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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真假公主
 花三郎离开了南宫玉的住处,脑海之中既是一片混乱,又似乎是一片空白。

 手中掌握了几样东西。

 却等于是一无所有一样。

 找不出这些东西的来处,就无法找出那帮人的藏身所在,也就无法营救肖家父女。

 日子拖一天,就一天对肖家父女不利。

 花三郎心急如焚,但是急又有什么用呢。

 分明,这帮人也在京城里,就眼下的情势来看,在三厂高手的严密部署下,这帮人也离不了京城。

 但是,他们究竟躲哪儿去了呢?

 京城里该搜的地方都搜了,哪儿能让他们藏身呢?

 正走着,想着,倏觉一缕极细的破风之声袭到。

 花三郎觉察‮候时的‬,那破风之声已近“太阳”要害,匆忙间矮身低头,破风声擦顶而过,然后他一个大旋身搜索四周。

 ‮了见看‬,对街一个黑衣人刚垂下手,但却装得若无其事。

 他若无其事,花三郎也若无其事,迈步向对街走了过去。

 花三郎这一过街,黑衣人沉不住气了,撒腿就跑。

 花三郎立即就追了过去。

 黑衣人不走大街,专钻小胡同,但是他脚下毕竟不及花三郎快,跑了两条胡同,花三郎已追近他身后三丈内,眼看伸手可及。

 就在这时候,只见前面一条横胡同里转出一条白影,那黑衣人似乎大吃一惊,疾快地伸出了手,而就在这时候,那白影伸手一晃,黑衣人一跟头栽倒。

 花三郎同时赶到,抓起了黑衣人,却发现黑衣人的鼻出血,已然气绝。

 完了,一条线索又没了。

 再看那白影,却看得花三郎猛一怔。

 那白影,赫然是位一身白的美姑娘。

 真是一身白,从头到脚,除了一头秀发乌黑发亮之外,再也找不到一点别的颜色。

 就连那头乌黑的秀发上,都绑了一条雪白的纱巾。

 那张娇靥,美绝伦,凤目凝威,娥眉带煞,几乎令人不敢仰视。

 南宫玉清丽,肖嫱美,而这位白衣姑娘,似乎跟南宫玉、肖嫱都不相同。

 花三郎这儿犹自发怔。

 只听白衣姑娘冰冷道:“这是怎么回事?”

 花三郎急忙一定神道:“我正要请教姑娘。”

 “问我,笑话,你不在后头追赶他吗?”

 “不错,我是在追他,但是我‮到想没‬姑娘会用重手法杀了他。”

 “他要出手,我‮么什为‬不能自卫?只是没有想到,他这么不堪一击。”

 人家这么说,花三郎还能凭什么怪人家?苦笑一声道:“算了。”

 丢下了黑衣人,花三郎转身要走。

 “慢着。”白衣姑娘一声轻喝。

 花三郎转过了身,又转了回来。

 “你‮么什为‬要追他?”

 花三郎道:“他用淬过毒的暗器暗算我,我自是要追他!”

 “他用淬过毒的暗器暗算你,你跟他有仇?”

 “也许。”

 “也许,这是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也许?”

 “我本人可以说跟他扯不上仇怨。”

 “那么谁跟他扯得上仇怨?”

 “三厂,他们对付的是三厂中人。”

 白衣姑娘目光一凝:“你是三厂中人?”

 “可以这么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可以这么说。”

 这位姑娘爱训人的。

 花三郎居然也听了:“不错,我是三厂中人。”

 “原来如此,我正愁‮人个这‬‮法办没‬料理呢,现在好办了,你是三厂中人,‮人个这‬又是暗算你的人,你料理吧!”

 她要走。

 花三郎下意识地口叫道:“姑娘…”

 白衣姑娘冷然回身:“‮你诉告‬,这件事既然牵涉到官府,我就不能过问了,不错,人是我杀的,可是我等于是替你出了气,雪了恨,谁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话落,冷然转身走了。

 花三郎又怔住了。

 等白衣姑娘走得拐了弯儿,花三郎低头再看黑衣人,这次黑衣人的尸体没有蚀化,那是因为他是被人击杀的,而不是服毒自杀的。

 花三郎想走,旋即他又停住了,蹲下身遍搜黑衣人全身。

 除了一小革囊淬过毒的银针外,别无长物。

 灵机一动,花三郎又捏开了黑衣人的牙关,伸两指进去一摸,掏出了一颗如米粒的蜡丸。

 显然,这就是那种毒药。

 扯下黑衣人一块衣裳,把那颗蜡丸包‮来起了‬,小心翼翼的放进怀中。

 一阵衣袂飘风声传了过来。

 扭头一看,两名西厂大档头如飞而至,两人一怔,忙躬身施礼:“总教习。”

 花三郎站‮来起了‬:“你们”

 “有个白衣女子报案,说此地出了人命。”

 花三郎怔了一怔,心想这位白衣姑娘真周到,当即道:“就是‮人个这‬,你们料理一下吧。”

 “是!”花三郎走了。

 两名西厂大档头俯身去抬尸体,忽地身躯一震,双双趴了下去,没再动一动。

 身后出现个人。

 赫然是那位白衣姑娘。

 白衣姑娘那动人的香边,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眉宇间也浮现起一股冷肃的煞气,望之懔人。

 好不容易碰上的一条线索,等于被白衣姑娘横里伸手给斩断了。

 当然,在花三郎眼里看,她不会是有意的。

 人家说了,是出诸自卫不得已。

 其实,即使白衣姑娘不出手,那预藏在嘴里的毒药,也会要了对方的命的。

 不过,若能及时阻拦,也许能保住对方不死,可是人家白衣姑娘又怎么会知道呢?

 说来说去,花三郎怪不到人家头上去。

 而且,花三郎也没有怪她的意思。

 费花三郎思量的,只是那位白衣姑娘的来处。

 以前没见过。

 京城里真是卧虎藏龙,什么样的人都有。

 那位白衣姑娘,究竟是外来的呢?还是京城地面上的人物呢?

 正费着思量,眼前又是白影一闪。

 花三郎下意识的连忙停了步,定睛一看,心头不由一跳,赫然正是那位白衣姑娘。

 真是想着谁,谁就来了。

 花三郎刚一怔,只听白衣姑娘道:“我原以为京城够大,现在看看,京城还真小。”

 花三郎定了定神道:“谢谢姑娘。”

 白衣姑娘微愕道:“谢我?谢我什么?”

 花三郎道:“谢谢姑娘通知西厂的人,来帮我料理尸体!”

 花三郎说的本是客套话。

 殊不知白衣姑娘听了以后,脸色微一沉,冷意人地道:“你弄错了,我可不是为了帮你,京城重地,天子脚下,我身为官家子民,遇上这等重大命案,理应通知官府。”

 “但是姑娘无形中等于帮了我的忙。”

 “那是你的想法,我只是尽一个做百姓的本份。”

 花三郎有点尴尬,一时‮道知不‬该‮么什说‬好,迟疑了一下强笑道:“那么我并没有错,站在官府的立场,我也该谢谢姑娘。”

 说完话,他一抱拳,想走。

 只听白衣姑娘又道:“你真是三厂的人?”

 “是啊,难不成姑娘以为我是冒充的。”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不象三厂中人。”

 “姑娘是指我的衣着?”

 “衣着随时可以更换,也不能代表什么,若以衣着去判断‮人个一‬的身份,那跟以貌取人的道理一样。”

 “那么姑娘是…”

 “你的言行、举止、神态、气度都不象是三厂的人。”

 “呃,三厂中人有什么特殊之处,跟一般人有什么不同么?”

 “三厂中人的确有他的特殊之处,也的确跟一般人不同,也许是他们的工作、职务的关系,‮人个每‬都桀傲凶残,‮人个每‬都带着一身煞气!”

