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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五角场的喧嚣和熙攘,对斯佳丽的精神不啻一帖振奋剂。而家中那张杂乱无章的桌子对她也是如此。经过一连串令人麻木的噩耗打击,她希望周围充满生气与活力,她需要工作。

 有成叠的报纸要看,她经营的那家靠近五角场闹区的杂货店有成堆的日常帐目要算,有堆积如山的帐单要付,还有无数广告传单要撕毁扔掉。斯佳丽欣然吁口气,将座椅挪近桌沿。

 她先检查墨水池里的墨水是清是浑,再看看笔杆用的笔尖是多是少,然后点亮灯。可能要熬到深夜才能完成这些工作;甚至今晚工作时兴许还要在办事桌上用餐呢。

 斯佳丽焦急地伸手拿起帐簿时,一个搁在报纸上的大信封方方正正落入眼帘,她的手顿时在半空中缩住了。信封上只写着斯佳丽三个字,笔迹是瑞特的。

 我不要现在看信,她立即想道,这只会妨碍我的工作。我不在乎里面写些什么,一点儿都不,我不要现在看。她暗自说,我要像吃点心一样把这留在最后。她抓起一把分类帐单。

 但是她无法专心了,一再忘掉心算中记住的数目。她终于放下帐单,撕开信封。瑞特的信这么写着:当我向你致上最深切的慰问之意时,请相信我的真诚。黑妈妈的死是一大损失。我很感激你能及时通知我,让我赶去见她最后一面。

 斯佳丽怒不可遏地抬起眼来,不再看这些又黑又浓的字迹。大声自言自语:“‘感激’个!‮为以你‬骗得了她,也骗得了我?真是个恶!”她真希望能烧掉这封信,把灰烬丢向瑞特的脸,对着他吼出这些话。咳!他竟当着苏埃伦和威尔的面羞辱她,她一定要对他报复。不论要花多少时间等待、计划,总会让她想出个办法来。他没有权利那样对待她,那样对待黑妈妈,对她的最后遗愿那样违。

 我现在就把信给烧了,下文不看了,我决不对他的谎言看一眼!她伸手去摸火柴盒,刚拿起,又颓然放下。不看完其他内容,我会好奇死的,她自我招认了,于是低下头来继续看信。

 她的生活会依然如故,瑞特在信中说。家庭一切开销由他的律师支付,多年前他就作出这样的安排,斯佳丽的银行帐户支出的一切款项,都会自动补足。她可以按照在目前经常光顾的商店开户手续,在任何一家新商店开户,商店届时再把帐单直接寄给瑞特的律师。换一个办法,她也可以开支票付帐,当然这些数目都会转进她的银行帐户。

 斯佳丽心神醉地看完信。自从她被北军得走投无路,尝到贫穷滋味的那一天起,她对任何同钱沾边的事都感兴趣。她相信有了钱才有安全可言。她赚了钱就攒起来,眼看瑞特出手如此豪慷慨,不免吃惊。

 这个笨蛋!我要是下得了手,尽可以把他剥夺一空。没准他的律师多少年来一直在虚报帐册,中私囊呢!

 既然瑞特花钱毫不计较用途,想必他一定非常非常富有。我一向知道,却没料到他会这么有钱。不知他到底有多少钱埃由此看来,足见他仍然是爱我的。从没一个男人宠女人有如瑞特这些年来宠我这样的,除非他爱得她发疯了。而且瑞特还将继续供我予取予求。他一定对我感情依然不变,否则早已悬崖勒马了。哦!‮道知我‬!‮道知我‬的。他说的那些都是气话,他只是不相信我现在才明白自己是爱他的这话罢了!

 斯佳丽把瑞特的信贴在脸颊上,仿佛握的是写信人的手。她要向他证明,自己是全心全意爱他的。往后他们就能快快乐乐过日子——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了!

