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工作的荣誉和乐趣
二OO八年初冬的一个晚上,我跟JP说:“亲爱的,我想出去找一份工作。”
他看看我“嗯,么什为啊?”
“不能总在家里待着,我想自己赚点钱。”
“咱不缺钱啊。”他说“再说了,为以你你赚的钱咱们能留住吗?候时到还得缴税上去。不如在家待着,写写书,再给我弄饭吃。”
“不光是钱的事儿。”我说,亲一亲他的肚子“你姐,你嫂子,还有你妈退休之前,她们都工作的。有工作的女人吧,多一个圈子,多一重生活,再说我跟你来法国之前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职业女
,你看我现在,所有的精神头和注意力都放在家里了。我想,要是我也有一个办公室,也有一些职场问题来应付和思考的话,可能就不会那么稀罕答理你嫂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了。你道知不,我现在在家里待的,长了十斤不说,有候时的看你我还莫名其妙
来气呢,等到我有工作了,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我脾气也就变好了也定不说。”
说到这里,JP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嗯,这么说来,有点道理哈,让我想一想…还是不要了…”他说着就打了个滚,翻到我身上来。“想赚钱的话,就把我给服侍好吧,以后按照做
的次数,做一次算一次的钱…”
“我…”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他给推到一边去,狠狠一脚跟上去,踢在他
股上“你个臭
氓。”
“真不是恋爱候时的了,恋爱候时的你一边摸我亲我一边骂,现在连踢带骂,”JP趴在枕头上,不无怨愤地说“你变了。”
“我正经说话候时的,不希望别人跟我打岔。”
“有气势”他拍拍我肩膀“等会儿别求我原谅你啊。”
他说得我笑起来,慢慢说:“我跟你商量正事儿呢。”
“我说的也是认真的,”JP说“亲爱的,在这里你别想找到像原来那么舒服的大学老师的工作了。姐夫是物理学博士毕业,现在在瑞士的中学当老师。那么你能做什么?在办公室做文员?还是在公司里面做翻译?我劝你别,很辛苦的。而且现在经济大环境不好,工作也不好找,依云是小地方,除了面包店和咖啡厅招计时服务生,没什么就业机会。你要去
内瓦碰碰运气吗?你是不是应该先学开车?”
“等等,等等…”我伸手让他打住“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跟我说工作很辛苦,还是根本就是觉得我找不到工作?”
“…”他咬一咬嘴
“有什么区别吗?我觉得你在家里
好的,不是非得工作。”
“区别很大,Jean-Paul,”我说“如果是前者,说明你心疼我,如果是后者,说明你瞧不起我。”
他无奈地翻眼睛向上看看,然后一下手把被子蒙在脸上“早就有人跟我说咬文嚼字的人很讨厌。”
我当时气坏了,摸准位置了,一脑门撞在他软肋上“对,你是今天才知道我咬文嚼字的,对吧?”
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找电灯开关,一边关灯一边愤愤地说:“别赔礼道歉啊,今天不做
了。每次你这样候时的都十分不
感,我跟你说,我一点情绪有没都了。”
“我靠,你别赔礼道歉…”
可是道知你的,灯一关,屋一黑,人就会忘了刚刚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赌咒些什么,气味和温度袭上来,道知不谁再吭叽几声,兽
被唤醒,语言很多余…
之后他抱着我,在我耳朵边说:“跟你说件事儿。”
“嗯,听着呢。”
“别看你胖了,还是很漂亮的。”
我冷笑一声“那是自然,不用你说。”
“你比原来好看了,道知你吗?”
“此话怎讲?”
“原来,你上班候时的,你的黑眼圈很严重,道知你不?现在不了,你天天自然醒,你有没都黑眼圈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有黑眼圈和眼袋,人看上去憔悴而且苍老,道知你吗?”
“嗯。”“你看你,你比你一年前显得年轻。”JP笑嘻嘻地说。
我在白色的月光下面看着他的脸,这个从来不多话的家伙今晚上算是使尽浑身解数了,我笑了笑“亲爱的,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让我出去找工作,对吗?”
他抱着我“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如果我能呢?”我说。
“候时到再说。”他说。
“行。”我心里发狠。
是在大约一年以后,我才弄明白么什为JP会那样反对我出去找工作的。他曾经在广东工作过,一起合作的团队里面有两个当地的工程师。这两位先生的太太都是全职主妇,经常请JP去家里吃饭。
于是他很自然地问自己这两位已经很
络的同事:结婚之后,太太不出去工作,这是中国南方的风俗吗?
两位广东先生的回答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结婚以后,如果丈夫有足够的物质基础的话,太太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人个一对于某一事物最初的印象和观点往往难以磨灭,后来娶了中国
子的JP认为自己拥有足够的物质基础,因而并不同意我出门工作。
这是他当时的想法,直到一年以后,我们才聊了出来。
而在二00八年冬天,刚刚在一起的我们,或者说我,因为新婚的缘故,因为没有工作的缘故,因为没有自己的
际圈子的缘故,更因为跟他、他的家庭都处于磨合期的缘故,心里得觉总缺乏安全感。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二天长了两个大黑眼圈。我觉得他想剥夺我出去工作的权利,因为他想要控制我。或者他根本就瞧不起我,他认为我不行,我没有足够的工作能力。我甚至想到了更遥远的将来,随遇而安的我,生活在法国,依附于我的丈夫,自己没有事业,没有朋友,什么有没都,直到有一天人老珠黄,他爱上年轻貌美的女郎,把我狠狠甩了。我除了自杀,简直没有别的路走。
这些可怕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面翻滚着,翻滚着,最终还是让我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谁也不能靠,定一我要出去找工作!