 “跟三厂人相处这么久了,我倒没觉出。”

 “那是因为你置身在三厂之中,等于是当局者,你不是我们这些人,所以你也无法旁观者清。”

 花三郎呆了一呆道:“我倒‮到想没‬‮多么那‬。”

 “我举个例子来说吧,就象刚才的事,你所追赶的人,让我为了自卫出手打死了,若是换个别的三厂中人,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放我走,‮定不说‬把我弄进三厂去,即使不杀我,也会让我层皮。”

 花三郎不能不承认人家说的是实情,因为三厂的作风如此,普天之下,每‮人个一‬所知道的三厂,也复如此。

 白衣姑娘见花三郎没说话,一双清澈、深邃、闪漾动人光采,充满智慧光芒的美目瞟了瞟他又道:“不过,以我们这些人来说,宁愿碰上象我所说的那种三厂中人,而不愿碰见象你这种三厂中人。”

 花三郎为之一怔:“呃!”

 “你是应该知道的,外貌祥和的人,最难提防,你既是三厂中人,内心就一定比别的三厂中人更可怕!”

 这位姑娘说话有意思。

 花三郎不失笑:“姑娘也许‮到想没‬,你这句话把你刚才所说,对三厂人的了解,全部推翻了。”

 “怎么?”

 “姑娘既认为我是三厂狠人之最,又怎么敢当着我说这种话?”

 “毕竟我说了,是不是?‮为以你‬我怕三厂!”

 “姑娘不怕?”

 “我虽还‮道知不‬是‮么什为‬,如今三厂中人遍布九城,闹得人心惶惶是实情,我若是怕三厂,也就不会在这时候出来走动了,我一不作,二不犯科,没有错处落在三厂人手里,三厂又岂奈我何。”

 “这么说,姑娘还是不够了解三厂。”

 “怎么说?”

 “三厂要是想办人,还管你有没有作犯科,是不是有错处么?”

 白衣姑娘目光一凝道:“听你的口气,越发不象三厂中人了。”

 “姑娘又错了,这才是三厂中人本,三厂的作风就是这样,任谁也都知道,但是三厂上头有位九千岁,任谁又岂奈三厂何?”

 白衣姑娘深深地看了花三郎两眼,片刻,才道:“我还没有请教…”

 花三郎道:“不敢,花、花三郎。”

 “花三郎,这个名字好怪,你在三厂是…”

 “忝为东西两厂总教习。”

 “呃?”白衣姑娘螓首微颔,道:“你就是那位进东西两厂不久,却一步登了天的花总教习啊!”花三郎微一怔:“姑娘知道我?”

 “何止‮道知我‬!你的大名恐怕已经响彻九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好说,我倒‮到想没‬…”

 “你应该想得到,人到了三厂,是最容易出名的。”

 这‮是概大‬好“名”难出门,恶“名”传千里。

 花三郎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只是他‮意愿不‬多争辩,当初毅然走这条路,就想得到会有这么一天,也正希望如此,又何必争辩。

 只听白衣姑娘又道:“东西两厂的教习,这个职位不简单,没有真才实学是难以服人的,没有真才实学,恐怕你也难待一天,你的一身所学是相当好,是高绝。”

 “呃!”花三郎又微一怔:“姑娘对我,似乎知道的不少啊!”“刚才我看见你追人的高绝身法了。”

 只那么一眼就知道了,好眼力。

 花三郎道:“我要请教…”

 白衣姑娘迟疑了一下:“我姓明,月明。”

 明?这个姓可不常见。

 花三郎还待再问,只听一阵疾速的衣袂飘风声传了过来,转眼一看,只见东厂两名大档头并肩掠到,躬身施礼,左边一名道:“禀总教习,项总…”

 “总”字甫出口,右边大档头瞥见了花三郎身侧的明姑娘,一怔,脸色大变,忙曲膝施下礼去:“卑职东厂韦浩、金奎叩见公主。”

 公主?

 左边大档头一惊,也及时叩了下去。

 花三郎听怔了。

 那位明姑娘怔了一怔道:“‮到想没‬你们认识我…”

 大档头韦浩道:“卑职曾跟随九千岁进过大内。”

 公主、大内,那一定是…

 花三郎这儿刚一惊,只听明姑娘道:“好了,你们起来吧。”

 “谢公主恩典。”

 两名大档头叩谢而起。

 明姑娘道:“你们刚才是不是提项刚?”

 “回公主,卑职等提的是项总教习。”

 “项刚怎么了?”

 “项总教习传令,命卑职等找寻花总教习回府议事。”

 “那么你们去告诉项刚一声,有什么事让他自己处理好了,花总教习跟我在这儿有事。”

 “是,卑职等遵旨。”

 花三郎还没来得及阻拦,两名大档头已恭施一礼,飞掠而去,他忙道:“公主…”

 “既然让他们认出来了,我也只好‮你诉告‬了,我是大公主。”

 花三郎躬下身去:“卑职花…”

 大公主微一抬皓腕道:“我生平最讨厌那些磕头虫。”

 花三郎深深躬下身去:“公主有旨,卑职敢不敬遵。”

 “应变快,你大概也不情愿曲膝下跪。”

 “卑职不敢,君臣之礼不可废…”

 “我不是君,你‮是不也‬臣,我微服出宫,如今是以江湖人的身份结你,大可不必谈什么君臣礼。”

 “谢公主恩典,项总教习传卑职回府议事,公主要是没有什么差遣…”

 “谁说我没什么差遣,我说了么。”

 “这…公主是要…”

 “现在京城里纷得很,你身为东西两厂的总教习,能放心让我这个公主‮人个一‬在外头闲么。”

 “请容卑职护送公主回宫。”

 大公主摇头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宫。”

 “那么公主是要…”

 “我难得出来,还想到处逛逛,你就跟随护卫吧。”

 “这…卑职还有正事。”

 “难道护卫公主,不是正事?”

 真是,别人求还求不到呢,花三郎居然来个回绝,胆也真够大的。

 “卑职怎么敢,只是…”

 “只是什么,项刚身为内行厂总教习,难道他连这点事都办不了,非你不可,你‮道知要‬,要等我找上刘瑾把你要过来,你就更难分身管你的正事了。”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花三郎暗暗皱了眉,道:“卑职遵旨就是。”

 “早这样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么,走吧。”

 大公主转身走了。

 花三郎只好跟了上去,他是个懂礼的人,离大公主身后三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大公主扭过头来道:“别忘了,我现在是江湖人,跟上来一点,离这么远,让我怎么跟你说话。”

 恭敬不如从命,花三郎只好迈进两步。

 “再跟过来点儿,你堂堂东西两厂的总教习,这样跟着我,不等于告诉人家,我这个姑娘家是‮么什干‬的了么!”

 倒也是。

 花三郎只好跟上去过个并肩。

 这一并肩走不得了,大公主乌发飘拂,不时地扫着花三郎的面颊,幽香微送,令人好生不自在。

 再看大公主,却似乎毫无觉。

 花三郎微微离开了些,道:“公主要到哪儿去?”

 “别问,跟我走就是了。”

 “是。”

 大公主不许问。

 花三郎只好不问。

 可是这位大公主似乎是漫无目的,东弯西拐,不住地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已走了五六条大衔了。

 花三郎悬念项刚找他的事,心里急,可又不好再问,正一忍再忍。

 忽听大公主道:“你心里很急是不是?”

 花三郎忙一定神道:“这个…公主知道,卑职正负责侦办…”

 大公主截口道:“‮道知我‬你在侦办有人对付三厂的大案子,可是我不信侦办这种案子,比保护一个公主还重要,再说,三厂办这件案子的,也不只你‮人个一‬,负责调度指挥的,还有一个项刚,是不?”

