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龙河岸
起风了,风刮得鸣鸣的,风沙好大,黄尘蔽天,连“老龙河”的河水都让风刮起了波
。
黄尘跟泼水似的,一片一片地往“老龙河”里洒,河面上刚洒上一片,随着波
一滚就不见了。
孙瘸子开的这家酒棚,可是个绝佳的避风所在,只因为“老龙河”两岸百里内只他这么一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破茅草房子。
别看它破,碰上风雨或者是赶上冬天下雪,谁也不会嫌它,不过“老龙河”两岸几百里内跟出了旱越似的,干旱是出了名的,一年到头很难看见那么几滴雨水,谁要是在“老龙河”两岸一带种庄稼,谁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不过还好,从来也没看见过一个会这么傻的。
“老龙河”两岸少雨水,像这样的大黄风却是常有,一刮就好些日子,恼得人得不恨咬谁一口。
刮风候时的吵得聒耳,风一停,这世界就跟死了一样,站在“老龙河”两岸四下望望,眼能看见的地方看不见一点绿的东西,也看不见一点动的东西。
“老龙河”两岸这一带常过马,有的是马队,有的是一两匹,孙瘸子做的就是骑在马上这些人的生意。这地方既常有人过,百里内又只这么一家,所以孙瘸子平常的生意就不错,一到刮风的日子,生意更好。
按说,孙瘸子早该发财了,可是他是个怪人,只求三餐得继,多一个子儿都不求,所以他跟来往这一带的人混得很
,凡是往这儿过的人,没人道知不这一带有个孙瘸子的。
孙瘸子还有一宗怪处,他这座破茅草房子里,只卖稀的不卖干的,也就是说只卖酒,不卖菜,谁要是非得下酒物不可,那也容易,自己带。
今儿个又碰上了刮风的日子,孙瘸子这座破茅草房子里,跟每一个起风的日子一样,一下子挤满了人。不但仅有的几张桌子坐满了人,甚至于门框上靠的有人,墙
儿下坐的也有人。、孙瘸子坐在屋角几块板儿钉成的柜台里,翘着二郎腿,坏腿
着好腿,两只手往袖子里一油,身边放着一
都发了亮的枣木扬,正在闭着眼养神,瘦削的脸上都有了皱纹,那是
经风霜留下来的,薄薄的嘴
上有两撇小胡子,脸上没一点表情,似乎风词走了他的屋顶他都能无动于衷。
真正忙的只是满屋子客人,几个酒坛子放在后墙下,坛子口挂的有构儿,谁喝谁自己去舀,喝够了拍拍
股要走候时的,留下该留的就行了,所以,卖酒的不忙倒是喝酒的儿会一一趟,儿会一一趟的。而这儿会一一趟,儿会一一趟的,也只是那些没地方坐,靠在门框上,或者是坐在墙
儿下的,真正有地方坐的,却不怎么忙。
孙瘸子这间屋里,连好带坏共是五张桌子,五张桌子上共坐了十个人,这十个人似乎酒量都不大,而且也像各怀心事似的都喝着闷酒。
十个人,三个人独占一张桌,另两张桌上,一张围坐着三个人,一张围坐着四个人。
围坐着四个人这张桌上,四个人清一
的彪形大汉,天儿还不怎么凉,四个人头上戴的是皮帽,上身穿的是皮袄,下身穿的是马
,脚上穿的是皮靴,皮袄
往外翻着,
间各扎了条宽度带,神情都够剽悍的,加上桌上那四把系红绸的带鞘大刀,望之凛人,没人敢正眼看他们一下。
围坐着三个人的那张桌上,坐的是三个老头儿,居中一个长眉细目,长髯五给,穿一袭青袍,
端坐,神情肃穆,隐隐有一种慑人之威。
他左右两个老头儿,一胖一瘦,胖的白胖,穿一件白袍,瘦的黑瘦,穿一件黑袍。
白胖白袍老头儿一张脸既白又
,可真称得上吹弹
破,一双胖手更白,白得没有一点儿血
,白得都快透了明,可是他那张胖脸上似乎永远带着笑容,谁看见他都会住不忍冲他含笑点个头。
黑瘦黑袍老头儿就不同了,一张脸跟锅底似的,瘦得皮包骨,眼眶子深陷,鼻梁老高,一双手跟鬼爪似的,神情冷漠,目光里更透着寒意,看谁一眼谁能马上冻僵在那儿。
独占一张桌的这三个人,最外头一张桌上,坐的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独眼,左眼上戴个黑眼罩,一只有眼里的光芒冷电也似的,薄薄的嘴
下微微
着两颗尖尖虎牙,人个这长得
白净,也远不如那黑瘦黑
老头儿、跟那四个剽悍的彪形大汉凛人,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儿,谁看他一眼谁就会头皮发炸,心里发
,机伶伶打个寒颤,绝不敢再看他第二眼。
靠里一张桌子,坐的是个一身书卷气的公子哥儿,深蓝色缎子面儿的长袍,团花黑马褂,一条乌油油的发辫拖在身后,人长得好俊,临风玉树也似的,一张脸白里透红,要多
有多
,配上他那弯弯的两道眉,黑白分明,眼角儿微翘的一双眼,悬胆般的鼻子,小巧的嘴,换身行头难能充个大姑娘。
这位公子哥儿不但人显得文弱,个子也比一般昂藏须眉小,要跟那四个彪形大汉一比,天爷,那根本不能看,不说别的,单比手吧,公子哥儿那既白又
的一双手加起来也抵不过人家一个
茸茸的巴掌大。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么什为差这么多,许是公子哥儿让一肚子书坠的,长不了高大。
挨公子哥儿这张桌最近的那张桌上,坐的是个有着一身颀长身材的黑衣客,看年纪,他应该没有多大,可是
上眼下巴士胡子老长,似乎是多少天没刮脸了,斜飞的长眉,深沉的两眼,
直的鼻子,方方的嘴。
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冷肃之气,个头儿不及那四个彪形大汉大,也不及那四个彪形大汉壮,但他身上隐隐透着一股子让人难以言喻的劲儿,就这股子难以言喻的劲儿,让人觉得那四个彪形大汉站在那儿,要是十个人才能推得动的话,想推动这位黑衣客就得来上百个人,四个彪形大汉像四
埋在地下老深的合围石柱,这黑衣客就像一座山!
