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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林崇
 我心底暗暗吃惊,面上波澜不动,让阿元扶我起来。

 魏安也从阶上站起来,手里仍拿着他的,脸上全然不掩惊讶。

 “此乃荆州崔军师,今到了菀城,来见夫人。”裴潜对我说。三言两语,我听不出底细,但看他神色并无异样,心底稍稍平静。

 崔珽在推车上向我一揖:“夫人别来无恙。”

 我看着他,矜持地还礼:“原来是崔公子。”

 裴潜有些讶:“军师识得傅夫人?”

 崔珽微笑:“去年某在山南访云石先生,曾与夫人有一面之缘。”说着,他看向魏安“四公子还曾赠某推车与马具。”

 魏安看着他,神色动了一下。

 “并非全是赠送,”他抿抿,撇开头“推车是改的。”

 崔珽望着他,笑意温和:“可某还不曾道谢。”

 魏安淡淡道:“不必谢。”说罢,他把扔在榻上,转身走开。

 屋子那边传来“哐”的关门声,众人在原地相觑。

 裴潜面色平静,崔珽望着魏安屋子的方向,若有所思。

 “小叔今身体不适,失礼之处,还请包涵。”我目光一转,低眉歉道。

 崔珽看向我,淡笑:“夫人不必多礼,四公子既然不适,某改再来拜见。”说罢,他向我一揖,又与裴潜道“季渊可引我往城中一观。”

 裴潜颔首:“便如元麟之意。”他看看我,眼神似乎在教我安心,随后,吩咐从人搬动崔珽的推车离开。

 院门再度关上,庭中留下我们几个,对视间,神色各不相同。

 “小儿麻瘫,若是早些遇上某,也不必终生坐推车了。”韦郊晃晃脑袋,慢悠悠地说。

 “这位崔军师,就是梁玟的军师崔珽?”公羊刿用石块磨着替作宝剑的木,望望门那边,走过来问。

 “正是。”我答道。

 公羊刿“呼”地吹了一下子上的木屑,上下挥了挥。

 “你该告诫四公子,现下并非意气之时。”他看向我,淡淡道。

 直到用膳‮候时的‬,魏安也没出来。我想了想,只得亲自去唤。

 好一会,魏安才把门打开。

 他的头发有点,好像一直躺在榻上,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睡意。

 “四叔还未用膳?”我问。

 魏安摇摇头:“不饿。”

 “怎会不饿?”我语气不容抗拒“饭食在我屋内,四叔过来一道用膳。”

 魏安看看我,有些不情愿,但没有违逆。

 用膳时,二人谁也没有说话。等到吃完,魏安告了一声就要走,我把他叫住:“四叔且坐下,我有话要说。”

 魏安有些犹豫,坐回席上。

 “四叔这几过得如何?”我问。

 魏安道:“嗯,尚可。”

 我看着他,叹道:“是我这个长嫂有失,累得四叔受困于此,这些天又卧榻养病,竟不曾关照四叔。”

 魏安对着我的目光,脸上起了些赧

 “长嫂不必自责,”他挠挠头,慌忙道“我尚可,嗯,就是尚可。此处无人打扰,并无不适。”

 我见他这个样子,莞尔,道:“如此,四叔今见到崔公子,莫非不是生气?”

 魏安愣了一下。

 “那不一样。”他咬咬,目光重新黯下。

 “四叔若有心事,不妨与长嫂相谈。”我进一步道。

 魏安有些踌躇,望着我,好一会才说:“长嫂,若我当初不曾帮崔公子修推车,也不曾赠他马具,他会不会就去不了荆州?父亲和兄长也不会败了…”他‮音声的‬越来越小,脸上满是不安。

 这话与我猜想的差不多,我的心里有了底。

 “我记得四叔一向赏识崔公子。”我说。

 魏安出愧,点点头。

 我笑笑:“四叔也觉得崔公子有大才。想当初,夫君也曾邀崔公子去雍都,可惜崔公子并未应允。我听闻梁玟为了将崔公子请去荆州,开口许下的就是军师之位,并将麾下军马由崔公子分派。四叔以为,梁玟如此决心,可会因为少了区区推车马具而有所改动?”

