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白色手套…&he
贝舒从出租汽车里跳出来,向巴尔内特事务所冲过去,宛如一阵飓风。
“啊,居然这样!太好了!”巴尔内特
上前去,喊道。“那天,咱俩冷冰冰地分了手,我担心你生气了。怎么,你需要我帮忙吗?”
“是的,巴尔内特。”
巴尔内特握着他的手,用力摇晃着。
“好极了!出了什么事呢?你满脸通红。你不会是得了猩红热吧?”
“别开玩笑了,巴尔内特。是一宗棘手的案件,我要顾及我的面子,一定要处理好。”
“是涉及什么的?”
“涉及我
子。”
“你
子!那么你结过婚?”
“离婚都六年了。”
“两人性格不合?”
“不是的,因为她硬要发挥自己的天赋。”
“命中注定要离开你?”
“她要演戏。你在这里见过这种事吗?一个警探的
子当戏子。”
“那么,她成功了吗?”
“成功了。她在唱歌。”
“在歌剧院?”
“在‘疯狂的牧羊女’剧团。”
“她叫什么名字?”
“奥尔加-沃邦。”
“是杂耍歌舞演员?”
“是的。”
吉姆-巴尔内特表现得很热情。
“祝贺你,贝舒!奥尔加-沃邦是位真正的艺术家,她在《支离破碎》一曲中找到了一种新程式。她最新的节目,倒立着唱道:‘伊齐多尔…热恋着我。但是我爱的是…热姆。’这使你感到伟大的艺术给人的震颤。”
“谢谢你!瞧,这是我收到她写来的字条,”贝舒说道,接着念了一封当天上午寄出的快信,那是用铅笔匆忙写的。
有人在我卧室偷窃。我可怜的妈妈差点儿被谋杀。你快来吧——奥尔加
“‘差点儿’这几个字就用得
独特!”巴尔内特说道。
贝舒又说道:
“我当即打电话给巴黎警察局,那里已经知道这个案件了,我获准协助在现场工作的同事们。”
“那你害怕什么?”巴尔内特问道。
“害怕见到她。”贝舒可怜巴巴地说道。
“你始终爱着她吗?”
“我一见到她,就会爱意复萌…我焦虑不安…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你想想,在这种情况下去调查会样么怎?我只能干出蠢事来。”
“你希望。在她面前保持尊严,显得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警探吗?”
“正是。”
“总之,你指望我能去?”
“是的,巴尔内特。”
“你的
子,她的品行样么怎?”
“无可指摘。如果奥尔加不坚持干那一行,就仍然会是贝舒太太。”
“那对艺术来说,是件多么遗憾的事啊!”吉姆-巴尔内特严肃地说道,戴上了帽子。
只用了几分钟时间,他俩就来到卢森堡公园附近一条最寂静最荒凉的街道。奥尔加-沃邦住在一幢四层住宅楼的四楼,那楼房首层的高窗都装了铁栅。
“再说一句,”贝舒说道“这一次你别暗中赚钱,那会破坏我们出来破案的名誉的。”
“凭我的良心…”巴尔内特提出异议道。
“让它安静点吧,”贝舒说道“也想想我的良心,以及它对我的责备吧。”
“你认为我会抢劫奥尔加-沃邦吗?”
“我请求你不要抢劫任何人。”
“甚至不抢劫那些活该抢劫的人吗?”
