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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本就活不长了 求首订!!
 安北侯府。

 沈天一脸阴沉地坐在主位上,正喝着婢子呈上来给他的热茶,大夫人坐在他身旁,沈奕与沈葭站在大夫人身侧,其余人则是站在厅子里,站在他面前,安静地盯着他。

 没有沈天的允可,除了大夫人,没人敢坐,亦没人敢说话。

 只听大夫人轻声对沈天道:“侯爷堪堪回府,已是疲惫,不若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侯爷觉得如何?”

 沈天没有即刻应声,而是抬眸扫了一眼站在最前边的朱砂与三姨娘,眼里有着明显的厌烦,而后才将手中的茶盏盖上盖子,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也好,那便交给夫人来处理了,葭儿随我到书房来。”

 沈天说完话,也不理会眼前众人是何反应,站起身便要走,沈葭忙走到他身旁随他一道。

 林婉娘的眼神沉了沉,微微拧了眉,却又随即松开。

 因为朱砂的话。

 就在这谁都知道沈天怒了而谁都不敢轻易说上一句话‮候时的‬,却听得朱砂不畏不惧不卑不亢道:“朱砂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派人找到母亲,而不是将此事交给谁人来处理。”

 沈天的脚步停住,转过头来盯着朱砂看。

 朱砂同样在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有着对她明显不满不悦及厌烦的眼睛,非但没有住嘴,反是继续道:“侯爷派人去寻了母亲之后,想‮道知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不迟,不知侯爷觉得朱砂说得可对?”

 “朱砂姑娘。”大夫人蹙了眉,颇为激动地站起身,神色有些凌厉地看着朱砂,用斥责的口吻道,“你这是怎的与侯爷说话的?”

 “朱砂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大夫人觉得朱砂说的有何不对?”朱砂将目光从沈天那儿移到大夫人身上。

 这安北侯府上下,除了沈天,还从未有人敢用这般的态度与大夫人徐娇娇说话,加上朱砂那冷冷清清的模样与那凉凉淡淡的口吻让人觉着颇有目中无人的感觉,一时间让大夫人的脸色变得难‮来起看‬。

 当大夫人再要斥朱砂什么时,林婉娘在这时候从后边走了上来,走到朱砂身旁,看向沈天,轻轻柔柔道:“侯爷,妾身觉得朱砂姑娘的话也不无道理,素心妹妹不见,现下紧要的事情的确是要先找回素心妹妹才是,万不能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二妹妹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安北侯府好端端的,素心妹妹能‮么什出‬事情?”大夫人的语气也变得如同她此时的眼神,颇为凌厉。

 “姐姐,妹妹这只是说的万一而已,妹妹可未‮么什说‬啊。”林婉娘一脸无辜与委屈。

 三姨娘见着沈天未有走,连忙啼哭道:“侯爷您可要亲自为切身做主哪!不然妾身这脸——”

 “够了!”三姨娘那娇柔得让男人都心生心疼的啼哭声非但没能让沈天心生怜爱,反是惹来他一声怒喝,生生打断了她的话,也生生吓住了她,让她只是愣愣怔怔地看着沈天,显然不能够相信素里很是宠爱她的沈天会这般来对她,一时间让她回不过神,只听沈天对沈高沉声喝道,“沈高!我方才不是命你去寻人了!?怎么还杵在这儿!?还不赶紧去寻人!?”

 沈高被沈天这一声喝骂惊得连忙到垂首应话道:“是!侯爷!”

 沈高应下话后即刻转身要走,只听得朱砂在他转身时又道:“大管家且慢。”

 沈高抬头看朱砂,沈天亦是盯着她看,极为不耐烦道:“还有何事!?”

 “侯爷就这般让大管家去寻人,怕是不好寻。”朱砂毫无畏意。

 沈天自然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定定看着她一小会儿后声音更沉一分道:“沈高,务必将府中每一个院子每一处都寻过一遍!”

 “是,侯爷!”

 “朱砂谢过侯爷。”朱砂微微垂了垂首,不再阻拦沈高。

 沈高即刻退出了前厅。

 沈天本是要走,现下却又忽地一甩衣摆,重新在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与此同时一巴掌拍到手边的茶几上,震得上边的茶盏稍稍移了位,只听他带了命令的口吻道:“都先坐下!”