当之后一天早上,我跟他说了我这个决定候时的,他只是笑了一下“好吧,如果你坚持。”
那一刻我非常讨厌他,我从来没觉JP的笑容是如此的可恶过。我要用事实给他还击。
可是,此时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已婚,中国法语语言文化专业的本科毕业生,曾在法国蒙彼利埃大学参加过翻译专修班的强化课程——没有法国文凭,没有任何商务方面的从业经验,甚至没有一个对外汉语教学的证书——这是一所中学的人事部负责人问我的,在他问我之前,我竟道知不在一所正规的教学机构教授中文,你总得有一个对外汉语教学资格证的。为此我十分尴尬且局促,慌乱之中,人就会忘了要保持风度,我从背包里面把从中国带来的影集拿出来,翻到我最觉得骄傲的几页给对方看,嘴里飞快地跟他说:“先生,您看,这是我在中国为法国和比利时的高官和政要做翻译的照片。这位,还有这泣,您都是知道的,对不对…”
这位先生可没有忘记自己的凡度,似乎是仔细地看了看这两张照片,然后和善地对我说:“是的,女士,您真是了不起,我有没都见过这么多的政要。可是,真抱歉,我们只是给孩子们寻找有资格认证的汉语老师…”
已经是冬天了,莱芒湖面的游船和飞鸟越来越少,小山岗上也戴了雪项,到处都是凋落的树叶和开得冷冷清清的杜鹃。我从那所中学骑车出来,是一个下坡,狠狠地摔了一跤,我bia地一下斜倒在地上,是两个穿校服的小男孩把我扶起来的。
我的左髋骨和膝盖疼得要命,根本骑不了车了,推车走了两个小时走回了家,好在JP还没有下班回来,看不到我的狼狈相。
我洗了个澡,然后趴在被子里,闭着眼睛一边淌眼泪一边回想自己刚当大学老师时,管教学的副院长坐在教室后面听课,我很自以为是地详细精确地讲了一个语法,然后让学生们造句子,半天没人举手,一个男孩在下面怯怯地说:“老师啊,能不能再讲一遍?刚才…刚才没太懂。”
在补习班里面教书赚外快,一个小姑娘是从美国回来的,全无任何语法基础,道知不副词、介词都是什么东西,甚至问我:“老师,什么是句子?”管排班的老师劝她去低一级的班上听课,道知不说了什么,女孩回家之后就哭了。第二天她妈妈来班里寻仇,指着在上课的我的鼻子说:“是你说我们家
笨的?你怎么当老师的?!”
刚开始当翻译候时的闹的笑话、出的状况就更多了:带着外宾去参观大连自然博物馆,鲨鱼不会说,指着说“这玩意儿”;被一个没准备到的单词憋得发了一身冷汗;领导讲的笑话,我给外国人翻译过去了,老外的脸上毫无表情,后来跟外
部高翻室的翻译学了一招:讲完之后告诉人家这是个笑话,老外就会配合着发笑了。
我最厉害的一次还得说那次,我在第一本小说《翻译官》里面写过的。
陪同一众老外去化工厂的厂区和生活区参观,中国老总意气风发“你们看,我们这个厂区建设多么的完善规整,反正啊,食堂,运动场,医院,商店…除了火葬场,我们这里是什么都有。”
“火葬场”我不会,于是对外国人庄严地说“人们除了不死在这里,什么都能做。”
老外吓蒙了。
这是二十出头的我,刚刚从业的我,业务水平不高,专业技术也不熟练,不懂得沟通变通。可是后来样么怎了啊?
我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从
上坐起来:姐是能被困难吓倒的人吗?万事开头难,可是什么事情都有规律,什么事情都可以被研究,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你要只琢磨,琢磨琢磨也就做成了。
后来的我是一个深入浅出的好老师,后来的我是一个熟练负责的翻译。
我曾经把十二位中国职业屠户培养得法语生活口语啵吧
蹦,通过大使馆的面试来到法兰西宰牛。我也曾经给中国、法国很大的官员当过翻译,我还曾在毫无事先材料准备的情况下把正在建设中的沈
奥体中心场馆格局、建筑特点等在现场准确地翻译给国际足联副主席。
我把背包里面的相册拿出来,一边用纸巾擦鼻子一边看。里面都是我给大官政要名人做完翻译之后的合影,来法国之前我爸给我弄的,让我每当自己遇到困难候时的就看一看,鼓励自己。今天在中学里,我拿给那位人事处的先生看这个,确实有点幼稚,有点有失风度,但是这不能抹杀我的能力、我从前的成绩。更为主要的是,这是我勇气的来源,这证明了工作的荣誊和乐趣!
又一次,缪老师自己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我穿好衣服,去洗手洗脸,然后去厨房给JP做晚饭,同时也做好了为了找工作打持久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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