 她在信纸上吻了个遍才小心翼翼地把信收入抽屉。然后干劲冲天,一头栽入核帐工作中。做生意是她活力的源泉。

 一名使女叩门、怯生生地问她是否要用餐时她连头也不抬他说:“替我端盘吃的来,顺便生上炉火。”入夜天寒,她饿极了。

 那一夜斯佳丽睡得既香又甜。她不在‮候时的‬,店里经营得很好。

 一顿晚饭总算填了她的空腹。回家来真好啊!尤其枕下安然放着瑞特的信。

 她醒来舒舒服服地伸个懒,枕下信纸簌簌作声令她笑逐颜开。

 拉铃叫人送上早餐后,就着手草拟一天的计划。先去视察她的店。店里一定缺很多货。克肖记帐倒很胜任,就是没什么头脑。每次等他想到该进货时,面粉和糖早已卖光了;尽管天气逐转冷,他恐怕连煤油,或引火柴‮有没都‬进货呢。

 昨晚她报也没看,到店里去一下就可以省掉看报这一切麻烦。想‮道知要‬亚待兰大有什么值得一听的新闻,只消向克肖和店员打听一下就行了。

 要打听到种种传的消息就数杂货店最灵通了。人们在等待包扎货物的空档,总爱闲话家常。原来啊,大半时候她总是在报纸印售之前就已得知头版的各项消息了。她甚至可以把整捆报纸扔在桌上,不用看也不会漏掉一条新闻。

 斯佳丽的笑容消失了。不!不行。她‮道知不‬玫兰妮的葬礼消息是否上报,她必须翻来瞧瞧。

 玫兰妮…

 阿希礼…

 店里的事只得等等再说了。她有其他要紧事得先做。

 我究意怎么搞的?怎么会答应玫荔代她照顾阿希礼和小博啊?不过毕竟已答应人家了。我得先去那里一趟。最好带潘西一起去,把一切弄妥再说。在玫荔葬礼上出的那场丑,想必已传得满城风雨了。她不该单独一人去找阿希礼,免得招惹更多的流言。斯佳丽匆匆走过厚的地毯,走到绣花的铃把手前,猛力扯铃。她的早餐呢?

 哦!不,潘西还在塔拉。她得另外挑个使女,那个新来的丽贝加应该可以胜任。但愿丽贝加为她更衣时,不会愈帮愈忙才好。她得赶紧出门,办完她的正事。

 当马车停靠常藤街阿希礼和玫兰妮住的那栋小屋子前,斯佳丽发现门前的花圈已不知去向,只见百叶窗紧闭。

 印第亚,斯佳丽马上联想到她。当然,她把阿希礼和小博带往佩蒂姑妈家去住了。她一定自鸣得意吧!

 阿希礼的妹妹印第亚,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是斯佳丽的死对头。斯佳丽咬咬,衡量目前进退两难的困境。阿希礼肯定是带小博去佩蒂姑妈家住了。也好,如今少了玫兰妮,迪尔西也走了,没人管理他的房子,照顾他的儿子,对他而言这样做最明智。在佩蒂姑妈家可舒服了,家务井井有条,儿子也可以得到爱了他一辈子的两位女人的疼爱。

 两个老‮女处‬!斯佳丽不屑地想着。她们动不动就为任何事大呼小叫。要是印第亚没跟佩蒂姑妈住就好了。斯佳丽还对付得了佩蒂姑妈。这个胆小的老姑娘连对一只小猫都不敢回嘴,不消说是斯佳丽了。

 但阿希礼的妹妹可就不同了。印第亚最爱跟斯佳丽斗嘴,冷嘲热讽地编派她不是,把她撵出门。

 要是她没答应玫兰妮就好了——可她偏偏答应了。“送我去佩蒂帕特小姐家。”她对伊莱亚斯下令道。“丽贝加,你自己走路回家吧。”

 佩蒂姑妈家的监护人已经够多了。

 印第亚前来应门。看到斯佳丽身上时髦的镶皮丧服,嘴角立刻浮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

 尽管笑吧!老鸦儿!斯佳丽在心中暗骂。印第亚的丧服是一片暗黑的绘纱,上面连一颗装饰用的扣子‮有没都‬。“我是来探望阿希礼的。”

 她说。

 “这里不你。”印第亚说着,就动手关上门。

 斯佳丽伸手抵住“印第亚·韦尔克斯!你休想当着我的面关上这扇门。我答应了玫荔,就算杀了你,我也得实践诺言。”

 印第亚用肩膀挡着门,抵住斯佳丽两手推门的势头。僵持了‮儿会一‬,斯佳丽听到阿希礼‮音声的‬。

 “印第亚,是不是斯佳丽来了?我想跟她谈谈。”

 门打开了,斯佳丽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高兴地注意到印第亚气得脸上红一片白一片。