“让法律去负责惩罚他们吧。”
巴尔内特叹了一口气:
“这倒不滑稽!但是,既然你希望我那样做…”
一名警察把守着大门口,另一名警察在门房里跟看门人夫妇在一起,这意外事件闹得看门人不安生,他们感到很恼火。
贝舒得知当地警察分局长和两名保安警察已从这房子里出来了,预审推事作了初步调查。
“利用这会儿没有旁人的机会给你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贝舒对巴尔内特说道。
边上楼,他边解释道:
“这是栋旧式住宅,住户们保留着以往的习惯…例如,大门总是关闭的,谁也没有开大门的钥匙,只有按了门铃才能进屋。二楼住着一位教士,三楼住的是一位法官,看门女人给他们收拾房问。至于奥尔加,她跟母亲和把她带大的两个老保姆一起,生活得很舒服。”
有人给他俩开了门。贝舒详细指出,衣帽间右边通往奥尔加的卧室和会客室,左边通往母亲和两位老保姆的房间,对面有一间画室,已改作健身房。里面有一副单杠,一架高架秋千,吊环,还有许多其他次要的健身器材散布在圈椅与长沙发之问。
他们刚走进这个大厅,就有某种东西从上面,从那透进阳光的玻璃天棚那儿掉了下来。那是一个笑容满面的人轻年,正抖动着长在动人的脸庞上方
蓬蓬的棕红头发。从那紧裹着身体的睡衣,巴尔内特认出那是奥尔加-沃邦。她立刻以关厢居民的腔调嚷道:
“道知你,贝舒,妈妈身体很好。她睡了。我亲爱的妈妈!运气真好!”她倒立着,头伸在两只绷直的胳膊中间,双脚朝天。她唱着歌,那个次女低音动人而沙哑:
“伊齐多尔…热恋着我。但是我爱的是…热姆。”
“我也爱你,我正直的贝舒,”她直立起来说道。“是的,你很热心,来得这么快。”
“吉姆-巴尔内特,一位同事,”贝舒介绍道,他试图显得坚强些,但是眼睛
润与神经
面部的肌
搐,暴
了内心的慌乱不安。
“好极了!”她说道“你们人个两来破这个案子,把我卧室失窃的东西都替我找回来。这由你俩负责。啊!轮到我向你们介绍德尔-普雷戈了,我的体
教员、按摩师、化妆师、美容化妆品和香脂供应商,他使杂耍歌舞剧场的那些小姐们为之倾倒,使她们变得年轻,她们没有一个不开心得
臼的。你好,德尔-普雷戈。”
德尔-普雷戈弯了弯
。他肩膀宽阔,皮肤赤褐,满脸喜气,外形宛如从前的小丑。他穿一身灰色衣服,戴着白色护腿套和白色手套,手里握着浅色毡帽。他突然比划着讲起话来,那怪异的法语中夹杂着西班牙语、英语和俄语词汇,发r音沉浊。他想要讲述他那套逐渐
臼的方法。奥尔加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时间浪费了。你需要了解什么情况,贝舒?”
“首先,”贝舒说道“让我们看看你的卧室。”
“我们去吧,快去!”
她一跃就抓住了高架秋千,猛地一
冲到吊环上,然后落到卧室门口。
“我们到了。”她说道。
卧室完全是空
的。
、家具、窗帘、版画、镜子、地毯、小摆设,统统不见了。这个空房间的确像是搬过家一样,徒剩四壁。
奥尔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嗯?他们把它洗劫一空!连我的一套象牙刷子都偷了!他们简直把灰尘也带走了!我是多么舍不得我卧室里的一切物件!地道的路易十五式家具…一件一件地购买起来的呀!…蓬巴杜夫人①睡过的一张
!…布歇②的四幅版画!…一个名师制作的五斗柜!…都是些难得的珍品呀!…我把去美洲巡回演出的全部收入都花在这上面了!”
①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妇情——译注
②法国画家,作品是洛可可风格的——译注
她在原地翻了个斤斗,甩了甩头发,快活地大声说道:
“算了!以后再花钱买吧。凭着我那如橡胶般弹
好的肌
和沙哑的嗓音,我不会有困难的…可是,贝舒,你么什为这样斜眼看着我呢?有人常说,你会昏倒在我的脚下!过来吧,让我拥抱你吧。你向我提出问题吧,让我们在检察院的人来到之前结束谈话。”
贝舒说道:
“你讲一讲事情的经过吧。”
“噢!没有多少好讲的,”她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十点半钟刚刚响过,…我应该你诉告,八点钟我和德尔-普雷戈一起出去了,他代替妈妈陪我去‘疯狂的牧羊女’剧院。妈妈在家织
衣。十点半钟敲响了。忽然,从我的卧室那边传来了一点响声。她就跑过去。在电灯光中,她隐约看见有个男人在拆我的
,电灯光随即熄灭,另一个男人扑过来击她的头部,把她打倒在地上。第一个男人用一块桌毯蒙住她的头。然后,那两个家伙就搬走了卧室里的东西,其中人个一把家具搬到楼下去。妈妈没有动,也没有叫喊。她听见了一辆大汽车在街上开动音声的,接着她就昏过去了。”
“当你从‘疯狂的牧羊女’剧院回来,”贝舒问道“就…?”
“我发现下面的大门打开着,这个套房的门也打开着,妈妈昏
不醒。你想想,我是多么惊愕呀!”
“看门人夫妇呢?”
“你了解他们。两个好老人住在那里有三十年了,发生地震也不会妨碍他们睡觉的。在夜里只有门铃声才能够把他们弄醒。然而,他们以神的名义发誓,从晚上十点钟他们睡觉候时的起,直到第二天早上,没有人按过门铃。”
“因此,”贝舒说道“他们一次也没有拉过那
开门的绳子?”
“正是这样。”
“其他的住户呢?”
“同样也没有听见铃声。”
“究竟样么怎?…”
“究竟样么怎?”
