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蛟龙入海任遨游(下)
释疑
从上西门去往南宫,最近的宫门乃是西侧的白虎门。车行到宫门前,白虎门旁的两座望楼已遥遥在望,我心里七上八下,兀自踌躇不定。
“吁!”车子晃了下,我身子往前一扑,忙攀住车壁勉强稳住。
不等发问,车前驭者已朗声禀告:“夫人,是冯主簿拦在车前,你看…”
我刷地掀开车帘,果见过道上停了辆马车,冯异半侧着身站在车前,白虎门前人
往来并不多,冯异拦在道上,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我从车上跳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他。冯异闻声转身,翩翩有礼的冲我一揖:“刘夫人!”
我
了口气:“足下拦我去路,意
何为?”
他并不着急答话,眼皮耷拉着像是没
打采,我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若无要事,容我先走一步。”
没等我迈步,眼前一花,冯异手持竹?a挡住我去路。
“异已在此等候两个时辰。”他仍是低垂着眼睑,眉宇间淡淡的拢着一层忧伤,声音低低的,沙哑中带着撼动人心的
离。我向来知道冯异音声的一如他的?a声般悦耳动听,却不知这样醇厚的声线也有如魔域般的
鸷,他扬起脸来,目光如电般直刺我的心房。我猝不及防的倒退一步,心跳急速加快,无比惊异的看向他。
他脸上仍是一片沉静,无喜也无怒,唯一的神情,就只有眉宇间那点始终挥散不去的忧郁:“夫人为何事进宫?”
我被他
怪气的样子
得快神经质了,住不忍恼火道:“我为何不能进宫?我进宫见赵夫人又不是第一次了,为何独独今天例外?公孙君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好!”他收回竹?a,沉思片刻,忽然改了语气“你了解文叔多少?”
我张了张嘴,无语。
我了解刘秀多少?
这算什么问题,难道我了解的还不比你多么?
十指紧了紧,我不由冷笑:“不多,该了解的都了解罢了。”
“娶
当得
丽华!
丽华――你真是叫人大失所望,你也实在不配文叔对你说的这句话!”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转身就上了马车。
“等等!”我伸手拽住车套,不让他驾马挥鞭。“你把话说清楚!我最厌烦你们这些自作聪明的人把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我脑子没你们那么好使,听不出你们话里的玄机,你对我若有什么不满,当面说出来就是了!”
他在上,我在下,他扬鞭
挥,我不顾形象的抱紧马颈。那驾车的马被我勒得透不过气来,嗤嗤的直
响鼻,愈发弄得我狼狈不堪,即便如此,我仍是倔强的不肯松手,死死瞪住他。
他哭笑不得:“你倒真是一点没变!好吧,我直言以告,也省得你榆木脑袋不开窍,枉费文叔待你的一番真心。你到车上来!”
在宫门前拉拉扯扯的毕竟太不像样子,更何况我和他的身份不同,大庭广众下怎不尴尬?
我二话没有,手脚利落的爬上他的车,回头对我的车夫喊道:“你先回去!”
冯异驾车飞驰而出,他的这辆马车空间小,除了驭者,只能再载乘一人,且四面无遮挡,人乘上去只得直立在车上,无法安坐。
好在他的车技不赖,那驾车的马也十分温顺听话,街道两旁栽种的槐树嗖嗖倒退,冷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样。我撑了十多分钟,终于受不了的大叫:“你要出城,直接走广
门不就得了?”
他微笑不语,马车拐了个弯,带着我俩直奔北面而去。
出洛
城谷门就是邙山,山峦叠嶂,苍翠如云。来到邙山脚下已无路可再供车辆上山,冯异将马系在山下的树木上,拖着我直奔邙山。
我先是莫名其妙,再后来想回头已是为时已晚,天色渐黑,山下洛
城门关闭,城中万家灯火,烛火虽不如现代的霓虹灯耀眼夺目,可居高远眺,天地相接,却是别有一番景致。
“好美!”洛
城全景尽收眼底,我住不忍发出一声赞叹。
“饿不饿?”一块麦饼递到我面前。
我伸手接过,看着冯异捡来枯枝干柴,准备点火,住不忍笑道:“你给我的印象是什么,你可猜得到?”
他顿了下:“不知。”
“吃的!”我摇着一
手指比划,笑得连
都直不起来“看到你就想起家里的那口大铁釜,一打开盖子,满是扑鼻的香气。你就像那口釜,只要跟着你便不愁没吃的。”
他居然没生气,反而一本正经的想了想,然后点头:“那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这话说的有点儿怪,我呵呵笑了两声,昏暗中偷觑他两眼,却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没多在意刚才的话。我耸了耸肩膀,看来是我多心了,神神道道的自作多情。
“今晚回不去了,得在山里住一夜。”
“么什为带我来山上?”