黑衣客似乎应该是个带着刀剑的人,可是他身上没有看见刀剑,身上也不像藏着刀剑的样子,他桌上只有两样东西,一
马鞭,一顶宽沿大帽。
有人没地方坐,这三个独占一张桌,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可是没地方坐的这些人,有些是天生不爱往桌上坐的命,有的曾经想过去挤挤,无如他们不敢往那位独眼客跟那位黑衣客桌边去,想往公子哥儿那张桌上去,却又让独眼客那只独眼里的冷电般光芒给吓了回去,没奈何,只有随便找个地儿凑合了。
风一阵比一阵强,刮得孙瘸子这座茅屋直摇晃,外头的马嘶一声连一声,茅屋里却是静得掉
针在地上都听得见,静得出奇,静得让人不安,也静得隐隐令人有
不过气来之感。
突然!有人在外头敲了门,擂鼓也似的。
在这节骨眼儿
冷子来这么几声,能吓得人心一揪,浑身冒汗,可是怪了,除了那位公子哥儿跟那些没地方坐的人之外,别的人连动也没动一下,就跟没听见似的。
公子哥儿陡然一惊,那些没地方坐的都吓得机伶一颤,是其尤靠在门框上的那两个,硬让一口酒呛住了,呛得直咳嗽,龇牙咧嘴,脸都涨红了。
酒棚是孙瘸子开的,他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别说动了,连眼都没睁一睁。
两个让酒呛得直咳嗽的一个,咳嗽着伸手拉开了门闩,两扇门豁然大开,一阵风卷了进来,满屋子的黄尘,开门那个首当其冲,眼不敢睁,嘴忘了闭,刮得满嘴是砂是土,他忙不迭地扭头就吐。
随着这阵风进来个人,他进了屋,转身就关上了门。他也弄不清是谁给他开的门,冲着站在门边的就点头哈
:“谢谢,谢谢,是不要这扇门开的是时候,兄弟我非让风刮到‘老龙河’里喂王八去不可,这阵风啊,真他娘的,什么时候不好刮,偏偏拣这时候刮,这不是害人么?”随着话他回过了身,天爷!哪个庙里刚上金身的神像跑这儿来了,从头到脚一身黄,黄得连鼻子眼都分不清了,只能看出他猴儿似的瘦脸上上下五个窟窿,最下头那个大窟窿里
着两颗门板也似的大黄牙。
有桌子坐的像没看见他,没地方坐的哄然一声全笑了。
谁爱笑谁笑,他不在乎,把肩上背的大口袋往手里一拿,就用那多出一截的口袋口满头满脸的劈劈拍拍一阵甩,一阵挥。
有人叫了,一手护着酒忙道:“暧,暧,这位,你轻点儿行不行,您干净了,我们的酒可就别喝了。”
大板牙冲那人一咧嘴,道:“兄弟!在这地方碰上风,谁都够瞧的,将就点儿吧,这不过是土,是砂,又不是蒙汗药。”
这当儿他脸
出来了,四十多岁年纪,瘦小猴儿干的一付身材,还没那位公子哥儿高,混身上下也没四两
,那张皮包骨的瘦脸上,本来就蜡黄蜡黄的,残眉耗子眼,外带一个朝天鼻,再加上那两颗黄澄澄,金子打的似的大板牙。真够瞧的。
地说完了话,一
股就坐在了地上。
他的话,有桌子坐的像没听见,没桌子坐的可全吓了一跳,随听一人说道:“你地限的胡扯个什么?孙瘸子在这儿多少年了,开的又不是黑店,酒里哪儿来的‘蒙汗药’?”
大板牙伸
手指头钻了钻鼻子,然后往
子上抹了抹,抬眼咧嘴,笑道:“兄弟!我可没说是这儿的酒里有‘蒙汗药’,我说了么?”
的确,他是没有说。
说话那人怔了一怔,道:“那你这鬼扯什么谈?”
大板牙指指说话那人道:“兄弟,这你就又不对了,我这可不是扯淡哪,我说的是实情实话,咱们别人不说,单说兄弟你吧,江湖上走腿闯道,固然是路死路理,沟死沟埋,可是谁也意愿不白白的把命交给人家,就是到了万不得已候时的,还得想个办法挣一挣呢?要是有这么两杯酒,放在兄弟你跟前,一杯里头有‘蒙汗药’,一杯里头不过有些土踉砂,试问兄弟你喝哪一杯?”