“奥尔加,你的看法呢?”
那位妇少发怒了。
“你才应该有正确的看法!要我对这案子发表看法吗?的确,我觉得你跟检察院那些人一样呆头呆脑。”
“但是,”他狼狈地说道“调查几乎还没有开始呢。”
“我跟你讲的话,不足以使你了解情况吗?如果这位名叫巴尔内特的人也跟你一样愚笨的话,我可要跟我的蓬巴杜夫人
永别了。”
那位名叫巴尔内特的人往前走着问她道:
“您想在哪一天重见您的蓬巴杜夫人
,夫人?”
“怎么?”她吃惊地看着这个外表有点怪诞可笑的人说道,刚才她根本没有注意人个这。
他用不拘礼节的口气详细说明道:
“我想知道您希望重新拥有蓬巴杜夫人
和您卧室里被盗的全部物件的
期与钟点。”
“但是…”
“我们就确定一个
期吧。今天星期二,下星期二,您认为合适吗?”
她的那双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好像惊呆了似的。这个异常的提议究竟意味什么?开玩笑还是吹牛皮?突然,她噗嗤一笑。
“真是一个爱打趣的人!贝舒,你是从哪里把你的同事请出来的?好的,不,道知你,这个名叫巴尔内特的人,有胆量!一个星期!好像我的蓬巴杜夫人
就在他的口袋里①似的…你想象一下,你们这两个狡猾的家伙会浪费我的时间的!”
①意思是完全有把握找回那张
——译注
她把那人个两一直推到衣帽问。
“那么,你们走吧,别让人家再见到你们。我不喜欢别人嘲笑我。这些家伙多爱开玩笑啊!”前画室的门对那两个家伙“砰”地一声关上了。贝舒失望地抱怨道:
“我们来到这里才不过十分钟。”
巴尔内特却心平气和地仔细察看那衣帽间,并向一个老保姆提了问。他们下了楼,他又进入看门人的小屋,询问看门人。走出了那所房子以后,他跳进一辆驶过的出租汽车,吩咐司机开车去拉博尔德街。贝舒惊异万分,呆立在人行道上。
如果说巴尔内特在贝舒的心目中很有权威的话,那么奥尔加就更有权威了。他一点也不怀疑,像奥尔加说的那样,巴尔内特是为了摆
困境才作出承诺的。他只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贝舒第二天到巴尔内特的事务所去,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巴尔内特正坐在圈椅里,双脚搁在办公桌上,
着香烟。
“如果你是这样来关心这案子的话,”贝舒怒气冲冲地喊道“我们就有永远陷入困境的危险。我白白地在那里忙了,检察院的人什么也没有查到。我也一样没有进展。我们在某些方面意见一致,比如,如果没人从里面给你开门,即使有把偷制的钥匙,也根本不可能进入房子。由于房子里的住户,没人有充当同谋的嫌疑,那只能得出下面两个结论:第一,两个窃贼中有人个一头一天傍晚就藏在房子里面,是他给同伙开的门;第二,既然大门总是关闭着,他潜入屋内时看门人不可能不发现他。究竟是谁潜入了屋内?是谁给开的门?真是一个难解的谜。怎么办呢?”
巴尔内特依旧保持着沉默。他似乎完全与这个案子无关。贝舒于是继续说道:
“我们列出了头一天来过的人的名单。看门人夫妇肯定地说,每个进来过的人,又都出去了。因此,毫无进展。这件入室盗窃案,人们调查了它的各个阶段,它是以简单的方法,十分大胆地进行的,它的来龙去脉绝对难以解释。嗯,你对这个案子是怎么看的?”
巴尔内特伸展开四肢,似乎回到现实中来了。他说道:
“美妙有趣。”
“谁?什么?谁美妙有趣?”
“你的前
。”
“嗯?”
“她在日常生活中跟在舞台上一样美妙有趣。活泼可爱的人!感情洋溢的人!一个真正的巴黎淘气鬼…除此之外,还很有趣情,要求很高!把节余的钱购买一张蓬巴杜夫人
的想法,难道不别致可爱吗?贝舒,你可没有福气享受呀。”
贝舒咕哝道:
“我的福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你们在一起有多久?”
“一个月。”
“你不惋惜吗?”
星期六,贝舒又来到巴尔内特的事务所。巴尔内特
着烟,沉思着,不回答问题。星期一,贝舒再次来了,垂头丧气。
“没有进展,”贝舒低声埋怨道“那些家伙全是废物。现在奥尔加的蓬巴杜夫人
和卧室里的家具物件正被运往某个港口,然后运到国外,有朝一
会被出售。我这个警探,在奥尔加面前,是个什么模样?是个傻瓜。”
他看见巴尔内特只顾望着香烟的烟雾往天花板盘旋上升,便
然大怒。
“我们就这样跟可怕的对手较量吗?那可是你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对手…那些人以独特的方式行事,他们竟然采用那种办法,并且搞得天衣无
…你居然还心安理得的?毫无疑问,他们派人潜入了案发地点,你不想试着揭穿他们的阴谋诡计?”