他嘴上虽然说回不去了,可表情却一点都不着急,可见成竹在
,带我上山是他的计划之一,只是不清楚他在搞什么鬼。
冯异用火石点着了火,冷意顿时被
退少许:“那里有处草庐,可去暂避。”他顿了顿,回头瞥了我一眼,突然带着自嘲的口吻笑道“若我心够狠些,便不该带你去草庐避风,应该让你真正尝一下风餐
宿的滋味。”
我直翻白眼:“风餐
宿?我又不是没尝过!我说,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举着火把径直在前头领路,我高一脚低一脚的跟在他后面,起初还追得上他的步伐,可随着夜
加深,脚下的路况已完全只得凭感觉摸索前进。他渐渐与我拉开距离,一片黑乎乎的树影中我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那点飘忽的火光,渐行渐远。
“公孙――”我着急的大喊“等等我!公孙――冯公孙――”
完蛋了!那点火光终于消失在我视线中,山里树木多,野兽也不少,猫头鹰咕咕的叫着,那叫声虽不凄厉,可怎么听都觉得心里碜得慌。背上寒咝咝的,我左右张望,得觉总暗中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冯异!你个王八蛋!”我身上没带火石,怀里仅有刚才他给的一块麦饼。我想了下,与其乌漆抹黑的在不熟悉路况的山里
蹿,还不如守株待兔,等着冯异原路返回。
我避着风口,在一棵大树下蹲下,将那块干涩的麦饼囫囵
下,然后在地上摸了
腕
的枯枝和一块巴掌大小、轻重合适的石头。我把树枝握在手里,石头摆在脚下,
了
干涩的
角,按捺着
子瞪大眼睛抬头望天。
林中树叶太密,遮蔽住了夜晚的星光,稀疏的光点透过重重枝叶落下,仅够我勉强看清方圆两米内的影子。
寒风瑟瑟,我冻得直打哆嗦,等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见冯异回来,耐
一点点耗光,住不忍骂起娘来。为了给自己壮胆,我拿树枝敲打石块,边敲边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反反复复唱了二十来遍,怒火中烧,于是改了词:“一只冯异,一只冯异,跑得快!跑得快…挖了你的眼睛,剁了你的双脚,让你跑…让你跑…”
我越唱越响,唱到第三遍,突然左侧“嗄”的一声异响,我想也不想,捡起地上的石头朝声音的源头处使劲投掷出去。
石头落地声响起的同时还有物体仓促移动音声的,我大喝一声,冲上去挥舞着树枝拦
劈了过去。
一声闷哼让我手劲一顿,那是人音声的,并非野兽的
息。
“公孙?”我疑惑的问了句。
过了约摸半分钟,对面轻轻传来那个熟悉音声的:“你可真下得了手!”
“真的是你啊!”我收了树枝,拄在地上,笃笃敲地“既然回来了,干吗不出声?鬼鬼祟祟的,挨打也是活该。”
他走近两步,昏暗中显现模糊的轮廓:“在听某人唱歌,不敢多有打扰。”
我脸皮一
,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呃…我音声的不太好听…”
“走吧。”他叹了口气,转身
走。
“等等!”我急忙大叫“你走得太快,我跟不上。”
又是一声低微的叹息,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扯了我右侧的衣袖。他在前头走,我在后面跟,高一脚低一脚的几乎是三步一跌,他扯着我的衣袖也不回头,只管朝前迈步,只是在我跌跤时稍许停顿,却并不搀扶。
我心里冒火,刚刚
下的怒气再次升腾上来,偏巧脚下又一次被树根绊倒,我膝盖碰到地面的同时,右手往上一搭,五指牢牢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下一扯,使了股巧劲,将他一同拉倒。
他单膝点地,瞬间弹跳起身,我只是牢牢抓着他的胳膊不放,借力一并站起。
“夫人…”
他
缩手,我反而左手
上,一同抓住他的左臂:“如果还想故意甩下我,那可办不到。”
冯异停下动作,任由我抓着胳膊不再挣扎,过得半晌,忽然笑来起了。他笑起音声的更加悦耳动听:“一旦持节北渡,文叔每
过的皆是如此生活。前途茫茫,生死未卜,餐风
宿,朝不保夕…你难道还不懂他待你的心意么?”我哑然失语,他
近一步,俊朗的面容进入我的视线,忧郁中透着一丝怜惜“他是怕你吃苦,持节北渡,招抚河北各路义军,虽然能
离更始帝的掌控,但是陛下不会派一兵一卒与他,各路义军也不会真那么容易听从招抚归降。他孑然一身北上,是拿命在做赌注。你怎不想想,你是他的
,他若不带你走,大可打发你回蔡
老家,他家中虽无高堂,却尚有年幼侄儿需得抚育,他让大姐刘黄归蔡
,独独让你回新野娘家,这是为何?