 大夫人本想‮么什说‬,此时看着沈天的面色却又什么都不敢再说,只如其他人一般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一回,便是连沈葭与沈奕都落了座,偌大的前厅,除了下人外,便只有朱砂一人还站着。

 因为这前厅里没有她的椅子。

 有人在笑,笑她此时的狼狈,笑她活该。

 沈天将眉心拧得更紧,看着朱砂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似乎现下才知道朱砂在这前厅里没有椅子,就像她在这安北侯府里没有位置一样。

 不过,她不介意。

 因为她总要离开的,或早或晚而已。

 这里的人,每一个都与她无干系,她无需为这府中的喜事而喜,也无需为旁人对她的看法态度而怒。

 不相干的人,她何须动气。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朱砂,沈天眸中的怒意散去了不少,像是意识到他这个爹做得实在不对似的,想要命人搬来一张椅子让朱砂坐下又不肯下这个面子,最后只听他沉声道:“你先来说这是如何一回事。”

 这句话,是对朱砂说的。

 他最先问话的第‮人个一‬,不是大夫人,亦不是三姨娘,而是朱砂,是这个就算接回了府也不受他待见的“女儿”

 不过是为了掩饰他让朱砂独自一人站在这厅子里的尴尬而已。

 三姨娘却是坐不住了,抢了朱砂的话先哭哭啼啼地着急道:“侯爷,妾身先来说。”

 三姨娘也不管沈天允是不允,便已兀自继续道:“前,妾身在镜湖边遇到了正到处找朱砂姑娘的素心姐姐,本想好意帮她一块儿找的,谁知朱砂姑娘忽然出现,不管不问地张口便骂妾身,朱砂姑娘骂妾身便也罢了,姑娘的孩儿也辱骂妾身,那孩儿不仅骂妾身,还动手打妾身,原嬷嬷不忍见妾身这般受辱,便轻轻推了朱砂姑娘的孩儿一把,朱砂姑娘见着这般,竟是了鞭子就来打妾身的脸!”

 三姨娘说完,竟是伤心至极地捂着自己的脸嘤嘤呜呜地哭‮来起了‬,“妾身的脸便,便这么给朱砂姑娘给毁了!侯爷您,您一定要给妾身做主啊!”

 三姨娘本就娇媚人,这般面上蒙了一块黑纱非但不能减了她的姿,反是给她添了一分若隐若现的美,再加上这嘤嘤啼哭,纵是心肠再硬的男人,见着了这般的女人,心怕是都要软下来。

 只不过路途劳顿才回到府上来就被惹得心烦的沈天这一刻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三姨娘这美,三姨娘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非但没能成功地让沈天为其心软,反是哭得他心生厌烦,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手边的茶几上,怒道:“哭什么哭!?本侯可还未问你话!”

 本是哭哭啼啼等着沈天给自己做主的三姨娘再一次被沈天这一声呵斥惊得立刻止了哭,眼里依旧是不可置信。

 她不信素里最是宠爱她的沈天会这般一而再地骂她。

 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在心中取笑着三姨娘,笑她自认与沈天同共枕这么多年,掐定自己摸得准沈天吃哪一套,以为沈天定会为她做主,谁知非但没惹来沈天的怜惜,反是惹来他的厌烦。

 而在三姨娘心中,也的确是这般想的,她之所以这两都忍着没有去梨苑找麻烦,想的便是等着沈天回来为她做主,因为她知能给她撑的人过不了几便回来了,届时由沈天为她做主,比她自己到梨苑去要更为有用恨。

 沈天今番提前了整一回来,最高兴得意的也莫过于这三姨娘,是以她的脸还未好便也跑出来候沈天,却不知她打的算盘竟会如此不如她意!

 是以三姨娘急了,根本就顾不得沈天的呵斥,急急又道:“侯爷,妾身说的句句属实句句都是真!原嬷嬷与阿标当时都在场,可以为妾身作证!”

 “老奴可以为三姨娘作证!姨娘说的句句是真,绝无半句虚言!”那一直跟在三姨娘左右的原嬷嬷连忙上前朝沈天跪了下来,急忙为三姨娘作证道。

 朱砂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与三姨娘的着急可谓是形成了两极的对比。

 沈天本就恼,这下听着三姨娘不停的哭闹,更是恼怒不已,“安静不下来就回自己院子里去!”

 林婉娘这时候上前轻扶了伤心的三姨娘,轻声道:“三妹妹先莫哭,侯爷自有决断,万不会让三妹妹委屈了的。”

 三姨娘转过头来看素里鲜少与她有往来的二姨娘,神情怔怔,似乎不能理解林婉娘此时为何会站在她身旁与她说话似的。

 其余人见到平里很是得意的三姨娘这般模样,都‮住不忍‬在心中嗤笑。

 沈天将目光从三姨娘身上转到朱砂面上,盯着朱砂那张神色冷冷淡淡的脸,沉声问道:“朱砂姑娘的孩儿…是怎的一回事?”

 沈天的话是在问三姨娘,眼睛却是在看着朱砂。

 沈奕拧了眉,极为嫌恶地盯着三姨娘。

 只见本是被沈天呵斥得伤心的三姨娘美眸中有光一闪,她即刻推开轻扶着她的林婉娘,上前一步,装作难以启齿的模样回答了沈天的问题,“回侯爷,妾身也不知是怎的一回事,只是那朱砂姑娘带回了一个丁点大的小娃娃,那小娃娃一个劲儿地唤朱砂姑娘为娘亲,朱砂姑娘还将其抱在怀里,极为亲昵的模样。”

 三姨娘说完便垂了眼睑,那低垂的眼睑后尽是怨怒与得意,未婚先孕这般只会给侯府的脸面抹黑的事情,侯爷绝不会轻易饶恕沈朱砂那个小人,重则处死,轻则驱逐出府,若非这般,怎能报得了毁了她的脸这个仇!