那人怔住了,一时硬没答上话来。
其实,他让大板牙耍了,有“蒙汗药”的酒固然不必喝,可是无缘无故也犯不着喝有上有砂那一杯啊!
那人脑筋一时硬没转过来。
就在那人怔住,一时无言以对的当儿,大板才放在地上那个大口袋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跳了一厂,随听一个
怪气的尖尖话声说道:“喂!你到底是来么什干的?怎么就知道委贫嘴,我都快渴死了!”
大伙儿听得一怔,忙把目光投注在大板牙那个大口袋上,便连那有桌子坐的十位,这回都不
有了动静,先后把目光投注过来。
只听大板牙“哎呀!”一声道:“起不对!起不对!怎么把老二你给忘了,该打,真该打。”
说着,他竟当真抬手在自己脸上
了两下“拍、拍”还
响的,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口袋,又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捧出一样东西来,那赫然是个两尺多高的小木头人儿,小脑袋,蜡黄的一张脸,残眉,耗子眼,朝天鼻子,外带两颗大板牙,简直就是另一个大板牙,连穿的衣裳,穿的鞋都一样。
大伙儿看得刚一怔,大板牙已把那木头人儿放在地上,冲大伙儿赔笑点头,道:“我踉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
他话还没说完,那木头人儿两片嘴
居然动了,只听刚才那
怪气的尖尖话声从他嘴里响来起了,居然还冷冰冰的:“慢着!这一套可以往后挪挪,先给我来碗酒再说,我渴得喉咙快着火了。”
大板牙还真听它的,忙道:“好!好!好!喝酒,喝酒,看来你的酒瘾比我还大,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惯你喝酒,现在可好,没事儿你就要喝…”
说着!他从地上站来起了,一手摸兜儿,就要往后墙下那些酒坛走,突然!他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窘迫一笑,弯下
去在木头人儿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那木头人儿突然尖声叫来起了:“怎么说,没钱了,我不管,赊你得给我赊一碗,昨儿个还有呢,怎么今儿个就没了?准又是让你输光了…”
大板牙忙道:“老二!老二!嘴下留情,嘴下留情,别抖
这个,别抖
这个行不行?”
“怎么了?”木头人几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三
扎不透的脸皮,你还怕噪得慌,不让我说也行,给我赊碗酒去!”
大板牙忙道:“好!好!赊!赊!我的好老二,我没说不赊啊!”当即直起
冲柜台里孙瘤子咧嘴一笑道:“掌柜的,人出门在外,谁都有个难时,兄弟我今儿个囊中羞涩,掌柜的你能不能行行好,赊我一碗酒,下回兄弟我路过这儿,一定加倍奉还,兄弟我要是赖帐不给,管教兄弟我遭天打雷劈,死在粪坑里头!”
孙瘤子八成儿是睡着了,连动都没动。
大板牙怪难为情的,抬手抓抓头,刚要再说。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递过来一碗酒:“别再央他了,这碗酒算我请客了。”
老天爷,大板牙跟碰见救命恩人似的,忙双手接过那碗酒来,哈
赔笑直谢,然后,他把那碗酒送到了木头人儿面前。
只听木头人儿冷冷说道:“我什么时候这样喝过了,一口一口的唯我喝。”
大板牙还真听他的,简直有点怕它,一连应了三声好,收回碗来就是一大口。
木头人儿这当儿又说了话:“别跟往常似的,每一口你都偷咽下去点儿。”
大板牙脸一红,急得“晤!”了一声,可是嘴里含口酒,法办没说话”
木头人儿冷冷说道:“行了,快来吧,再迟儿会一酒全变成唾沫了。”
大板牙可真有点挂不住了,可是他还是乖乖听了它的,忙弯下
凑过脸去嘴对嘴把一口酒喂木头人儿喝了下去!
只听木头人儿“嗯!”地一声道:“不赖,这儿的酒不赖,没搀水,纯正的二锅头,可比马寡妇那儿的酒强多了,快!快!再来一口,干脆你别停,一口气喂完吧。”
大板牙当真没再停,一口连一口地,一转眼工夫把一大碗二锅头全唯光了。
大伙儿全看得直了眼。
可是那四个彪形大汉中的一个突然笑了,是冷笑:“这玩艺儿以前我也见过,玩这玩艺儿靠腹语,算不了什么大稀罕,不过,这玩艺儿能喝酒可就是大稀罕了,只是,这碗酒是这玩艺儿喝了么?”
他这一说,大伙儿全明白了,也全笑了,就在笑意刚在大伙儿脸上升起的当儿,那木头人儿突然嘴一张,一道白光正
在刚才说话那彪形大汉脸上,
得那彪形大汉满脸开花,溅得哪儿都是,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子顺着他的胡子往下滴,酒香四溢,随听那木头人几道:
“你看看那碗酒是谁喝了?”
它会的可真不少,会说话,会喝酒,还会把酒从肚子里
出来,
成一股酒箭
人。
照这么看,那碗酒真是这木头人儿喝了。
大伙儿脸上刚升起的笑意刹时全凝住了。
大板牙慌了,可也吓坏了,一声:“老二!你是怎么…”
转过脸去就要去赔不是。
那彪形大汉一拍桌子霍地站来起了:“你少他娘的装蒜了只听那木头人儿冰冷说道:“你想么什干?乖乖的给我坐下去,我你诉告,我是最爱揭入短,抖人底儿的,别人道知不你是么什干的我清楚,我要是把你的底儿抖
出来,在座的可准有人爱听。”
那彪形大汉脸色大变,伸手抓住了他跟前的刀,就在这时候,他对面那大汉冲他递了个眼色,他一声没再吭,马上又坐了下去!
