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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苏醒
 这个世界充满了恶徒。这个世界充满了善良的人。我相信这两句陈述都是事实,因为在我认识的大部分人心中,都有发展为这两种截然不同之人的种子。

 当然有些人太胆小,有些人又心地太善良,不可能去当恶徒,同时也有些人心肠太坏,不会让自己个性好的一面显出来。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是在介于其中的灰色地带,因着他们跟其他人或环境的互动而可以轻易地被染黑或染白。种族也有很大的影响,自从我来到地表上之后,我就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这件事。一个精灵看到矮人靠近,可能会明显地避开,而相反的情况下,矮人也会有相同的反应,甚至在地上吐口口水。

 这些第一印象有时也许是很难推翻的,有时甚至会不断持续下去,但是在种族、外表等等我们无法控制的事情之外,我已经懂得在别人接近我‮候时的‬,我应该对他们作‮么什出‬样的反应。

 我相信其中的关键在于尊敬人的态度。

 当我与沃夫加在路斯坎‮候时的‬,我们进了一间满是恶的酒馆,那些人每天耍拳弄刀过日子。然而我的另外一个朋友:海灵号的杜德蒙船长,常常到那些酒馆去,但他很少会被牵扯进甚至轻微的言语冲突中。‮么什为‬呢?‮么什为‬一个像杜德蒙一样明显拥有一些财富与社会地位的人(从他的、衣着跟礼仪谈吐可以看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整天陷在争斗当中呢?他通常都是自己‮人个一‬到那些地方去,静静地站在吧台前,虽然沉默寡言了,但是在那些常客中看来还是很特出的‮人个一‬。

 是恐惧让那些恶不敢动他吗?他们是不是害怕万一惹上了杜德蒙,‮候时到‬会被他的船员报复呢?还是杜德蒙赢得了勇猛的名声,以至于吓退了所有潜在的挑战者呢?

 我认为两者都不是。海灵号的船长当然是一个武艺高强的战士,但是这并不足以制止酒馆里的那些暴徒;他善战的名声也只会招来更多的挑战者。虽然大家都说杜德蒙的船员很难对付,但是更强、更团结的一些人也曾被发现弃尸在路斯坎的水沟里。

 不,让杜德蒙船长活下来的是他对所有结识的人表达敬意的能力。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对他个人的自负控制得宜。他从一开始认识‮人个一‬,就会很尊敬对方,并且持续下去,直到那个人做出丧失他尊敬的事情。这跟大部分人看世界的观点都大不相同。大部份人认为尊敬是必须去赢得的,我也发现对许多人而言,要赢得他们的尊敬是很困难的一件事!许多人,包括我的伙伴布鲁诺与沃夫加都坚持如果别人想要获得他们的友谊,就必须先获得他们的尊敬,我能了解他们的观点,因为我也曾经抱持着相似的观点。

 坐在海灵号上向南航行之时,杜德蒙船长教了我许多,他虽然没有对这个主题说出任何一句话,却让我了解到要求别人赢得你的尊敬是一种傲慢、自抬身价的行为,这在本质上隐约代表着你的尊敬是值得去赢的。

 杜德蒙却采取了完全相反的态度,他完全接受别人,不带有成见。这似乎是一种很妙的想法,但实际上绝对不是。希望这样的人被加冕为王,因为他已经学得了人和的秘诀。杜德蒙船长穿着光鲜地进入满是氓的酒馆时,那里的大部分人,甚至社会大众都会认为他高出自己一等。他跟这些人互动的过程中,却完全没有出自己比别人强的气氛。在他的眼中与心中,他跟这些人是平等的,那些人也是有智力的生物,只是走的道路跟他自己不同,这些道路并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对于那些不在乎把他的心挖出来的人,他也给予尊敬,让那些人放下武装,除去了那些人寻衅跟他打一场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杜德蒙船长能做到这些,是因为他喜欢试图用其他人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他是个能为别人设身处地的人,会因着别人跟自己的差异感到高兴,而不是恐惧。

 他的人生是多么地丰富!他的生命中,将会有多少奇妙而宽广的体验!