“在她身上,”巴尔内特说道“有使我特别喜欢的某种东西,我就对其他一切都不大注意了。”
“什么?”贝舒问道。
“她的天
,她的主动
。她从不哗众取宠。奥尔加怎么想就怎么说,根据本能行事,按照她的怪念头随心所
地生活。我给你重复说一遍,贝舒,这是一个美妙有趣的女人啊。”
贝舒在桌子上重重地击了一拳。
“道知你她把你看成什么人吗?看成一个笨蛋。她跟德尔-普雷戈谈起你候时的,他俩笑得直不起
来。笨蛋巴尔内特…吹牛的巴尔内特…”
巴尔内特叹息道:
“令人难堪的形容词!名不副实可怎么办?”
“明天就是星期二。应该像你承诺的那样,把蓬巴杜夫人
找回来呀。”
“哎呀,可惜,我道知不那张
在哪里。请你给我出个主意吧,贝舒。”
“叫人去把窃贼抓起来。从他们口中你将得知真相。”
“这容易得很,”巴尔内特说道“你有逮捕证吗?”
“有。”
“有受你指挥的人员吗?”
“我只要给警察局打个电话就行了。”
“你就打电话吧,要求今天给你派两个小伙子,到卢森堡公园附近奥迪翁剧院的走廊里守候。”
贝舒惊跳来起了。
“你在嘲弄我吗?”
“绝对不是。你相信我会甘心让奥尔加-沃邦把我看成笨蛋吗?怎么可能呢!我不是一向信守诺言的吗?”
贝舒思索了儿会一。他突然觉得巴尔内特讲的是正经话,六天来巴尔内特躺在圈椅里,根本没有停止思考这个谜。他不是常说,有的案件,思考要胜过任何调查吗?
贝舒不再发问了,打电话找他的一个朋友,那人名叫阿尔贝,是局长的心腹。他俩商定:派两名探员去奥迪翁剧院。
巴尔内特站起身,做好准备。三点钟,他们出门了。
“我们到奥尔加住的街区去吗?”贝舒问道。
“到那所房子里去。”
“但是,不到她家里去?”
“到看门人房里去。”
他俩来到了门房里面,巴尔内特吩咐看门人夫妇不要透
半点消息,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有人在他们身边。一道帘子遮住了
,使他俩不会被人发现。他俩却能看清楚看门人拉动绳子,为出出进进的每人个一开门或者关门的情景。
住在二楼的教士过去了,接着是奥尔加的一个老保姆,腋下夹着一个篮子,出去买东西。
“我们在等候什么鬼呀?”贝舒喃喃地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教你怎么干好自己的工作。”
“但是…”
“住嘴。”
三点半钟,德尔-普雷戈进来了,穿一套灰色西装,戴着白色护腿套和浅色帽子。他向看门人夫妇挥手问好,上楼去了。这是每天开始上体
课的时间。
四十分钟以后,他又出去了,买了一包香烟就回来了,戴着白色手套和白色护腿套。
随后三个别的人走过去了。突然,贝舒低声说道:
“瞧,他第三次进屋来了。那么,刚才他是从哪里出去的呢?”
“是从这个大门出去的,我猜想。”
“我认为不是的,”贝舒声称道,却不那么肯定“…除非我们看漏了…你的看法怎样,巴尔内特?”
巴尔内特拨开帘子,回答道:
“我认为行动候时的到了。去找你的同事,贝舒。”
“我领他们来?”
“是的。”
“那你呢?”
“我上楼去。”
“你等我吗?”
“么什为问这个?”
“会发生什么事呢?”
“你会看到的。你们三个人在三楼守候。会有人来叫你们的。”
“那么,你走了?”
“走到底。”
“对付谁?”
“对付那些没有胆量的老好人,我向你保证。快去吧。”
贝舒走了。巴尔内特像他所说的那样,上到四楼,按了门铃。他被领到体
房内,奥尔加正在德尔-普雷戈的监督下上课。
“喂,大胆的巴尔内特先生!”奥尔加在一副绳梯的高处喊道“全能的巴尔内特先生。好吧!巴尔内特先生,给我带回了我的蓬巴杜夫人
吗?”
“差不多,夫人。但是,我不妨碍您吗?”