 三姨娘的话音才落,紧随着听着四姨娘与五姨娘小声道:“三姐姐说的倒不是虚言,今晨我院中的兰儿也瞧见了朱砂姑娘着急地背了一个小娃娃出了府去。”

 “我今晨也听到下人们谈论此事了。”五姨娘亦小声应道。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管这府中出了何人的热闹,只要不牵连自己,这热闹都值得这府中的任何人来瞧。

 四姨娘与五姨娘这声音虽说小,却又不小,这音量恰恰能入沈天的耳,足以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沈天的脸色已冷得不能再冷,眼神冰冷得好似要将朱砂撕裂。

 这可是天大的丑闻,足以让沈天怒不可遏。

 朱砂却仍是安安静静地站着,不慌不亦不为自己解释什么。

 大夫人在这时也沉声问三姨娘道:“三妹妹,这话可不能说,三妹妹说的,可都是真?”

 “侯爷与大夫人面前,妾身怎敢有所欺瞒!”三姨娘抬了头,语气极为肯定道,“这是府中不少人都见到了的事情,并非妾身胡编造!”

 大夫人面为难之,看向了沈天,迟疑道:“侯爷,您看这…”

 沈天将放在茶几上的手抓得紧紧的,冷冷地盯着朱砂,道:“你可要自己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砂觉得自己在这儿站了久,终于才又听到沈天问她话。

 只是,她并不想就这一件事多说一个字。

 是以只闻朱砂答道:“关于此事,大公子怕最是清楚不过,侯爷不妨听听大公子说的。”

 “奕儿?”沈天稍稍转头,看向沈奕。

 沈奕本是不打算说话,现下被沈天点了名,不得不上前答话,他在答话前不忘瞪三姨娘与朱砂一眼,不得已道:“回父亲的话,关于三姨娘说的那个小娃娃,是丞相府的小公子,似乎是了路被朱砂妹妹拾到带了回来,至于三姨娘说的府中不少人见得的事实,孩儿不知,因为那小公子已于当夜由丞相大人接了回去。”

 沈奕这话说得极为认真,听着,就像在为朱砂证明她的清白一样。

 但是朱砂知道,沈奕这绝不是在为她证明什么清白,他不过是在维护这安北侯府的颜面而已。

 他此刻想必是在心中将三姨娘骂了数遍,这般极为有损侯府颜面的事情竟是让她这般直截地在一干下人们的面道了出来,他身为侯府长子,且事情又是在他代父掌家时发生,就算他在心底有多厌恶朱砂,就算三姨娘说的是事实,他都不能在此时承认三姨娘所说。

 所以,他不得不帮着朱砂说话。

 听到“丞相”这两个字,沈天将双手捏得骨节作响,面上满是霾,眼神如刀。

 像是根本就不愿听到更不愿提及这两个字一般,沈天没有再就着这个事情继续往下问,而是又看向了朱砂,问道:“关于三姨娘方才所说你动手打了她的脸一事,你可有话说?”

 三姨娘见到沈天竟是没有就着朱砂未婚有子一事继续往下问,她又急了,她一急便忘了丞相君倾的事情根本就不能随意在沈天面前提,只想着怎么让沈天狠狠地责罚了朱砂,是以急忙道:“侯爷,沈朱砂她与丞相大人——”

 “来人,堵住三姨娘的嘴!”沈天终是被三姨娘惹恼得忍无可忍。

 朱砂心中嘲笑三姨娘的愚蠢,嘲笑她不知审时度度,将枕边话端到了众人面前来说,如何还能让沈天向着她。

 三姨娘瞪大了眼,不相信沈天竟会这般对她。

 可她就算还有很多的话想说,却已经都说不了,因为她的嘴已经被堵上了,只能发出呜呜‮音声的‬。

 朱砂不明白,这般愚蠢的女人,沈天是如何瞧得上且还宠爱这么多年的。

 看来女人有着一副貌美人的皮囊胜过一切。

 而愚蠢的人,向来最为容易被人利用。

 三姨娘…

 朱砂将在梨苑门槛旁捡到的红翡翠滴珠耳坠再次呈在了掌心里,问沈天道:“侯爷可要细瞧一瞧这滴珠耳坠?”