 杜德蒙船长用身体力行教导了我这些事情。受人尊敬是有理性的动物最基本的需求,特别是人类。侮辱就代表了不尊重别人,也是最危险的一种人格特质的表现:骄傲。

 所以当现在我认识别人‮候时的‬,他们不需要去赢得我的尊敬。我很愿意、很高兴地尊敬他们,期盼这么做可以让我更领略到这个世界之美,而我的经验也会更为扩展。

 当然一定有些人会认为这是懦弱,曲解我的意图为胆小怕事,而不是接受人人平等的价值体现。但是引导着我所作所为的并不是恐惧(我打过太多场战斗,以至于不再害怕)而是希望。

 我有希望再找到另一个布鲁诺或凯蒂布莉儿,因为我已经知道,朋友再多也不嫌多。

 所以我会对你致上我的尊敬,你要失去它‮是不也‬件容易的事。但是如果你真的失去了它,如果你选择将我的态度视作懦弱,并且坚持要从这上面占到便宜,那么…

 也许我会让你跟关海法好好谈谈。

 ——崔斯特·杜垩登

 他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风停了。他躺在烟囱顶上有许多个小时了,在整个过程中,即使他还在半昏状态,他身边也总有停不下来的风。这把他的心带回了冰风谷,那里是他两个世纪以来的家。但是布鲁诺在强风痛苦的呻声中并没有得到安慰,这只不过不断提醒他自己身处绝境,他认为这是他所能听到的最后一些声音。

 这时风却停了,只有近处的火焰发出霹啪声打破了寂静。布鲁诺张开一边沉重的眼皮,然后心不在焉地望着火光,试着要认清自己所处的情况跟周遭的环境。他感觉很温暖,很舒服,厚厚的棉被紧紧地里到他的肩膀为止。而且他是在室内,火焰是在壁炉里燃烧着,而不是室外的营火。

 布鲁诺的眼神飘到火炉旁边,定睛在一堆叠得很整齐的装备上面。

 那是他的装备!

 剩下一支角的头盔、崔斯特的弯刀、秘银甲、还有他的新战斧跟闪亮的盾牌。他把手脚伸出了棉被,发现自己只穿着丝质的睡衣。

 布鲁诺突然觉得自己十分脆弱,用手肘撑着坐‮来起了‬。

 一阵黑暗袭向他,让他觉得天旋地转而想吐。他重重地向后倒了下去。

 他的视力只恢复了一秒钟,但这已经足够让他认出一个高大美丽的女子跪在他身边。她的长发在火焰中闪着银光,扫过了他的脸。

 “这是蜘蛛毒,”她轻轻地说。“这能杀死任何东西,除了矮人以外。”

 然后四周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几小时之后布鲁诺再次醒来,体力恢复了不少,并且更清醒了。他试着不要惊动惹人注意,所以半开一只眼睛打量周遭的环境,他最先望到的就是那一堆东西,他很满意于自己的装备都还在那里,于是慢慢地将头转了过去。

 他在一个小房间中,很明显那整栋建筑就只有一个房间,因为惟一一扇门似乎就是出去的门。这个他以前曾经见过的女人站在门边,然而布鲁诺到现在还是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景象是不是梦,她透过房间惟一的一扇窗望着外面的夜空。她的头发真的是银色的。布鲁诺看出它的调并不是火光玩的把戏。但‮是不那‬上了年纪的那种银灰色,这带着光泽的发带着活泼的生命力闪耀着。

 “‮起不对‬,女士,”矮人开始嘎嘎地说着,他声音的每一个音节都很哑。那女人转身,好奇地看着他。

 “我能够吃点东西吗?”布鲁诺问,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搞混什么该是优先的。

 那女人漂浮似地穿过了房间,帮助布鲁诺坐‮来起了‬。一阵黑暗再度环绕了矮人,但是他终于耸耸肩,把黑暗抛开了。

 “只有矮人能活下来!”女人喃喃地说道,她很讶异于布鲁诺已经克服了这些苦难。

 布鲁诺对她抬起了头。“我认识你,女士,但我在记忆中遍寻不着你的名字。”

 “这不重要,”那女人回答说。“你已经克服了许多难关,布鲁诺·战锤。”布鲁诺的头抬得更高了,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而身体向外一倾,但女人扶住了他,然后继续说。“我尽可能地照料了你的伤势,但是我害怕自己太晚才找到你,以致于无法处理好你中了蜘蛛毒的伤口。”

 布鲁诺低头看了看他前臂上的绷带,总算从他遇见巨蜘蛛的那些痛苦时刻中解了出来。“已经过了多久?”

 “我‮道知不‬你躺在破损铁格上头多久,”女人回答说。“但是你在这里休息,已经超过三天了,对你的胃来说,真的太久了!我会准备一些食物。”她开始起身,但布鲁诺抓住了她的手臂。

 “这地方是哪里?”

