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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母子连心
 嬴政黑着脸坐着马车一言不发地回到王宫,撇下许寒芳‮人个一‬独自下了马车,气冲冲回到大殿。

 蒙武担心地望了一眼许寒芳。许寒芳微微笑笑:“蒙骑不必为我担心。请回吧。”

 蒙武深深施了一礼离去。

 许寒芳迈步进了大殿,屏退了殿内所有的侍从。

 嬴政孤寂地坐在榻上,目光注视着地面,一动不动。

 许寒芳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倒了杯茶递了过去,蹲在他的身边。

 嬴政木然抬手接过茶杯,眼睛依旧望着地面,喃喃地说:“小时候,我和母亲在赵国相依为命,从我三岁记事起和母亲过了六年的逃亡生活,受尽欺凌,历经磨难。我记得,我喜欢看着母亲的眼睛,她有一双百花园一样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有桃花,梅花,荷花,梨花…每当我看到母亲眼睛‮候时的‬,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嘴角边带着沉醉的笑。

 许寒芳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嬴政喝了口茶,极力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停了片刻,缓缓说:“我记得,小时候我喜欢摸母亲柔软的长发,母亲的头发像瀑布水,能涤我心灵上的尘埃,哪怕是在细小的尘埃也会洗刷的干干净净…”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我记得,小时候我喜欢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听母亲唱歌,母亲身上的温暖足够我抵挡世间一切寒冷,母亲甜甜的歌声可以使我的苦变得比还甜。母亲的微笑可以酥软一切。但是一离开母亲一切就重新凝聚…”嬴政似喜似悲地说着,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许寒芳轻轻替嬴政擦去脸庞的泪水。此时他深邃的眼睛里清澈如水。

 嬴政的手紧紧握着茶杯,在微微颤抖:“母亲是如此美丽,温柔多情,可是如今她却变得如此陌生,她的眼睛现在只有冷漠,叫人心痛。”

 许寒芳轻声问:“那你呢?你看她的眼神呢?”

 嬴政茫然看着她。

 许寒芳斟酌着说:“你看她时,眼睛里同样只有冷漠。你在赵国,这一切苦难都因为有了母亲的共同患难而值得纪念。可是你心中曾经最真实的温暖已经不复存在。”轻叹了口气。

 嬴政抬泪眼看了许寒芳一眼,用手蹭了下眼泪,用力了下鼻涕,别过脸。

 许寒芳注视着他,微笑着说:“你投下一颗爱的种子,它结出的才是爱的果实。可是你自己心里只有一颗仇恨的种子,结出来的自然全是仇恨。曾拥有过的母子情深,曾拥有过的温柔怀抱,这些全因为你的仇恨都已悄然失去。”

 “是她先抛弃了我!”嬴政委屈地说,泪水又汩汩下。

 许寒芳轻摇头:“是你,是你自己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用你大王的权力,用你帝王的威严,将她拒之于心门之外,甚至向她高高举起了佩剑…”

 嬴政争辩道:“是她,是她将我一步步向绝望。她与吕不韦的私情,父王的突然驾崩,让我一次次怀疑自己的身世,一次次对深爱的她产生疑问。她和吕不韦一起把我当成傀儡,最后她还协助嫪毐谋反,要将我置之于死地!”他‮气服不‬地望着她。

 许寒芳不和他争辩,娓娓说道:“你深爱着你的母亲。你是恨由爱生。你的残忍,你的无情也是由这至深而无法得到的爱而生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内心是否还渴求她的爱?”

 嬴政闭口不语,似在深思。

 许寒芳轻道:“我不要你回答,如果你爱你的母亲,也渴望得到她的爱,你就点一下头,如果不爱你就摇一下头。”

 嬴政深邃的眼睛望着许寒芳,愣了半晌,轻点了一下头。

 许寒芳笑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依然爱你的母亲。所谓母子连心,我相信你的母亲一定也还爱着你。”

 嬴政怀疑地目光望着许寒芳,点点头又摇摇头,又把如水的目光投向殿外遥远的天空。

 许寒芳柔柔的话语在大殿内响起:“所以,你该接你的母亲回来。不为别的,只因她是你的母亲。”

 嬴政目光茫然,呆望了片刻,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寒芳进一步说道:“尽管你不爱听,我也要说。你刚愎自用,不能博采群议,这是因为你怕面对别人,不敢听到别人的反对意见,干脆闭上眼睛自行其是。”

 嬴政睁开了眼睛,一脸的‮气服不‬。

 许寒芳直率地说:“你杀了直言进谏的大臣,成就了他们的美名,而你呢?你得到是什么?——我记得我给你说过,有些事情要勇敢地去面对,不能逃避。你还记得吗?”

