不言而知武功极高,两位可知武林中有什么人用此独门霸道暗器么?”

 高俊保庞镇寰摇首道:“数十年来,武林中就无用铁蝙蝠暗器成名的人物,铁蝙蝠打出手法极难,真力须使得极均匀,毫厘之差即会偏向,此人手法之沉,部位拿捏之准,竟不分毫,可见此人武功已臻化境,但猜不出是谁?”

 郑嵩燕道:“老龙神孤傲狂妄,睚眦必报,此事定会为江湖带来一场血腥浩劫,却不知起因为何,如小弟意料不差,此必为震惊武林公案。”说着将二只铁蝙蝠放置囊中。

 庞镇寰神色一变,道:“郑兄不如弃去,两只铁蝙蝠恐为郑兄带来麻烦。”

 郑嵩燕双眉一剔,扬声哈哈大笑道:“小弟是怕事的么?”神情狂妄,不可一世。

 远处忽起了一声轻微的冷笑,但南天三燕却未察觉。

 南天三燕向乘骑走去,庞镇寰发现小厮与人说话,不大怒,以手分开路人,大喝道:“九荫,你在胡‮么什说‬?”右手疾挥向小厮脸颊。

 “吧”的一声脆响,小厮发出一声啊哟惨叫,人被打得跌翻‮去出了‬,恰好着花荣尸体。

 高俊保眉头一皱,笑道:“庞兄为何如此盛怒打贵什,其实贵什也不没‮么什说‬?”

 围观路人见状一哄而散。

 庞镇寰赧然一笑道:“这厮最是胡言语,素不为小弟所喜,此次本不愿带他前来,乃奉家父之命说他原为川人,可同行一拜先人墓。”说着干咳了一声,又道:“既然高兄求情,小弟宽恕他一次就是。”

 高俊保暗道:“我何尝与他求情。”似碍难出口否认,仅微微一笑。

 庞镇寰厉喝道:“九荫,还不爬起来。”

 南天三燕随即一跃上骑,蹄声得得而去。

 小厮挣扎爬‮来起了‬,右臂紧抱着的七弦琴尚未跌坏,右手掌心剧痛如割,鲜血如断线滴下,只觉得全身骨骼拆散了似的,眼前金花涌,积威之下不敢不走,追着骑后一颠一跛奔去。

 郑嵩燕突然在骑上发出朗笑声道:“二位远来不易,小弟特在望江楼上设宴接风,莱肴亦均是成都最著名的拿手好菜,聊尽地主之谊。”

 高俊保庞镇寰豪笑道:“我俩就是为嗜口腹之而来。”

 成都气候温和,冬不严寒,夏不酷暑,每当秋凉花开,芙蓉如城,锦绣四十里,灿烂绚目。

 望江楼称崇阁,位于锦江之傍,环周修竹如篁,古木参天,系唐朝诗薛涛故居,楼下不远有井为著名于世之“薛涛井”井水清冽,居民汲取井泉用以烹茗,车载挑负不绝于途,昔传薛涛用水制笺,裁画供,名为“薛涛笺”

 诗楼高踞崇丽阁之上,凭窗小坐,俯瞰江宛转,水鱼澄碧,仰视峦影,青林滴翠,风光明媚,景物佳绝。

 郑嵩燕即在诗楼上设宴三席,与邀的均是成都知名武林人物,主客当然是高俊保与庞镇寰二人,郑嵩燕周旋于宾客间笑语殷问。

 众宾客对郑嵩燕极其恭敬,足证明郑嵩燕威望西川,盛名无虚。

 诗楼间占地甚广,尚有十之六七设有二十余张桌面,均上了七成座,食客俱为当地达官富绅,笑语喧哗,盛嚣鼎沸。

 夕阳沉山,清风徐来,锦江如带,霞影映帆,景畅心悦目。

 郑嵩燕摆下酒宴盛席,酒是泸州陈年大曲,开坛芳香四溢,莱肴更是成都名菜,味美鲜,令人垂涎滴。

 诗楼上正大快朵颐,独有一人蜷缩坐在薛涛井旁青石上愁眉沉思。

 这人正是那庞镇寰携来小厮,捧首流泪道:“我奚凤啸何时才能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唉,白恨枝无叶,莫怨太阳偏,这是命,那我又何能强求呢?”

 他独自一人自怨自艾,徐徐伸开手掌,掌心伤痕新凝,他托着一枚乌光闪亮星形的斑指,细细把玩。

 这枚斑指却是他被庞镇寰一掌震飞摔在花荣尸上掌触之物,星形棱角锐利如刃嵌他那掌心上血如注。

 显然,斑指是花荣身上之物,他暗道:“武林中人身怀之物多半奇特,此枚斑指非金非玉,有何珍贵,莫非用来当暗器使用。”

 他理解不透,并未向庞镇寰言及,把玩了一阵收入怀中,突然瞥见江滨流星奔云奔来三条人影,不一怔。

 来人倏地在井侧停住,现出一个头大身矮老者,狮鼻海口,浓眉绕腮,穿着一袭宽大黑衣长衫,风猎猎,使人不寒而栗。

 三人都各带有兵刃,目光仰视诗楼上华灯灿烂,笑语喧哗,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老者忽发觉奚风啸蜷缩在井旁青石,锐利目光上下打量了奚凤啸两眼,察知不似武林中人,料为贫人之子,也不以为意。

 然后转注在一双体瘦如竹怪人道:“二位贤弟,黄河二霸怎会死在铁掌追魂郑嵩燕手上,岂非怪事,倘非路人目击,老朽不信此为事实,试想我等在嘉定一路追踪而宋,在成都近郊突失去二霸形迹,只道二霸免…”说至此垂首沉思一阵,猛然抬头道:“莫非郑嵩燕邀请高俊保、庞镇寰由江南而来,亦是为了此事,那倒是可堪忧虑。”