“不妨碍。”
她藐视危险,以难以置信的敏捷,根据德尔-普雷戈短暂、生硬的命令,完成了规定的动作,好似玩耍一般。教师时而赞扬,时而批评,有时还作示范,亲自作练习动作,动作猛烈甚于灵活,可以说显
出他那似乎惊人的力量。
体
课结束了,他穿好短上衣,扣好白色护腿套的钮扣,戴上白色手套和浅色帽子。
“今晚在剧院见,奥尔加夫人。”
“那么,你今天就不等我了,德尔-普雷戈?你大概该陪我去剧院吧,既然妈妈不在家。”
“不可能,奥尔加夫人。晚饭前我还有一堂课要上。”
他向门口走去,可是,不得不停了下来。巴尔内特正挡住房门。
“我只讲几句话,亲爱的先生,”巴尔内特说道“既然我正好遇见您。”
“我非常抱歉,但是…”
“我还需要自我介绍吗?吉姆-巴尔内特,巴尔内特事务所的私家侦探,贝舒的朋友。”
德尔-普雷戈迈出了一步。
“实在起不对,先生,我有急事。”
“噢!一分钟,只一分钟,请您回忆一下。”
“关于什么?”
“关于某个土耳其人…”
“一个土耳其人?”
“是的,他名叫做本-瓦利。”
体
教师连忙摇头,回答道:
“本-瓦利?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某个叫阿维尔诺夫的,也许认识您。”
“也没听说过他。这些是什么人呀?”
“两个杀人凶手。”
沉默了儿会一,德尔-普雷戈接着笑着说道:
“我很不喜欢跟这种人来往。”
“相反,有人声称,”巴尔内特说道“您跟这些人很
识呢。”
德尔-普雷戈把巴尔内特从头至脚扫视了一遍,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解释清楚吧!我讨厌猜谜。”
“请坐,德尔-普雷戈先生。这样咱们谈话更方便些。”
德尔-普雷戈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奥尔加走近这两个男人,亲切而又好奇。她身穿体
服显得小巧玲珑。
“你坐下吧,德尔-普雷戈,想想吧,这涉及我的蓬巴杜夫人
。”
“正是这样,”巴尔内特说道“请相信,德尔-普雷戈先生,我并没有给您么什出谜语。这里被盗以后,我初次来查看时,就想起那时人们议论纷纷的两件社会新闻,我很愿意知道您的看法。只需几分钟就够了。”
巴尔内特完全不是平时那种低三下四的态度。他的语调威严,叫人不得不服从。奥尔加-沃邦对此印象极深。德尔-普雷戈被震慑住了,低声说道:
“赶快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巴尔内特开始说道“三年前,一位名叫索鲁瓦的珍宝商,跟他的父亲住在巴黎市中心一座宽敞的楼房的顶层套间里,他跟某个名叫本-瓦利的人有生意来往。那人头上裹着包头布,穿一身土耳其服装,
管鼓鼓的,专做东方黄玉、不圆的珍珠、紫水晶等二
珠宝买卖。本-瓦利几次上楼到索鲁瓦家的那天晚上,索鲁瓦看完戏回家,发现他的父亲被匕首刺死,放珠宝的保险柜被洗劫一空。然而,调查证明,作案的并不是本-瓦利本人,他有不在现场的确凿证据,而是那天下午本-瓦利领进房子里的某个人。尽管如此,却无法逮住那个人,也无法逮捕那个土耳其人。那个案子已经了结。您还记得吗?”
“我到巴黎只有两年,”德尔-普雷戈辩驳道“而且,我对此并不感兴趣…”
吉姆-巴尔内特继续说道:
“十个月前,发生了另一件同类案件。受害人是一位奖章收藏家达武尔,作案者肯定是由俄国伯爵阿维尔诺夫领进房子里并且藏匿起来的。那个伯爵戴一顶卷
羔皮帽,穿一件长外套。”
“我记起来了。”奥尔加-沃邦说道,她的脸色惨白。
“我立即觉察到,”巴尔内特又说道“那两个案件跟蓬巴杜夫人式卧室家具被盗案,不只是惊人地相似,而且有某种关系。凶手本-瓦利偷窃珠宝商索鲁瓦,与对收藏家达武尔的偷窃,都是由两个外国人干的,作案手法跟在这里发现的完全一样,即依靠事先带进屋内的一个或两个同伙去偷盗财物。但是,这个手法的特点是什么呢?我起初还看不出来,几天来我单独冥思苦想,极力探究。凭着我所掌握的两个基本事实,即本-瓦利罪案与阿维尔诺夫罪案,应该对这种作案手法体系形成总的看法,它大概适用于其他许多我所不知情的案件。”
“那么,您找到谜底了吗?”奥尔加非常感兴趣地问道。
“找到了。而且我承认,还极其令人满意。那真富有艺术
,我熟悉那种新鲜独特,毫不抄袭别人的…伟大的艺术!当那一伙人屋盗窃者和杀人凶手暗中策划偷偷潜入屋内时,事先会派遣同谋:管子工,送货小厮或者其他工人,进入屋里。这些在光天化
之下,光明正大地干活。人们看见他们的次数越多,就越好。他们成了那里的
人,常来常往,人们习惯于见到他们。然后,到了计划的
期,他们从房子里出来…又进去…再出来…再进去…然后,当盗窃团伙的头子来到时,有人再进来,这人已不是人们经常看见出出进进的那个人,而是酷似那个人的新来的人,别人会相信他就是原来那个人。这可真令人叫绝吧?”