 三姨娘被堵上了嘴再无法说话,厅子里安静了下来,朱砂这才出声道。

 她是话中有话,这厅子里的任何人都听得出。

 她这是在让沈天查一查三姨娘的这枚耳坠为何会出现在梨苑。

 她似乎在说素心就是被三姨娘带走的。

 “唔,唔——”三姨娘想说话,奈何双手被人擒着嘴里堵着帕子,根本说不了一个字。

 “朱砂姑娘这是认为三姨娘捉走了素心妹妹?”大夫人看着朱砂掌心里的耳坠,蹙眉问道。

 回答大夫人的却不是朱砂,而是二姨娘林婉娘,只听她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语气道:“姐姐,我想朱砂姑娘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想知道三妹妹的耳坠为何会出现在梨苑而已,朱砂姑娘,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就在朱砂要回答林婉娘的话时,忽闻一声重物跌倒在地的沉闷声,紧随着响起沈奕着急‮音声的‬。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只见那本是好端端站在沈天身旁的沈葭,此时竟是面色青白地跌倒在地,闭着眼,似是昏了过去。

 “葭儿!”大夫人瞧见这般,连忙跑到了沈葭身边,蹲下身将她扶到了怀里,紧张异常道,“葭儿!?”

 沈葭未应声亦未睁眼,倒真真是昏了过去。

 莫说沈奕与大夫人,便是沈天都紧张得站‮来起了‬,大声命令道:“来人!速将大小姐背回房去!再去把大夫请回来!”

 “是!侯爷!”

 一时间,整个前厅‮来起了‬。

 大夫人紧跟在背着沈葭的嬷嬷的身边走了,沈奕不放心,亦是跟着去了。

 沈天自是不用说,也一并去了。

 他的掌上明珠忽然昏过去,他自是无心再听别的事情。

 他离开时看都不看厅子里的其余人一眼,就像方才他所听到的所问的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一般,不再理会,不再问,更不打算查。

 “咱们的大小姐可就是得侯爷的宠爱,看把侯爷给急的。”四姨娘酸巴巴道。

 “咱走吧四姐姐,也瞧瞧大小姐去,省得侯爷说咱们都不关心大小姐。”

 “哼!”

 不过一小会儿,厅子里的人便散了,唯剩下朱砂、林婉娘主仆以及三姨娘主仆,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见着沈天及众人走了,原嬷嬷立刻替双手得了自由却还未回过神的三姨娘取了嘴上堵着的帕子,关心地问道:“姨娘可还好?”

 那小姑娘则是怯生生地抓着三姨娘的衣袖,担忧的问道:“姨娘你还好吗?姨娘的嘴疼不疼?”

 三姨娘没有理会那小姑娘及原嬷嬷,只是一脸怨毒地瞪着朱砂,那副模样明明就极为想要扑上来与她拼了,却又极力忍着这股怨恨与冲动。

 少顷,只见她她身旁那小姑娘的脑袋,竟是微微笑了笑,柔声道:“姨娘没事,来,跟姨娘回去。”

 “好的,姨娘。”小姑娘笑了,笑得异常开心的模样,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抓了三姨娘的手,跟着她离开了。

 原嬷嬷恶狠狠地瞪了朱砂一眼,然后跟在三姨娘后边走了,边走边对那小姑娘道:“四小姐慢些,可别摔了啊。”

 朱砂则是看着三姨娘与那小姑娘牵着的手。

 “朱砂姑娘怕是不晓府中的许多事情。”还未离开的林婉娘也是看着三姨娘与那小姑娘的背影,温柔道,“那是三妹妹的孩子,名唤芙儿,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林婉娘这句话道得颇为隐晦,明明已是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又为何是长不大孩子?

 朱砂听出了林婉娘这话里的意思,也从那名唤芙儿的小姑娘身上看出了这个意思。

 那个孩子,瞧着的确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因为不会有哪个长到了豆蔻年纪的姑娘家还会笑成她那般模样,很是憨傻。

 对,便是憨傻。

 三姨娘的孩子,是个半傻儿,她曾听到下人们议论过。

 朱砂看着已经无人了的厅门,眸光有些沉。

 只听林婉娘又道:“我也要到惜花苑去瞧瞧大小姐,朱砂姑娘可要一道?”

 “不必了。”朱砂拒绝。

 “这样啊,那我便先走了。”林婉娘柔柔一笑,自言自语般道,“大小姐虽然贵为大小姐,却不若别个家的小姐一般娇弱,鲜少有病有痛,怎的就说昏蹶便昏蹶了?可是山上处久了,回到帝都来不适应了?”