 这头大身矮老者乃目下威震北六省玉虎帮金蜈堂堂主天杀星丁洪钧,那一双体瘦如竹怪人乃是工虎帮中高手童虎童彪,江湖匪号催命双剑。

 奚凤啸闻言心说:“武林传言多届无稽,黄河二霸怎可妄断丧在郑嵩燕手中。”有心言明,猛转念一想,何必惹火烧身,他虽然不擅武功,但身居武林世家,平常耳濡目睹,此等江湖是非,一点沾惹不得,稍一言行不慎,立招杀身大祸,是以隐忍不言。

 只见童虎嘴角擒出一声恶毒笑容,森冷答道:“天下事往往出人预料之外,玄云观主死在黄河二霸毒手之下断无疑问。那玄云观主珍藏之白图解宝钥必为二霸取去,但二霸尸体中遍寻并无此物,如非郑嵩燕取了还有何人?”

 奚凤啸闻言不由心神大震,右手摸了怀中斑指一把,暗道:“看来,这斑指定有蹊跷,莫非它就是…”遂凝神听下去。

 丁洪钧长叹一声道:“数百年绝传之‘白图解’方一线曙光,又告霾云掩,究竟黄河二霸之死,斑指之失,是否郑嵩燕所为尚不得确和,南北三燕武林世家,辣手难惹,还得慎重才好。”

 童虎冷笑道:“丁堂主今如此软弱怕事,我等所为何来,即是我等放过郑嵩燕,老龙神上官相能放手么?”

 丁洪钧道:“依贤弟之见?”

 童虎道:“何妨单刀直入问上一问。”

 三人缓缓消失于楼口不见,接着已疾逾飘风而至五条身影,其中一人是个美绝伦的少女,迳向望江楼上掠去,虽是惊鸿一瞥,但这少女绝世风华却深映奚凤啸脑中,不随着五人身后登楼。

 诗楼上,南天三燕与群雄正酒酣耳热,猜拳行令,豪笑盈耳。

 郑窝燕忽瞥见楼口先后登上八人,前三人正是玉虎帮天杀手星丁洪钧及催命双判童虎童彪,随后是四个面目阴冷武林高手及一美绝伦的绿衣少女。

 他为少女明昨皓齿,照人光所吸引,两道眼神死盯着少女一瞬不瞬。

 突听耳边响起一个森冷语声道:“郑公子。”

 铁掌追魂郑嵩燕不一呆,转目望去,只见一个头大身矮,目光如炬老者面含微笑的望着自己。

 他猛然想起此人来历,不由神色微变,抱拳说道:“丁老师,何事赐教?”

 天杀星丁洪钧见郑嵩燕竟知自己威名,不由泛起得意的微笑,道:“丁某特来恭贺郑公子。”

 郑嵩燕不一楞,不知丁洪钧话意何指。

 此刻,整个诗楼上鸦雀无声,数十百道目光投向丁洪钧脸上。

 但高俊保庞镇寰四道目光却投在美绝伦少女芙蓉双靥上,暗道:“沉鱼落雁,人间殊。”

 南在三燕行事介乎正之间,并无大恶,但均有寡人之疾,最是好

 少女忽然察觉,面色一沉,如笼上一层寒冰,星眸中出两道慑人寒芒,凛然不可侵犯。

 只听郑嵩燕讶诧道:“在下何事值得丁老师恭贺之处,恕在下不明,还请见告。”

 丁洪钧暗中冷笑道:“好做作。”面上淡淡一笑道:“黄河二霸恶行擢发难数,为郑公子歼除,诚乃大快人心之举,但二霸身怀‘白图解’之钥亦为郑公子不劳而获,岂可不预为恭贺。”

 “白图解”四字一出,举座不由大震。

 郑嵩燕神色一变,沉声道:“丁老师为何血口人,在下等不过路经郊外发现二霸已死下骑察视一眼,至于‘白图解’之钥为在下获有,更是无稽。”

 丁洪钧摇首微笑道:“丁某也是风闻而来,并非目击,但目击者已将此事传布开来,不到数即轰动整个武林…”

 郑嵩燕厉声道:“何人目击。”

 丁洪钧答道:“丁某已说过风闻此事,何人目击那要问郑公子你了,郑公子既否认其事,丁某也不便再说,容后相见。”说后,转身向催命双判走去。

 郑嵩燕神色大变,一脸铁青,他做梦也想不到黄河二霸之死竟涉及“白图解”要知“白图解”乃数百年来武林中人无不梦寐得之旷代绝学。

 这样一来,郑嵩燕无异是惹火烧身,冷笑道:“丁老师且慢,容在下说明,黄河二霸实是死在绝毒暗器之下,暗器确为在下取出,丁老师见多识广,必知暗器来历。”

 说时丁洪钧转过身来,两道森厉目光盯在郑嵩燕伸在怀中的右掌上。

 此刻,连金针坠地均会铿然大震,楼面诸人不约而同眼神投注在郑嵩燕身上,屏息无声。

 郑嵩燕手方伸出怀中,尚未舒掌,突然狂飚大作,灯烛全熄,一瞬间伸手不见五指,只闻郑嵩燕闷哼一声,庞镇寰立即扇开火熠子,一道火光升起。

 狂风立止,火光映照下只见郑嵩燕一脸铁青,掌心空空如也。

 高俊保庞镇寰不心神一凛,均知一双铁蝙蝠在灯光一熄间为人劫走,劫走之人就在这诗楼上。

 郑嵩燕一双怨毒的眼神视在丁洪钧身上,久久不移。

 丁洪钧冷笑道:“郑公子莫非疑心丁某所为?哼,丁某人尚不屑既做于前,而又不敢承认于后之事。”