 女子的微笑使他放松了紧握的手。“离你昏的地方不远。我不太敢移动你。”

 布鲁诺还是搞不太清楚状况。“这是你家吗?”

 “哦,不,”女人站着笑了。“这是我造的,只能临时用一下。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走了,我就会在第一道晨光出现时离开。”

 魔法这个概念在布鲁诺脑中一闪,让他联想出‮人个这‬是谁了。“你是银月城的女领主艾拉斯卓!”布鲁诺突然说。

 “清月·艾拉斯卓,”女人在报上姓名的同时很有礼貌地一鞠躬。“你好,尊贵的君王。”

 “君王?”布鲁诺在憎恶中重复说。“我的厅室都被那些人渣占着!”

 “那我们等着瞧吧。”艾拉斯卓说。

 但是布鲁诺完全没听到这句话。他的思绪现在并不在秘银之厅,而是在崔斯特、沃夫加、瑞吉斯,特别是凯蒂布莉儿身上,她是他生命的喜悦。“我的朋友们,”他对女人恳切地问。“‮道知你‬我朋友们的事吗?”

 “好好休息吧。”艾拉斯卓回答。“他们逃出了秘银之厅,所有人都逃出来了。”

 “连黑暗精灵也是吗?”

 艾拉斯车点点头。“崔斯特·杜垩登不可能注定死在他最亲密朋友的故乡。”

 艾拉斯卓对崔斯特的熟悉又唤起了矮人另一些记忆。“你见过他了,”他说“在去秘银厅的路上。你为我们指引出了道路。这就是‮道知你‬我姓名的原因。”

 “我也知道要去哪里找你,”艾拉斯卓补充说。“你的朋友们都认为你死了,他们难过得要命。但是我是个有天分的巫师,我能跟另外的一些世界对话,他们常漏一些令我惊讶的消息。当几年前过世的幽灵莫凯让我看到一个矮人身体卡在山上的中倒下的景象,我就知道布鲁诺·战锤遭遇到什么事了。我只希望我不要太晚到。”

 “去!我跟以前一样健壮!”布鲁诺生气了,他举起拳头,重重径在自己的膛上。他重心一移动,背部突然一阵刺痛,让他蜷缩‮来起了‬。

 “十字弓的箭。”艾拉斯卓解释说。

 布鲁诺思考了片刻。他没有被中的记忆,然而他从地下城逃出的记忆却是一清二楚。他耸耸肩,把一切归因于盲目的战斗。“所以其中一个灰色人渣中了我…”他开始说,但他想到一个女人为他拔下了背上的箭,他突然脸红了,将眼神别了过去。

 艾拉斯卓很体贴地改变了话题。“你先吃晚餐,然后休息吧。”她吩咐说“你的朋友很安全…至少是现在。”

 “他们在哪里——”

 艾拉斯卓伸出手掌打断了他的话。“我对这件事知道得不够多,”她解释说“你很快就会得到你要的答案。明天早上,我会带你去长鞍银找凯蒂布莉儿。她可以‮你诉告‬更多事情。”

 布鲁诺希望他马上就能飞奔到这个他从地袭击后的废墟中捡来的人类女孩身边,这样他才能紧紧拥抱她,并且告诉她一切都已经没事了。但是他提醒自己,之前他根本没料到‮会机有‬能再跟凯蒂布莉儿见面,所以他还能再忍耐一个晚上。

 在他吃完晚餐后的几分钟,他疲力尽地进入了安详的睡梦中,所有令他无法休息的焦躁恐惧都被清洗一空。艾拉斯卓守着他,直到足的鼾声响彻整个魔法屋中为止。

 银月城的女领主听见一个健康的睡眠者才能发出的响亮鼾声后,觉得心满意足,于是她总算把背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这真是漫长的三天。

 布鲁诺在讶异中看着遮蔽他的建筑物在第一道晨光中消失,就好像夜的黑暗给了它一些实质的建筑材料一样。他转身想对艾拉斯卓说些话,但是却看到她正在施某种魔法,她面对着粉红色的天空,伸出双手好像要抓住阳光似的。

 她握紧了拳头,把手带到嘴边,然后将魔力吹了上去。她把抓住的光丢到面前,喊出了咒语的最后一个字:“焰驹!”一个发光的红色球体落在石头上,爆开变成一团火,然后快速成形,变成了燃烧的马车与两匹马。它们看来是燃烧着的形体,但是地面却没有烧着。

 “把你的东西拿好,”女领主吩咐布鲁诺说“该是出发‮候时的‬了。”