丽华啊
丽华,为以你你了解文叔,可你为何却不明白他待你的一番良苦用心?他是怕自己命不久已,万一有个好歹,提前遣你归家,也好让你大哥替你作主,改嫁他人,不至于为他误了终身!”
我如遭雷殛,两耳嗡嗡作响,大脑像在冯异的炮轰下突然当机了,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
怎么会是这样?
他是为了我好?!
手指无力的松开,我瘫软倒地,一跤跌坐在树根上。
如果冯异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我这几天又都为刘秀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呢?我不但没体谅他的好意,反而曲解了他的一番心思。
这能怪谁?
刘秀的古怪
子,一
子打不出一个闷
,三句话中有两句半是虚话,剩下半句是敷衍。他的这些坏毛病,我又不是第一天才领教,么什为独独这一次我会对他误会如此之深?
以前再如何不堪,我也从没怀疑过他的纯善,他待人的一片赤诚,为何现在我俩成了最最亲密之人,反而在心灵上疏远了呢?
我么什为不能像过去那样信任他了呢?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对他产生了猜忌?什么时候这份猜忌在我心里竟如同毒瘤一般疯狂滋长,最终令我失去理智?
么什为会变成这样?么什为?
眼泪顺着指
渗落,我哽咽
气,泣不成声。
冯异说的对,我一点都配不上文叔!别说做
子,就是做亲人、知己、朋友,我都远远不够资格!
“夫人!”冯异的手缓缓搭在我的肩上“我带你去草庐吧。”
我木然的由他搀起带往草庐,没走多远,便见泥地里
着一支火把,正是刚开始冯异点燃的那支。他弯
拾起火把,高高擎举,照亮道路。
我这会儿就算再鲁钝,也终于察觉出他的用意来,不由羞愧道:“你带我上山,故意甩下我,留我孤身一人在山中夜宿,为的是要让我吃尽苦处,体会文叔用心?”
他不答反问:“你是个聪慧的女子,在别的事情上一点就透,悟性极强,为何偏偏不懂文叔的用意呢?”
“你若怨我,为何不索
扔我在山里独自熬上一夜?”
他脚步放慢,过了片刻,轻声低喃:“是,我原该心狠些才是。”
赵姬
在山上熬了一宿未曾合眼,脑子里颠来倒去想的都是刘秀。天明洛
城门开启,冯异将我重新送到白虎门前,随后离去。
南宫有四门,分别以四象神兽为名,其中朱雀门作为南宫正南门,与洛
城平城门相通直达城外,乃属专供帝王将相出入之道,故四门中以朱雀门最为尊贵,其建筑也格外巍峨壮观,据闻远在四十里开外的偃师,遥望朱雀门阙,天门宛然与天相接,堪称奇观。
我以前进宫走的最多的是玄武门,经由玄武门往西去赵姬住的西宫,白虎门这条路我尚属第一次走。
南宫宫殿的总体大小换算成现代计量单位,南北长约一千三百多米,东西宽约为一千米,总占地面积达到了一千三百平米,虽是旧朝遗留未曾多加翻修,却也有宫殿三十余座。
我还没去过长安,不清楚长安的长乐宫、建章宫和已经被大火焚毁的未央宫到底有多大,但是仅仅观摩洛
南宫,便已能揣测一二。都说现代遗留的明清皇宫紫
城雄伟壮观,依我看只是可惜了这些汉代殿宇无法保留到两千年后,不然必将震惊世界。
我神思恍惚的过了白虎门,因为没马没车,我只能步行,途经一座重楼殿宇,建有高阁四间,门前侍卫严加把守。我原想退避而过,可不知么什为那里却似有股神奇的力量总引得我频频回首。
“刘夫人,请往这边走。”此刻给我引路的是名中黄门――我进白虎门候时的恰好碰上了曹诩,他不便邀我上他的车马,便寻了个中黄门带我去西宫。
“请问…那里是处什么地方?”我回头对那四间高阁指指点点。
那中黄门回首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那间殿名曰云台,乃是宫中贮藏珍宝、简牍章典之所,极为重要。”他们都是原先留在洛
宫城伺候的老奴了,这些在我看来像是
宫般的楼道,在他们而言,却是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的。
云台往北乃是兰台,这些楼宇殿阁皆建在十几米的高处,每座殿阁下有数十级的汉白玉石阶,上有复道相通,可供人行走,而不必下楼往返奔波。这样的建筑风格不
让我想起现代拥挤的大都市为人车分
而建造的立
桥与地下通道。
那中黄门是个识趣之人,其后每过一处,不等我出言相询,便主动指点殿名与我知晓。
转眼过了阿阁,他却没再领我走复道,而是径直走石阶下了楼,从楼底绕过后面的那间殿宇。殿外空
,了无人声,鼻端间或嗅到一缕缕的淡淡异香,非麝非檀,不知是何薰香。
那中黄门突然加快了脚步,但是步履放下时却又轻盈无声,显得异常小心翼翼。
奔命似的无声疾走了十余步,眼见得西宫在望,却听头顶有个女声突然娇斥:“站住!”