那木头人儿冷笑一声又道:“这才是,识时务者呼为俊杰,知进退的才算高人,你走你的
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不管你的水儿,你最好也别惹我,然不要,我让你挨一头灰回去,看你怎么
差,不信你就试试看。”
大板牙急得脸红脖子
,头上那蹦了青筋,一跺脚吼道:“老二!你少说一句行不行?”
那木头人儿哼哼冷笑了两声道:“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这个做兄弟的胎里带来一颗天不怕,他不怕的胆,偏偏你这个做哥哥
大一点儿事儿都顶不住,好吧!我听你的,谁叫我是你的兄弟,我要不听你的,只怕往后就没酒喝了。”
大板牙弯
伸手拉开了那布口袋,道:“少废话了,进去吧!”
那木头人儿道:“怎么说!让我进去?不行,让我不惹事儿可以,让我进去我不干,闷了那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儿,再说,人家请我喝了一碗酒,我还没谢人家呢!”
说完了这话,它突然动了,不是走!是转,一转转向了刚才给碗酒的那汉子,道:“这位!我本来是不愿管闲事儿的,可是我喝了你一碗酒,不管怎么说我得帮你个忙,别看我是个木头刻的,我这个鼻子比我哥哥的鼻子灵,我闻见这间屋里有一股子血腥味儿,只怕过不了多久会闹凶杀事儿,外头风再大可刮不死人,我看你还是赶快上路吧,然不要让人误伤了,那可是最冤不过的。”
那汉子笑了,天知道他是不是在笑,飞快地往几张桌上扫了一眼,道:“这个,这个…好吧!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弯下
去把手里的空碗往地上一放,又往空碗里丢下几枚制残儿,他开门出去了!
没有关门,只因为那些没桌子坐的一个个全放下碗踉出去,倒是大板牙忙跟过去关上了门!
“真是啊?也道知不顺手把门带上,怕夹着尾巴不成么?”
如今孙瘸子这破茅草房子里,连孙瘤子都算上只剩十二个人了,不!十三个,那木头人儿也应该算一个。
孙瘸子还没醒,不但姿式没变,便连动也没动过。
公子哥儿显着地有点不安。
白胖白
老头儿脸上仍然挂着笑意,可是那黑瘦黑
老头儿的脸色却更冷峻了。
那独眼客一只独眼直在大板牙身上转。
那黑衣客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捧着他那个空碗不住的看,翻过来,翻过去,生似那个有三四个缺口的碗,是几百年前的古董。
突然!独眼客笑了,是冲着大板牙笑的:“真不容易啊!我终于想起来了,‘风尘八怪’里的人物居然千里迢迢,不辞劳苦地到这块荒凉地儿来了,可真是值得大书特书啊!”他笑他的,他说他的,大板牙跟没听见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倒是那四个彪形大汉突然丢下一块碎银,抓起桌上的刀,开门走去出了!
现在大板牙有了反应,他一皱眉道:“又是四个长了尾巴的。”
他走过去关了门,当他转过身来候时的,他咧着嘴笑了,这一笑不要紧,那两颗大板牙连
儿都
出来了。
“嘿!不赖,我们老二这几句话真不赖,惜命的全跑了,这下子可有座儿坐了。”
他一手提起大口袋走了过来,把那块碎银往旁边一推,把大口袋往桌上一放,一
股坐了下来。
只听那木头人儿哈哈说道:“怎么?老大Z有地儿坐就不顾我这个兄弟了,别忘了,你这座儿还是我吓出来的呢?”
大板牙伸手拍了拍桌子道:“我怎么会不顾你,没了你我就没得混了,你比我行,桌上坐吧。”
没见他动,那木头人儿竟忽然离地飘起,冉冉飘落在桌面上,它落在桌面上之后道:
“老大!如今眼前没有闲人了,咱们谈正事儿吧!”
大板牙道:一怎么?不再喝点儿了?”
木头人儿道:“别人道知不你该清楚,办正事儿候时的,我什么时候喝过酒?”
大板牙微一点头道:“好吧!我不说过了么?你比我行,我听你的,你办吧,赶了这么远一段路,我可真够乏的,让我合会眼儿,走候时的叫我一声。”
他伸了个懒
,打了个哈欠,两手往
前一抱,就要闭眼。
木头人儿忽然说道:“暧!暧!老大!慢点儿,这件事儿我人个一办得了,你可以舒服你的,只是你还没告诉我,东西究竟在谁身上。”
大板牙目光一凝,道:“怎么?这你还要问我?”
“废话,”木头人儿道:“不问你问谁,难不成让我挨个儿问别人去?”
大板牙一点头道:“我可正有这意思,眼前没几个人,挨个儿
问费不了你多少工夫,你要不愿费口舌,用鼻子闻闻也行,你鼻子不是
灵的么?这件事既然交给了你,你就别再烦我了!”
他身子往后一仰,闭上了眼,他睡得还真快,刚闭上眼就打起呼儿来了!