 魏安默然。

 我继续道:“我以为四叔不必过于介怀。群雄战,各为其主。若你我还在魏营,有仇有怨大可战一番出口恶气,可现下全然不同,四叔有志,亦当进退得法。”

 魏安仍然锁着眉头。

 “我如今是囚犯,便要伏低?”他说。

 “谁说四叔是囚犯。”我微笑“四叔是人,长嫂说的,乃是做之道。”

 裴潜直到傍晚才再度出现。

 “夫人可上得路?”他问韦郊。

 韦郊讶然,道:“夫人已痊愈七分,最好还是静养,将军说上路…”他看看我。

 “出了何事?”我问。

 裴潜道:“主公命我带上尔等,明启程往邺城。”

 我了然。菀城不过是个小邑,我们在此,不过是临时关押。要走其实是个好消息,留在此处只能意味着我们连带走的价值也没有,那是大大的不妙。

 “若是车里垫多些褥子,再备好汤药,如何?”我问韦郊。

 韦郊叹气:“也只得如此。”

 “邺城乃吴梁界。”公羊刿思索着,看看裴潜“今那位崔军师也去?”

 裴潜颔首:“正是。”

 公羊刿淡笑:“去做甚?仗打完了,两家要分赃?”

 裴潜亦笑笑:“算是。”

 这话在我这里却一点都不好笑,我想到了魏郯,心里一沉。

 “此战,丞相败了多少?”我沉默一会,问裴潜。

 裴潜看着我,道:“也未败多少,中原及西北仍在他手中。”停了停,他苦笑“南方人亦不惯陆战,且孟靖的后方统帅得力,防线坚固。”

 这话勾起了我的心思,我想再问,可触到裴潜那双通透的眼睛,话语生生打住。

 未几,一名从人来到,对裴潜说吴琨那边来了人。

 裴潜应了声,便随他去。

 “季渊。”公羊刿叫了声,悠悠道“我那剑是公羊家的传世宝贝,我还会要回来的,勿教那些不识货的兵卒糟蹋了。”

 一直不说话的魏安听得这话,也想起什么,对裴潜说:“还有我的凿子锤子。”

 裴潜啼笑皆非,不理会公羊刿,却看向魏安:“四公子的凿子锤子,崔军师要去了,公子想讨回须问他。”说罢,转身走开。

 “崔公子要那些做甚?”阿元在一旁好奇地问。

 魏安拉着脸,眼睛里满是纠结。

 第二早晨起来,车马都已经准备妥当。为了减少些马车的颠簸,我还不怕热地用布条裹住腹部。

 除了进菀城那,这是我第一次走出这个院子。出门时,不四处多看两眼。

 街道屋舍都是寻常小邑的样式,不少兵卒来往走动。正待收回目光,一阵马蹄声忽而传来,望去,却是一名全身甲胄的青年骑着马朝这边奔来,街道都是人,他却不放慢,引得一阵飞狗跳。

 “小心!”眼见着他冲向这边,公羊刿连忙伸手,将我拉到车后。

 只听一声马嘶,青年在马车的丈余前停下,盯着我。

 “林将军!”看守我们的士卒连忙向他行礼。

 那个青年却不看他们,只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此人年纪不过及冠,打量我的眼神冷冷的,全无和善。一阵不安袭上脊背,我立在公羊刿身后,袖子底下的手不护上腹部。

 “这位将军,不知有何贵干。”正当不知所措,公羊刿开口道。

 “你就是傅嫤?”青年也不理公羊刿,看着我道。

 阿元皱眉:“无礼…”

 我拉着她,望着青年,道:“正是。”

 青年冷笑,突然“锵”地拔剑。

 公羊刿的身体僵住。

 “将军不可!”旁边的士卒连忙劝止。

 “什么不可!”青年喝道“此妇被俘,竟也好吃好喝养着,出行还可乘车!裴潜何在?!他这般款待仇人,岂非辱我淮扬脸面!”

 “住手!”就在这时,裴潜断喝‮音声的‬传来。只听脚步纷,士卒中间,裴潜大步走来。他甲胄披挂俱全,手中拿着银盔,看着青年,脸色发沉“收剑!主公有令,任何人不得扰傅夫人,少成抗命?”

 青年脸色不定,瞪着他。

 “你休拿表兄我!”他毫无惧

 “某不过奉命行事。”裴潜面无表情。

 青年冷笑:“哦?我不肯,如何?”

 裴潜上前,身后“刷”一声,十几士卒列队而出。青年亦挥手,亦有近二十人涌上前来,戈首矛头,针锋相对。

 众人皆变

 “都给我放下!”一个中气十足的娇喝传来。

 我的心正提在半空,听得这声音,倏而愣了一下。

 望去,只见围观的士卒被分拨开,一个大袖罗裙的身影从后面急急走出。

 “林崇!”吴皎饰珠戴玉,脸上描画得精致,却配着一副怒容。她指着青年,娴雅的宽袖在风中显得极不协调“谁让你来的!你给我收剑!”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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