 林婉娘说完这话时,人已在门外转了个弯,不见了人影。

 独剩朱砂一人立于厅中,若有所思。

 片刻后,朱砂也才离开。

 *

 习习夜风拂进小棠园,夜已拢上苍穹,小棠园里也已掌灯,红亮的火光照在院子里青绿的海棠果子上,红亮红亮。

 窗台上已不见了小白的身影,却见得那本是空的窗台上此时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糕点盒子,窗台下边传来享受极了‮音声的‬,懒洋洋的,“哎哟哟,死我了,吃撑了,哎哎哎,瞎子,来扶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原是小白坐在地上,背靠着窗台下的墙面,身边扔满了吃空了的糕点盒子,不下四十个,他此时正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完全就是一副吃撑了动也动不了的模样。

 可偏偏,他的另一只手还在拈着糕点,边说着自己动不了边还将糕点往嘴里扔。

 君倾坐在阿离的榻前,脚边不仅围趴着四五只小狗儿,还蹦跶着十来只小鸟儿,或花或黑或灰的,还有三只小猫趴在他的腿上,时不时地伸出舌头他的手,甚至一旁还有三五只茸茸的小兔子在那儿蹲着不动,不知在等着什么还是在看着什么。

 君松站在君倾和小白之间的地方,侧身站着,既看着君倾也看着小白,他听到小白这撑到不行的话,‮住不忍‬道:“白公子,你从正午开始一直吃到现在,不撑…才是假的吧?”

 “嗯?小松松你‮么什说‬啊?”小白又扔了一块糕点进嘴里,挑眉看着君松。

 君松被小白这一看看得心突地一跳,连忙道:“君松是问白公子可需君松扶公子一把?”

 “别!千万别!小松松你千万别动!就站在那儿千万别动!”君松的好意却是惹来小白一阵激动着急,“小松松你要是敢动,信不信我打死你!?就搁那儿别动!盯着瞎子身边那些狗崽子,别让它们靠近我!不然我性命受威胁!”

 “…”君松内心颇为想哭,他站在这儿的作用就是盯着那些小狗们而已了,他都站了大半天了啊!白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吃得够啊!

 “君松,去看看是否还有糕点送来,一并拿过来了,让白公子一次吃个够了。”君倾轻轻抚了抚腿上小黑猫的脑袋,冷冷淡淡道。

 “咳咳咳咳——”小白嘴里正咽下一块糕点,听到君倾的话,忽地就被呛住了,咳个不停。

 偏偏这时还有一道冷冰冰的女子声音道:“要咳出去咳,别在这儿吵了病者。”

 “小绯城啊!你可真是太伤我的心了哪!”小白这会儿不咳了,反是做出一副伤心绝的模样,“你居然和那个瞎子一样嫌我吵,当心我以后不和你们玩儿了啊!太伤心了,你们俩都是没良心的。”

 小白一脸悲愤伤心看向坐在另一扇窗子前边的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左手指里夹着四细细长长的银针,她身边的小几上摆放着一只宽口瓷碗,瓷碗里盛着酒,她用帕子蘸了碗里的酒,正擦拭着她左手指里的银针。

 她擦得极为认真,就好像那银针上沾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只见她非但头也不抬,便是眼睑都懒得抬,看都不看正伤心抱怨的小白一眼,只又冷冰冰道:“你要是再多一句废话,把你吃下去的我带来的糕点给吐出来。”

 这女子,不苟言笑,‮来起看‬本就冷冰冰的,再加上一身蓝色衣裙,直给人冷得不近一丝人情的感觉。

 “吃下去了还怎么吐得出来!?”小白听到女子让他把吃下去的糕点吐出来,他顿时就从地上蹦‮来起了‬,那动作迅速得哪里见着丝毫吃撑了动不了的模样,只见他一脸的‮气服不‬,“再说了,那糕点可是小绯城你自个儿带来给我吃的,居然还叫我吐出来!还讲不讲道理了你!”

 女子终于微微转头看他,面无表情道:“‮是不那‬给你的,是给阿离的。”

 小白瞪着女子,忽然大声道:“小松松!过来!”

 君松立刻走到小白面前,还不待说话,小白便逮着他挡在自己身前,而后就这么往榻的方向横移去,边移边道:“小松松你别动啊,就这么挡在我面前啊,千万要盯着那个瞎子脚边的狗崽子,别让它们扑过来!”

 “…”君松被小白扯着,不得已同他一齐走着螃蟹步,一脸被迫的拧巴。

 小白一挪到榻边,立马踢了脚上的靴子就跳到了上,跳到了榻里侧,躺在了还在沉睡的阿离身边,张开手臂一把就抱住了小阿离,委屈地嚎道:“我的小乖乖小阿离啊!你那瞎子爹和小绯城一起伙着来欺负我哪!这是要将我往死里整了他们才甘心哪!”

 小白那一副委屈的样装得可是十足十的像,君松在一旁看着,心里由衷佩服。

 君倾无动于衷,蓝衣女子则是继续低头擦拭她手上的银针。

 小白本是在对阿离嚎,忽然又抬起头来看向蓝衣女子,笑眯眯道:“小绯城,要不这样吧,我吐是吐不出来了,不如我给你拉出来吧?反正吐出来的和拉出来的模样也差不了多少。”

 君松只觉胃里一阵恶心,想吐。

 寡言的君倾终是又道:“小白你可以走了。”

 “怎么着,你这是想把我和小松松支走好和小绯城独处?”小白睨着面无表情的君倾,得意道,“哼!你叫我走我就走啊?我偏不,我就要搁这儿看着咱儿子,你能把我怎么着?”