巴尔内特语气强烈地对德尔-普雷戈讲:
“真有天才,德尔-普雷戈,是的,真有天才。另外的人,我重复一遍,企图作案时,极力不让人发觉,就像医院里的老鼠,穿着不引人注目的颜色的衣服,神态也不引人注意。而他们呢,明白自己应该惹人注目。如果一个戴
皮帽子的俄国人,如果一个
管鼓鼓的土耳其人老是一天四次走过楼梯,谁也不会去数他多进来了一次而少出去一次。然而,那次进来的就是同伙。谁也没有料到:他们就是用的这个手法作案。让我们
帽致敬吧!那个想出这个方法,并加以实施的人,是一个大师,我假设,实际上这样的大师不会只出现两次。我认为本-瓦利和阿维尔诺夫伯爵是同人个一,难道不可以合理设想:那个人以第三种形式,第三次出现在我们要破的案子里呢?首先是土耳其人,然后是俄国人…然后是我们在这里能够发现的同类
质的外国人,穿着同样特殊服装的人吗?”
他停顿了一下。奥尔加愤怒地打了个手势。她忽然明白了巴尔内特解释的目的,于是表示不满。
“不是这样的。你含沙
影,我很气愤。”
德尔-普雷戈微微一笑,神情宽容。
“您别管了,奥尔加夫人…巴尔内特先生在开玩笑…”
“当然,德尔-普雷戈,”巴尔内特说道“我在开玩笑。您完全有理由不理会我讲的冒险小故事,至少在知道结局之前。我的确知道,您是外国人,您穿衣服惹人注意,白色手套…白色护腿套…您的确有一副多变的面孔,适合改变形象,它除了帮助您从俄国人变成土耳其人外,又帮助您从土耳其人变成冒险家。您的确是这所房子的常客,您的许多职务使您每天被召来好几次。总之,您有正直的人的好名声,无可非议,而且有奥尔加-沃邦替您担保。因此,要控告您根本不可能。但是,怎么办?您明白我的难处吗?唯一可能的罪犯就是您,然而,您又不可能是罪犯。奥尔加-沃邦,不是吗?”
“他不是罪犯,不是,”她说道,眼睛里闪着焦虑与激动的神情。“那么,你要控告谁?用什么方法?”
“用一个很简单的方法。”
“什么方法?”
“我设了一个圈套。”
“一个圈套?是怎样设的?”
吉姆-巴尔内特问道:
“前天您接到过德-洛兰伯爵打来的一个电话吗?”
“确实接到过。”
“他昨天来拜访过您吧?”
“是的…是的…”
“而且他给您带来一个有蓬巴杜夫人徽记的沉重银器箱?”
“箱子就在这张桌子上。”
“德-洛兰伯爵破了产,他想出卖这只他从在埃蒂奥勒册封的祖先那里继承来的箱子,您让它寄放直到星期二下午,是吗?”
“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那个伯爵。您于是向您周围的人展示了那些精美的银器,让他们欣赏,是吗?”
“是的。”
“另外,您的母亲收到一封从外省拍来的电报,请她到一个生病的姐妹那里去,是吗?”
“这是谁对您说的呀?”
“那封电报是我发的。因此,您的母亲早上走了,那箱子放在这个房间里直到明天,对于成功地偷了您整个卧室的物件的
人,这是多么巨大的
惑?要来大胆地重演偷窃故技,盗走这箱银器,更是多么容易啊。”
奥尔加突然感到了害怕,叫道:
“那么,今晚他们就要动手吗?”