 话中有刺,郑嵩燕闻言目中猛泛杀机,厉喝道:“丁老师,无须咄咄人,在下尚不把玉虎帮放在眼中。”

 丁洪钧哈哈大笑道:“今晚之事。有目共睹,丁某并非寻衅而来,郑公子岂非作贼心虚,丁某未存计较之心,只怕老龙神上官相未必放过阁下。”说着走回座中。

 店伙忙着点燃灯烛,全楼重放光明。

 忽地,美少女桌上一个面目森冷汉子缓缓立起,走向郑嵩燕之前,道:“兄弟,奉命前来请问阁下,黄河二霸是死在什么暗器之下?”

 郑嵩燕道:“尊驾奉何人所命?”

 “奉咱们姑娘之命。”

 郑嵩燕望了少女一眼,道:“是两只铁蝙蝠致死。”

 面目森冷汉子傲然一笑道:“武林中并无人用铁蝙蝠暗器,有谁保证确有其事。”

 高俊保庞镇寰同声道:“在下当场目击。”

 那汉子冷冷一笑,道:“黄河二霸尸体上一双铁蝙蝠暗器尊驾为何起出?”

 郑嵩燕道:“在下另有缘因,无非恐从铁蝙蝠身上查出真凶是谁。”

 那汉子森冷一笑,道:“盖弥彰,居心实不可测,铁蝙蝠本属空来风,骗得了谁?”

 “片刻之前狂风吹熄灯烛时为人劫走。”

 童彪倏起立掠至郑嵩燕之前,冷笑道:“这话骗鬼,南天三燕在武林中声名比我等黑道人物还臭,怎能见信。”

 突从郑嵩燕身后窜出一条大汉,厉喝道:“狂徒无礼,你在找死。”一溜寒光电奔出手,刀风锐啸,刺向童彪前开坎死,凌厉之极。

 童彪竟视若无睹,刀尖堪距五寸之际,右掌突电光石火般一拂出手。

 大汉一声狂嚎出口,叭哒倒下,口鲜血如泉出,一柄钢刀正在他那口,正是他自己兵刃。

 南天三燕不大感震怒,行功运臂,蓄势待一击出乎。

 蓦地,诗楼上正上叭的一声,钉着一杆三角小旗,上绣一条五爪赤龙。

 群雄中有人出声惊道:“老龙神信物。”

 美少女盈盈妈然一笑道:“我们回去吧,置身事外方为上策,让他们自相残杀。”

 莺声沥沥,甜脆悦耳,随着四个面目森冷汉子步下楼去。

 天杀星丁洪钧望望正梁上绣着五爪金龙三角小旗一眼,蹙眉冷冷一笑,领着崔命双判拾级下楼。

 郑嵩燕铁青着脸,冷笑一声,舒开右掌迅如电光石火抓向三角小旗。

 “且慢!”

 一声大喝出自成都广达镖局总镖头五行掌邓炳煌口中。

 郑窝燕闻声一怔,转面道:“邓总镖头何故喝阻?”

 邓炳煌,道:“老龙神信物一现,上官相三内必来成都,侦访二霸死因及白图解宝钥,在未水落石出之前,未必与郑公子伸手为仇,但如拔下龙旗,无异自承杀害二霸。”

 郑嵩燕苦笑道:“邓总镖头话虽不错,但当时二霸身死之际,仅有我南天三燕在场,路人目击者将风声传开说在下杀死二霸,在下何可申辩,武林中视南天三燕本为一丘之貉,那高龙二兄身作证,又有谁能见信。”

 邓炳煌道:“无论如何,总以不拔是为上策。”

 突然,庞镇寰似想起一事,朗声高叫道:“九荫…九荫…”

 一连唤了两声,并无回音。

 庞镇寰神色一变,身形穿空翻出楼外疾泻而下…

 奚凤啸因一时好奇,竟暗蹑在那美少女及四个面目森冷的汉子之后登楼,隐在楼口栏侧探首觑望。

 诗楼上一切情景均深映在他的眼帘,郑嵩燕掌中二只铁蝙蝠暗器被人劫走,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一人知情。

 但见那风华绝代的翠衣少女随四汉子下楼,不一慌,急急转身。

 正好一个黑衣汉子跨步下楼,发现了奚风啸神情有异,脚步一蹴,点在奚风啸脊后“尾闾”上。

 奚凤啸猛感眼前一黑,脑中天旋地转,但听少女一声低喝道:“不得鲁莽。”

 他只觉身躯被人挟住疾行,一缕淡淡的幽香送入鼻中,耳边风生,不知跑了多远,始放落于地面,前被点了一指。

 奚凤啸晕眩之感消失,睁目只见少女一双妙目凝注自己,方说话,蓦感喉间一甜,不住口中出一股泉涌黑血,人却晕厥过去。

 美少女叹息道:“可怜的孩子,内伤竟如此沉重,崔星五,你怎么对不会武功之人下手辣毒如此?”