那中黄门脚步一顿,急忙转过身来,我不明所以的也转过身。
“哟,我说这身影怎么瞧着有点儿眼
,原来是
姬啊。”
我循声抬头,只见对面复道上站着七八名盛装女子,莺燕娇媚,各具姿
。为首跟我说话的那人却是老相识――荣宠明升暗贬的夫人韩姬。
她现在虽然已由
变妾,可到底是皇帝的小妾,名分降了,地位却是升了。我不敢轻视,忙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妾身拜见韩娘娘!”
等了好儿会一也没听她说句平身的话,却听楼上一群女子嬉笑声不断。
“妹妹们笑什么,你们是笑她衣着狼狈呢,还是笑她不会打扮?”韩夫人音声的冷冷的,似笑非笑中凛然透着一股威严,那些刚才还在笑闹的女子登时皆住了嘴。
我在山上蜷了一宿,天亮也没顾得上梳洗就直接进宫了,想来自己现在的模样委实端庄不到哪去。
“你等皆是些乡野村妇,不晓得她的美名,真乃井底之蛙。”韩夫人指着身旁的女子们不停的数落“那可是武信侯夫人,新野第一美人儿。当年武信侯为了她,曾发宏愿,天下皆知――仕官当作执金吾,娶
当得
丽华!啧啧…”
我暗地里磨牙,只当没听见她指桑骂槐的讽喻。
“
姬这是要去哪啊?”她倚在栏杆上笑问。
“回娘娘的话,妾身…往西宫探望赵夫人!”
顶上轻轻“哦”了声,半天没了声响,我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膝盖有点受不住。过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眼前出现一双丝履,长长的裾尾拖在身后,衣上的薰香有点儿刺鼻,我鼻子
的,险些打
嚏。
“
丽华!”一只手突然向我伸了过来,我下意识往后缩,那手捞个了空,长长的指甲离我的眼皮仅三公分。
“大胆!”玉指染蔻,颤栗不止。
韩夫人原想擒我的下巴,大概她做梦也想不到我居然能闪开,也居然敢闪开。
我倔强且略带嘲弄的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
。
韩夫人年纪应该不小了,她是刘玄的原配,就算旁人不说,我猜她也已年过三十,岁月的沧桑一点都没对她有丝毫的吝啬,该赋予的痕迹一点有没都少半分。她原不是富贵人家出身,跟着亡命天涯的刘玄想必也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
她在脸上施了一层厚重的胭脂,这张堆满浓妆的脸孔与年轻貌美的赵姬相较,孰胜孰负,明眼人一看即知。她现在唯一能倚仗的,不过是期望刘玄能念及多年夫
之情。但是刘玄像是那种不贪美
的人吗?仅看他将贫
之
定名分为夫人,又想立新宠赵姬为皇后这件事看来,韩姬成为下堂妇已成定局。
“别以为攀上了赵姬那个小
人,你就能享荣华富贵了!”韩夫人面色阴沉,目光狰狞,似有千万恨意
将我捏碎在她手心。
“娘娘误会了,妾身…”
“你敢说你没在背地里挑唆那小
人与我争夺后位?”我跪地不起,她居高临下咄咄
人,手指在我眼前不住晃动。
我用余光四下扫视,却见左右宫人早已主动回避不见人影,于是索
抬手“啪”的拍落她那只嚣张的手。
“你…”“皇后之位乃陛下裁定,除了陛下,没有任何人有权力置喙…”
“你这
妇!”她扬手再次挥来,我脚尖点地,
杆一
从地上弹跳而起,退后两步,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气得脸色煞白“你…你…”“娘娘请多保重,妾身还需往西宫面见赵夫人,恕妾身先行告退。”
“你…你敢对我如此无礼?赵姬算什么东西,你别忘了,如今住在长秋宫椒室的人是我,不是她!”
我冷冷一笑:“那想必娘娘不久便会遇到乔迁之喜了。”
“
丽华!你这个泼货,如此傲慢无礼,你将来必不得好报…苍天有眼,终有一
也叫你尝到这种贬
为妾、屈于人下的羞辱!”她说的咬牙切齿,因为太过激动,脸上的粉簌簌直落。
我想笑,却突然生出一缕怜悯之情。红颜已老,然而昔日恩宠却已不再,相濡以沫,最后终是相忘江湖。
“你在想什么?”
