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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雪珠子细细密密的下了一整夜,气温骤然转寒,待到天明,京畿大地已然尽数镀上了一层白色,太阳升起‮候时的‬,北京城上的老鸹吵吵的叫了两个时辰,待到炊烟四起,方才无奈的朝野地里的葬岗栖萝。

 林风勉强睡了几个时辰,等天一亮就匆匆忙忙爬‮来起了‬,命令亲兵大队整军出发,亲自视察城外民夫的工作情况。

 昨夜的工作并没有停止,当林风来到城外‮候时的‬,道路两旁的火把仍有许多未曾完全熄灭,犹自散发着寥寥青烟,浩浩几百号士兵簇拥着主帅,逐一巡视着各种运输情况。

 未走上几里路,得到消息的汤斌匆匆赶了上来。因为林风亲自提拔重用的关系,这些日子他办差十分上心,自紫城开工之后他就把铺盖卷了出来,携着几个老仆在城外的寺庙里办公,昼夜巡视监督,不许属下稍有懈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汉军政府内的一众小官小吏这段时间对他恨得要死,这么天寒地冷,这些官员们也陪着他在野外死磕,一些体弱年老的官员成片成片的病倒开缺。

 草草通传之后,林风立即接见了汤斌。

 “孔伯,你面色不大好,可要保重身体,若是有了不适,这些琐碎事情暂且放放也是无妨!”林风关切的看着面白青的汤斌,前他任命汤斌为赈济总管,主理民安置一事,看他现在的样子,着实累得不轻“你是我肱股大臣,若是这样不爱惜自己,很是不好!”“多谢主公垂顾!”汤斌脸上出一丝感激的神色,沙哑着嗓子小声禀告道“奉主公之令,紫城各大宫殿、各大皇家园林优先拆卸,眼下拉出来的上好木料我已割周培公将军,而洗出来的那数百万斤铜料、生铁、钢也转运至戴总管处,眼下民夫们正在地基废墟中仔细清理,并不敢有半分懈怠,请主公放心…”

 “放心——孔伯办事,我还能不放心么?!”林风微微一笑,朝亲兵将领李二狗努了努嘴,命令就地扎营,此处地势甚高,近可覧北京城门官道,远可眺通济河水道,正是视野绝佳之地。

 亲兵们一阵忙碌,熊熊炭火不多时就呈了上来,林风携了汤斌的手,凑着火盆走去,汤斌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不敢坐下,双手紧紧拢在袖中不敢伸出,林风心中诧异,一把扯出他的双手,待看到满手脓疮时也不呆了一呆。就这十数之内,这一双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掌此刻竟然肿得象馒头一般,多处溃烂血,看着汤斌满是冻疮的双手,林风谓然叹道“孔伯真忠心任事之士也!”

 “这是属下的职分…”汤斌勉强笑了笑,言又止。

 林风头也不抬,伸出手掌反复翻烤“孔伯是不是觉得本帅拆卸紫城一事太过疯狂?!”

 “不敢、不敢…”汤斌骇了一跳,忽然省过神来,鼓足勇气道“不过…不过或许…或许确有不妥之处…”

 “呵呵,本帅何尝‮道知不‬此举太过惊世骇俗,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得不继续干下去,”林风抬头苦笑道“孔伯原来晋卿手下执掌司库一职,想来我汉军财政账目,应当瞒不过你吧?!”

 “这个…属下略有所知…”

 “是吧,那我这里就先给你算算帐,”林风神色郑重,这个汤斌现在正掌要职,若是不把他的心节去掉,这件事情恐怕就难得办到十全十美“本来我汉军的财政是极为充裕的,何也,当初起兵杀入北京之时,正好碰上各地赋税割完毕,因为征伐三藩,今年的赋税比往年多了许多,加上往年积存,户部足足有将近二千八百万两白银,另外加上皇室内币宗人府所存的六百万两白银和六十七万两黄金,此外还有各大王府、贝勒、额附府邸也抄出了三百万两现银,总计缴获的银两约莫四千二百余万两…”

 “主公…属下依稀记得,总账上的数目好像…好像是五千余万两…”汤斌听了这个数目,‮住不忍‬口道。

 “呵呵,这件事是则震具体办的,”林风摇头苦笑道“则震‮人个这‬你‮是不也‬‮道知不‬,公忠刚直,是一个死心眼书生——他把缴获的那些绸缎、玉器、古董字画、珐琅、西洋钟表、宣德炉、贵重屏风等等一些七八糟东西也折算在账目上,你说如何不多出来?!”