 崔星五目惶恐之道:“姑娘,小的仅点了他的晕未施展辣手。”

 少女诧道:“这就奇怪了。”仔细打量了奚凤啸一眼,发现颊上有五条鲜明指痕,恍然省悟,从怀中取出一只翠玉小瓶,倾出一粒墨绿色的药丸。

 崔星五等四人目中不出钦羡之,显然这翠绿色药丸乃是一种稀世灵药。

 少女将药丸喂服奚凤啸口中,奚凤啸虽然晕厥,却神智并未全部丧失,只觉药丸入嘴即化为一缕琼浆顺着咽喉入腹中,一股热循着周天直透四肢百骸,不由精神一振,翻身坐起,道:“多谢姑娘救命之德。”

 少女晶澈双睁凝视着奚凤啸,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发现你一无武功,为何藏腑内伤沉重。如不救治,将终生贻恨无穷,所以不惜赐你一粒灵丹。”

 奚凤啸嗫嚅回答姓名及负伤经过,他只觉少女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答完话壮着胆问道:“姑娘尊姓芳名还请见告,奚凤啸后若有寸进,必肝脑涂地图以相报。”

 少女展齿一笑道:“我名何湘君,当时黄河二霸身死之际你未发现因何致死的么?”

 奚凤啸摇摇头道:“我不敢妄指,但二霸奔骑掠过,郑公子制止马奔之势,二霸身形立时歪倒跌下骑来。”

 何湘君怔得一怔,道:“如你言属实,倒是未便断言二霸丧在郑嵩燕手中,但郑嵩燕在二霸尸体上取出何物你也‮道知不‬么?”

 奚凤啸道:“不知,路人围睹,我亦因与路人答话致遭庞公子之怒。”

 何湘君叹息一声道:“你尚要回到郑嵩燕府中吗?”

 奚凤啸不一呆,半晌答道:“凤啸孤儿,为庞老爷子收养,但因耿介成,每不合庞公子之意,屡遭辱责,常觉寄人篱下总无出处,无奈念及庞老爷子之恩不忍遽别。”

 何湘君樱一动,言又止,蓦地,夭外遥处起了一声长啸。

 崔星五面色一变,沉声道:“丁洪钧老鬼及夺命双判追踪来了,他疑心姑娘夺得郑嵩燕之物…”

 何湘君低喝道:“你等散开,由姑娘独自一人应付。”

 四个面目森冷汉子一跃而开,隐在树后。

 奚凤啸紧随着崔星五之侧,探目外视。

 暮二月,晚风袭衣尚有料峭寒意,奚凤啸体质单薄,素来畏寒,但今晚却有种和感觉,兀立在晚风中毫无畏缩之意,暗暗诧奇。

 寒月中天,散出淡淡银辉,郊野景蒙,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农村犬吠,冲破这如水寂静夜空。

 何湘君卓立草地中,晚风拂动云鬓乌发及长长衣裙,宛仙子御风飞去,美绝人寰。

 只见三条黑影流星而至,渐渐显出丁洪钧及夺魂判身形。

 丁洪钩三人一见何湘君若无其事般屹立草地中,不愕然止步。

 何湘君徐徐抬起皓腕,个水葱般玉指,一掠云胡乱发,娇靥上泛出妩媚巳极的笑容,曼妙出声道:“三位是找我么?”

 丁洪钧三人不由得心神一,赶忙收敛心神,丁洪钧干咳了声道:“老朽只相求姑娘见告黄河二霸是否死在郑嵩燕手中?”何湘君凝眸不答。

 丁洪钧老脸不由一红,道:“白图解宝钥与老朽关系甚大,方才诗楼上狂风吹熄灯烛,郑嵩燕掌中之物乃姑娘取得,是以断言姑娘必知真情,故有此一问。”

 何湘君眼皮微抬,目中两道神光如挟霜刃,道:“丁老师目光居然如此锐利,请问我在郑嵩燕掌中取走何物?”

 天杀星丁洪钧不过是凭空意断,何尝目击,料不到姑娘有此一问,不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童彪突厉喝道:“丁堂主,空言无益,不给这婢一点颜色瞧瞧,不知我等厉害。”

 话尚未落音,何湘君电闪欺身,右掌迅如电光石火拍出。

 “叭”的一声,童彪啊哟出口,左颊挨了一下重的,齿血进出,直打得童彪虎眼冒金星,奇痛澈骨。

 童彪厉喝道:“婢找死。”

 双掌抡攻猛举,掌势仅及半途,潜力已自人。

 何湘君银铃娇笑一声,右掌一式“飞絮拂云”挥出。

 一击之中竟包含了无数神奇变化,指劲掌影攻向童彪意想不到方位。

 童彪不一凛,疾退两步,双掌飞撤。

 何湘君忽的翻腕一式“懒龙舒爪”向童彪右腕扣去,玄奥绝伦,去势如电。

 童彪只觉得何湘君武功高出自己太多,不大惊,自己无可再避,右腕一沉,刁起两指,出式“玄鸟划沙”硬接姑娘来招,指风锐啸划空,力可断碑裂石。

 这时丁洪钧及童彪亦双双夹击而至,掌势刚猛辛辣,均是致命招式。

 丁洪钧暗道:“这婢随行四人为何一个未见,定是派遣外出,稍时返转加入拼搏,自己三人处势更危,心存速战速决之心,掌法愈使愈厉,掌风如雷。

 何湘君目蕴怒,脸罩严霜,玉掌连挥快攻,招式之奇,武林罕睹。

 奚凤啸自言自语道:“何姑娘武学奇绝伦,前所未见。”

 崔星五闻言大奇道:“你会武功?”