 嬴政目中波光一闪,似在自省。

 “好了。”许寒芳站起身来,微笑着说:“我就说这么多,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吧。”

 嬴政犹豫了半晌,咬着嘴道:“我已说过今生今世再不见她,作为君王岂能食言?”

 许寒芳淡淡一笑:“你忘了郑庄公黄泉见母的典故了?你也可以效仿他,走过黄泉路去见你的母亲。走过黄泉路你就是重生,已不再是今生。”

 嬴政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有些事情要勇敢地去面对,不能逃避。而我呢?许寒芳怅然想,我是否在逃避?不觉又把目光投向缀满繁星的夜空。

 第二,嬴政在朝堂上宣布追授两个直言进谏被杀的大臣爵位并抚恤亲属。并下令,在大郑宫外修一条通往宫内的黄泉路,要亲自穿过黄泉路回太后。

 此令一发,所有的大臣都欣鼓舞,人心沸腾。

 因为要穿地泉,所以地道挖得很深。蒙武亲自督促地道的进度,调用了大量工匠连夜赶工。

 经过几天几夜的赶工,下穿黄泉的地道挖好。

 嬴政去庄严的王袍,摘下王冠,换上百姓的装束,来到“黄泉路”的入口。

 嬴政伸头看看黑漆漆的口,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他踌躇了一下,胆怯地拉着许寒芳低声说:“芳,你同我一起好不好?”

 许寒芳迟疑了一下,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目光,微笑着点点头。

 “黄泉路”是按照想象中黄泉路的艰难而修。口很小,需要躬着才能进去。

 嬴政拉着许寒芳的手躬着进到入口,进到深处。脚下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道路。

 为了模仿间黄泉,地道两头进出口都是采曲折式,所以地道内没有一丝的光亮,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d7

 虽然是夏天,但是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远,变得十分阴冷。许寒芳冷得浑身瑟瑟发抖,不觉抱紧了双肩。黑暗中嬴政抬手臂紧紧搂住了她。

 许寒芳可以感觉到嬴政握她的手握得很紧,而且在发抖,好像他浑身也都在颤抖。

 “黄泉路”很窄,二人也不能完全站直身子。二人贴的很近,哈着,摸着黑,一步一步试探着往前走。

 越往下走,地道内静得可怕,确实像与世隔绝的间地狱。静得可以听到二人的呼吸,静得可以听到二人的心跳。黑暗、压抑、恐惧从四面八方涌来。

 ‮道知不‬此时的他是怎样的心情?黑暗中许寒芳看不到嬴政的脸,只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听到他急促的呼吸。

 感觉到脚下的路一直向下倾斜,终于到了平陆,周围似乎宽敞了一些,嬴政和许寒芳二人摸索着站直身体。

 抬手抹抹四周,内确实稍稍宽敞了一些,勉强可以容下二人并行。

 嬴政和许寒芳二人摸索地走在漆黑的地道里,脚下是泥泞不堪的道路,坑坑洼洼,泥水动,深及足踝。上面还滴着水,滴到身上冰凉冰凉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听到了顶的水滴到地上水坑里的叮咚声在回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缓缓前行。许寒芳可以感觉到嬴政浑身抖得厉害,是因为冰冷的水滴,还是他发热狂跳的心?的d1

 嬴政息声渐渐变,似乎快要窒息。突然,他放开了许寒芳。然后许寒芳耳边听到嬴政的步伐有所加快,而且越走越快,好像跑‮来起了‬。紧接着听到“咚”的一声巨响。

 “蚊子!”许寒芳试探着喊。可是除了喊声的回音和脚步的回音,没有听到嬴政回答。

 许寒芳猜测着:地道曲折迂回,可能是嬴政想要走快些,却撞到了壁。只是‮道知不‬他是否受伤?