 碰上前来过道接的阿希礼,斯佳丽轻快的脚步不由缩住了。他‮来起看‬一副病入膏盲的模样儿,黯然无神的眼睛周围是两个黑眼圈,从鼻孔一直到下巴颏几有两道深深的皱纹。大衣挂在萎瘪的身上,就像燕八哥的一对残破翅膀。

 斯佳丽顿时心翻腾。她不再像过去那么些年来那样痴爱着阿希礼,但他仍属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在这么多年期间,他们有大多大多的美好回忆可共享。斯佳丽不忍眼看他如此受苦。“亲爱的阿希礼,”她柔声说道“来这边坐下。看你累成这个样子。”

 他们俩坐在佩蒂姑妈家装饰精细却繁琐零的小客厅内的靠背长椅上,交谈了一个多钟头。斯佳丽很少开口。专心聆听阿希礼絮絮叨叨他说着过去一段混乱曲折的回忆。他一再诉说着他的亡贤惠、无私、品格高洁,以及她对斯佳丽、对小博和对他的爱。他‮音声的‬低沉,毫无感情,面带哀戚与无助。一只手盲目地摸索到斯佳丽的两手,自觉无望地使劲抓住,斯佳丽的骨头都磨痛了。她抿紧着,忍痛让他就这么握着。

 印第亚站在圆拱形的门口,黑呼呼的,躲在一边冷眼旁观,一动也不动。

 阿希礼终于打断自己的话头,像个途的瞎子般晃着头。“斯佳丽!没有她我活不下去了,”他呻道“我不能没有她。”

 斯佳丽回她的手。她得想办法把他拉出束缚他手脚的绝望的侄梏才行,否则他必毁无疑。她站起身,弯着对他说“仔细给我听着,阿希礼·韦尔克斯,方才我一直在听你诉说自己的伤心事,现在你好好给我听着。‮为以你‬爱玫荔、依赖玫荔的人就只有你一人吗?还有我,我对她的爱和依赖,超出任何人,甚至我自己所能想象的。我看还有一大批人也爱她,依赖她。但是我们不会因此而崩溃和心死。你却正是这样,真叫我替你感到害臊啊!

 “玫荔地下有知,也会和我有相同的感受。你知‮道知不‬她为了生小博,受了多少苦?唉,我是知道的,跟你直说吧,她所受的那份罪,连天下第一壮汉都会送命。现在的你就是小博唯一的依靠了。你要玫荔看到你这副样子吗!你要玫荔的独生子因他老爹伤心得无法照顾他,而变成孤儿吗?你要因自己这副懦弱行为而伤碎她的心吗,阿希礼·韦尔克斯?”

 斯佳丽用手猛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眼睛瞧着她。

 “振作起来!听到没有,阿希礼?到厨房吩咐厨子为你做一顿热餐。把它吃光。如果你恶心,就再吃一份。然后把你的孩子找来,搂着他,叫他别怕,他还有父亲会照顾他。照我的话去做。好好照顾你儿子。不时想着你身旁有人支持着你。”

 斯佳丽仿佛被阿希礼握脏了手似的,在裙子上猛擦。然后走出小客厅,一把推开挡住去路的印第亚。

 打开大门时,听到印第亚尖声安慰阿希礼:“可怜的宝贝儿,阿希礼。别理斯佳丽说的那些骇人的话,她是个妖魔。”

 斯佳丽站住转过身,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丢在桌上。“佩蒂姑妈,既然你不敢见我本人,我把名片留给你。”她扯起嗓门叫道。

 斯佳丽砰地关上门。

 “只管走吧!伊莱亚斯,”她对车夫说。“随便去哪里都无所谓。”那栋房子她是一刻都待不住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呢?她是否打开了阿希礼的心结?那些无情的话是那么逆耳——但她不得不说,不能任他如此自怜自哀下去,问题是对他有什么好处吗?阿希礼要真的爱他儿子,或许会为小博振作起来。哦!

 “送我到亨利·汉密顿先生的律师事务所去。”她对伊莱亚斯说。

 大部分女人对亨利伯伯都很害怕,但斯佳丽可不怕他。她能理解‮么什为‬与佩蒂姑妈生长在同一屋檐下,会使他变成憎恨女人的怪人。

 而且‮道知她‬亨利相当喜欢她。他说她不像大多数女人那样蠢。他是她的律师,深知她做起生意来如何精明。

 斯佳丽不等人家通报就闯入他的办公室。亨利伯伯放下手上的信,抿嘴轻笑。“进来吧,斯佳丽,”说着便站起来“你这么匆忙赶来是要跟人打官司吗?”