 奚凤啸摇首低声答道:“不会,但久住庞府武林世家,耳濡目染之下,自信不致失眼。”

 原来奚风啸聪颖已极,过目不忘,庞府为武林世家,拼搏寻仇之事难免,他藏在暗处旁观,年久深,他脑中已记忆甚多惊人武学神髓,但苦于无法施展。

 此刻,何湘君所施展的武功无不妙绝伦,其间的变化委实玄奥,但都深映在脑中紧记不忘。

 崔星五望了奚风啸一眼,取出一卷“内功简要秘谱”笑笑道:“我看你定然深爱习武,苦于难投明师而已,尤其方才何姑娘赐服一粒灵丹对练武大有裨益,这册‘内功简要秘谱’乃习武入门,你研读后习武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奚风啸大喜道谢,接过妥置怀中。

 忽听何湘君一声大叱,天杀手丁洪钧疾地飘开丈外,一手护着右胁,目吐凶光道:“今身受姑娘一掌之赐,他青山不改必加倍偿还。”

 夺命双判亦跃出圈外狞声一笑,同着丁洪钧转身疾奔而去。

 何湘君目送着三条即将远去消逝的身影,徐徐出声长叹,那叹息声侧人心弦,似冤抑难伸,摧肝断肠,令人不由泪下沾襟。

 崔星五等人掠出,趋往何湘君之前,只见何湘君目中满含泪水。

 奚凤啸暗暗诧异忖道:“怎么何姑娘哭了,难道她有什么伤心事?”

 情不自问道:“姑娘为何落泪?”

 崔星五四人大吃一惊,面色大变,他们都知这话深遭何湘君之怒,奚凤啸虽不死也要重伤。

 哪知大出他们预料之外,何湘君凄然一笑道:“人都有痛苦的一面,你不是也有么?”

 奚风啸默然垂首。

 崔星五等人大诧道:“咱们姑娘竟改了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的情,未尝不是好事。”

 何湘君目注奚风啸道:“你不回去了么?”

 奚凤啸摇首道:“寄人篱下终非了局,此去拜祭先人芦墓之后当另谋营生。”

 何湘君取出一锭十两纹银,笑道:“微薄之赠,可作小本营生,你去吧。”

 奚凤啸连连推辞道:“小的不敢接受姑娘重赐。”

 崔星五大喝道:“还不收下谢过姑娘,姑娘言出如山,决无收回之理。”

 奚凤啸不一怔,双手接过,拜谢道:“凤啸后若有寸进,当结草衔环。”

 抬首一瞧,何湘君及崔星五等人巳然身影俱杳,不由感触万千,怅然片刻,踽踽走去,身形渐杳失在夜苍茫中…

 他身形甫自消失,星光闪烁下突如风电奔来三条身影,只听一声惊噫,三人猛然顿住。来人正是南天三燕郑嵩燕、高俊保、庞镇寰三人。

 只听郑嵩燕道:“此处草木新断,不久之前有人在此搏过。”蹲身凝视,鼻中冷哼出声道:“尘土上印有纤纤足印,必是那诗楼所见之美绝人寰少女。”

 庞镇寰忽干咳一声道:“郑兄,小弟有话要言明。”

 郑嵩燕皱眉答道:“庞兄有话,小弟洗耳恭听。”

 庞镇寰望望高俊保一眼,道:“小弟两人万里而末,拜望郑兄,本应把晤娱,快慰平生,无奈变生枝节,黄河二霸之死,小弟二人虽不卷入是非中而不可得,就应同仇敌忾才是。”郑嵩燕面上一红,道:“理该如此,不然南天三燕威名然无存。”

 庞镇寰道:“说得极是,但我等三人应推心置腹才是。”

 郑嵩燕怒道:“小弟还有什么藏私不让二位知道?”

 庞镇寰淡淡一笑道:“白图解宝钥郑兄未在二霸尸体中觅得么?”

 郑嵩燕心头怒火高涌,冷笑道:“二位兄台就在身旁,难道有目如盲么?”

 高俊保见他们二人有变脸动手之意,忙笑道:“此事真象如何,总有水落石出之时,方才诗楼上风熄灯烛,郑兄被人夺取铁蝙蝠,可察觉谁人所为?”

 郑嵩燕冷笑道:“如非无天星夺命双判,必是那少女,除此以外并无他人。”他长叹一声道:“老龙神上官相三必来,小弟势孤力薄,明晨立即派遣庄丁邀约友人相助,迟则不及。”

 蓦地——

 高俊保突发出一声闷哼,面色苍白如纸,汗珠豆大涌出,身形摇摇倾。

 庞镇寰二人不大惊失,凝目望去,只见高俊保右臂着一支泛出蓝光寒电长针。

 郑嵩燕一见此针,认出来历,目中出骇悸光芒,高声道:“龙影针。”

 远处突风中送来一个寒澈骨语声道:“不错,正是龙影针。”

 一具瘦长身影冉冉在草树郁密中踱了出来…

 月夜星光之下,只见是一瘦骨嶙峋,身穿黑色长衫六旬开外老者,两腮外张,额骨高耸,钩鼻孤,鹰眼开阉之下出一线慑人寒芒,左肩着一支不知名的外门兵刃。

 郑嵩燕身形退了半步,沉声问道:“尊驾可就是黄河水道雄主老龙神上官相么?”

 老者一笑道:“不错。”

 郑嵩燕心神微凛道:“上官老师,你护身二霸又非我等所害,为何施展龙影针猝袭高贤弟?”