 布鲁诺动也不动地多站了片刻。他从来不喜欢魔法,除了能增强武器和盔甲的魔法之外;但是他也无法否认魔法很有用。他收拾起自己的装备,不厌其烦地披上了锁甲,拿起盾牌,然后走到马车后的艾拉斯卓身边。他跟着有点勉强地跟她上了车,但那东西并没有烧起来,而且摸起来跟木头一样结实。

 艾拉斯卓纤细的手握起了火做的缰绳,然后大喊。她一拉,马车就飞上了早晨的天空,接着他们狂飞而出,向西方绕过山脉,再飞向南方。

 惊呆了的矮人放手让装备落到了脚下(他的下巴紧贴着膛)然后紧紧抓住马车边。重重山岭在他下方翻滚着;他注意到了矮人城镇坚石镇的废墟本来在脚下深处,一秒钟之后就跑到了身后远处。马车咆哮着飞过辽阔的草原,沿着巨魔荒原的北沿掠向西方。当他们高高飞过奈斯姆的上空时,布鲁诺已经轻松到可以口出秽言了,他还记得他跟他的朋友在那个地方的巡逻队手上,受到了怎样不堪的待遇。他们经过了德沙林河上方,从天上看下去那像一条闪亮的蛇,蜿蜒穿过原野当中,布鲁诺也在遥远的北方看到一个巨大的野蛮人营地。

 艾拉斯卓再次让火马车向南方飞,几分钟之后,长鞍镇哈贝尔丘著名的长藤馆就映入眼帘了。

 一群好奇的巫师聚集在山上,看着火马车的到来,当艾拉斯卓大方地出现之时,他们如同往常一样阴沉地欢呼,想要保持一种不一样的气氛。当这个红胡子、尖鼻子、戴着一角头盔的布鲁诺·战锤进入视野之时,人群中某个人的脸开始转为苍白。

 “但…你…不是…已经…死了。”当布鲁诺从马车的后方跳下来,哈寇·哈贝尔结结巴巴地说。

 “我也很高兴看到你。”布鲁诺回答说,他只穿戴着睡衣跟头盔。他将自己的装备从马车上捞起,然后把那一堆东西丢在哈寇的脚下“我的女孩在哪?”“是的…是的…女孩…凯蒂布莉儿…在哪?哦,那里,”他随口说,一只手的手指紧张地在嘴上弹着“来了,她来了!”他抓起布鲁诺的手,然后急急忙忙带着矮人奔向长藤馆。

 他们在中途遇到了凯蒂布莉儿,她刚起,只穿着一件绒布袍子,慢地在一个长形的厅室里走着。当她看见布鲁诺冲向她,这个年轻女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手中的巾掉到地上,双臂不自觉地垂在身体的两边。布鲁诺把脸埋在她的脸底下,紧紧抱着她的,以至于把自己肺中的空气都挤了出来。她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接着就还以十倍的紧抱。

 “我夜祈祷,”她结结巴巴地说,她‮音声的‬因啜泣而颤抖。“我对天发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布鲁诺没回答,他只试着让自己站稳。他的眼泪沾了凯蒂布莉儿的袍子,他也感受到了周遭哈贝尔家族的视线。他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把身边的门推开,里头站着一个哈贝尔家族打赤膊的人,那人大吃一惊。

 “‮起不对‬,这是我——”那巫师开始说话了,但是布鲁诺抓住了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拉到大厅中间,然后带着凯蒂布莉儿进了房间。那巫师转身要回自己房间,结果被门板重重地撞在脸上。他无奈地看着聚集的族人,但是那些人爆发出的笑声告诉他再看也是没用的。巫师耸耸肩,继续做他早上的例行公事,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这是凯蒂布莉儿第一次看到坚毅的矮人真正大声哭了出来。布鲁诺并不在乎,也没做任何事阻止这一幕发生。“我也夜祈祷。”他对自己所爱的女儿耳语道,这人类小孩是他在十五年前认养并视如已出的。

 “如果那时我们知道的话,”凯蒂布莉儿开始说了,但是布鲁诺把一手指温柔地放上了她的嘴,不让她说。这不重要;布鲁诺知道凯蒂布莉儿跟其他人如果有想到他还活着,是不可能丢下他不管的。

 “我完全‮道知不‬‮么什为‬我还活着,”矮人回答说“那些火一点‮有没都‬烧上我的肌肤。”他想起自己独自在秘银之厅几周的回忆,开始有些颤抖。“别再提那个地方了,”他央求说“那些事都过去了。别再提了吧!”