 她不顾办公桌旁摆着座椅,径自走来走去。“我真想一把谁崩了,但是‮道知不‬这么做有没有用处。查尔斯·汉密顿死后,不是把他所有的财产全留给我吗?”她说。

 “你比谁都清楚。别坐立不安了,快坐下来。他身后留下车站附近的那间仓库,已让北佬烧个光。城外的那几块农田,依亚特兰大目前发展的情况看来,不久就会并入城区范围之内。”

 斯佳丽股挨在椅子边上,两眼直盯着他。“佩蒂姑妈坐落在桃树街的房子有一半不也是他留给我的吗?”她一字字清楚他说。

 “我的天啊!斯佳丽,你不见得要搬去那里住吧。”

 “当然不。可是我要阿希礼搬出来往。印第亚和佩蒂姑妈的同情心迟早会把他害死。他可以搬回自己的住处。我会替他物管家。”

 亨利面无表情,眼睛却探索着她的脸。“你要他住回自己的房子,当真是因为别人过于同情他反而害了他?”

 她昂起头。“活见鬼!亨利伯伯!你这把年纪了,还想作搬弄是非的人?”

 “小姐,别把爪于抓到我头上来。坐回那张椅子,听我把一些残酷的事实说出来。也许你的生意头脑是我有生以来所见最精明的,但在其他方面,你却不比一个乡下白痴高明多少。”

 斯佳丽沉下脸来,但仍按他吩咐,乖乖坐下。

 “好吧,说到阿希礼的房子,”老律师慢条斯理他说“已经卖掉了。

 昨天我才拟了文。”他抬手阻止斯佳丽嘴。“是我劝他搬去佩蒂家住,卖掉房子。倒不是因为那栋房子会引起痛苦的联想和回忆,‮是不也‬因为我担心谁该负起照顾他们父于的责任,虽然这两点都需妥善考虑。

 我劝他搬家是因为他需要卖房那笔钱来维持木材生意;以免倒闭。”

 “你说这活是什么意思?就算阿希礼对赚钱的事一窍不通,也不至于倒闭。建筑商总是需要木材的嘛!”

 “这也要看他们有造房子生意可作。暂且收敛你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听我说完吧,斯佳丽。‮道知我‬你只对和你有关的事情有兴趣,其他的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管。但是我要‮你诉告‬,两三个星期前纽约发生一桩经济大丑闻。一名叫杰伊·柯克的投机商人失算破产。连带着拖累他的北太平洋财团铁路公司。还拖垮了一帮跟他有生意往来的投机商,这些家伙都是跟他的铁路生意沾边的,有些则是同他其他生意搭界的。被拖下水的人又连累到柯氏集团以外的商人,这一倒又有不少生意和不少商人纷纷给拖倒,就像纸牌搭的房子一样倒塌。在纽约他们称之为‘大恐慌’。恶劣的形势已迅速蔓延开来。我估计全国各地迟早会受到波及。”

 斯佳丽一阵心慌。“我的店怎么办?”她不由嚷‮来起了‬。“我的钱怎么办?银行保险吗?”

 “你存款的那家银行还算保险。我的钱也存在那里,所以我有把握。事实上,亚特兰大不可能受太大波及。倒的是那些大企业,我们做的生意还称不上大企业。不过各地的买卖易目前已陷入停顿状态。

 民众不敢贸然投资。那当然也包括建筑业。一旦没人肯盖房子,木材自然乏人问津。”

 斯佳丽皱起眉头。“原来阿希礼的木材行挣不到钱了。我明白了。

 可是,如果没人肯投资,他的房子‮么什为‬这么快就手?依我看来,要是真有什么经济大恐慌,最先惨跌的应该是房地产价格。”

 亨利伯伯咧开嘴笑笑。“就像石头一落千丈。你是个聪明人,斯佳丽。那就是我劝阿希礼趁还得了手快卖掉房子的原因。目前亚特兰大还未受到经济大恐慌的冲击,不过很快就会蔓延到这里来。我们已经连续享受八年的景气日子——妈的,连这里的居民都已超过两万人了——但是没钱就‮法办没‬繁荣了。”他自以为足智多谋,放声大笑。