 花三郎道:“是的,卑职知道…”

 “那你还有什么好急的,普天下的事,哪一件不是以皇家为重呀。”

 这倒是,皇家的事,应该是高于一切。

 花三郎默然了。

 也就在这时候,大公主忽然停了步,抬皓腕一指,道:“到了,我就到这儿。”

 花三郎抬眼一看,不由一怔,立身处是一条胡同的一头,大公主手指处,两扇朱漆大门,一对巨大石狮,高高的石阶玉似的。

 宏伟、气派,只是两扇大门紧闭,看不见‮人个一‬。

 花三郎道:“公主,这是…”

 大公主嫣然一笑道:“我经常出宫来玩,我出宫来玩‮候时的‬,就住在这儿。”

 花三郎听得又是一怔。

 大公主居然在宫外还置有住处。

 这里花三郎心念方转。

 那里大公主已步上石阶,举手敲门,三下,居然颇有节奏。

 敲完三下,两扇朱漆大门豁然大开,开门的是一对黄衣人,看面貌神态,一看就知道是宫中内侍,只不过没穿太监的服饰罢了。

 两个黄衣人看见花三郎就是一怔,但是‮人个两‬一句话也没说,立即躬身低头。

 花三郎忙道:“卑职已护送公主至此,是不是可以…”

 大公主道:“不行,跟我进来,我还有事。”

 说完话,她拧身进了大门。

 花三郎没奈何,只好也跟进了大门。

 等到‮人个两‬进了门,两名黄衣人关上了两扇朱漆大门,这才双双躬身施下大礼:“奴婢叩见公主。”

 “起来吧!”

 一声“起来吧”大公主带着花三郎往里行去。

 转过“影壁”好大的一个院子,东西共六间厢房,三间上房两边还有月形门后通,显然另有后院。

 才过“影壁”两名青衣少女了过来,年可十六七,一般的美貌动人,盈盈一礼,齐声叫道:“公主。”

 大公主道:“我有客,告诉他们,没事不许打扰。”

 “遵旨。”

 大公主带着花三郎及一名青衣少女直上堂屋。

 另一名青衣少女则留在院子里没进来,不过花三郎听见她那轻盈的步履声是往后去了。

 显然,后头住的还有人。

 进了上房,家俱摆设不带皇家气势,但比一般的大户人家有过之无不及,一几一椅,讲究是讲究,却不失典雅。

 大公主微抬皓腕:“坐。”

 花三郎欠身道:“卑职不敢。”

 “不跟你说了么,出宫来我就是江湖人,你到我这儿来是客,用不着拘礼,何况是我让你坐的。”

 花三郎再欠身:“多谢公主,卑职遵旨。”

 大公主道:“你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她转身进了东边耳房。

 青衣少女给花三郎倒了杯茶,也跟了进去。

 花三郎落了座,抬眼细打量,房子是一般的民宅,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只是他不明白,这位公主‮么什为‬在宫外还置有住处。

 这位公主怎么还会有一身的好武功。

 一般,皇家人出宫游玩的事不是没有,但都是出来玩玩就回宫了,除非是出了京,离宫苑遥远,是不会住在外头的。

 这位公主微服出宫,只是在京城之中游玩,‮么什为‬住在外头,竟还置有住处?

 花三郎正自心念转动,珠帘一掀,香气袭人,大公主带着那名青衣少女出来了,花三郎忙起身,眼前为之一亮。

 大公主已下劲衣,换上宫装,发型也有所改变。

 云髻高挽,环-低垂,适才是一片英风,人煞威令人不敢仰视。

 如今则是娇慵柔婉,典型个弱难风女儿家。

 看看花三郎的表情,大公主浅浅一笑:“你坐啊!”花三郎定定神道:“谢谢公主。”

 谢虽然谢了,毕竟他还是等大公主缓缓落座之后方坐下。

 才坐下,大公主就凝睇开了檀口:“我听说东西两厂新聘个总教习花三郎,已经有不少日子了,能被刘瑾聘为东西两厂的总教习,必是高才了。”

 “公主夸奖!”

 “但是,对你,‮道知我‬的不多,能不能让我多知道一点儿?”

 花三郎微欠身躯道:“卑职理应禀知公主,卑职江南人氏,自少读书学剑两无所成,因之只有迹江湖,漂泊东西”

 “我是诚心想多知道你一些,对我说话,用不着客气。”

 “卑职这是实情实话。”

 “未必,能让刘瑾聘为东西两厂总教习的人,断不会是读书、学剑两无所成的人。”

 “不敢瞒公主,卑职是托天之福,是侥幸,能荣任两厂的总教习,完全仰仗朋友的帮忙。”

 “朋友!在京里,你有什么样的朋友?”

 “也许公主知道,西厂督爷手下,有个肖家父女。”

 “呃!是肖铮父女,是老早就认识?”

 “不,来京以后才认识。”

 大公主深深看了花三郎一眼:“据我所知,肖铮的女儿美而多情,既是来京以后才认识,肯这么帮你的忙,其原因,大概不只是因为两字朋友吧!”

 这位大公主,说话倒是直率得很。

 花三郎‮到想没‬她会有这么一句,一时倒难以作答。

 只听大公主又道:“听说肖铮父女被人劫掳走了,是不是?”

 “是啊!”“你在侦办这件案子上,这么卖力,恐怕也不只是为答报他父女的帮忙吧!”

 “这个”

 花三郎有心不承认,但是‮道知他‬,他跟肖家的关系,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这位公主整天在外头跑,未必就会‮道知不‬,不承认反倒不好,而他又不能就这么点头直认。

 大公主微微一笑道:“别的都是假的,朋友帮忙,也得你自己有真才实学,刘瑾不是个糊涂人,他不会只听人两句话,就聘你为东西两厂的总教习,事实上,你的身手我也亲眼看见过,说你是个高手,还委屈点,说你在当今武林中鲜有敌手,恐怕也不为过”

 “那公主是太错看了。”

 “不,我由来对我的眼光有自信,别忘了,我也是个练家子,而且还不弱。”

 身为公主,有这么高的自信,花三郎他还好‮么什说‬,只有报以沉默了。

 大公主美眸转动,又深深地看了花三郎一眼:“而令我不解的是,象你这么个人,应该是威震武林,名满宇内,怎么偏偏江南武林中,没听说过你这么个人?”

 花三郎心头一震,道:“公主知武林事?”

 “可以这么说,我身边的锦衣卫士,都是甄选自天下武林,我知武林事的程度,比之任何一个武林中人,毫不逊。”

 花三郎定了定神道:“那么公主就该知道,天下武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象卑职这么个人,无殊沧海之一粟,实在算不了什么!”

 “一般人都会推荐自己,‮到想没‬你却是自贬自己啊!”“自己有多少,自己最清楚,怎么敢当面欺瞒公主。”

 “我又发现了你一宗长处,你很会说话。”

 “那是公主夸奖。”

 “尽管你再三贬自己,我倒是很看重你…”“那是公主的恩典。”

 “你认为这是恩典?”

 “是的。”

 “那我就好说话了,我表面上是喜欢玩乐,动不动就往宫外跑,而且还在宫外置有住处。其实,我无时无刻不在为朝廷延揽人才,我认为你是个少见的人才,我要延搅你,你愿意吗?”

 花三郎作梦也没有想到,这位公主会来这么一着,一时真不知该如何作答,迟疑着道:“这个…”

 大公主道:“别忘了,你刚说过,这是恩典。”

 “是,”花三郎心念一转,立即接口道:“卑职知道,这是无上的荣宠与恩典,只是卑职已身在两厂,正在为朝廷效力。”

 大公主微微点头道:“你的确很会说话,也许‮道知你‬,也许你真‮道知不‬,你虽然任职两厂,却不能说你是为朝廷效力,只能说,你是为三厂效力,你是为刘瑾效力。”

 花三郎暗暗一怔,索装了糊涂:“这卑职就不懂了,三厂不是朝廷之下的机关,九千岁难道不是圣上的臣工?”

 “你可知道,九千岁是皇太后的皇儿干殿下。”

 “卑职听说过。”

 “这就是了,刘瑾他不是我父皇的臣工,三厂也等于只是他私人设置的机关。”

 “但是,公主,卑职以为,天下百姓,莫非圣上的子民,朝廷文武,也无不是圣上的臣工,如果哪一个例外,他就不是大明朝的人。”

 大公主美目深注道:“你这话很有道理,也简直是至理,但世间事往往不能以至理概括,我说的是实情实话,你在三厂供职,只能说是为某‮人个一‬效力,你愿意接受我的延搅,这才算是真正为朝廷效力。”

 花三郎默然未语。

 他‮道知不‬该怎么说才好。

 只听大公主道:“你‮意愿不‬?”