 汤斌亦是苦笑无言,这些东西在太平时节确实可以折算在“细软”以内变钱上账,但在这个兵荒马‮候时的‬却大为不同,难以出手不说而且恐怕也很少有商人敢于接货,若是细算的话,那只能算花帐或虚账了。他‮住不忍‬朝林风看了一眼,其实这些事情他‮是不也‬未曾风闻,但只因汉军从未整顿过这类事情,他还以为大帅一直忙于军务疏忽了,看来这个主公心里头还是亮堂得很。

 “知道了吧,”林风捏了捏鼻子,不动神色的摊开手指,一笔一笔的算‮来起了‬“小账我也就不算了,就说几笔大的——第一个就是赏赐士卒,咱们一共打了两场大战,这一个开支前前后后就去了四百余万两银子,第二个就是征募军队优抚军属,另外加上一些薪饷和服装、落营开拔杂费开支,总共也去了五百多万两,第三个咱们身上还有大包袱,比如前清廷留下的那十几万八旗妇孺,还有被俘官员,此外咱们自己也有十几万家眷,还有晋卿手下的那么一个汉军小朝廷…”

 “这…”汤斌长叹,衷心道“难怪大帅忧心如焚!”

 “是啊,老实说这些狗事烦死人,老子‮子辈这‬真的从来没想过有朝一会为这么多人吃饭穿衣担惊受怕,唉…这个当家人确实难做啊!”林风苦笑道“此外咱们还有一个专门吃银子的无底——啧啧,你看看那个戴梓戴总管,这小子是个人才不假,但他更是一个愣头青,隔三差五找我打秋风,你想想看,咱们这京畿直隶哪里有铁矿铜矿?!——全他妈都得从外地高价买进,然后再偷偷走私入境,除此之外还有硝石、细炭、石墨等等这些东西,你说我去上哪里找?!”

 “这军械一事…确实耗费巨大…”

 “我开头一口气就砸了他白银两百万两…”林风满脸痛苦之,伸出两个手指头,颤颤发抖“‮的妈他‬足足两百万两银子啊…可这么多钱一砸进去冒了个泡就不见了——你看到咱们汉军的火器大军没?!——‮的妈他‬全是钱堆出来的啊,你想想看吧,康熙留下的那点铁能用几天?这段时间光在外地走私偷运生铁、铜料就花了无数银子,有时候想起来,真是睡觉都揪心…”

 这些机密大事汤斌却是第一次听到,闻言不觉颜色大变。

 “怕了吧?——还有呢,”林风恢复了常态,随手摊开地图,指点道“孔伯你不通军事,我这里也就随便说说,你看——咱们现在四面受敌,山东毗邻清廷伪简亲王大军,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甩掉吴三桂统军北上,此外大同、宣化紧邻蒙古土谢图、察哈尔、科尔沁、准葛尔部,而大同赵良栋部仅有六千步军,宣化亦只有赵广元部七千骑兵——你能睡着觉么?”林风痛苦的搔了搔脑袋,回手对辽东画圈“此外,辽东满清余逆正在重整旗鼓,你说咱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象努尔哈赤那样茁壮成长么?你说咱们不乘他们虚弱的机会扼杀他们,以后能吃得下饭么?!…孔伯可知,咱们现在有多少军队?——五万出头,而且其中一万还是才征召不久的新军…”

 汤斌额头上大汗淋漓,他茫然的拨着炭火,不时偷偷的抹去汗水。

 “咱们还要征召军人,而且,孔伯可知,训练一支能够搏厮杀的步军要多长时间?!”林风恢复了常态“至少要八个月,而且还得大量混编老兵,可是就算如此,这些步军对上了骑兵,还未必管用!——所以当今之计,咱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大量编组火、火炮部队,大量收购马匹编组骑兵,不然咱们汉军上下,个个俱会死无葬身之地…”

 “难道大帅拆卸紫城…是为了、是为了…”