那木头人儿“嘿嘿”地一声道:“真行啊,刚合眼儿就睡着了,真是吃得
,睡得着啊,好吧!谁叫你比我早出来几年,人个一儿干就人个一儿干吧,让我先问问,问不出来再拿鼻子闻!”
说完了这话,它转了个身,提高了嗓门儿说道:“诸位!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只问一声,东西在谁身上谁就乖乖地掏出来放在桌上,然后站起来走路,我绝不难为他,然不要等我用鼻子闻出来。到那时候再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它那木头刻的,挂在下巴上的下嘴
儿一动一动的,那
俚气的尖尖话声也分明是从它嘴里传出来的,大板牙要真是擅“腹语”的,他这“腹语术”真可以说是高明,恐怕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个来,木头人儿说话候时的,他打的呼儿根本连停都没停一下。
木头人儿话说完了,身边六个活生生的人,没一个有反应的。
只有那位公子哥儿,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
独眼客倏然一笑道:“阁下!找看你这话是白说了,恐怕你阁下还得用鼻子闻上一闻!”
木头人儿“嗯!”地一声道:“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人家称呼我阁下,你人个这不赖,有意思,那就从你先闻起吧!”
它随话冉冉飘起,四平八稳地落在了独眼客占用的桌子上。
独眼客那只独眼里闪过了一道冷电,笑道:“只怕你阁下是白费工夫。”
木头人几道:“这话怎么说?”
独眼客道:“你阁下找错人了!”
木头人儿:“嗯!”他一声道:“不然!我闻见了,你身上有股子味儿?”
独眼客“哦!”地一声,笑道:“是么!我身上有什么味儿?”
木头人几道:“贼味儿!”
独眼客脸上笑容一凝,微微一怔,旋即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接着他笑出了声,道:
“阁下刚才说我人个这有意思,如今我发现你阁下比我更有意思,我得好好
你阁下这个朋友,来,近点儿,咱们聊聊。”
他含笑伸手,抓住了那木头人儿。
在他手还没碰着木头人儿那一刹那间,他脸上还带着笑意,可是当他手抓住木头人儿的那一刑那,他脸色陡然一变,手跟抓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似的,忙收了回去,也道知不他怎么回事儿,手掌心都是血,一双手掌马上就发了乌,只见他左手往下一探再翻上来时,左手里已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一场剁下,鲜血四溅,硬把一只有掌齐腕剁了下来,接着他把匕着往桌上一
,腾出左手来闭了右胳膊几处
道,一句话没说,站起来开门走了。
那穿青袍的老头儿睑上变了
。
那白胖白袍老头儿脸上泛起了惊容。
那黑瘦黑袍老头儿眉宇间腾起了一片伯人的煞气,公子哥儿低下了头!
只有那黑衣客仍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在翻弄着那个破碗,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大板牙忽然睁开了眼,扭头一看,道:“这可是哪个长了尾巴的,怎么都这么好设规矩,真是,想睡会儿都不得安宁。”
他走过去闩上门回来又睡了,他没看见独眼客桌上那只已然乌乌黑的断手,跟
在桌上的那把雪亮匕首,也没发觉独眼客已然不见了。
那木头人儿一转,转向了三个老头儿那张桌,道:“现在轮到你们三个了?”
他冉冉飘起,向着三个老头几桌上飞去!
黑瘦黑相老者鬼爪也似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抬手。
白胖白袍老者看了他一眼。
黑瘦黑
老者手指头不动了,也没见他抬手!
那木头人儿就在这时候轻轻地落在了三个老者的桌面上,左一转,右一转之后,忽然尖声叫来起了:“有了,可让我闻出来了。”
黑瘦黑袍老者两眼之中辜地杀机往外一涌,他就要动。
只听那木头人儿接着说道:“有是有了,但却不是我要的那件东西,这种东西我并不稀罕,便宜你们三个了。”
话落!它飘离三个老者桌面,直往公子哥几桌上飞去刹时,黑瘦黑
老者两眼中那怕人的杀机消失不见了。
那木头人儿落在了公子哥儿桌面上,公子哥儿头垂得更低了,那木头人儿道:“姑娘!
你还等什么?”
敢情是个西贝公子哥儿,怪不得长得那么
。
活生生的都没来出看,倒让截死木头来出看了,看来人还不如木头。
三个老者都一怔,不由地向着那低着头的公子哥儿投过一瞥。
只有那黑衣客,他是听若无闻,视若不见,脸上一点表情没有,眼珠子也没动一动。
只见那公子哥儿文弱矮小的身躯一震,霍地抬起了头,一双凤目之中满含怨怒,颤声说道:“我跟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那木头人儿道:“姑娘!你我之间既谈不上仇,也谈不上怨。”
那公子哥儿道:“那你么什为…”
那木头人儿截口说道:“姑娘你也算是江湖上的人,应该知道,江湖上有些事情是不必仇怨的,然不要江湖上也不会整天价血风腥雨,多么那事了!”
那公子哥儿道:“这么说江湖上就没有公理了,你们想杀人就杀人…”
“姑娘!”那木头人儿道:“江湖道中本就是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地方,你不见江湖上到处是强抢豪夺,到处是…”
那公子哥儿怨怒冷笑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恨只恨当初我不该学武,恨只恨当初我不该涉足江湖,我道知不你要的是什么东西?也道知不你是不是找对了人,我身上的东西是绝不会轻易给人的,除非你先要了我的命!”