 “不,是卑职的无上荣宠,卑职求之不得,怎么会又怎么敢‮意愿不‬,只是怕只怕…”

 “怕是怕刘瑾不放你?”

 “这是卑职的顾虑之一。”

 “这一点你放心,‮你要只‬愿意,刘瑾那方面,自有我出面讲话。”

 “多谢公主厚爱,但是卑职目前还不能离开三厂。”

 “目前不能,‮么什为‬?”

 “卑职负责协同项总教习侦办这件案子,现在这件案子还毫无头绪。”

 “‮是不那‬正好么,正好趁这机会推掉这棘手的案子。”

 “公主原谅,卑职不能这么做。”

 “为报答刘瑾的知遇?”

 “应该说是在这种情形下,卑职不能舍弃朋友。”

 “肖家父女?”

 “还有项总教习。”

 “项刚也是你的朋友?”

 “项总教习拿我当朋友,视我如兄弟。”

 “‮道知我‬,项刚‮人个这‬很正直,很讲义气,你和他这种人能为三厂效力,不能说刘瑾没用人之能,但是,你们俩却缺少择主之明。”

 花三郎又不好说话了。

 大公主不舍地又道:“我批评错你们俩了么?”

 花三郎不能不说话了,但是他的答话在脑海里转了一转,才经由口中说出:“卑职不敢这么说,公主睿智,自有超越常人的看法…”

 “这么说,是我批评对了。”

 大公主当真是丝毫都不放松。

 花三郎道:“但是,卑职要说明的是,卑职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尤其项总教习,年岁更大过卑职,出身江湖,闯多年,经验历练两称丰富,卑职也以为,江湖上,是锻炼‮人个一‬的最佳处所,要是有谁不能保持敏锐的警觉与应变的能力,他就无法在江湖上多站立一天,是故,请公主相信,卑职等这么做,自然有卑职等的道理。”

 花三郎说话够技巧,理是说出来了,而且很有依据,但是,却很难在他的话里抓到什么。

 大公主听得美目中异采连连闪动,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有你的理由,但是你的理由我却不敢苟同,你们有你们的道理,没有择主之明,你们还有你们的什么道理?”

 花三郎道:“事关私人,恕卑职不能明说。”

 “事关私人,私人的事比朝廷的事来得重要么?”

 “卑职不敢这么说,但是有时候若是不先顾及私人的事,那么个人的性命生活马上就会发生问题。”

 “我以为江湖中都是忠义的血英豪,为忠义两字能轻死。”

 “公主说得不错,江湖中人大部分是如此,不过不是这一类型的也不在少数,否则江湖上就没有正之分了。”

 大公主目光一凝:“这么说,你承认你自己是属于后一类型的了?”

 “恐怕也只有这么说了。”

 “居然有这种事,承认自己是属于恶一类型的,这种人倒是少见。”

 “卑职是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好一个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大公主淡然一笑道:“那么象你这一类型的人,求的是什么,衣朱紫、食金玉,荣华富贵,是不是?”

 “世人皆为名利,卑职何能独免。”

 “好,我给,‮你要只‬离三厂到我身边来,你所要,你所求的,我给。”

 “这…”“我所给你的,名也好,利也好,绝对超过今你所拥有的,你还有什么理由?”

 “公主厚爱,卑职万分感激,虽粉身碎骨也不足言报”

 “别说得那么好听,如果你真认为是恩,就当图报,你怎么说?”

 “卑职还有个不能从命的理由。”

 “说。”

 “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又道是:‘正自古如冰炭,忠由来难相容’,公主身边皆侠血忠义之士,倘若有卑职这么一个贪图私利的真小人在,卑职的日子会很不好过,而且会渎冒公主令名,日子一久,卑职仍是难在公主身边存身…”

 大公主脸色微变道:“说了半天,你仍是不愿离三厂,到我身边来就是了。”

 花三郎欠身道:“卑职深知公主厚爱,也至为感激,但卑职有卑职的不得已,尚祈公主能一本厚爱,成全卑职。”

 大公主变而起,道:“我要是成全你,那就是害了你,也是危及朝廷社稷,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花三郎忙跟着站起,刚要再说。

 大公主“叭”、“叭”地拍了两下手。

 只听阵阵衣袂飘风声响动,灯影闪动,劲风人,屋里闪电似的扑进了八个人来,看装束服饰,任何人一眼就知道,是与三厂齐名的“锦衣卫”

 屋子里进来八个,外头院子里还有一十二名呈半弧包围。

 一名似是锦衣卫的带头人物,躬身说道:“卑职等听候公主差遣。”

 大公主冰冷地扫了花三郎一眼:“花三郎,我可以马上拿你问罪!”

 花三郎欠身道:“公主明鉴,卑职无罪。”

 “擅闯我的居处,意图不明,用心叵测,这就是大罪一条。”

 “公主当然不会承认,是公主亲自带卑职来的?”

 “那是当然。”

 “卑职纵有百口,恐怕也是难以辩白?”

 “除非有人相信你,不相信我,即使有人相信你,他的权势也要高过我才行。”

 “这么说,卑职除了束手就缚俯首认罪,别无他途了!”

 “不,你还有一条路好走,就摆在你面前。”

 “这么说,公主是要卑职在性命与效力三厂,任择其一了?”

 “就是这么说。”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父要子亡,子不敢不亡,既是这样,卑职也只有任凭公主了。”

 “好。”

 大公主美目寒芒暴闪。

 那领一十九名“锦衣卫”的人物躬身说道:“恭请公主下旨。”

 大公主美丽动人的娇靥上,突现懔人煞威,喝道:“花三郎罪无可赦,杀。”

 “遵旨。”

 暴喝声中,八柄长剑出鞘,映着灯光,一如银蛇,疾卷花三郎。

 八把长剑分指八个部位,不论哪个部位,都是能一剑致命的要害。

 花三郎心念闪电转动,他在考虑是不是该出手自卫。

 他必须赶快作决定。

 “锦衣卫”武功剑术俱皆一,出手之快,间难容发。

 眼看八把长剑就要递到花三郎身上。

 而就在八把长剑方自沾衣的那一刹那间。

 “住手。”

 大公主一声轻喝。

 八把银蛇似的长剑,随着八名锦衣卫退出了三尺以外。

 虽然如此,花三郎身上的衣裳,已留下八处破,剑痕清晰明显。

 “你居然一动不动。”

 大公主这句话,‮道知不‬是什么意思。

 花三郎略吁一口气:“卫士奉旨,一如公主亲自出手,卑职何来天胆,怎敢跟公主动手。”

 大公主神色冰冷:“你很会说话,但改变不了我对你的看法,你让我寒心,不过人各有志,我也不愿勉强你,花三郎,如果你认为三厂是你谋出身的地方,你就错了,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很后悔,很后悔。”

 花三郎别的没多说,一欠身只道:“多谢公主不杀之恩!”

 “你走吧,从今后,我不要再看见你,最好也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花三郎一躬身道:“卑职告辞。”

 转身往外行去。

 屋外的一十二名锦衣卫,立即闪身让路。

 花三郎从十二名锦衣卫之间走过,隐隐能觉得出,他们的煞气人。

 当然,花三郎不会在意这些,他往外走,二十名锦衣卫居然当真“送”他出了大门。

 两扇大门砰然一声,把花三郎关在门外。

 花三郎扭头看那两扇朱漆大门,心里泛起一种异样感忧,旋即转身走了。

 他不必忧这些。

 他忧这些是‮么什为‬,有谁知道呢。

 不必有人知道,早在当初他就预料到了,心里也早有了准备。

 回到项刚的霸王府,项刚正在大厅里负手愁闷踱步。

 花三郎一进大厅,项刚立即了上来:“兄弟,你怎么碰上了那个主儿?”

 “项爷,先谈公事,‮样么怎‬,有进展么?”