“嗯?”我回过神。
赵姬笑
的托腮凝望着我,菱角般的朱
未撅,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你今天心不在焉,从踏进我这宫殿门槛起便不停的走神儿。”她抿嘴一笑,冲我眨了眨眼,神秘兮兮的
低声音“道知我你在想什么?”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重复问了句:“想什么?”
“你在想…武信侯!”
我松了口气,原来她只是在调侃我。
我并不想对她说起韩夫人恼羞成怒的事情,赵姬才十六岁,虽然在普通人眼中已是成年小妇人,可落在我眼中,却仍是个不知人间愁苦,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她非常天真,一双眼清纯得就像头无害的温顺小鹿,快乐时两眼也会带笑,悲伤时无需流泪便已叫人心疼怜惜。这般天生柔媚的女子,不需太多调教,已能凭天
掳获君王的宠爱。
赵姬原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就和以前的
小妹一般无二,她足不出户,在家里除了一大堆奴仆外,基本与外人毫无接触。其实她也渴望有朋友,只是还没机会
友就被刘玄招入掖庭。
我的主动示好很轻易的就博得了她的好感,也或许我实在太了解刘玄的秉
,对她稍加点拨就让她荣宠不断,以至于入宫没多久便晋封为夫人。之后,在她的父亲赵萌的默许,甚至鼓励之下,她开始放心且毫无顾忌的信任我,如今她对我即便没有言听计从,也已是百般依赖。
虽然赵姬与我亲近,前提不过是赵萌觉得我有利用的价值,但这只是赵萌的心思,不等于赵姬。这女孩子待我倒是真心真意,不曾与我设防,只可惜…我却真是揣着私心在巴结和利用她。
“娘娘真是说笑了,我想他作甚?”
“还说不想他!”赵姬突然刮了下我的鼻子,俏皮的笑“昨晚上陛下都跟我说了,如今朝上的三公九卿们正为了武信侯出使河北的事在争论不休呢,陛下都被他们吵烦了,今儿个早起我好说歹说,他才肯上朝的呢。”
“此话怎讲?”
她得意的笑:“瞧你,先前还装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朝上的事我是不太明白的,只是听陛下的口气,好像河北各郡国的势力非常强大,必得物
一名得力之人前往,否则弄巧成拙反倒不好了。”
我连忙点头。
“大司徒认为宗室成员中除了武信侯再无一人适合持节北上,只是大司马等人极力反对…”她漫不经心的对镜试贴花黄,一旁的宫女手捧铜镜在她身后替她打着反光,另有三名宫女正托着一件深紫
绸缎面的曲裾深衣,持薰炉细细的熏着,室内香气袭人,这股薰香味与长秋宫椒房殿的香味迥然不同。
继刘縯之后担当大司徒乃是刘赐,他虽是刘玄的堂兄弟,但是与刘縯、刘秀兄弟的
情倒也非浅。
就眼下看来,刘玄已在洛
扎稳脚跟,刘縯遇害已过数月,刘秀的无为使得刘縯以前在军中积聚的人气与军威渐渐消弥。对于刘玄而言,刘秀此刻已然不成威胁,他不再将没有大作为的刘秀放在眼里也属正常。
退一步而言,刘秀无论如何也算是刘玄的族弟,同宗之人甚少自相残杀,即便当
残害刘縯,也是由朱鲔等人出面。碍着这层血缘之亲,刘玄到底还是念了份情,倒是朱鲔、张?n等人却固执的抱着斩草除
之心,绝对不会有丝毫手软。
“我听爹爹说渡黄河去北面招降,其实是份苦差事,你和武信侯新婚燕尔自然不舍分离,他若是去河北,你怎能不随了去?”赵姬回过头来“你一个花般娇
的女子,怎可去那种地方受苦,不如等陛下退了朝,我找机会替你进言,让陛下择旁人去吧。”
我的心怦然一跳,两眼发直的望着一脸诚恳的赵姬。半分钟后,我举手加额,缓缓拜下:“娘娘!夫君身为刘氏宗亲的一份子,理当为陛下分忧解劳。这是夫君为国为君效犬马之劳的心愿,我既为他的
子,岂能拖累于他。”我重重的叩下头去,额头贴着室内铺垫的貂毡上,眼睛涨得酸痛“万望娘娘成全!”