 漆黑的内,没有一点方向感。许寒芳只好自己伸双手摸着,脚下趋着往前走。

 黄泉路上真难走,死后真正的黄泉之路也不会如此糟吧?许寒芳想着,走着。她脚下高高低低,几次差点跌倒,几次鼻子差点撞倒壁。

 黑暗中,又一声闷响,似乎是嬴政跌倒‮音声的‬。

 许寒芳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前面不断有撞击到墙壁上‮音声的‬,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音声的‬此起彼落的传来,在内不断起回音。使人听得惊心动魄。突然一切又归于沉寂。

 “蚊子!蚊子!”黑暗中,许寒芳‮住不忍‬再次呼叫。还是没有人回答。

 许寒芳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细一听,除了滴水声似乎听到有人在低声泣。是他在哭泣吗?

 停了片刻,许寒芳又听见前面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似乎已经凌乱,从零的步履中是否可以听出嬴政的心已零?从他急切的脚步是否可以感觉到他迫切见到母亲的心情?

 “娘!娘!”黑暗中,许寒芳听到嬴政低声哭着喊着,像一个谜了路的孩子。

 前面隐约有了一丝亮光,许寒芳听见嬴政着跑‮来起了‬。似乎他越想快,越快不了“扑通”一声又重重跌倒在地上。

 “娘!娘!”前面的嬴政放声大喊,似乎已经不顾一切。接着又是一阵七八糟的撞击、摔倒声传来。

 听着嬴政凄凉无助地呼喊声,许寒芳只觉得泪水不断下,和坑道顶端的滴水一起打了自己的衣服。

 前面口乍现。看到光亮的感觉真好,许寒芳感觉心中充满了希望,终于有了方向。嬴政踉跄跌倒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娘!娘!我来了!”嬴政放开喉咙急切地高喊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迈开大步摇晃着向口跑去。

 清冷的大殿内,似火的骄也无法驱走殿内的阴冷,无法给大殿带来一丝温暖和生气。

 太后赵姬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正在制衣服,隐约中似乎听见有人喊娘,手一抖,鲜红的血珠已经挂在手指,一种心悸袭上心头。

 太后侧耳又细细听,好像又没有了呼喊。她摇了摇头,嘴角飘过一丝落寞苦涩的笑。这冷清的冷宫里怎么会有儿子喊娘‮音声的‬?

 “娘!您在哪儿?娘!您在哪儿?娘!”殿外的呼喊一声声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确实有人叫喊。太后猛地一惊,放下衣物,蹒跚着奔出殿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朝思暮想的儿子就在她面前。

 嬴政浑身漉漉的全是泥水,蹭破的额头渗着血珠,膝盖还不停地着血。他“扑通”一声跪下,用滴着鲜血的双膝跪行到母亲面前,悲咽着说:“娘,娘!政儿来了…”泪水夺眶而出。

 赵姬扑上前紧紧抱住他:“政儿,我的政儿。政儿…”泪如雨下。

 嬴政仰望着母亲,才三年不见,母亲居然已经两鬓斑白,她内心一直在受着怎样的煎熬?泪水划过他的脸庞,挂在腮边:“娘!娘!儿错了,原谅孩儿吧!”他深深低下了头。

 “孩子,娘‮起不对‬你!”太后放声大哭。

 许寒芳也跟着跑了出来,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此时的嬴政已没有了傲视天下帝王的霸气,只是一个恳求母亲原谅,渴求母爱的孩子。

 这是印象中他第一次低下头吧?许寒芳抬手用衣袖蹭了满脸的泪痕,望着母子二人,开心地笑了,泪水悄然滑落。的f1

 “娘!原谅孩儿!孩儿错了…刚才在地道里,又黑又冷…孩儿已经失了方向,感觉好害怕…好害怕…怕娘不再要我了…”嬴政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因冷和激动,全身还在不停地发抖。

 太后整理着儿子透了的头发,捧着儿子的脸庞,含泪带笑安慰:“傻孩子…你永远是我的儿子…娘怎么会不要你…”泪水又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娘,是孩儿不好,是孩儿太狠心,‮起不对‬您!娘!娘!”嬴政不停地喊着,回忆着儿时唤娘时的真诚和急切,发着郁藏已久的情结。

 “孩子,别说了,是娘不该那样做…”太后哭泣着用力抱紧了自己的孩子,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许久,太后怜惜地说:“政儿,快起来,你的衣服全了,赶快换换。”

 嬴政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地笑了,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反过来把母亲瘦小的身躯搂进怀里,心疼地说:“娘瘦了。”的15