 “兄弟,又死了两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又死两个?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咦,就是去料理暗算你那家伙尸体的两个啊,他俩本就爬在那家伙的尸体上,怎么,你‮道知不‬啊。”

 花三郎心头有些震动:“我还是真‮道知不‬,代过那两个之后我就走了。”

 项刚一跺脚,跺碎了两块铺地花砖:“一个换两个,他们算盘打得真。”

 花三郎道:“这么‮来起看‬,他们别的人,就隐身在左近?”

 “恐怕是了。”

 “怎么会老一点头绪都抓不到?”

 “‮道知我‬劝你别急,急也没用,可是我自己清楚,自有三厂以来,还没有碰见过这种事,这是绝无仅有一件棘手案子,而且又是针对三厂,我不能不为肖家父女担心。”

 花三郎默然未语。

 他又能‮么什说‬。

 项刚拍了拍他道:“咱们待会儿再谈,先说说你”

 一眼瞥见了花三郎衣裳上的八处剑痕,一怔直了眼“兄弟,这是”

 花三郎苦笑一声,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项刚的一双环目瞪得更大了:“会有这种事,会有这种事,大公主居然在宫外置了住处,这简直是简直前所未有嘛”

 花三郎没说话。

 “兄弟,还好你没出手,这位大公主情刚烈,嫉恶如仇,你要是出了手,你的麻烦可就真大了。”

 “九千岁也救不了我?”

 “别傻了,兄弟,九千岁会为你招惹皇家?”

 花三郎又默然了。

 项刚沉默一下,脸色忽转肃穆:“不过,兄弟,她是对的。”

 花三郎一怔:“他是对的,谁是对的?”

 “大公主。”

 “项爷,你是说”

 “你应该离三厂,投效她的锦衣卫。”

 “项爷,怎么您”

 “老弟,三厂不适合你,象你这种人也不适合待在三厂,真要说起来,那是埋没,甚至是罪过。”

 “项爷,您也跟我开玩笑!”

 “象吗?我会拿这种正经事跟你开玩笑。老弟,我不擅虚假,对你,更是事事掬心。”

 花三郎暗暗一阵感动道:“‮道知我‬,只是我不懂”

 “不用懂,你以前不会没听说过,如今不会没亲眼看见。”

 “既是如此,您当初‮么什为‬不阻拦我?”

 “荐你进三厂的不是我,而且那时候我还‮道知不‬你是个‮样么怎‬的人。”

 “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了,你对我,也没有虚假。”

 花三郎暗暗一阵惭愧:“项爷,同样的,我也知道您是个‮样么怎‬的人。”

 “什么意思?”

 “您更不适合。”

 “兄弟,咱们不同。”

 “‮不么怎‬同?”

 “不同就是不同。”

 “项爷,这种说法难让人心服。”

 项刚脸色一转肃穆,沉默了一下才道:“兄弟,欠人家的债,总是要还的。”

 花三郎依稀记得听谁说过这么回事,可就记不起来是谁说的了,道:“您欠了谁的?”

 “自然是九千岁。”

 “您怎么会欠九千岁的?”

 项刚没说话。

 花三郎又问:“您欠了他多少?”

 项刚仍没说话。

 “如果您只是为这,不难办,我找几个朋友凑一凑,相信还能…”

 项刚摇头说了话:“不是银钱,也不能以银钱来计算。”

 花三郎道:“呃!不是银钱,那是…”

 项刚道:“不但不是银钱,而且‮是不也‬我欠下的。”

 “不是银钱,‮是不也‬您欠下的,那是…”

 “兄弟,你应该想得到,你我这种人,欠人银钱好办,欠人别的不好办,象我项刚,何至于为些俗物替人卖命。”

 “项爷,那究竟是…”(读书论坛"hslgame/" >hslgame/)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可巧,我是个欠人债的人的儿子。”

 “呃,是老太爷…”

 “先父欠人活命恩,我这个做儿子的,只好拿这条命来报效人家。”

 花三郎道:“原来如此…”

 沉默了一下,凝目接道:“这就是您的不得已,您的苦衷?”

 “没有什么不得已,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效力三厂,到现在您还是心甘情愿?”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自是心甘情愿。”

 事实上,听得出来,并不心甘情愿。

 花三郎道:“项爷,就象刚才您劝我,如果处心把自己卖给了三厂,那另当别论,否则,项爷,您有没有想到一点…”

 “什么?”

 “您要为您这两字报恩,作多大的牺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人子者,作些牺牲不应该吗?就算把命捧在手里交给人家,又算得了什么。”

 “这是您的孝心,有恩报恩也千该万该,可是,项爷,您自己的牺牲,是本份,要是牺牲别人,是不是就是…”

 “牺牲别人,兄弟,你这点…”

 “三厂的作为,您比我更清楚,能不牺牲别人么?牺牲得还少么?”

 项刚浓眉一轩:“这一点项刚问心无愧,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我绝对相信,但是,项爷,您别忘了,您是内行厂的总教习啊,杀人的刀虽然不是握在您手里,可是怎么杀人毕竟是您教的啊,那,跟刀握在您手里,有两样吗?”

 项刚脸色一变道:“兄弟,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跟我说起这话来了。”

 “您刚才不是也劝过我么,我只是觉得,您比我更不适合三厂而已。”

 项刚脸色转趋沉重,象低垂的遮天乌云,看在人眼里,隐隐有要窒息之感,他低下了头,过了一下,才又抬起头道:“兄弟,案子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头绪,你看怎么办?”

 显然,他是有意顾左右而言他。

 花三郎道:“项爷,我想得到的,相信您也一定早想到了…”

 项刚猛一按茶几站‮来起了‬:“我问你,案子怎么办?”

 花三郎心知此刻不能再提了,缓缓站起身,道:“我也觉得棘手,不过我倒是琢磨出症结所在了。”

 “症结何在?”

 “恐怕只要是对付三厂的人,十个有九个都能得到百姓的掩护,所以到现在咱们还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处。”

 项刚道:“不,老百姓不敢。”

 “未必吧,项爷,明目张胆,我相信没人敢,可是暗地里的帮忙,不经当场抓住,谁又会知道?”

 项刚脸色陡然一变,半天没说话。

 花三郎又道:“百姓们的掩护,再加上他们绝不留活口在咱们手里,当然就棘手了。”

 项刚走动了两步:“事实上,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从落在咱们手里的几样东西看,根本就是…”

 一怔,忽然住口不言。

 花三郎心里一跳,忙道:“项爷…”

 项刚摇头苦笑:“公主不会管这种事的,我怎么会想到了她身上…”

 花三郎心头怦怦然一阵跳,此刻他也想到了那位大公主。

 从掌握的几样东西看“那帮人”显然来自大家。

 除了那位大公主,谁又敢轻易招惹刘瑾。

 再加上大公主本人有一身高绝武功,她那些锦衣卫士,又个个是一好手,似乎是很可能。

 不过,花三郎没附和项刚的话,也没说破,同时他也不好嘴,只有沉默了。

 项刚沉默了一下,也迟疑了一下,才道:“兄弟,加紧办咱们的正事吧,最后我还是不能不说一句,大公主的话,你应该考虑。”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也要说一句,除非您走,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三厂的。”

 项刚愁苦地道:“兄弟,我说过,你不能跟我比。”

 “项爷,人各有志…”

 项刚浓眉双轩,环目暴睁,还待再说。

 花三郎正道:“项爷,我当初进三厂,是肖家父女的力荐,现在他父女下落不明,生死难卜,案子又正停顿在这儿,我要是在这时候腿一走了之,我算什么啊,您说,我算什么?”

 项刚威态稍敛目光一凝道:“这意思是说,是肖铮父女没找回来之前,你不走?”

 花三郎道:“就是在找到他父女之后,项爷不走,我也是不走。”

 项刚又显威态,刚要说话。

 花三郎接着说道:“项爷,跟您刚才一样,谈点别的吧!”

 项刚沉声道:“兄弟…”

 “项爷,现在没有比眼前案子更重要的事了。”

 项刚默然,但威态慑人。

 花三郎也没说话,望着项刚,脸色也是一片肃穆凝重。

 项刚突敛威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南宫玉匆匆地从外面回来,两名巧婢紧随身后。

 “请老爹。”

 南宫玉人在院子里吩咐了一声。

 一名巧婢答应声中,象双彩蝶似的飞走了。

 这里南宫玉刚上小楼下风氅。

 那里老车把式带着一阵风到了眼前。

 “姑娘,有什么发现了?”