那木头人儿笑了,笑声冰冷:“来起看姑娘你远比刚才那一个眼儿的单瞪扎手,这就麻烦了,我一向怜香惜玉,从来不伤害女
的。”
公子哥儿道:“那你就休想夺我身上的东西。”
那木头人儿笑道:“姑娘错了,我只是一向怜香惜玉,从不伤害女
,并不是我碰见女
就没了办法,虽然我一向怜香惜玉,从不伤害女
,可是我对付女
的办法却很多,就拿对付姑娘你来说吧,我能让姑娘你自己解衣宽带,把衣裳
得一件不剩,这样我用不着伤害你就能拿到我所要的东西了。”
公子哥儿一张玉面陡然间涨得通红,忿怒说道:“你!你!你!我跟你拼了。”
她抬起那欺雪赛霜,柔若无骨,
似玉的手,便待有所行动。
那一直翻弄着那个破碗的黑衣客,这当儿突然淡然说道:“前车可鉴,别蹈人家的覆辙,动不得的。”
西贝公子那只玉手顿了一顿,可是她旋即又把玉手扬来起了。
黑衣客放下那个破碗,抓起桌上那
马鞭横里一递,恰好挡住了西贝公子那只玉手。
西贝公子霍地转过脸来,杏目微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客看也没看她一眼道:“至少我不会夺你身上的东西顿了顿道:“轩辕奇,不管你要什么,找我来要就是。”
睡中的大板牙身躯震动了一下,那木头人儿“忽!”他一声飞过来落在他桌面上,道:“道知你我这个老大?”
黑衣客收回马鞭,淡然一笑道:“‘风尘八怪’之一,‘傀儡魔’轩辕奇,我是久仰大名,如雷灌耳,哪有道知不的道理。”
那木头人儿道:“关内知道我这个老大的人不能算少,可是关外知道我这个老大的可不多。”
黑衣客道:“从关里到关外来的,那就该另当别论,刚才不就有一个么?”
那木头人儿道:“你既然知道我这个老大,应该知道我这个老大的事管不得,我这个老大就跟索命的无常一样,谁惹了他谁倒霉!”
黑衣客淡然一笑道:“我倒霉倒了多少年了,这些年来一直走霉运,我并不在乎多倒这么一次霉的。”
那木头人儿道:“这么说来,这件事你是非伸手不可了?”
黑衣客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走霉运,本来别人的事我是一概不过问,可是眼前这件事,我是到这儿来避风的,碰上了,我不得已,这也有可能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做件好事也许能驱驱我的霉运。”
那木头人儿冷笑说道:“我不这么想,我看你是要更倒霉了。”
黑衣客道:“也许!木过我并不在乎。”
那木头人儿冷笑一声道:“人个一要是想死,是谁也拦不住的,好吧!我成全你!”
它这句话刚说完,黑衣客马鞭突递,那
马鞭现在已经不是马鞭了,是一条灵蛇,只见那柔软的鞭梢儿一直一卷,那木头人j[立即离桌飞起,直向大板牙面前
去!
大板牙突然伸了个懒
,正好伸手接住了木头人儿,他一怔睁眼道:“咦!老二!你怎么来了?”
那木头人儿冰冷说道:“碰上扎手的了,让人家一鞭给
回来了。”
大板牙一咧嘴,突然笑了:“我就知道这件事儿你人个一办不了,不瞒你说,我早就看出这儿有两个扎眼的了,现在一个动了,另一个还没动呢!”
三个老者个由转眼向孙瘸子望了过去,孙瘸子可真能睡,到现在连动都没动过。
随听大板牙嘿嘿一笑又道:“我看哪,还是你歇会儿,让我来吧!”
他把木头人儿放在了桌上,转个身面向着黑衣客一咧嘴道:“江湖上知道轩辕奇这个‘傀儡魔’的人不少,可是能让轩辕奇这个傀儡空着手回头的人可不多,兄弟我眼拙,怎么称呼啊?”黑衣客道:“这几年我一直在走霉运,倒霉倒得我连自己的姓名都忘了,阁下原谅。”
大板牙咧着嘴笑道:“看来我轩辕奇的面子不够,那就算了。”
顿了顿道:“你能不能收回手去别管这件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黑衣客一
指头绕动着鞭梢儿,两眼望着自己的手指头,道:于我不是个虎头蛇尾,有始无终的人,不管对什么人,什么事,只要我手伸去出了,在没有结果之前绝不会收回来,再说,我也想做件好事,消消自己的霉运。”
大板牙冷冷一笑道:“以我看你这霉运就是管闲事管来的!”
黑衣客微一点头道:“不错!还真让你说着了。”
大板牙道:“那你这不是执
不悟么?”
黑衣客道:“有点!天生的倔脾气,有什么办法,不过我相信从现在起我要转运了。”
大板牙微一摇头道:“我不这么想,以我看你非毁在你这倔脾气上不可。”
他手一抖,正抖在桌上那个空酒碗上,那个空酒碗
驽之矢般,疾
黑衣客,对准了黑衣客的面门。
那个空碗的速度是很快,看上去力造也相当猛,只是它到了黑衣客面前四尺处却突然停住了。
没别的,黑衣客手里那
马鞭的鞭梢儿,原来是绕在黑衣客左手食指上的,现在道知不什么时候已绕在了那个势若奔电,
面飞来的空酒碗上了。
“好鞭法!”一声暴喝从三个老者桌子上响起。
黑衣客淡然一笑道:“夸奖了!”