 “本月初,商会就跟我摊牌了,现在天下大,各路诸侯都在收购铁器,严格限制出,他们眼下根本无法走私了…粮食还好一点,可以直接从乡下财主手里买,但铁器一物管理极严,根本无计可施——现在咱们的军械厂已经才融化铜钱来铸造械、野炮了…”

 “…”汤斌张大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久在官场,以公谋私的事情可谓司空见惯,但象眼前‮人个这‬这样打着悲天悯人、拯救苍生的旗号大肆谋利的,却是闻所未闻。不仅如此,象这样肆无忌惮胆大包天的狂徒、这么疯狂的举措,在华夏浩瀚千年的史书上,也是极为少见的。

 “中华国宝,毁于一旦,我何曾不心碎?百年积蓄,一夕而尽,我何曾不惋惜?!可是孔伯可知——若是没有了军队,我们还算什么?若是军队没有了武器,那军队还算什么?…古董字画、雕梁画栋,是否可以保住我们的身家性命?是否可以保住咱们大汉江山?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附庸风雅、还有什么资格悼念废墟、夕阳唱晚?——我们要大炮、要火、要刺刀、要军队——你懂不懂?!”

 林风忽然站起,大踏步走出帐篷,远远指着河水上一排排顺而下的大木,大声道“孔伯,你可知道,我‮么什为‬要你把大结实的上好木料运到天津?!”

 “大帅英名睿智、帷幄千里,属下不敢乞闻…”汤斌神色黯然,立在林风身后拱手道。

 “因为我要用它们造海船——你看看咱们京畿直隶,还有什么成材的森林么?——‮的妈他‬能造船的木头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我不拆紫城的皇宫大殿,一时之间上哪去找?!”林风森然道“这些玩意远在深山老林,本帅眼下没这个精力、也没这个本钱去伐木造船。”

 汤斌愕然半晌,对后面的话似若未闻,‮住不忍‬问道“大帅…咱们造船‮么什干‬?!”

 “孔伯是我腹心之臣,这就跟你直说了吧!”林风转身进帐,大马金刀的在谈火边坐下“一为劫掠,二为贸易——孔伯不知天下大势,这海军一道后必为国之重宝,建军势在必行,眼下我之所以要建,也是为实事所迫!”林风重新指着地图道“眼下中原大地我军处处临敌,贸易一道可谓断绝,若我放任不管,京畿直隶迟早沦为死地,所以不得不另辟蹊径——走天津、开海港、建海军!”

 “主公…大帅…”汤斌闻言大惊,顿时面如土色,膝盖一软,‮住不忍‬跪倒在地,苦苦柬道“水师所费巨万、且非一朝一夕所能成事,时下我军军费匮乏,百废待兴…”

 “孔伯不必如此,本帅只有打算!”林风急忙扶起汤斌,温和的道“现在我也不打算造大型战舰,只要一些能战能运的小型海船就行!”见汤斌仍自神色不豫,他解释道“抄灭八旗贵胄,拆平紫城之后,现在咱们手中囤积不少珍奇奢侈之物——这些东西在北方很难卖出去,所以我们只能运到南方卖,争取尽早折现成银两以充军费,此外江南的粮食、布匹、瓷器、茶叶、丝绸在北方也大有可为,眼下海运一道几乎断绝,若我军首先开启,必获暴利!——此事我会与商会人士、杨海生和施琅将军仔细筹办,呵呵,商人逐利,于此事渴盼已久,孔伯放心,咱们汉军上下其手,绝对不会吃亏!”

 “原来…原来主公早有成算…怪不得前些日子急召杨将军…”汤斌心中佩服。德州前线两军对峙,汉军刘老四、杨海生两军把手直隶、运河门户,军情可谓紧张之至,而前些时林风却突然下令召回前线大将,实在是令这些手下臣子忐忑猜测,却也想不到居然是为了此事。

 “现在孔伯明白了么?!——这拆卸紫城,除了给民搭建临时栖身之地和提供取暖物件之外,还有许多用意,本帅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无他——‘利之所在,可以赴死矣’!…”

 话未说完,李二狗在帐外轻轻敲了门框,恭声报告道“启禀大帅,炮队施琅将军、杨海生将军帐外求见!”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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