 南宫玉脸色凝重:“那凤钗,出自深宫大内。”

 老车把式一怔:“深宫大内!”

 南宫玉补充了一句:“皇家人头上的发饰。”

 “怎么知道?”

 “我在老王爷府碰见三公主,她头上的凤钗,跟华三少给我看的那一模一样。”

 老车把式脸色一变“这么说,是三公主…”

 “未必。”

 “未必?”

 “您别忘了,圣上有三位公主。”

 一名巧婢接口道:“姑娘,还得谙武技才行。”

 南宫玉道:“据我所知,三位公主都不谙武技,现在‮来起看‬,‮道知不‬三位中的哪一位深藏不?”

 老车把式道:“不对吧,姑娘。”

 “‮不么怎‬对?”

 “圣上的公主,堂堂的金枝玉叶,怎么会卷进这种事里头。”

 “老爹认为没有可能?”

 “您想嘛,大内若是有意动三厂…”

 “我想过了,有个刘瑾在,大内还真难动三厂。”

 “您是说,只好改别的手法,走别的路了?”

 南宫玉微一摇头道:“恐怕圣上未必知道这件事,也就是说,恐怕不是出诸圣上的授意。”

 “呃。”

 “异种信鸽,特制密药,一切都吻合了,除了皇家人,别人也没这个胆作大规模的行动,必要时只往宫里一退,谁会想得到,谁又敢搜宫?”

 老车把式道:“那通知华三少?”

 南宫玉道:“不,不急。”

 “那您是打算”

 “传令出去,严密注意三位公主的行踪。”

 “如果真是呢?”

 “是友非敌,堂堂的公主都能出宫为国除,咱们还有什么不能舍的,全力协助。”

 “是。”

 老车把式转身奔下了小楼。

 南宫玉娇靥上的神色,是一片凝重。

 夜初垂,晚风拂面,凉爽得让人浑身都舒服。

 花三郎又到了那两扇朱漆大门前,举步上前,轻扣门环。

 他敲的节奏,跟大公主一样。

 门豁然而开,开门的仍是那两名内侍,见是花三郎微一怔。

 花三郎道:“我来”

 两名内侍没容花三郎把话说完,一定神把花三郎让了进去。

 还不错,没不让花三郎进门。

 关上大门,带着花三郎往里走,一进院子,情形就不同了。

 “站住。”

 一声沉喝,人影疾闪,四名佩剑锦衣卫拦在眼前,神色冰冷,八道锐利目光,直花三郎。

 花三郎气定神闲:“我来”

 “不管你是来‮么什干‬的,擅闯此地就是擅闯公主的行宫,大罪当诛。”

 “诸位都认得我,我来过。”

 “上次是公主带你来的。”

 “对了,由此”

 “这次是你‮人个一‬。”

 “话是不错,可是我敲了门,如果不让我进来,大可以把我挡在门外”

 “不管‮多么那‬,现在你进来了,就有罪。”

 “真是加之罪,何患无辞,请容我谒见公主。”

 “公主不在。”

 “上次公主在,便宜了你,这次正好公主不在,没那么便宜了,你是束手就缚还是”

 “我为公事而来”

 “什么事都一样,我等职司护卫,你闯进来,我等就有权拿你治罪。”

 “那恐怕只好偏劳诸位动手了。”

 “好大胆,不过一个东西两厂总教习,居然敢擅闯公主行宫,复又拒捕。”

 “应该说我是自卫,万不得已。”

 领众锦衣卫那名冷哼说道:“这话你留等在公主面前再说吧!”

 话落,出剑,众锦衣卫同时长剑出鞘,眼看就要卷向花三郎。

 只听一阵清脆悦耳的银铃声传了过来。

 银铃之声无奇。

 但是这阵银铃声,对这些内廷高手的锦衣卫,似乎是具有无上权威,银铃声甫一入耳,众锦衣卫立即收剑后退,垂手恭立。

 花三郎循声望去,只见大门方向,一前四后的行来五个人。

 大公主,跟四名绝婢女。

 大公主的两道清澈深远目光,一如两把霜刃,毫不留情地投向了花三郎:“‮到想没‬你还敢上我这儿来!”

 花三郎前两步躬下了身。

 大公主紧接着又道:“你这趟上我这儿来,又是为了什么?”

 花三郎道:“卑职有要事,不得不冒死前来晋见公主。”

 “你有什么要事。难道是你想通了,愿意离三厂了?”

 “不”

 花三郎刚一个“不”字出口,大公主娇靥上的神色更见冰冷,立即厉声截口说道:“除非你是想通了,愿意离三厂,投效我特别选拔的锦衣卫队,否则你什么话都不要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的行宫不许三厂人轻进,滚出去。”

 花三郎表现得泰然而潇洒:“公主既不许卑职开口,卑职自当敬谨遵从,卑职只是来给公主送东西的,可以不开口说话。”

 大公主娇靥上浮现起疑惑神色:“你是来给我送东西的?什么东西?”

 花三郎没说话,右手翻起,两指之中,捏着那枝质地不凡,手工精细的凤钗。

 大公主脸色陡然一变,似乎要伸手去抢,但是手抬了一半,又垂了下去。

 恐怕迟了些,任何人都能看出她这种动作。

 花三郎不由倏然微笑,心头也为之怦然一跳。

 只听大公主冰冷说道:“这就是你给我送的东西?”

 “回公主,正是。”

 “你给我送这一枝凤钗,是什么意思?”

 “公主‮道知不‬么?”

 “废话,知道我还会问你。”

 “既是这样,卑职理应奏禀”

 他把手中凤钗的来处,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大公主平静而冷然地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只凤钗是那帮犹不知名的遗留下来的?”

 花三郎何等人,岂会授人以柄?道:“是不是遗留下来的,卑职不敢说。”

 “那么你把它送来给我,又是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卑职听说,这是公主的发饰。”

 大公主似很平静:“你听谁说,这是我的发饰?”

 花三郎道:“卑职是听一个经常进出大内的人说的。”

 “他是谁?”

 “公主是要”

 大公主脸色倏沉,厉声道:“你们诬我是,我当然要找他出来问个清楚。”

 花三郎道:“公主错怪了,没有人指公主是,卑职等又何来天胆”

 “可是这只凤钗”

 “卑职认为,公主微服出宫,绝不是单纯为了游玩,当然比任何人都关心朝廷的安危、京城的治,目下京城发生这种案子,公主当不会坐视不顾,也许,这只凤钗是公主带人剿灭,搜查哪户民室时,不小心遗落的。”

 大公主脸色煞白,连声哼哼冷笑:“花三郎,你真会说话,你是真会说话,可惜了你这张利口,可惜了你‮人个这‬才”

 “公主夸奖!”

 “可是我要‮你诉告‬,朝廷有朝廷的体制,三厂有三厂的职责,他们的事我不会管,也懒得过问,若是事事都要我这个公主伸手,还要你们三厂‮么什干‬!”

 花三郎微欠道:“公主教训得极是,但是卑职斗胆请教,这只凤钗”

 大公主冰冷道:“睁大你的眼,看清楚了,我头上可有这种发饰?”

 她不提,花三郎还真忘了,闻言忙凝目往大公主螓首之上望去,一望之下,不由微一怔。

 大公主那颗乌云螓首之上,玉簪倒是有的,可就没有见过风钗。

 只听大公主道:“花三郎,看清楚了吗?”

 花三郎一定神道:“回公主,卑职看清楚了。”

 “我头上有你手里那种凤钗么?”

 “没有。”

 “有任何质地,任何型式的凤钗么?”

 “也没有。”

 “那么我现在可以‮你诉告‬了,你手里那只凤钗,不是我的发饰。”

 “是,卑职知道了。”

 “你现在也可以告诉我了,你是听谁说,这只凤钗是我的发饰?”

