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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弟子们住下之后,未休息多时就被管事赶去排演。

 梁王不但爱好修造,看得出还是个爱排场的人。弟子们的排演之所就在附近一处临水的高台上,像水榭一般加了廊柱和庑顶,弟子们在上面排演,乐声可传遍附近方圆几里。而我同弟子们从高台上往下望,也常常能见到气派的车马队伍从大道上过去。

 “这阵势,该有许多王公贵人吧。”有人叹道。

 “多少王公贵人也及不得北海王一个啊。”阿沁嘻嘻地笑。

 “…不想北海王今年竟来了,去年可听说梁王请了几番也没请到。”不远处,香棠和几名舞伎弟子说得正

 阿絮和阿沁往那边瞅一眼,出鄙夷的神气。

 我听着弟子们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倒不对这个多次闻得大名的北海王好奇起来。这般被众人津津乐道的人物,不知到底生得个如何了不起的模样?

 梁王宴当,鼓乐吹打之声从远处传来,似乎热闹得很。据说,那是梁王与宾客们乘舟游湖,奏乐的乐伎就足有上百。

 弟子们白里仍要在馆中排演,纷纷朝那边张望,满脸羡。

 “不知死活!若出了纰漏,我看尔等吃得了夫人多少惩罚!”管事瞪着眼,大声训斥走神的人。

 “说我等做甚,夫人此时还不知在何处。”阿絮嘟哝道。

 头渐渐向西沉去,万里晴空,只有天边的一小圈云彩染着金色的光芒。苑中的各处楼台都装点上了璀璨各式的灯笼,明晃晃的,甚是悦目。

 栖桃的弟子们换好装束,面上都描上了精致的妆容,随着管事鱼贯穿过亭台楼阁,来到一处大殿前。

 我抬头望去,只见这殿堂虽大,却做得很是别具一格。四周没有墙,只有十余巨大的立柱,中间垂下层层蛟纱,烛光中,光滑通透,更添飘渺之感。大殿的四周,白玉石砌作宽敞的台面,鲜的红毯将所有地面铺满,踏之无声。

 “那可是宜州丝毯呢,每丈千钱!”有的弟子特地去张望一番回来,面上出夸张的神色。

 我朝那大殿上望去,只见四周案席满满地坐着许多人,隔得太远,却看得不甚清晰。未几,只闻得一声钟鸣,弟子们不再出声。前方,管事急急得朝这边招手,乐伎弟子们拿好乐器,低头小步趋前。

 乐声在殿中响起,宏亮而悠扬。舞伎弟子们款款上前,粉面红妆,罗裙缤纷如霓虹,串串琉璃璎珞闪闪发光。

 殿上的宾客中间起了一阵低低‮音声的‬。

 “栖桃的宝霓天就是好呢。”旁边的弟子自豪地说。

 “可不是,连这些显贵也要赞叹。”另一人得意地说。

 “梁王的油饼也比别处的好吃呢。”一个尖细‮音声的‬心满意足地说。

 我愣了愣,朝旁边低头看去。朦胧的光照下,果不其然,灰狐狸蹲在墙角,两只眼睛亮亮的。我连忙朝旁边看看,只见弟子们都望着殿上,无人察觉。

 它自从来到这私苑,就一直嚷着要出去开开眼界,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我向问它去了哪里,又怕别人听到,不好开口。

 灰狐狸却似乎很开心,钻到我脚下,滔滔不绝地对我说:“阿芍你猜爷爷今去了何处?爷爷去了梁王的庖房,吃了好多好多油饼,可是爷爷在那里头看到好多好多老鼠,吓死爷爷呢!哦,爷爷还看到了上回安公那个…”

 她话还没说完,管事又在前面催促,后面的弟子们推着我往前走,一路上了大殿。

 辉煌的灯烛将面前照得骤然明亮,弟子们随着乐声款款起舞,我忙将手中的绢花和拂尘摆好,敛眉观心,踏着莲步走到众人之前。

 弟子们和着乐声,齐声歌唱。我觉得似乎有许多目光聚在身上,倏而紧张起来,手心薄薄地起了一层汗腻。

 阿絮扮作的神君抹粉涂脂,眼眉描得深邃而英武。

 众人的歌声萦绕,她朝我缓缓走来,璀璨的灯光映在身后,衣裳落着彩霞般的颜色。

 我忽而有些怔忡,这情形在眼中竟是久违的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谁曾经这样注视着我…

 “…阿芍!阿芍!”身后弟子急急‮音声的‬传入耳中,我回过神来。

 阿絮已经摆好了架势,两只眼睛盯着我。

 我连忙舞起绢花和拂尘,向阿絮。

 弟子们的歌声又起,舞伎转动得衣裙翩翩,在大殿上,似花朵一般缤纷满目。

 “可吓死我了。”趁被众人挡在身后,阿絮瞪着我,低声道:“你可不能分心!”