“哎呀!”赵姬慌张的将我扶起“你我情同姐妹,说好无人之时,不必行此大礼。你…你夫妇二人实乃忠君仁义之人,仅凭你们的这份心,便该我替陛下谢过你们才是。”
她单手虚扶,一旁的宫女见状急忙搀着我的两侧胳膊把我扶来起了。
我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苦涩、酸痛、伤感,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涩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为陛下,为大汉…为人臣子,理当竭尽全力…”最后的这番话,我如鲠在喉,边说边打噎。幸而赵姬没什么心机,不仅没瞧出不妥,反而以为我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高兴得笑弯了眼。
追随
若是当初见识过刘秀在昆
之战中雷霆万钧之势的人,必然对他印象深刻,难以忘怀。所以也难怪他即使忍辱负重,装聋作哑,朱鲔等人始终不肯对他放下戒心。
有道是宁杀一百,不漏一人,成大事者不玩唬人的那套虚假玩意,动辄必然见血。
但刘秀毕竟是有些手腕的,从昆
大战中便可见一斑,朱鲔、张?n、申屠建、李轶等人强烈反对纵虎归山,然而刘赐极力举荐,刘氏宗亲之中,刘嘉、刘良更是力
刘秀。最最让人叫绝的是,左丞相曹竟,尚书曹诩,这对父子竟也站到了刘秀这一边,对他的大加赞扬。
整个朝政上的天平倾斜了,所以等到赵姬的枕边风这么不经意的轻轻一吹,刘玄当即拍板,下旨任命刘秀为破虏大将军,兼代理大司马之职,持节北渡黄河,镇慰州郡。
话说的好听,官封得也漂亮,帽子
大,可实际上刘玄未派一兵一卒,说白了刘秀只是挂了个不样么怎的汉朝官名去河北,跟随他同去的都是他手下部将。
刘秀封将的同时,
识以
子产期将近请归故里,刘玄准奏,升
识为偏将军职务,归邑新野,算是成功由京官往地方官平稳过渡。
刘秀的送别宴吃了一席又一席,他事先早已将刘黄遣回蔡
老家,而我自从那次大吵过后便愤然搬回娘家,之后每每听闻侯爷府内歌舞升平,却再没有回过一次。
转眼到了启程动身之
,刘秀、
识两个竟像是事先商量好似的,居然挑在同一天离开洛
。
这一
我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我便收拾妥当,背了包袱、佩剑出了寝室,才从门里一脚跨出来,就听跟前有个声音不咸不淡的说:“你到底还是这么干了!真是没一刻让人省心啊!”一个修长的身影掩在廊柱的阴影下一动不动,此时天未大亮,廊上燃了一夜的烛火却都熄了,未曾再添换新的蜡烛。
“你这是想阻我?”我将佩剑悬挂于
侧,双手举高,袖管滑动,
出一截白皙的上臂。我摆出一副搏击的姿势,气势凌人,今天无论是谁都休想挡住我的去路。
兴皮笑
不笑的样子着实欠扁,不过他讲的倒是大实话,丝毫没有遮掩避讳:“你的身手在我之上,我若想拦住你,过个四五年或许希望更大些…”
我住不忍笑了,戒备之心稍减:“那你是来送我的?”
随着旭
初升,屋脊上斜
下的光芒逐渐将黑暗驱逐,
兴完完全全的曝
在阳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微微充血,略带倦意,似乎一宿没睡:“别以为我想来,是大哥让我在这等你的…”
我太了解他的刀子嘴豆腐心了,心中笑开了花,脸上却不敢
出一丝一毫来:“哦。”
“给你!”
兴半递半丢的往我怀里
了只沉甸甸的木匣子,我双手接住,胳膊猛地一沉“这里是二十金,你自己看着办吧。”
二十金!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汉代有银器,可是流通货币却只使用金子与铜钱,王莽改制候时的将铜钱改来改去,
了流通市场,倒是金子一直保值不变的在流通。金子使用单位为斤,听起来
吓人的,不过这个一“斤”和现代的一“市斤”在重量上却差了很多,我估摸着这里的一斤也就等于现代半斤的重量。
二十斤金,装进匣子捧在怀里也足有五公斤重,这分量虽不是十分之沉,可
在我胳膊上时间久了也酸得慌。
我把木匣子在手里掂了掂,使劲捧牢了,生怕不个不小心摔到地上。
一金等于一万钱,这要按古今货币物价比例换算,那我手里少说也捧了个十万元人民币;如果能把这些金子搬回现代,那黄金的价值可就更高了,金店里头的黄金买卖都是按克计算的,一克黄金的市价是…
“嗒!”额头上猛地被人弹了一指,
兴一脸古怪的望着我:“白白浪费我的
舌,你张着那么大嘴,三魂去了七魄的样子真是丢人。真乃万幸,刘文叔肯娶了你,然不要…”
“滚!一边待着去!”我既得了金子,自然不再跟他多?嗦了。
眼看天要大亮,我也担心
兴是
识派来拖延我的,再和他磨蹭下去,只怕事情有变。我警惕的瞄了他几眼,示意他别挡我道!我捧着二十金,幻想着能把这些金子带回21世纪,飘飘然的下了堂。
快走到门口时,
兴突然幽幽喊了声:“姐…”
我诧异的回过头来,他站在廊下,修长的身形,清俊的五官轮廓,我突然发现原来这个弟弟长得也
帅气可爱的,只是我从一开始就爱跟他抬杠,心中对他的爱惜之情远不如对
就来得亲厚。
“兴儿,好好照顾家里,你…”
兴胳膊一抬,一道白光遽然从他手中
而出,我随手一接,只觉入手冰凉。
“这个你拿去,或许…
后有用。”
我低下头瞥了眼,掌心中是块一指长,半指宽的银制吊牌,东西虽然不大,做工却是相当精致,吊牌朝上的那面刻了一只肋生双翅的辟
,兽须齿爪无不栩栩如生。我心中一动,猛地将吊牌翻过,果见另一面乃是一个篆体的“
”字。
我快速抬头,
兴已不在廊下,我追上去几步,低呼:“兴儿!”