 太后紧靠在他怀里,儿子如今长的这样高大,紧紧抱着儿子的,将头伏在儿子肩上不停地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嬴政扶着母亲进了大殿。

 许寒芳笑着哭着,抹着眼泪跟在后面。

 因为大王要来认母,所以大郑宫早已戒严。只留下母子二人尽情地说体己话。

 许寒芳端来了洗脸水,服侍着二人净了面。替太后梳理着过早花白的头发。

 太后微笑着对坐在一边的嬴政说:“娘知道你一定会来,一直在给你制新衣服。”

 许寒芳低下头这才注意到太后的手边已经了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二十几件衣服,每件衣服的衣角都绣了一个“政”字。

 太后回忆着说:“这段日子,娘一直在回忆你是如何长大的,一直在回忆那个过程。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给你好一件衣服。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穿新衣服,每次一穿上新衣服就高兴地满屋跑。”嘴角挂着沉醉的笑。的76

 嬴政捧起母亲满是伤痕的手,看着针刺的伤痕星罗密布。低下头轻轻地吻着:“娘…”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看看这件衣服合不合适?”太后拿起刚做好的一件衣服,泪光中带着微笑。

 嬴政双手捧了过来,贴在脸上闭着眼睛陶醉地说:“又可以穿娘做的新衣服了!”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许寒芳过来帮助嬴政换好衣服,衣服并不合身,可是嬴政笑着说:“这是近几年来,我最喜欢的衣服。”

 赵姬叹了口气说:“衣服做小了,‮到想没‬你长得这么快。”她仰视着自己高大英的儿子,苦笑着说:“记忆中你还是个绕在膝前嬉笑打闹的孩子,可转眼已经比我高出了一个头,须仰视得见。”

 嬴政跪下,抱着母亲的,把脸埋在母亲怀里,深情地说:“娘,不管孩儿长再高,也还是您的孩子。”

 赵姬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头、他的脸庞,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泪水却再次顺着眼角淌下。只是这是幸福的泪水。

 嬴政扶着太后一步一步出了大郑宫。候在外面的群臣忙伏在地上行大礼接。

 嬴政扶着母亲上了马车,从御者手里拿过鞭子说道:“寡人亲自为母后驾车。”说着回望着母亲,天真而又开心地歪头一笑。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

 嬴政甩着鞭子开心地驾着马车往咸出发,快活地扯起五音不全的嗓音,哼起跑了调的小曲,不时回望母亲。

 许寒芳骑马跟在一边,欣慰地看着二人,不觉又看向蒙武和王翦。

 蒙武和王翦二人正钦佩地望着她,见她望来,忙在马上躬身施礼。许寒芳冲二人略一点头,会心地一笑:任务完成。

 “王儿,停车!”坐在马车上的太后轻轻唤停了马车。太后掀开帘子冲许寒芳招招手,笑道:“韩姑娘,你坐到马车上来!”

 “我?”许寒芳眼睛望向嬴政,征求他的意见。

 嬴政微笑着点头。

 “王儿你也进来坐。”太后笑着召唤嬴政。

 嬴政一笑顺从地坐进马车。马车在群臣的簇拥下,在虎贲军的护送下缓缓出了雍地,驶往咸

 太后被接回了甘泉宫。当晚,嬴政大宴群臣,庆贺太后回宫。

 甘泉宫的红烛把大殿照得亮如白昼,殿内装饰的水晶折出耀眼的光芒,为大殿蒙上了离的色彩,使人如坠梦中。一班乐女载歌载舞,仙乐飘飘。内侍、宫女穿梭在大殿内送酒送菜。

 太后梳着马鞍髻,身穿龙凤彩文红色锦袍,面带微笑端坐正中,人也精神了许多。嬴政一直守在母亲左右,承膝下,殷勤侍奉,不时举杯和群臣开怀畅饮。

 这是自嬴政亲政以来最盛大的一次晚宴。直至深夜,宴会才在意犹未尽中结束。

 深夜,许寒芳在御医的指导下给嬴政上药。看着嬴政跌撞的浑身伤痕,许寒芳疼惜地用药膏给他轻轻涂抹着。

 嬴政仰卧在榻上,枕着双臂侧过脸,笑眯眯地望着她,还沉浸在母子相认的喜悦中。

 许寒芳眼睛里是如水般温柔的目光,手指尖轻轻划过一道道伤痕,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有血有,有情有意,有爱有恨真实的千古一帝秦始皇…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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