 小白说完,又抱着小阿离继续委屈地嚎道:“小阿离啊,你爹见着了小绯城就嫌弃小白不好了啊!还是小阿离你贴心哪,不像你爹那么讨人嫌哪——”

 小白不走,君倾却是站‮来起了‬,转身走,显然是不想再听小白这般没完没了的嚎。

 君倾站起身的同时,那蓝衣女子正将擦拭了无数遍的银针到自己梳得简单的发髻上,也正站起身。

 小白盯着他二人,笑眯眯的。

 就在这时,有个很是关心体贴的虚弱小声音道:“小白不哭不哭哦,阿离抱抱小白哦。”

 君倾停下脚步,蓝衣女子抬眸看向榻方向。

 小白眨了一眨眼,看向了自己正抱着的小阿离。

 只见小阿离正伸出短短的小手臂来抱抱他,还一边体贴道:“是不是外边又打雷了,爹爹不理小白呀?阿离理小白的哦,小白不怕不怕哦。”

 君松看着榻上这一幕,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好在的是这样的一幕他已见过了无数回,早已见怪不怪了。

 “哎呀呀我可怜的小阿离!醒了呀?”小白见着小阿离醒来,也不起身,就这么斜躺在他身边,让小小的小家伙小大人似的抱着他,笑眯眯地问道。

 “可怜?”小阿离眨了一眨眼,很是不解地看着小白,声音因着虚弱而小小的,“小白‮么什为‬总是要说阿离可怜呢?什么是可怜呀小白?”

 “什么是可怜啊?”小白笑眯眯地将小阿离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然后抬抬下巴,道,“喏,你的瞎子爹就在边,让你瞎子爹给你解释解释。”

 一听到小白说君倾就在边,小阿离立刻坐起了身,慌张地就转头向榻边看,见着君倾果然站在边,他又惊又喜,乖乖巧巧道:“爹爹!”

 君倾面对着阿离,一小会儿后才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朝前伸出手,摸索着碰到沿后,在沿上坐下了身。

 小阿离见到君倾坐下来,很是不能相信地眨了一眨眼,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爹爹是来看阿离吗?”

 君倾未答,只是问道:“可有觉得哪儿难受?”

 小家伙立刻摇了摇头,摇完后才想起来君倾看不见,连忙又道:“回爹爹的话,阿离很好,阿离没有哪儿难受。”

 “嗯,这便好。”君倾面上没有温和也没有慈爱,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他的儿子似的。

 小阿离虽早已见惯了君倾对他这般冷冷淡淡的模样,却还是觉得有些难过,眼巴巴地看着君倾,一副想说话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小白只是看着,不说话。

 却还是小家伙‮住不忍‬,左右看了看后着急地问君倾道:“爹爹,娘亲娘亲呢?”

 君倾又是没有回答,反是从沿上站起了身,道:“犬子已醒,还请苏姑娘为其诊上一脉。”

 小阿离见着君倾站起身,失落极了,而后听了他的话后便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眨巴眨巴了眼,朝四周又看了看,随之听着他一声欢喜道:“医仙姨姨!”

 难得的,那一脸冰霜的蓝衣女子苏绯城在听到阿离这欢喜的一声叫唤时微微一笑,走到了他身边来。

 只听阿离还在欢喜道:“医仙姨姨是来看阿离的吗?是吗是吗?”

 “嗯。”苏绯城非但笑了,便是连那冷冰冰‮音声的‬都柔软了不少,“许久不见阿离,来看看阿离,还以为阿离都要忘了姨姨了。”

 “阿离记得医仙姨姨的!”阿离很是欢喜,“医仙姨姨是为阿离治病的!小白说,要是没有医仙姨姨,阿离和爹爹早就死了,嗯…所以阿离记得姨姨的!姨姨是好人!”

 阿离在高兴地与苏绯城说话,没注意到君倾已经出了屋。

 他一走,那些围在他身侧的小东西们大半也都跟着他走了,还剩下三几只还留在边继续看着小阿离。

 苏绯城在听到阿离这么说时,目光有一丝微微的异样,却又即刻消失不见,让小阿离根本就察觉不到。

 不过小阿离察觉不到,并不表示小白也察觉不到。

 君倾一走,小白立刻坐起了身,盘腿坐在小阿离身旁,抬手就将小家伙戳倒在榻上,道:“行了小阿离,先躺下让小绯城给你把个脉你再继续废话。”

 阿离被小白戳倒在榻上不闹也未坐起身,就听话地乖乖躺着,却是忽然就变成了一脸的难过,道:“医仙姨姨,阿离是不是又生病了,所以医仙姨姨才来看阿离的?”