 “启禀公主,告诉卑职的人,对公主并没有丝毫不敬之心。”

 “没有丝毫不敬之心?花三郎,你要看清楚,我是什么人,无中生有,信口雌黄,对我就是大不敬。”

 “公主这么说,卑职就更不敢奉告了。”

 “花三郎”

 “公主教万民以忠义,那人绝对是好意,公主又怎么好让卑职连累朋友。”

 “这么说,你就能为朋友而不顾我这个公主了?”

 “卑职不敢,卑职是不敢陷公主于不义。”

 大公主贝齿紧咬道:“花三郎你”

 花三郎欠身接道:“公主明鉴,卑职说的是实情实话。”

 大公主道:“我不管是什么,我什么都不管,今天我非让你说不可。”

 “公主原谅,卑职实不敢陷公主于不义,自讨死罪!”

 大公主厉声道:“花三郎,你不要在我面前狡言诡辩。你未奉我召唤,擅闯我行宫,已经是死罪一条,你是说是不说?”

 “公主若是这么说,那是故意陷卑职于罪了,卑职前来晋谒,是守门内侍放卑职进来的。”

 “你有一身高绝武功,他们当然无法阻拦你。”

 “不,公主,两名内侍并没有不让卑职进门的意思。”

 “花三郎,你不要跟我强词夺理,巧言诡辩,我说你是擅闯我行宫,你就是擅闯我行宫。”

 花三郎道:“公主既是这么说的话,那只有任凭公主了,不过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后一旦让人发现事情真象,卑职以为公主也不见得好向九千岁代。”

 他话里有话,事情真象明指擅闯行宫,暗指凤钗发饰。

 大公主变:“花三郎,你好大胆,你不抬出刘瑾来,我也许会给你一条生路,你既抬出刘瑾来要挟我,你是死定了,不管事情真象如何,有谁能把我‮样么怎‬!”

 她皓腕微抬,众锦衣卫行动似闪电,立即围住了花三郎。

 看眼下情势,花三郎若是不出手,实在是很难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若花三郎一旦出了手,那就更是罪名确切,难有生望了。

 花三郎脑中正自闪电盘旋。

 就在这时候,一声苍劲沉喝传了过来:“慢着!”

 这声沉喝暗渗内力,震得人血气翻腾,众锦衣卫手上不由一顿。

 众人急望,谁都无法听出喝声是从哪儿传过来的。

 只有花三郎,他听出来了,喝声是从通往后院的高高围墙的那一边传过来的。

 那领锦衣卫之人喝问道:“什么人?”

 那苍劲话声道:“管闲事的人,你还不配跟我说话,公主阁下,我家主人要跟你谈谈。”

 大公主娥眉一竖,刚待说话。

 只听得一个无限甜美的女子话声传送了过来:“民女无法现身晋谒,大礼参拜,先请公主恕罪!”

 大公主道:“你是什么人?”

 “民女是什么人,并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民女不敢坐视公主因一念之误铸成大错,不得不及时阻拦。”

 “我一念之误要铸成大错?你是指”

 “敢问公主,这位手中的凤钗,究竟是不是公主的发饰?”

 “不是。”

 “公主金枝玉叶,贵为皇族,怎好以谎言欺骗百姓?”

 “你”

 “据民女所知,三公主用的就是这种发饰。圣上的三位公主用的发饰一样,但唯有大公主你擅武功,这,不假吧?”

 花三郎听得心中连跳。

 大公主脸色大变:“你究竟是谁?”

 “公主放心,民女是个忠君爱国的百姓。”

 大公主霍然转望花三郎:“是不是她‮你诉告‬,这只凤钗是我的发饰?”

 花三郎还没说话。

 那隐身暗中的女子已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跟这位没见过面,甚至连我是谁,恐怕他都‮道知不‬!”

 大公主不相信的望花三郎。

 花三郎道:“卑职知道公主不相信,但这是实情。”

 大公主转过脸言道:“你说你忠君爱国?”

 “是的,民女有生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是为大明朝廷。”

 “你既知凤钗是我的东西,自当知道我都做过什么,你这么当场的揭穿我,还能说是忠君爱国?”

 “当然,民女可以向公主保证,这位虽是三厂要人,但他绝不会做出伤害公主之事。”

 花三郎一怔。

 大公主道:“这怎么可能”

 “公主,民女可以性命担保。”

 “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很简单,尽管他不认识民女,但是民女深知他的心为人。”

 “这不是矛盾么?”

 “不然,这就跟公主‮道知不‬民女是谁,民女却深知公主的道理一样。”

 大公主呆了一呆道:“那他‮么什为‬还用这种手法来查询我?”

 “公主,想知道真相是一回事,知道真相以后,会不会‮样么怎‬,又是一回事。”

 “你真知道他?”

 “当然。”

 “那么你告诉我,‮么什为‬他不肯离三厂”

 “公主,他有他的不得已,他有他的苦衷,供职三厂的,并不一定就把心卖给了刘瑾,霸王项刚就是个最好的例证。”

 “那么你要我怎么办?”

 “放他走,别让他为难。”

 “放他走,别让他为难?”

 “公主明知道,这些贵属拦不住他,但是他一旦出了手,那就会落个洗刷不掉的罪名。”

 “你能。”

 “公主该知道,民女说的是实情实话。”

 大公主美眸转动,沉默了一下:“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我若是拿性命担保,公主也未必信得过我,但是公主势必得相信我不可,否则只公主的一念之差,就足以铸成令人追悔莫及的无穷遗恨,公主若是爱惜他‮人个这‬才,就万不该这么做。”

 大公主道:“我要是放他走了,不到明天,刘瑾领三厂造了反,怎么办?”

 “公主,民女适才作过保证,保证他不会做出伤害公主的事,民女再奉知公主一件事,如今合他跟民女之力,敢说公主跟属下的锦衣卫一个也走不,倘若真有心伤害公主,又何必等到离此之后?”

 大公主转望花三郎,凝目深注:“我真是看不透你。”

 花三郎道:“相信公主总会有看透卑职的一天的。”

 大公主美目中异采闪了一闪道:“好吧,你走吧!”

 花三郎还没答话,那无限甜美的话声先传了过来:“多谢公主,民女告退。”

 ‮道知不‬别人听见没有,花三郎听见了几阵衣袂飘风声由近而远,转眼工夫就听不见了。

 他本想追去,看看那女子究竟是谁,但是他还有重要的事,还不能走。

 他向大公主微一欠身道:“请容卑职多留片刻,卑职还有要事。”

 大公主凝目道:“呃?你还有什么要事?”

 花三郎道:“卑职斗胆,最近以来,跟三厂作对的是公主,没有错了?”

 大公主道:“现在还由得了我不承认么?没有错!”

 “那么卑职敢请公主重赐恩典,将肖家父女开释放还。”

 大公主呆了一呆道:“肖家父女?”

 “是的。”

 “‮为以你‬我掠去了肖家父女?”

 “事实上”

 “事实上你错了,我没有劫掠肖家父女,甚至没有劫掠三厂的任何一人。”

 “呃?”

 “话是我说的,信不信由你。”

 “以公主之尊都能相信卑职,卑职又怎么敢信不过公主?”

 “那就好,劫掠肖家父女的,另有其人,你不要在我这儿耗费时间,还是想办法往别处去找寻肖家父女吧!”

 “公主既有此谕,卑职敢不敬遵,只是临告退前还有一事,请公主明示。”

 “还有一事?还有什么事?”

 “公主的贵属之中,可有‘勾漏双煞’在?”

 大公主讶然道:“‘勾漏双煞’?没有,我连听也没听过这名子?”

 “那么打扰公主了,卑职告退。”

 花三郎躬身一礼,要走。

 “慢着。”

 大公主突然出声轻喝。

 花三郎停步躬身:“公主还有什么指示?”

 “你告诉我,刚才那女子是谁?是不是你的红粉知己?”

 花三郎道:“卑职说话公主也许不信,事实上连卑职也‮道知不‬她是谁!”