 老龙神上官相目中凶光暴,喉中发出扰人心魄的长笑道:“不管是否你等南天三燕所害,最初目击者却是你们,你等三人岂可置身事外,非助老夫查出真凶不可?”话声略顿,又冷笑道:“高俊保来西川途中曾杀死老夫手下,应得之咎,何谓暗算。”

 高俊保此时已拔下龙影针,以自制灵药敷服,闻言大喝道:“上官相,你我各以本身武功拼个高下再出狂言不迟。”

 老龙神哈哈大笑道:“你等三人,如不应允相助老夫,难重嫌,自有找你等晦气之人,还用得着老夫出手么?如今西川已成是非漩涡,天下英雄纷至沓来,南天三燕名头不过尔尔,不可自视过高。”话落两臂一抖,拔身三丈高下,一个悬空斜电飞而去,身影转瞬俱杳。

 南天三燕相顾黯然苦笑,跺足奔空离去。

 龙泉驿距成都之南二十里,纵横十字街衢市面并不很冷落,行人丛中现出一个面目森冷中年人,朝东街首一家源远客栈走去。

 这人在客栈门前一顿身,冷峻目光朝两面飞快望了一眼,一溜烟似地飞掠入门,直奔后院。

 后院是一列三间厢房,雕花长窗,糊以宣纸,房外廊下扫得一尘不染,置有高架水仙朱兰盆景,沁人清香阵阵袭入鼻中。

 廊下是一方麻石井及一堵高墙,显得十分幽静。

 那中年汉子疾趋入院走在门前,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屋内应了一个娇甜语声道:“崔老师么?姑娘睡着啦,如非急事,请暂缓禀告姑娘。”

 崔星五皱眉道:“剑阁太极双环刘文杰已绝足江湖,如今又在成都出现,只身单骑似向龙泉驿而来,此人再出江湖决非无因,只身前来龙泉驿更不单纯,莫非他巳查明姑娘隐迹在此,是以崔某赶来祟明姑娘。”

 内屋忽然传出何湘君浯声道:“梅,你与谁说话?”

 “是崔星五老师。”

 “唤他进来。”

 房门忽开一线,探出一个头梳双髻,眼珠灵活的青衣丫环,低声道:“姑娘唤你进去,这两姑娘似乎精神困倦,喜怒无常,崔老师,你得当心点。”疾缩入内。

 崔星五沉声道:“知道了。”身形一侧,闪入门中,穿过正室,踏入内房。

 只见何湘君拥被侧身睡在榻上,道:“崔星五,你有急事禀明我么?”

 崔星五垂手禀明太极双环刘文杰正赶来龙泉驿途中。

 何湘君神情似乎一惊,推被一跃下榻,道:“刘文杰外貌忠厚,其实内心狡毒辣,与先父面和心违,他此来未必敢对我不利,但他乃卓负盛然武林前辈人物,所到之处,引人注目。他身后必暗随武林妖,不可不防,崔星五,你传命下去严密戒备。”

 崔星五垂手应诺转身疾奔出外。

 何湘君取出一面菱镜放在桌上,面对坐下,梅走了过来,替何湘君梳理云发。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何湘君盈盈起立,光照人,在帐钩上取下一柄形式苍古斑剥绿鞘的长剑在被中,自己则正襟危坐于榻上。

 突然,只听得一阵急促敲门响声。

 何湘君以目示意梅前去开门。

 梅镇静了一下心神,走在门首拔栓启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团花纤锦青缎长衫,貌相儒雅,五官停匀,面肤白晰,三绺长须的五旬开外的老者,梅睫霎了一霎,娇笑道:“刘老爷子怎知我家姑娘住在此处?”

 太极双环刘文杰微笑道:“一年不见,梅出落得愈发标致了,你家姑娘呢?”

 梅面色一红,道:“刘老爷取笑,我家姑娘现在内室,容婢子察报。”

 刘文杰道:“不用了,老朽自去入见。”身形一迈,迳往内室走去。

 只见何湘君端坐榻上,见他入来盈盈起立福了一福,道:“刘叔父,恕侄女孝服在身,不能全礼。”

 刘文杰目悯恻之道:“贤侄女,老朽自闻得令尊去世,痛失知己,彻夜难以安眠,屈指算来已有一年了,武林传说令尊久病不起,但目下闻得贤侄女面西川,是以老朽感觉令尊死因并非如传言所说,特来寻觅贤侄女相助一臂之力。”

 何湘君凄然一笑道:“刘叔父盛情心领,但侄女自身之事应自己了结,不敢有劳叔父。”

 刘文杰,暗道:“好刁钻的丫头,恐怕由不得你了。”但他城府深沉,喜怒不形如,遂哈哈大笑道:“赤手屠龙何昆仑有女如此,足以自豪,死当瞑目,好,老朽当成全贤侄女之志,不过老朽风闻贤侄女在郑嵩燕手中劫取一种暗器,请借老朽一观。”

 何湘君忽绽出盛天百合般的笑容,道:“是致命黄河二霸毒辣暗器么?”

 刘文杰目中神光突然大盛,只认为是何湘君劫走,不敢不招承,笑道:“正是。”

 何湘君忽格格娇笑,道:“刘叔父你平料事如神,怎么如今判断有差,试想那发出暗器致死黄河二霸之人,亦必是在二霸身上劫走白图解宝钥之人…”

 刘文杰颔首道:“此言不错。”

 何湘君正道:“侄女倘若在郑嵩燕手上取得暗器,必从暗器身上找得线索,怎会困居在此源远客栈中?”

 刘文杰闻言不呆住,忖道:“是呀,这话委实无懈可击,看来,老朽要从南天三燕身上着手了。”忽地目诧容道:“纵然武林传言谬误,贤侄女在此为何一住就是四五。”

 何湘君玉靥忽升起红霞,垂首低声道:“生为女儿身,有些话不便明言相告。”

 刘文杰恍然有悟,长长哦了一声,立起笑道:“老朽告辞,贤侄女尚留在此,明再来探望。”

 话声方落,忽地面色一变,扬手投指向屋外虚空掷去。

 只听室外闷哼一声,刘文杰疾掠出门,只见廊下遗有数点血迹。

 刘文杰想了一下,身形一抖穿室飞去。

 何湘君见刘文杰已去,面上泛出一丝淡淡笑容,忽感空气中有极微的异香送入鼻中,不神色一变,一把抓住梅,从被中取出长剑,掠入榻后复壁中。

 廊下窗前正紧贴着一个黑衣蒙面汉子,用一支三寸长铜管缓缓吹入。

 蓦地又是一条黑影从房上疾泻落下,亦是黑衣蒙面,低声道:“得手了么?”