就在这时候,大板牙一扬手,一线白光又电
了过来。
黑衣客振腕一抖,空碗翻转,碗口向外“叮!”地一声,那线白光投入了碗口里,黑衣客振腕再抖,那个空碗已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大板牙桌上。
大板牙变
而起,一双耗子眼暴
惊骇光芒,道:“阁下!你报个名字?”
黑衣客掌中马鞭的鞭梢儿,又回到了他左手食指之上,他一双目光也又落在了他那
手指之上:“没跟你说么?忘了。”
大板牙二话没说,抓起桌上的木头人儿往口袋里一
,背起口袋来转身开门走了,快得像一阵风,他也放进来一阵风,一片黄雾。
白胖白袍老者站起来就要去关门。
黑衣客开口淡然说道:“不用关了,我看三位还是顶着风走吧,我清楚那帮马贼,他们还会再来的,再来候时的就不止四个人了。”
白胖白
老者听得一怔。
清瘦青袍老者离座站起,肃然道:“壮士知道他们是冲着老朽三个来的?”
黑衣客道:“我只是这么想,却不敢断言,刚才那位独眼客在座,他四个有所顾忌,所以迟迟没敢动手,其实那位独眼客意在这位姑娘,而不在三位,及至‘风尘八怪’中这位‘傀儡魔’到来,被独眼客一言道破来历,他四个才暂时知难而退,不过希望我看错了,最好他四个意不在三位。”
清瘦青
老者一拱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朽遵命,过就走,不管他四个意在不在老朽,老朽对阁下仍然感激。”
话落!他转身要走。
黑衣客忽然眉锋微微一皱道:“来不及了!”
青
老者一怔回身,讶然说道:“来不及了?”
白胖白袍老者略一凝神,旋即说道:“徐先生!他们来了,风大,不容易听见蹄声。”
黑瘦黑袍老者眉腾煞气,霍地站来起了!
黑衣客摊手一指道:“三位身后垂帘那一间,是此间主人的卧室,三位可以进去暂时避一避,主人谅必不会介意。”
黑瘦黑
老者两道冷电般目光突然
视过来,冰冷说道:“我二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道知不什么叫避。”
黑衣客看也没看他一眼,道:“当然,‘黑白双煞’纵横多年,几曾怕过谁,可是这帮马贼个个勇猛剽悍,凶残毒辣,不起眼的东西他们也看不上,若是这位老先生有什么失闪,只怕二位担当不起!”
黑瘦黑袍老者脸色为之一变。
白胖白
老者转过头来,一双锐利目光落在黑衣客脸上,就要说话。
青
老者适时开口说道:“这位说的是,老朽的安危还事小,就请二位看老朽薄面,暂时委曲一下吧!”
他转身往垂帘的那一小间行去!
白胖白相老者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迈步跟了上去,黑瘦黑袍老者狠狠一跺脚也跟了过去!
这时候已可听见马蹄声了,在风里头跟一阵由远而近的闷雷似的,震得地皮都有点颤动。
西贝公子哥儿显得有点不安。
黑衣客淡然说道:“他们不是冲着姑娘来的,姑娘坐着不要动。”
西贝公子哥儿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道:“你…你能退得了他们么?”
黑衣客两眼仍望着他那绕动着鞭梢儿的手指,道:“道知不,那要看我是不是已经转运了。”
就在这时候,那由远而近的问雷般蹄声突然停了,听不见了,西贝公子哥儿讶然说道:
“他们怎么…”
黑衣客微一摇头,道:“不要说话,来了!”
也道知不是风把人刮进来的,还是人带着一阵风进来的,总之,茅屋里一下进来了十个人,整整十个,清一
的彪形大汉,装束打扮都一样,剽悍的神情也相同,都提着一把系红绸的带销大刀,只有一个没带刀。那是个长眉细目白净净的汉子,手里提报银丝绕的马鞭,个子长得
好,人也长得
俊,只可惜眉宇间洋溢着一股子
骛之气。
刚才那四个彪形大汉也在这群人里头,他四个一进门就愣住了。
那白净俊汉子两眼寒芒外
,顾盼之间
着一股子
人的骄狂之态,他那一双目光从黑衣客跟西口公子哥儿脸上扫过,然后冷冷问道:“人呢?”
对呀!人呢?
那四个大梦初醒般,倏然走过神来,四张布满了
草般胡子的大脸上泛起了不安之
,道:“刚才还在这儿…”
白净俊汉子一沉脸道:“我问的不是刚才,我问的是现在。”
现在?道知要不就好了么?他四个被问的一时没答上话来。
白净俊汉子吩咐道:“鼻子底下有嘴,不会去问问么?”
一句话提醒了他四个,对!问问。
四个彪形大汉转过身来两大步便到了黑衣客桌前:“喂!刚才那几个人呢?”
居中一个脸上有道刀疮的开了口,他脸上那道刀疤从左眼角直到嘴角,红红的,长相就怕人,说话可也够和气的。
黑衣客没理他,看也没看他一眼。
砰然一声,刀疤大汉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那个破酒碗一蹦老高,他沉声说道:“问你话你没听见么?”
黑衣客仍没抬眼,淡然说道:“听见了,我又不聋,怎么会听不见。”
刀疤大汉道:“那你么什为不吭气儿?”