 “哦。”我讪讪地笑了笑。

 少顷,弟子们在面前散开,阿絮与我携手上前,走到大殿中央。我脸上带着微笑,将绢花举过面前,含羞将脸侧向一旁。

 上首的案席正在眼前。只见一个衣饰华贵的人坐在正中,四五十岁上下,面庞瘦削而苍白,生着两只小眼睛,精神地打量着这边。

 兴许就是梁王。我心里想着,目光却被他身旁一袭惹眼的红色锦袍吸引过去。

 那是一个‮人轻年‬,头戴嵌玉金冠,红袍底下出雪白的衫领,将他的面容映得俊美生辉。

 我一怔。

 他坐在锦榻上,一双美目瞅着这里,似慵懒,又似笑非笑。

 心里猛然一惊,我的动作微微滞住。

 安公宴上的那个灵玉男子怎会在此处?心突然撞将起来,我随即跟着歌声转回头去。

 弟子们的歌声婉转,阿絮宽阔的衣袂扬起,似无风自动。

 我深深地口气,那我在安公府戴着面纱,且妆容画得又浓又,与今可谓判若两人,那男子纵是眼力再好,恐怕也难得认出我来。

 心里不停说着无妨,我平静了些,努力把心思放在舞姿上。动作却变得不大自然,背上似乎时时都能感觉到那边看来的目光。

 好容易终于退下,我躲到殿上看不到的阴影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阿芍,可见到北海王了?”肩上忽然被捅了捅,我吓一跳。

 转头,阿沁满面兴奋地看着我:“就在方才上首那几席,穿着红袍。”

 上首?红袍?

 我心跳一顿,望殿上望去。

 没错,上首几席之中,穿红袍的只有一人。

 我的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

 “原来那就是北海王啊,怪不得爷爷觉得他长相不俗。”白里排演的高台上,我和灰狐狸并排坐在一起,灰狐狸一边吃着油饼一边说。

 “嗯。”我惆怅地从她手里掰下一块油饼放到嘴里,望着台下的景

 夜已经浓了,苑中各处楼宇仍灯火明亮,鼓乐之声仍阵阵传来。有这般热闹,再加上一个北海王,除了我这个做贼心虚的人,栖桃的弟子们谁也没有回来。

 “阿芍,”灰狐狸指头上的油,道:“你既然演完了,就快些走吧。”

 “为何?”我问。

 灰狐狸歪歪脑袋望望四周:“这苑里我‮得觉总‬怪怪的,说不上为何。”

 “我也觉得。”我点头,说罢,笑笑:“幸好,明就回洛呢。”

 灰狐狸应了一声,却看着我:“你真要在那栖桃馆中待下去?”

 我一怔:“何出此言。”

 灰狐狸道:“你可是左相的…”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

 望望周围无人,片刻,我才松开手。

 “栖桃虽不是什么好去处,可我孤身在外,在栖桃可得些钱财傍身。至于左相,”我淡淡道:“我与他再无瓜葛。如今我出了来,便再不会回去。”

 “哦…”灰狐狸看着我,片刻,转过头去继续啃油饼。

 今累得很,我没有心思再赏夜景,不等阿絮她们回来就躺下歇息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摇醒,睁开眼,蒙中,只见是阿絮和阿沁。

 “不是说过要带你去看好戏?”她们抿笑着,一脸神秘地催促我:“快些起来。”

 我迷糊糊,眼睛,披上衣服随她们着起身。

 夜里的风凉凉的,带着水的味道钻入鼻间。我睡意仍浓,脚步迟缓地跟着阿絮走出厢房。她们四下里张望,领着我走出侧门,穿过几重回廊和庭院。

 道路曲曲折折,走了许久,我‮住不忍‬问:“什么好戏?”

 “嘘!”阿沁急忙教我噤声,笑笑:“去到便知了。”

 再前行没多久,一片浓密的花树出现在面前,远处,一个巨大的屋顶在夜空中显现着轮廓,檐下残灯仍明。

 我望着那里,睡意忽而醒了几分。

 ‮是不那‬夜里宴饮的大殿么?

 二人望了望那边,却不解释,拉我走入一旁的之中。

 半人高的花枝茂密,在夜中舒展,将月光遮得微弱微弱。摸黑走了十数丈,忽然,一阵微弱‮音声的‬传入耳畔,似有人在哼哼。

 我愣了愣,看向阿絮和阿沁。

 她们示意我不要出身,低低地弯避过花树枝叶,从一角的台阶走到上面去。

 蛟纱层层,全都放了下来,在夜风中摇曳。烛光比宴饮时昏暗了许多,透过纱帘,映着阿絮和阿沁脸上的巧笑。

 阿絮和阿沁带着我,猫着躲到一大的立柱之后。

 男女的高低息之声愈发清晰,殿上的亮光在蛟纱中透着晕红的颜色,心似被埋伏其中的预示引着,呼之出。

 阿絮伸手将面前纱帘挑开一条隙,当殿中一切落入眼底,我的耳脸颊已经烫成一片。

 丝毯鲜红,烛光下,男女的体横在殿中恣意

 梁王身无寸缕地着一个女人身上,驰骋般地厮磨,冲撞‮音声的‬与嘴里的叠,重而浑浊;身下的女人长发散开,身体丰腴而雪白,在梁王的用力捏下泛着冶的晕红。她仰着头,柔媚‮音声的‬似,似无尽愉。

 背上被什么点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

 回头,阿絮看着我,无声地偷笑。

 “大王与妾夜夜这般…也不知被人看到不曾…”这时,我听到那女人声音婉转地息道。

 “发现又如何,”梁王地笑着,动作愈加狂放:“…俎上之…有甚计较…”

 话音入耳,脖子愈加烧热。

 我正想拉阿絮离开,忽然觉得有些怪异。

 再仔细看,没错,梁王的脊背起伏着,上面似乎有生着一层绒绒的东西;那女人晃着头,侧脸甚是眼——是柳青娘。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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