 凯蒂布莉儿知道收复这个矮人家乡的大军就快到了,她开始摇了摇头,但是布鲁诺没看到她的动作。

 “我的朋友们呢?”他问这个年轻女子。“我掉下去‮候时的‬,看到了黑暗精灵的双眼。”

 “崔斯特还活着,”凯蒂布莉儿回答说。“追捕瑞吉斯的杀手也是。他在你掉下去‮候时的‬刚好来到崖边,把那小家伙带走了。”

 “馋鬼?”布鲁诺叹气说。

 “嗯,还有黑暗精灵的豹。”

 “他还没死吗…”

 “没死,至少我是这么猜想,”凯蒂布莉儿很快地回答了。“应该还没。崔斯特跟沃夫加追那个恶人到南方去了,他们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卡林港。”

 “真是漫长的旅程,”布鲁诺喃喃地说。他看了看凯蒂布莉儿,有些困惑。“但我以为你跟他们在一起。”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上凯蒂布莉儿回答说,她的表情突然严肃‮来起了‬。“我有一笔债要讨。”

 布鲁诺马上了解了。“秘银之厅?”他差点哽住说不出话来。“你想要自己回去报仇?”

 “自己?”凯蒂布莉儿重复说了一遍。现在应该是让正统的秘银厅之王知道‮候时的‬了。“不,我也不会这么愚蠢地去送死。一百个族人已经从北方跟西方过来了。”她解释说。“沃夫加的族人也有相当的人数会过来。”

 “不够,”布鲁诺回答说。“占领那些厅室的是一支灰矮人大军。”

 “还有八千人会从阿德巴堡经过东边跟北边赶来,”凯蒂布莉儿继续严肃地说,一点没有慢下来。“阿德巴的哈布仑王说,他想要看到秘银之厅光复!即使是哈贝尔家族也答应要帮忙。”

 布鲁诺在心里想象了大军到来的景象——巫师、野蛮人、如同滚动城墙的矮人们,在前面领导的是凯蒂布莉儿。浅浅的微笑让他皱着的眉暂时舒展开来。他用以往不曾表示过的尊敬看着他的女儿,他的双眼再一次因泪而沽

 “他们不可能打倒我的,”凯蒂布莉儿大喊道。“‮定一我‬要看到你的肖像被雕刻在秘银之厅的诸王当中,也要让你的名字得到应有的荣耀!”

 布鲁诺一把将她抱过来,用他所有的力气紧紧环住她。在过去和未来的岁月中,他得到的所有桂冠与荣衔都比不上“父亲”这两个字。

 那天傍晚,布鲁诺严肃地站在哈贝尔丘的南坡,看着西方天空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以及南方平原的空旷辽阔。他的思绪在朋友们身上,特别是瑞吉斯馋鬼——那个烦人的半身人,无可否认地在矮人坚如铁石的心中找到了一个柔软的角落。

 崔斯特不会有事的(崔斯特总是不会有什么事),加上有强大的沃夫加在他身边,要解决他们可能需要一整支军队。

 但瑞吉斯…

 布鲁诺没有怀疑过半身人什么都不担心的生活方式(每踏出一步时会半抱歉半愉快地耸耸肩),到头来会让他陷进自己的短腿所爬不出的泥沼中。馋鬼偷了公会首领的红宝石魔坠还真是愚蠢。

 但是讨论对错并不能驱散矮人对这个半身人好友所遇难题的怜悯,也不能消除布鲁诺对自己无能为力而感到的愤怒。以他的身处的地位来说,他在这里,而他也必须领导将要聚集的军队走向光荣和胜利,粉碎那些灰矮人,并且将某种程度的繁荣带回给秘银之厅。他的新王国会成为北地的骄傲,打造出的东西可以媲美此处古代透过各贸易路径卖到世界各地的作品。

 这曾是他的梦想,也是那些可怕的日子之后近两世纪以来他生命的目标,那时战锤一族几乎被灭亡殆尽,逃出来的大部分是小孩,也被赶出家乡,逃到冰风谷贫乏的矿坑那里。

 布鲁诺一生的梦想就是要回去,但是现在这对他而言却是无比的空虚。而他的朋友却正在向南拼命地追赶。

 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在天空,星星开始闪烁着活跃‮来起了‬。这是夜晚,布鲁诺带着一丝安慰地想。

 这是属于黑暗精灵的时间。

 然而他的微笑立刻就消失了,因为布鲁诺换了个角度,前途是一片黑暗。“夜晚。”他喃喃地说着。

 这也是属于那个杀手的时间。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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