“是今晚动手。”
“这真叫人害怕!”她说道,声音发抖。
德尔-普雷戈一直没有出声地在听,这时他站来起了说道:
“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奥尔加夫人,既然您已经得到通知,只要报警就行了。如果您允许的话。我这就去办。”
“绝对不行!”巴尔内特抗议道。“我需要您,德尔-普雷戈。”
“我看不出我能对您有什么用。”
“怎么?!对逮捕同谋很有用呢。”
“我们还有时间,既然偷窃是在今晚发生。”
“是的,但是您要记得,同谋事先就潜入了屋内。”
“他已经进来了吗?”
“进来有半小时了。”
“哪里会!从我到来时起?”
“从您第二次到来时起。”
“令人难以相信。”
“我看见他进来的,就像看见您进来一样。”
“他躲藏在这个套房里了?”
“是的。”
“在哪里?”
巴尔内特伸出手指指着房门。
“在那里。衣帽间有一个壁柜,里面装满了衣服和连衣裙。下午几乎没有人进去。他就在那里。”
“但是,他不可能单独进来。”
“是不可能。”
“是谁给他开门?”
“是你,德尔-普雷戈。”
自从开始谈话以来,巴尔内特的话显然全都针对体
教师,而且影
越来越明显。然而,突然的攻击还是使德尔-普雷戈惊跳来起了。他的面部
出许多互相矛盾的情绪,他尚能加以掩饰:愤怒、不安,要行动的强烈的
望,…巴尔内特猜到了他正犹豫不决,便乘机冲进衣帽间,
着一个男人离开那壁柜,并且
他朝体
房那里退去。
“啊!”奥尔加喊道。“那么,这是真的了?”
那个男人跟德尔-普雷戈一样高,跟他一样穿着灰色衣服,戴着白色护腿套,有一张同样肥胖易变的脸。
“您忘记了您的帽子和手套,先生,”巴尔内特说着往那人头上按下一顶毡帽,又把白色手套递给他。
奥尔加目瞪口呆,一步一步地后退,眼睛却一直望着那两个男人,倒退着登上梯子的梯级。她忽然明白了德尔-普雷戈是个什么人,她在他身边的危险。
“嗯,”巴尔内特笑着对她说道“这滑稽怪诞吗?他们并是像不孪生兄弟,但是他们身材相同,都有一副从前当过小丑的脸,是其尤他俩的穿着打扮一样,完全像是兄弟。”
这两个同谋渐渐摆
了惊恐不安。他们身强力壮,面对的只是一个对手,这人相貌平庸,穿着紧身的外套,外表像个小店员。
德尔-普雷戈用外语嘟哝了一句话,巴尔内特马上给翻译出来。
“用不着讲俄语,”他说道“你在问同伙是否带着手
…”
德尔-普雷戈狂怒得浑身发抖,又用另一种语言讲了几个字。
“你运气不好!”巴尔内特叫喊道“我精通土耳其语!而且,我同样高兴通知你:在楼梯上,有贝舒把守,你认识他,他是奥尔加的前夫,还有贝舒的两个同事等在那里。只要听到
响,他们就会冲上来的。”
德尔-普雷戈跟他的同伙
换了一下眼色。他们感到自己失败了。然而,这是两个不到彻底输了决不罢手的家伙,他们佯装不动,暗里却悄悄移动,向着巴尔内特
进。
“好极了!”巴尔内特大声说道“拦
抱住摔跤…猛烈搏斗…万一我打输了,你们就试一试对贝舒不告而别。注意,奥尔加夫人!您将观看一个壮丽的场面!两个巨人打一个矮小瘦弱的人。两个歌利亚跟大卫相斗①…来呀,德尔-普雷戈!更快一些呀!喂,勇敢一点吧!扑向我的喉咙呀!”