 “刘文杰老鬼方才离去,何姓婢定在房内.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一双蒙面人身形疾掠入房中,忽闻一声沉喝道:“狂徒,以下五门薰香闯入闺阁,还不束手纳命。”

 崔星五等四人一闪而入,各跃占有利方位,横刃相待,目光森沉注视一双蒙面人身上。

 这双蒙面人冷笑一声,夷然无惧,卓立如山。

 崔星五心内微惊道:“朋友是何来历?何故潜入房内?”

 语音甫落,又是一条黑影迅疾无伦掠入房中,现在这个蒙面人是个手臂特长的瘦小老者,目中神光慑人心魄。

 这老者身形方一沾地,右臂一探,迅疾如电向崔星五前抓去。

 崔星五同三人大喝一声,挥刃夹击蒙面老者,刀光电奔无俦。

 老者鼻中冷哼一声,右臂未撤,晃拳一旋,身形微提,拳吐下。

 三人只觉刀势被一股潜劲开,潜劲趁隙如山下,前一闷,心脉已绝,只狂嚎了半声,仰身横尸倒地。

 崔星五不大惊,只觉蒙面老叟功力神奇,已臻化境,就是姑娘在此,也未必能幸免,不知姑娘见机逃去否,自己与他动手无异以卵击石。

 但他并不惧死,只要何湘君见机逃去,虽死亦可暝目,双拳趁着老叟未转身之际,凝聚十二成真力,势如奔雷劈向蒙面老叟后

 那知老叟身形一斜迅疾如风转身,左手斜出,五指一抓将崔星五右臂扣了一个正着,左手两指骈戟,向崔星五前三处重而去。

 出招辛辣,神奇莫测。

 崔星五闷哼一声,面色苍白如纸,额门上冒出一片豆大汗珠。

 蒙面老叟恻恻笑道:“何姑娘现在何处?如不实话实说,你难受老夫‘手搜魂’手法。”

 崔星五只觉得浑身虫行蚁走,筋骨酥散,这滋味虽铁铸汉子难,不由横心破口大骂。

 蒙面老者发出一声刺耳心悸冷笑,由怀中取出一把锋芒如电小刀,阴沉说:“老夫要割下你的舌头。”随即示意一双蒙面人入内搜觅。

 内室突传出一声娇喝道:“且慢。”

 这少女面含严霜手持一柄寒气人的长剑,身后紧随着一个青衣丫环。

 蒙面老者不目中一亮,暗道:“真乃是人间殊。”

 何湘君道:“你为何杀害我手下?”

 老叟狞笑道:“这是他们自找死路,怨不得老朽心辣手黑。”

 何湘君冷冷笑道:“你是何来历?找我做什么?”

 老叟冷冷一笑道:“老朽来历稍时姑娘自然明白,但老朽有一个不情之求。”

 何湘君目睹崔星五痛苦难,道:“你有什么话,先解开他的道再说。”

 蒙面老叟望了崔星五一叟,右手遂如电火伸出,拍在崔星五“章门”上。

 崔星五被制的道一开,诸般苦痛立时消失,道:“姑娘,你何不趁机逃走,小的虽死亦不足惜。”

 老叟哈哈大笑道:“逃走,谈何容易,你虽然免去‘手搜魂’之苦,但功力已废,最好在旁安份守己点。”

 崔星五冷笑了声,暗中聚蓄真力,只觉真气逆滞,前疼痛如割,不心胆一寒。

 只听何湘君道:“你有何求?快说。”

 老叟沉声道:“老朽请姑娘同行会晤一人,离此仅需半个时辰路程。”

 何湘君发出银铃悦耳娇笑道:“定要去么?倘姑娘不允前去呢?”

 老叟呵呵大笑,道:“姑娘恐不由自主,势难拒绝…”

 话声未了,何湘君脸色一变,长剑疾振,飞虹掣电,寒星弥涌。

 一双蒙面匪徒猝不及防,剑锋透而入,凄呼出口倒下,鲜血泉涌起尺许高。

 老叟不大怒,目中凶光暴,厉喝道:“姑娘可是要动手么?”

 何湘君嫣然一笑道:“你杀死我手下三人,我只杀掉你们两个,难道不公平?”

 老叟怔得一怔,道:“姑娘你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说着右掌一式“西风卷帘”拍出。

 一击之中,竟含蕴着无穷神奇变化,掌势所及,人身三百六十道无不在他那拳影指锋之下,玄奥绝伦。

 何湘君目睹蒙面老者武功绝伦,知今之战凶多吉少,不银牙紧咬,振腕三式疾出。

 这三式剑学均是各大门派不传之秘,长虹迅疾卷出,朵朵金星后隐藏一溜寒芒削向老者手臂而去。

 但剑至中途,何湘君感觉遇上一种柔韧劲将剑势得一,不心神微震,剑势疾沉,反刺而出,力贯剑尖,嘶的一声,刺透韧掌劲,分波逐般猛刺蒙面老者七坎死

 老者突然哈哈大笑,身形一侧倏探左臂五指拂出。

 何湘君只觉得右以上为一股寒气劲拂体而过,右臂一麻,长剑呛啷坠地。

 崔星五及梅不由自大惊失

 老者一声狂笑出口,道:“姑娘,现在由不得你倔强了。”五指箕张缓缓向何湘君抓去。

 蓦地——

 窗外突传来一声冷笑,只见一物飞掷而入,急如奔弩,叭的一声大响,墙板正钉着一杆三角小旗,上绣一条五爪赤龙。

 蒙面老叟见旗不心神一凛,迅疾撤臂向室外掠去,大喝道:“是上宫老鬼么?”