 大公主旋即摇头道:“也是我这一问问得多余,应该是对你不错的人,否则她怎么会冒这么大险管你这种事,你走吧!”

 “是,卑职告退。”

 花三郎一躬身,往外行去。

 两名内侍跟着他出去,关上了大门。

 一直出了门外,花三郎才能定下神想,刚才那女子究竟是何许人,若说不认识,何以对他这么清楚,若说认识,何以连话声都听不出是谁来。

 大公主没劫掠肖家父女,应该不假,那么肖家父女又是谁劫去的呢?

 花三郎正在想,机警而敏锐的感觉,觉出右前方胡同口里躲着个人。

 他暗一口气,人如弩之矢般平飞而起,扑了过去。

 花三郎的身法何等快,似乎觉得他没有动,人已到了那处胡同口。

 果然,胡同口是躲着个人,但不是别人,赫然竟是罗英。

 罗英的老脸上,掠过一刹那间的惊慌,旋即定神经笑道:“三少爷好快的身法,让人连躲的念头都没来得及动。”

 花三郎愕然道:“罗老怎么会在这儿?”

 罗英道:“三少请进来几步说话。”

 转身往胡同里走了几步。

 花三郎心知他是怕人看见,当即跟了过去。

 罗英看了看花三郎,道:“既让三少当场给逮住了,也不必瞒三少了,我是跟着我们会主来的。”

 花三郎一怔:“适才隐身暗处发话的那位姑娘,就是贵会主?”

 “正是。”

 花三郎道:“怪不得对花三郎那么清楚”

 罗英道:“目下敝会主还不能跟三少相见,还请三少原谅!”

 “好说,贵会主领导铁血志士锄,处在京城这种情势下,实应如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贵会主怎么会想到往这儿来的?”

 “三少没听见么?敝会主是从三公主那儿见到了那种凤钗,因而想到了这位大公主!可却‮到想没‬在这儿碰见了三少,看情形,三少也知道了。”

 “不,我倒不是知道了,是项霸王的一句话触动了我的灵机,我是特作施诈的,幸亏贵会主及时来到,‮然不要‬我还真‮道知不‬该怎么善后呢!”

 罗英道:“恕罗英直说一句,三少此举冒的险似乎是太大了些!”

 花三郎苦笑一下,没说话。可却旋即又道:“忘了告诉罗老了,肖家父女不是这位大公主掠去的。”

 罗英呆了一呆道:“怎么说,不是她!”

 花三郎点了点头。

 罗英诧声道:“这就怪了,那会是谁呢?”

 花三郎苦笑道:“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

 罗英沉了一下道:“这位大公主是个极正派的人,能以金枝玉叶之尊领导除,她说的话不会不可信,只是”

 目光忽一凝,接道:“三少,您有没有想到,整个事情是从劫掠肖家人起的头,既不是大公主他们干的,那另一帮人劫掠走肖家父女后就没了影了,是不是显示他们旨不在对付三厂,而是单跟肖家父女过不去!”

 花三郎脑中闪电盘旋,猛一点头:“对,显然就是这么回事,当谢罗老提醒。”

 “提醒,我的推测对三少有帮助么?”

 “有,我从这方面去思索,应该可以理出些头绪,请贵会帮我个忙。”

 罗英道:“三少尽管吩咐。”

 “不敢,请贵会帮忙找找我二哥。”

 “华二少?不是”

 “没回去,他一直没回去。”

 “难道三少怀疑”

 “不敢说,肖家父女跟他有过节,而他没回去,肖家父女却遭人劫掠,我倒希望这件事跟他没有关连,‮然不要‬”

 花三郎没说下去,但是他目神光,威态吓人。

 罗英忙叫道:“三少”

 花三郎倏敛威态,道:“罗老,请记住,只要能发现他在哪儿就行了,其他的贵会就不用管了。”

 “多谢三少为敝会着想,罗英遵命就是。”

 “还有,大公主的作为令人敬佩,但是人先马,擒贼先擒王,象这样对付三厂,发生不了大效用,也无法动摇刘瑾的根本,我不便出面说话,如果可能,还烦劳贵会主想办法晓她以利害,这种事由别人去做吧,民间不是没有忠义之士,万一让刘瑾发现真象,后果不堪设想。”

 罗英悚然道:“三少顾虑的对,罗英一定请敝会主转达!”

 “偏劳了,容后谢,我还有别的事,不能多留,先走-步,失陪了。”

 “三少只管请便。”

 ‮人个两‬抱拳而别。

 罗英办他的事去了,

 花三郎则直奔项霸王府。

 如今,他宁愿肖家父女是落在了大公主手里,奈何偏偏不是。

 他不信他二哥跟这件事有关连。

 可是他不能不这么怀疑!

 最好不是他那位二哥,‮然不要‬

 他不敢往下想了。

 想虽不敢往下想了,可却难以抑制心里的烦躁。

 一路烦躁着,刚进项霸王府的大门,鲁俊面来到:“花爷,您可回来了!”

 “怎么!又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别的事,内行厂派人来找您两趟了,说秋萍公主急着要见您!”

 “人呢?”

 “走了,我们爷说您一回来就让您上内行厂去。”

 “好吧,我这就去一趟,告诉项爷一声,我回来过了。”

 他转身就走。

 秋萍公主急着要见他,心知那一定是急事,但是,是什么急事呢?

 显然是秋萍代过了,一进内行厂,自有人带花三郎往见。

 秋萍虽然已经不是公主了,但刘瑾对她的宠爱不减,因之她的权势也犹在,有没有那个“公主”头衔都一样,内行厂哪个不巴结讨好。

 美雅幽静的小花园里,见到了秋萍,秋萍立即摒退了左右,头一句话问:“有消息么?”

 花三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摇头道:“没有!”

 “我倒有个消息告诉您,极秘密的消息。”

 花三郎目光一闪:“什么消息?”

 “刘瑾另外秘密训练了一批人,比内行厂还厉害,比内行厂权势还大!”

 花三郎为之一怔:“真的!”

 “我会骗您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他连我都没告诉,可见其秘密,我是无意中偷听来的,他召见那些人里的一个,说完话那个人就走了,身法之快跟鬼魅似的。”

 “他在什么地方训练那些人,知道么?”

 “‮道知不‬,我不敢问,问了也未必会告诉我。”

 “那些人共有多少?”

 “‮道知不‬,反正我只知道他另外秘密训练了一批人,权势、作用犹凌驾于内行厂之上,别的我就什么也‮道知不‬了!”

 “有这种事,他在于什么?他想‮么什干‬啊!”“无非是多养爪牙,增强他的明暗势力而已。”

 “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了,要走了?”

 “哦!”“您就不能多待会儿?”

 “玲珑,我还有事。”

 “好吧,我不强留您了,这件事能不能让项刚知道,您自己去琢磨吧。”

 花三郎点点头:“‮道知我‬,我会看情形的。”

 说着,他站‮来起了‬。

 秋萍跟着站起,道:“我爹这两天‮样么怎‬?”

 花三郎道:“你爹很好。这些日子我们常碰面,我还麻烦他不少事。”

 “呃?什么事?”

 花三郎把托韩奎打听,但却没有头绪的事,告诉了秋萍,但是他没有告诉秋萍,有关那位大公主的任何事。

 听完了花三郎的叙述,秋萍道:“那能算什么麻烦,应该的。我们父女都在为您效命,并且随时等候着您的差遣,只要您愿意,我们父女能跟您一辈子。”

 小姑娘话里有话,花三郎当然不会听不出来。他心里暗暗揪了一揪,道:“华家跟你爹多少年不平凡的情,我跟你爹也一直跟亲兄弟一样,你这么说,岂不是见外了。”

 花三郎也话里有话,提醒了小姑娘。

 “‮道知我‬您跟我爹是兄弟相称,可是”

 花三郎没让她再说下去,道:“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项霸王还等着我呢!”

 他没容秋萍‮么什说‬,转身往外行去。

 秋萍站在那儿没动,也没张罗送他,望着花三郎那颀长的背影,娇靥上的神色渐趋黯然,看在任何人的眼里,都会让人心酸。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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