 “小阿离,这还用得着问哪?”小白伸手又戳戳阿离的小脑门,笑眯眯的,他的话直接得根本就不担心小阿离会伤心似的。

 “那,那阿离是不是又惹爹爹心烦了?”小阿离鼻子,觉得难过极了。

 “那还用说?”小白又道。

 小家伙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苏绯城冷冷看了多话的小白一眼,而后对阿离轻柔道:“小阿离没有又生病,不过是你昨感染风寒没好透,你爹让姨姨再给你瞧瞧而已。”

 “真的吗?”听到苏绯城这般说,小家伙才不那么难过,“不是阿离又生了什么病惹得爹爹心烦吗?”

 “不是。”苏绯城道。

 小家伙相信了,又笑‮来起了‬,“那医仙姨姨给阿离看看手哦?不然爹爹和小白说阿离不听话。”

 小阿离说完,自己将衣袖拉得高高的。

 苏绯城在方才君倾坐过的椅子上坐下身,伸出手,把上了阿离小小的手腕。

 小白在一旁笑地看着,一边道:“没事了吧?没事了的话小绯城就快去歇着吧,小阿离已醒,那瞎子可不在这屋里了,你也不用特意留在这屋里了。”

 苏绯城的手指似微微颤了一颤,小白笑意更浓。

 苏绯城收回手,对阿离道:“小阿离没事了,好好休息就好。”

 “嗯嗯!谢谢医仙姨姨为阿离看手!”小家伙高兴地点了点头。

 “君松哪,送我们的小绯城下去歇息啊,好生款待着啊。”小白又笑眯眯地对君松道。

 “是,白公子,苏姑娘,请随我来。”君松‮得不恨‬赶紧走。

 “哎哎哎,小松松回来!赶紧把这剩下的一只小狗崽子给挪出去了!”小白喊道。

 君松无奈,只得先拎了还蹲在边的一只小花狗,这才领了苏绯城出屋去。

 苏绯城一走,小阿离立刻坐起了身来,东张张西望望,然后着急地抓了小白的衣袖,紧张着问:“小白小白,这里是阿离的小棠园呀,阿离是怎么回来的呀?娘亲,娘亲呢?阿离记得阿离是和娘亲在一块儿的呀!”

 小家伙愈说愈着急,也将小白的衣袖抓得更紧。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小白笑着伸出手戳戳阿离还略显苍白的小脸蛋,一脸的无所谓道,“明摆着是你找到的娘亲又不要你了。”

 阿离愣住,讷讷地看着笑眯眯的小白,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模样。

 小白又戳戳小家伙的脸,继续道:“不信哪?可这就是真真的事情哟,今晨我去你娘亲那要把你接回来‮候时的‬呢,发现你娘亲把你扔在了门口的哟,然后那时候的你啊,正因高热而昏不醒哪,瞧瞧,瞧瞧你找到的娘亲多狠心哪,趁你睡着了就把你给扔出来,可一点都不管你的死活哟!”

 小家伙听着小白的话,眼眶又变得红红的,可怜巴巴道:“可是,可是娘亲给阿离披薄被了呀!娘亲还让阿离和娘亲坐一块儿和娘亲说话了呀!娘亲…娘亲不会丢下阿离不要阿离的!娘亲说过了!小白…小白你骗人!”

 “小阿离,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你冤枉小白啊?你说说,小白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小白边说边还是用手指戳阿离的小脸,左戳戳右戳戳,生生将小家伙的眼泪给戳掉了下来。

 小阿离哭得不吵不闹,相反,他哭得很是安静,因为他觉得要是哭得吵闹了的话,只会让他的爹爹觉得他不听话,此时的小家伙同样是哭得安安静静的,唯见那一颗颗眼泪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往下落,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小家伙边哭边吭吭哧哧道:“小白,小白没有骗过阿离,可,可是,娘亲说过了不会不要阿离的呀…”

 “你那娘亲说的话你也信哪?”小白任小阿离哭,非但不安慰他也不帮他擦眼泪,反还嫌小家伙哭得不够,继续火上浇油道,“你看前天晚上她不还是把你推出来让你和你爹走了?那么明显的假话可就是骗骗你这个小傻瓜的,也只有你这个小傻瓜会信了。”

 “阿离,阿离…”小家伙哭得伤心极了,噎得厉害,使得他连话都说不出了。

 小白这时候才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帮小家伙擦泪,边擦边安慰他道:“哎哟喂我的小阿离呀,你这是哭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哪?你不就是想要个娘亲?小白帮你找来就是,别哭别哭了啊,哭得小白的小心肝都要碎了哟。”

 一听到小白说帮自己找来娘亲,小阿离立刻说不哭就不哭,同时还激动兴奋地又抓了小白的衣袖,两眼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问:“真的吗真的吗!?小白要帮阿离找来娘亲吗!?那小白要说话算话哦!说话不算话的是骗子!是要变小猪的哦!”