 老者身形甫才消失门外,窗口突然跃入奚风啸,一把抱住正要倒下的何湘君,向崔星五,道:“快逃,将剑拾起。”

 崔星五不大诧,料不到奚凤啸竟身负武功。

 但此时容不得他多想,只见奚凤啸抱着何湘君向内室奔去,梅紧随身后,忙拾起长剑向内室奔入。

 奚风啸面对着一堵板壁道:“快破开板壁。”

 崔星五武功虽失,但以剑破壁尚不是甚难,一连三四剑,砍了一方缺口,鱼贯跃出,仰面是堵两尺高的土墙挡住。

 奚凤啸走了过去,一脚踢倒土墙,抱着何湘君朝污秽的小巷中奔去,左弯右拐,取径均是僻巷。

 崔星五与梅暗暗诧奇奚凤啸对龙泉驿地形如此熟悉,只见奚风啸朝一片葱笼郁翠高山奔去。

 奚凤啸步履如飞,越过十数重山岭后,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奚凤啸向一处藤蔓纠结的暗林中行去,行了百数十丈左右,但见一座荒庵建在山凹巾。

 庵前立着一个比丘老尼,一见奚风啸抱着姑娘奔来,忙道:“快将姑娘抱入云房。”

 奚凤啸累得一头大汗,也不回答,直趋而入。

 云房中亮着一盏明亮的油灯,何湘君躺在榻上,睁着剪水双眸凝望着奚凤啸。

 一旁侍立着崔星五梅,奚凤啸连连拭抹着满头汗水,道:“何姑娘洪福齐天,徼幸除一步杀身大难。”

 崔星五道:“奚老弟,你怎知我等在源远客栈中。”

 奚凤啸道:“不敢相瞒,我原籍就是龙泉驿,庵主是我姑母,前去驿街买物,无意发现崔大叔走入源远客栈,何姑娘对我恩重如山,只恨无可图报,是以每在客栈外徘徊,今午刻发现一个身着织绵青缎长衫老者进入客栈中…”

 何湘君道:“那是刘文杰。”

 奚凤啸亦不理会刘文杰是谁,接道:“尾随着刘文杰身后却有不少江湖人物,神色不善,彪悍凶猛,一望而知不是什么好路道,我却心有预感,他们必是找何姑娘晦气而来,是以潜入客栈中。”

 崔星五,道:“你掠入室中,怎的未被老龙神上官相发现?”

 奚凤啸笑道:“那杆三角龙旗本是在下掷入将蒙面老贼惊走。”

 崔星五不胜惊诧道:“老弟哪来的老龙神信物?”

 奚凤啸道:“这就是诗楼上的那面,那晚离了崔大叔后,一时好奇,登上诗楼头,只见三角旗尚留在柱上,见四方无人,立即拔下藏在身旁奔向龙泉驿。”

 何湘君‮住不忍‬娇笑出声,愁容暂舒。

 崔星五摇首叹息道:“真是匪夷所思,方才看老弟奔跑身法,似武功颇有根基,怎么说不擅武功?”

 何湘君柳眉一蹙,道:“崔老师,你太傻了,我赠服一颗助长功力灵丹,你赐他一册武功秘谱,他久住武林世家,平素耳濡目染甚多,短短数之隔,他按图索骥已扎好初步根基,非闭门造车,盲目摸索可比。”

 接着星目一红,长长叹息一声,道:“事与愿违,为之奈何?”

 崔星五目黯然之道:“小的武功已失,只有寻求故主一位知友下山求助,小的明晨立即动身。”

 何湘君摇首凄然一笑,道:“远水难救近火,何况这位师伯与先父为细故反目后,就萍踪无定,你往何处去找。”

 说时微微一顿,仰面沉思半晌,才徐徐出声道:“我为蒙面老贼一掌拂闭十三处道,寒之劲已侵入内腑,如痊愈,非需时三月,再须助你恢复武功,又需时半年,虽然我囊中尚有两粒灵丹,但需觅得白图解后服下方可速成,不然大仇难报。”

 崔星五苦笑道:“就是姑娘恩赐灵丹,小的也不敢服用。”

 何湘君忽转眼注视在奚风啸的脸上,粉靥不由升起两朵红云,道:“在我未愈前,只有恳托于你了。”

 奚风啸不一怔,答道:“在下武功尚未入门,岂可担当重任。”

 何湘君嫣然笑道:“不要紧,我教你。”随即示意崔星五梅退出室外。

 待崔星五两人退出后,何湘君叹息道:“我不愿勉强你,但你得亲口说出愿与不愿,我也好断了妄念啦。”玉靥上突泛起妩媚笑容,两道脉脉含情秋水眼神凝注在奚凤啸的脸上。

 四五来奚凤啸已复昔日蓬头跣足,面色腊黄的小厮,一股秀气质隐约显出,他不知何湘君赐服的乃是武林中罕求珍药“雪参丹”功能易骨换胎,起死回生,但知珍贵异常,所以起下图报之念,闻言忙答道:“凤啸承姑娘再生之德,如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恐人微力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湘君笑道:“客栈一幕,惊走老贼,足见你才智过人,可托重任,从今晚起,我每以两个时辰教你武功心法,以你的博闻强记,禀赋之高,不难速成,其造诣之高低,端视个人临敌经验及智慧,却非我所能预料。”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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