黑衣客道:“刚才这儿的人不少,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个?”
刀疤大汉道:“我问的是那带个木头人儿的大板牙,跟那张桌上坐的三个老头儿。”
黑衣客道;“原来你问的是那大板牙,跟那三个老头儿啊,走了!”
刀疤大汉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黑衣客道:“你问的是谁?大板牙还是那三个老头儿?”
刀疤大汉道:“都问。”
黑衣客微一摇头道:“我都道知不!”
刀疤大汉
然变
,两眼一睁怒声说道:“妈格巴子,你敢逗我?”
黑衣客双眉一扬,两眼抬起,道:“你骂谁?”
刀疤大汉道:“骂谁?妈格巴子,我骂你…”黑衣客抖手一鞭挥去出了“叭!”地一声脆响,刀疤大汉脸上添了血红一道,高大身躯一晃,往后退了两步,血马上顺着嘴角
了下来!
另三个脸色大变,抬手就要拔刀,但是“叭、叭、叭!”一连三声脆响,他三个右腕脉上各中一鞭,立即红肿一道,右手再也抬不起来了。
那刀疤大汉大叫一声大刀出鞘,一步跨到,大刀带着一片刀风,当头劈下!
黑衣客坐着没动,双手猛一推桌子,那桌子边正撞在刀疤大汉的小肚子上,他闷哼了一声弯下了
,人爬在了桌上,大刀的刀尖从黑衣客眼前划下“噗!”地一声砍在地上,黑衣客却是连眼皮也没眨一眨!
站在门口的那五个
刀就要过来。
白净俊汉子马鞭一抬拦住了他五个,冷然说道:“你四个闪开。”
那三个腕子上中了一鞭的立即退向后去!
那刀疤大汉半天才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拖着大刀从桌子上支撑着挪开,弯着
退向一边!
显然!黑衣客这一下撞得他不轻。
白净俊汉子一双目光投
过来,紧紧的凝望在黑衣客脸上,突然间,他眉宇间那明鸳之气大盛,迈步走了过来。
他在黑衣客桌前停了步,他突然笑了,只是笑得怕人!
“你的鞭法不错啊?”
黑衣客淡然说道:“我从不惹人,别人最好也别惹我。”
白净俊汉子道:“你是哪条路上的?”
黑衣客道:“干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们过了界,把你这三十匹马撤走,现在还来得及。”
白净俊汉子道:“什么时候就来不及了?”
黑衣客道:“你阁下最好不要
使在下出手,等我出了手之后,你还得走,不过那时候就不大好看了!”
白净俊汉子脸上的笑意忽然浓了:“是么?”
黑衣客道:“我言尽于此,听不听还在你,不过我希望你听。”
白净俊汉子脸上的笑意突然不见了,腿一抬,桌子飞来起了,直撞黑衣客,力道极猛!
黑衣客左手一伸已抓住了一条桌子腿,他的身躯连晃也没晃一下,他轻轻地把桌子放在一边,道:“这年头儿糊口不易,此间主人本小利轻,半卖半送,别毁人家的东西。”
白净俊汉子双眉一扬,抖手一鞭
了过来,他
的是黑衣客的脸。
黑衣客坐姿不变,一偏头让了过去,道:“我让你三鞭,你最好别出第四鞭。”
白净俊汉子脸色变了,怒喝一声抖手挥出两鞭,一刹时黑衣客的头脸全让鞭影罩住了!
黑衣客的坐姿仍然没变,只见他
软得跟条蛇似的,只扭了两扭,白净俊汉子这两鞭又落了空。
白净俊汉子脸色煞白,白得没有一点血
。
黑衣客道:“三鞭已过,要走,现在是最好候时的了!”
奈何,白净俊汉子并没有走,他两眼之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狠毒光芒,把手中银丝
的马鞭往后一扔,垂手就要探
。
黑蛇一闪,黑衣客的鞭到了“叭!”地一声脆响,白净俊汉子的右腕脉上中了一下,他刚一缩手,黑衣客已一步跨到,他那
马鞭的鞭把儿已抵在白净俊汉子的喉咙上。
九个马贼大惊失
,就要拔刀扑过来!
黑衣客两眼一睁,冷电暴
,沉声喝道:“你们不要你们三当家的命了?”
那九个马贼立被震住,硬是没敢再动。
黑衣客转望白净俊汉子,道:“白三当家的,我道知不你们几兄弟要的是什么,也不管你们要下手的对象是谁,进出‘长白’的皮货商跟参客已经把你们养得肥肥的了,你们不应该越界这么远来作案,今天这是碰上了我,要是换个别人,白三当家的你也许就回不去了,请归告龙大当家的,从今后莫欺‘柳子’以外没人,请吧!”
他缓缓垂下了马鞭。
白净俊汉子猛然退向后去!
八名马贼立即大刀出鞘,这当儿那刀疤大汉也站直了,九个人手握大刀,跃跃
试,只等白净俊汉子说话了。
明知扎手还想伸手,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这帮马贼凶残剽悍成
,另一方面也因为他们还有几十个在外头,人多势众。
黑衣客站在那儿没动,镇定得跟座山似的。
突然!白净俊汉子扭头走去出了!
九名大汉立即跟着退去出了!
转眼间,马蹄声雷动,随风远去——
m.iSj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