他正穿过中门,听我唤他,便转过头来,神情复杂的远远望着我:“别对哥哥说起。”说完这句,他转身匆匆离去。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我掌心紧捏那块吊牌,手指微颤,恨不能将吊牌直接嵌进我的手心里。
洛
往北翻过邙山,便是滔
滚滚、宽约百里的黄河。
这个时代所谓的河南、河北,完全不是现代中国地图上划分的河南、河北两省的概念,按字面理解其实就是河之南,河之北。在中国版图上河
密如蛛网,然而却只有黄河被称为“河”其它的河
在这里都不算是河,只能叫“水”诸如汉水、?a水、?U水、沔水、湍水、洛水…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刘秀一行人的脚程居然如此之快,我坐下骑的乃是上等良驹,马不停蹄的一直追到黄河边上才终于发现了车马队伍的踪迹。
刘秀等人出行虽然未带笨重的辎重车辆,但人数少说也有数百,他们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赶到黄河边,定然是提前出发所致。
我远远的站在高处望着逶迤的队伍,旌旗不展,悄然无声的哪里有半点朝廷官派使节的气派,倒与普通走货商队一般无二。
我深深
了口气缓缓吐出,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一扬鞭我催马急追而上,嘴里嚷道:“刘秀休走――”
前面队伍前行的节奏缓了缓,突然开始疯狂的往前疾奔,车辆急赶,步行尾随的众人已经开始撒腿跑来起了。
“刘秀――休走――”我憋着笑,仍是
着嗓子高喝。
坐下坐骑脚力甚好,那些靠腿双奔顾的人哪里是我的对手,没几分钟的功夫我就赶上了这批狼狈逃窜的队伍,一头扎进人群。
众人纷纷警惕的将手按在了剑柄上,有些神经过于紧张的竟然已拔剑在手,我秀目一扫,发现最靠前的一辆双马轩车还在不停的往前奔,当下也没再顾得上跟眼前这些人?嗦,直接纵马追上。身后沥沥拉拉跟上一大串人,有怒吼的,有尖叫的,有斥责的…
“车内之人可是破虏大将军?!”我高声质问。
那马车在奔了七八丈后突然停了下来,轩车中人影一闪,有人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我心跳加快,那人影我
烂于
,过目难忘,于是强按住兴奋从马上跳下,向他疾走几步。
刘秀脸上惊异之
一闪而过,双手伸前,我突然屈膝在他面前跪下,朗声道:“小人新野
戟,乃
氏家仆,奉主母之命特来追随主公,效于鞍前…”
胳膊上猛地一紧,却是刘秀的手指牢牢的攥住了我。我微微抬头,他目光深邃,如团化不开的浓墨,神色极为晦涩难懂。
我虽未戴发冠,却头顶帻帕,一身青色?b?,足上仍是套了最爱穿的木底帛屐,这整套行头原属
兴,他身材个人与我相差不多,我顺手牵羊的从他房里摸了出来,穿着虽然稍许嫌肥了些,倒也还将就。
只是
兴才十五岁,所以他的行头仍是未成年的装束,按理未成年的男子不能佩剑,但好在
世谋存,也管不得多么那礼节。为了防身,人个每身上或多或少的都带着兵刃武器,换作太平盛世,剑悬左
那叫装饰,如今却是杀人护己的最佳利器。
这时散开的人群纷纷聚拢来,有人在边上轻轻“咦”了一声,之后又有人发出一声噫呼。我目不斜视,只是盯住了刘秀。过得片刻,他的双眼弯成一道
儿,嘴角勾起和煦的笑容:“好!”他随手拉起我“既是夫人一番美意,秀自当领受。
戟…今后还需你多多照拂…”
我咧嘴一笑,没提妨胳膊一拽,旋风似的被人拉了过去,一只蒲扇似的手掌拍在我肩上,险些没把我拍吐血:“好小子,骑术不赖,行动也够敏捷。你有何本事,刘夫人居然巴巴儿地差了你来护卫大将军?”