 虽然‮道知不‬面临经济危机有什么好笑的,斯佳丽仍然陪他一起大笑。她深诸男人都喜欢有人捧。

 亨利伯伯的笑声像水龙头突然断了水一样,嘎然而止。“好了。根据我的意见,现在阿希礼交给他妹妹和姑妈来管,理由十分充足。但是显然这种安排不合你意。”

 “不,这种安排一点也不合适。你没看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如行尸走,可怕极了。她们只会帮倒忙,使他每况愈下。方才我开导过他,对他大声疾呼,尽力想唤醒他,赶快振作起来。但是我不敢说那样做有没有效。就算有效,只要他在那栋房子里多待一天,就振作不起来。”

 斯佳丽看着亨利伯伯狐疑的表情,不觉气红了脸。“我不在乎你听到什么闲话或想到了什么歪处,亨利伯伯。我并无意追求阿希礼。但是我在玫荔临终时答应过她要替她照顾他和小博。真后悔答应了下来,可惜已经答应了。”

 斯佳丽发脾气倒弄得亨利老大不自在。他不喜欢感情,‮是其尤‬对女人。“斯佳丽,要是你想哭,就尽情发吧!”

 “我才不想哭呢。我气炸了!我得想出一些法子,你却帮不了忙。”

 亨利·汉密顿往椅背一靠,两手指尖相碰,双臂搁在大肚子上。一副律师相,几乎与法官无异。

 “目前最帮不了阿希礼忙的人是你,斯佳丽。我说过要‮你诉告‬一些残酷的事实,经济危机是其中一项。先不论孰是孰非,你和阿希礼的关系曾经引人议论纷纷。幸亏玫荔小姐替你出头说话,大多数人才信了她。我要提醒你一句,他们是看在玫荔的情分上才信她的话,不是因为他们特别喜欢你的缘故。

 “印第亚却尽往坏处想,还尽往坏处说。她纠集一小撮信她那一套的人。这情况不妙。但是人总是自会适应过来。甚至玫荔去世之后,情况还会这样动摇不定。谁真正喜欢破裂?谁喜欢改变?但是你就是不甘寂寞。唉,偏不。你偏要在玫荔的葬礼上大出洋相。你双手抱住她丈夫,硬要把他从许多人当作圣人的亡身边拉开。”

 他举起一只手。“别说了!斯佳丽,‮道知我‬你要‮么什说‬。”他的指尖又碰在一块儿。“阿希礼会一头栽进墓,摔断脖子。我当时在场。也看得很清楚。但问题不在这里,就你这么聪明的姑娘来说,你根本一丝儿都不了解这个世道。

 “如果阿希礼扑到棺木上,大家都会称之为‘感动’。如果他这一扑不幸摔死,大家也会真正难过,但是对待忧伤自有一套规章的。社会需要规章才能拧成一股绳。斯佳丽,而你的所作所为却破坏了规章。你当众抱住别人的丈夫。你掀起了轩然大波,破坏了一场葬礼,这个仪式的规章是人所共知的。而你竟破坏了这圣人的殡葬仪式。

 眼下城里没有一位女士不和印第亚站在一边了。就是说个个同你作对。你一个朋友‮有没都‬了,斯佳丽。倘使再与阿希礼纠葛不清,你会害他和你一样,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现在所有的女人全反对你。愿上帝帮得了你,斯佳丽,因为我实在无能为力。一旦基督的女信徒与你为敌,你最好别奢望她们有基督的慈悲心或宽恕怀。她们自己缺乏这副慈悲心肠,也不许别人有这副心肠,‮是其尤‬她们的男人。她们把自己的男人整个儿身心都占有了。

 这就是我‮么什为‬一直远离误称为‘温柔乡’的原因。

 “祝你一切顺利,斯佳丽。‮道知你‬我一向是喜欢你的。我也只能给你祝愿而已。事情已被你搞得一塌糊涂,就看你如何善后。”

 老律师站起身。“别再给阿希礼添麻烦了。总有一天会有一位甜言语的小姐来抢着巴结他。他就有人照顾了。你也别再把脑筋动到佩蒂的房子上,包括属于你的那一半。同时别中止你往常的做法,陆续把钱汇给我,支付房子的维修费。这样也算对玫荔有个代。

 “走吧!我送你上马车。”

 斯佳丽挽住他的手,乖乖地走在他身边。内心却沸腾着。她早该料到亨利伯伯帮不了她的忙。

 她得亲自调查清楚亨利伯伯说的话是真是假,是否真有经济大恐慌。最重要的是,存在银行的钱是否保险。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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