①根据《圣经》记载;歌利亚是非利士的勇士,身材高大,头戴钢盔,身披重甲,所向无敌,终被大卫所杀——译注
他们相距只有三步远。两个强盗的手指痉挛了。一秒钟以后,他俩冲过来了。
巴尔内特正防备着他俩的攻击。他低头向着镶木地板撞了过去,抓住他俩每人一条腿,像打翻人体模特儿似的把他俩打翻在地。他俩甚至还来不及自卫,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一只手按住,那只手在他们看来,比一个铁钩更加无情。他俩立即像垂死者那样发出嘶哑的
气声,窒息难受,胳膊一点力气也没有。
“奥尔加-沃邦,”巴尔内特说道,平静得惊人“请开门,叫贝舒上来。”
奥尔加任由自己从梯子上掉了下来,尽管有气无力,仍然尽最大的努力跑向房门。
“贝舒!贝舒!”她喊道。
她同警探们一起回来,既充满热情,又十分恐惧,对贝舒说道:
“行了!他独自一人,使他们‘计划落空’了!以前我真不相信他有这么能干!…”
“喂,”巴尔内特对贝舒说道“这是你的两个顾客。你只需要用链子把他俩的手腕锁起来,我好让他们呼吸,这两个可怜鬼!不,不要把他们锁得太紧,贝舒!我向你保证,他们是通情达理的。不是吗,德尔-普雷戈?不想抗议吗?…”
他站起身,吻了奥尔加的手,她惊愕地注视着他。然后他快乐地喊道:
“啊!贝舒,今天打猎打得多漂亮!逮住了最凶猛最狡猾的野兽中的两只大野兽!德尔-普雷戈,我对你的工作方法表示欣赏。”
巴尔内特用他僵硬的手指头,在体
教师的
部轻轻地友好地叩击着,贝舒用锁链把德尔-普雷戈锁好了。巴尔内特继续说着,越说越高兴:
“真是天才,我重复一遍,喂,刚才我们在门房里窥伺候时的,道知我了你的鬼把戏,看出了最后进来的人不是你。但是,贝舒犹豫了儿会一以后,就上当了,相信那个戴着白色护腿套、白色手套、浅色帽子,穿着灰色衣服的人是德尔-普雷戈,是那个他看见出出进进好几次的先生。这使得第二个德尔-普雷戈不慌不忙地上了楼,从你没关严的房门溜进去,躲到壁柜里去了。这完全跟那天晚上,当卧室陷入黑暗之中的情形一模一样…你敢说你没有天才?”
巴尔内特显然不能控制自己兴高采烈的情绪。他轻捷地一跃就跨坐在高架秋千上了,从那里又跳到一条固定的长竿上,围绕着竿子不停地旋转。他抓住有结的爬绳,又抓住吊环,又抓住梯子,他的动作令人头晕目眩,可以跟笼中迅速旋转的猴子相媲美。他那件旧外套的垂尾在身后飘动与旋转,既僵直又可笑,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滑稽的了。
奥尔加越来越局促不安,忽然发现他站在了自己面前。
“请您摸摸我的心,漂亮的夫人…跳得一点也不急促,不是吗?而我的头呢?没有一滴汗。”
他拿起电话,要求接通一个号码;
“请接警察局…治安处…调查科…啊!是你呀,阿尔贝?我是贝舒。你听不出我音声的?没关系!请你转告,贝舒警探已经抓到两名罪犯,他们到奥尔加-沃邦家来偷窃。”
他向贝舒伸出手来。
“所有的荣誉都归你,老朋友。夫人,我向您致敬。德尔-普雷戈,你为何冷眼看我,脸色阴沉?”
德尔-普雷戈咕哝道:
“我想,只有人个一能够这样把我打翻在地。”
“是谁呢?”
“亚森-罗平。”
巴尔内特叫喊道:
“好极了,德尔-普雷戈,这就是
妙的心理学。啊!你呀,你要只‘没有掉脑袋’,你总有办法!只是现在那脑袋踉你的肩膀可连接得不牢哟。”
他放声大笑着向奥尔加致敬,步伐轻盈,哼着歌走去出了:
“伊齐多尔…热恋着我。但是我爱的是…热姆。”
第二天,德尔-普雷戈受到审讯,由于铁证如山,他只好供出了藏匿奥尔加-沃邦卧室物件的郊区仓库。这天是星期二。巴尔内特没有食言。
贝舒到外省去出了几天差。他回来后,见到巴尔内特留的一张字条:
你该承认我干得漂亮!办案时我分文不取!我绝对没有提成而使你痛苦!但是,另一方面,多亏了你,我得到了怎样的报偿!…
下午,贝舒决定跟巴尔内特断绝一切关系。他朝拉博尔德街事务所走去。
事务所关着门,门上贴着布告:
因情调而关门。
度完
月再开张。
“他在说些什么鬼话?”贝舒低声埋怨道,暗自担忧。
他跑到奥尔加的家。那里同样也关着门。他又跑到“疯狂的牧羊女”剧院。那里的人告诉他,大艺术家
了一大笔违约金,已经出发去旅行了。
“的妈他!”贝舒走在街上,愤恨地骂道。“这难道是可能的吗?他不在金钱方面提成,却胆敢利用他的胜利,勾引我的女人…?”
多么可怕的怀疑!令人无比忧伤!怎么知道?或者更确切地说,怎样做才能道知不与不肯定贝舒最担心的这件事呢?
但是,可惜!巴尔内特却不放松他的猎获物。贝舒好多次收到有
图的明信片,上面写着狂热的字句:
啊!贝舒,罗马的月光多么明亮!贝舒,如果你愿意的话,到西西里岛来吧…
而贝舒却咬牙切齿:
“混蛋!过去我原谅了你的一切过错。但是,对这件事,决不原谅。我马上就会报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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