是个
人,长得倒也人模人样,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只是面生得很,我以前从未见过。我在心里冷哼,正想反手抓了这只手给他来个过肩摔,心口却突然毫不预兆的一阵剧痛,紧接着眼晕
闷。这种情况我早已见怪不怪,眨了眨了眼,人软软往后仰倒。
那人眼睁睁的看着我倒下,又惊又奇,我住不忍在心里哀叹一句:老兄你倒是拉我一把啊!
眼看便要当着众人的面一头栽下,身后却突然靠过来一具温暖的躯体,恰恰替我挡住,同时我
背上被一只手掌不着痕迹的托了一把,我急忙借力稳住身形,再一凝神,头晕心慌的毛病业已退去。
我回头一瞥,站在我身后的冯异冲我含蓄一笑,若无其事的走向另一侧,似乎刚才什么事有没都发生过,我心存感激的冲他报以一笑。
刘秀对这一切仿佛浑然未觉,只指着那男子对我笑道:“这是马成,字君迁,他原在郏县任县令,听闻我要去河北,弃官追随。”
我一听登时肃然起敬,原先的不屑刹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君迁兄!”
马成憨然一笑,丝毫未曾对我的身份起疑。谁让汉代俊俏男人太多了呢,像我这等姿
的女子穿上男装虽不见得有多英姿飒
,但与大多数娇羞柔弱的娇娥相比,还是比较贴近小白脸式的帅哥形象的。
只是…我目光一掠,在人群中毫不意外的找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人脸上均带着善意的微笑。
我冲邓晨、铫期、祭遵、臧宫等人一一颔首示意,他们皆
含微笑的转身各自上马而去。我再一看,落在最后的居然还有王霸,昆
之战别后,他便回了老家,后来汉军迁都洛
,他别了老父仍是投奔了刘秀。只是这段日子我和刘秀一味僵持冷战,也没怎么留意这些以前的相识部将。
“
戟!”刘秀向我招手,面带微笑,柔若春风“随我一同乘车如何?”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答应。冯异适时的从身后过来,牵走了我的马,刘秀扶着我的手肘
托我上车。
“不用!”我伸手攀住车辕,敏捷利落地爬了上去。
刘秀随后也上了车。
这种轩车按礼制乃是专供三公列侯乘坐的轻便型马车,车舆两侧用漆过的席子作障蔽,形制与双辕轺车近似,只是舆两侧的障蔽更为高大,人坐在车中,能望见前后的景物,两旁却因有屏蔽遮挡,不能外窥。
刘秀端坐在车上不发一言,他不主动开口,我也不好意思没话找话说,只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来转去,从前打量到后,又从自己的双手一直打量到天上飘动的白云。
滚滚黄河咆啸的
声在耳边不断回
,我百无聊赖的随着马车的晃动而上身前后摇摆,眼皮儿开始不受控制的打起架来,睡意阵阵,倦乏难抑。
就在我抵挡不住困意频频打瞌睡时,一只手轻轻的抚上我的脸颊,指尖温暖而又熟悉的触感让我的心头一颤,我倏然睁开眼,直愣愣的扭头看向刘秀。
“别睡…天冷,小心着凉。”他的温柔一如往昔。
我心里最后的那点抵触与不满,终于在他温柔的笑容里轰然溃散。我别过头,不让他看到我动容的一面。
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已让我满心感动。
“你答应过我,我们以后都不会再分开…”我伸手勾他的小指“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不可不作数。”
他柔柔的笑,那笑容如
,能甜到人心里:“好。”
我住不忍在心里大叹一声。
他以后若是食言,我又能拿他如何?他的笑容永远是防御敌人,保护自己的最好武器。温柔一刀,他在微笑时即便满口胡言
语,十人之中必有九人会深信不疑,剩下一人,譬如我,是明知不可信却仍是会稀里糊涂的中了他的蛊。
我一本正经却又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低喃:“你是个祸害!是个大骗子!不管你是何用意,出于何种目的,我终是资质鲁钝,看不懂你的心…秀儿,总有一
,我会被你的谎言耍得团团转,最后失去所有的信任和耐
,离开你,真正的、永远的…离开你…”一
手指轻轻点在我的
上,他的目光清澈,如同一条小溪般潺潺
淌,莹莹闪动:“你信不信我?”
换作以前我早把“不信!”两字丢了过去,然而这一次面对他真诚的眼神,我心中一软,竟是不受控制的低声呓语:“想信,却又不敢信!”
“信我!丽华,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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