 “呿,我又不是你爹,我一向说话算话,从不当骗子。”小白说着,用手指在小阿离的脑门上弹了一弹,挑眉道,“哟,看你高兴的,一说到给你找娘亲你就不哭了,娘亲当真就这么好?”

 “嗯嗯!娘亲很好很好的!”小阿离连忙捂了自己那被小白弹得疼的脑满,将小脑袋点得极为用力。

 “那来来来,小阿离来坐好,小白这就给你把娘亲变出来。”小白盘腿坐好,小阿离立刻也学着他盘腿坐好,坐在他对面,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看。

 待阿离坐好后,小白忽然弯凑到了他眼皮子底下来,动动眉毛,然后笑眯眯问:“让你的医仙姨姨给你当娘亲‮样么怎‬?”

 小阿离又一次愣住,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白看。

 小白笑眯眯地看着他,眨了一眨眼,还伸出手在小家伙面前晃了晃,又问道:“‮样么怎‬啊小阿离?你要是同意呢,小白立刻就去把你的医仙姨姨给你拽回来,嗯?”

 小白说完话,还做了一个把人拽住的动作,笑得得意地挑挑眉,一脸和小家伙邀功的样儿。

 谁知却遭来小阿离猛地摇头。

 “不要不要不要!”小阿离回过神来,要头摇晃得厉害,生怕他脑袋摇得慢一点的话他就真的要将他的医仙姨姨当娘亲了似的,同时还着急道,“阿离不要医仙姨姨当娘亲!不要不要不要!”

 “好了好了好了,别晃别晃啊,晃多了脑袋晕啊。”小白见阿离将脑袋摇晃得厉害,便伸出手定住他的脑袋,让他定了下来,然后又凑近他,盯着他问道,“‮么什为‬不要你的医仙姨姨给你当娘亲哪?看看你医仙姨姨对你多好,你不是也很喜欢你医仙姨姨的吗?”

 “因为阿离有娘亲!”小阿离想也不想就连忙道。

 小白没有接小阿离的话,而是又问道:“难道小阿离觉得你医仙姨姨不好?我瞧着你医仙姨姨很好啊,来来来,小白给你数数你医仙姨姨有多适合做你娘亲啊。”

 “第一,你医仙姨姨人长得好,对你好,对你爹也好,第二啊,你看看,你爹冷冰冰的像冰块一样,你医仙姨姨也冷冰冰的,这俩冰块凑一起,不正好合适?这第三哪,你医仙姨姨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比你找到的那娘亲好多了不是?”

 谁知小阿离还是毫不犹豫道:“不要,阿离有娘亲!”

 “你的娘亲就是你找到的那个娘亲?”

 “嗯嗯!是的!娘亲很好很好的!”小家伙又用力地点点头。

 “那你医仙姨姨不好?”

 “医仙姨姨也很好很好的。”

 “那你不喜欢你医仙姨姨?”

 “阿离喜欢医仙姨姨的呀。”

 “那你要不要你医仙姨姨给你当娘亲哪?”

 “不要,阿离有娘亲的。”不管小白问什么,小阿离都极为认真地回答。

 小白重新坐好,盯着阿离,接着道:“小阿离,这可就不对了啊,你喜欢你找到的娘亲,也喜欢你的医仙姨姨,那‮么什为‬你就是‮你要只‬找到的娘亲做娘亲却偏偏不要你医仙姨姨给你做娘亲呢?”

 “因为医仙姨姨是姨姨,娘亲是娘亲啊!”小阿离还是十分认真的回答。

 小白有些咬牙切齿了,伸手拍了一下小阿离的脑门,有些恼道:“那把你的医仙姨姨变成娘亲不就是娘亲了!?”

 “不要不要!阿离不要医仙姨姨当娘亲!阿离有阿离的娘亲的!”小阿离又抬手捂着自己的脑门。

 “你医仙姨姨对你这么好,你说的那娘亲根本就不搭理你,你还非‮你要只‬那一点都不喜欢你的娘亲当娘亲?”小白很是不解,“你才见到她多少天哪就这么非要她不可?你医仙姨姨可是看着你长大照顾你长大的。”

 “阿离…阿离也‮道知不‬…”小家伙委屈地耷拉了脑袋,将自己的衣裳抓得紧紧的,“医仙姨姨很好很好的,可,可医仙姨姨不是阿离的娘亲呀,阿离就是只想要娘亲…”

 就算娘亲不喜欢他,他也还是只想要娘亲。

 “还真跟你那瞎子爹一样了啊?”小白很是不可思议地盯着小阿离看了一小会儿,然后便顺势往后仰倒,呈大字型躺在了榻上,似叹非叹道,“人可当真奇妙,放着好的不要,偏要要那难以得到的。”

 “小白小白,你‮么什说‬呢?阿离不懂。”小阿离朝小白挪了挪去,乖巧地问道,“小白是生阿离的气了吗?”

 “小白怎么会生小阿离的气,你可比你那瞎子爹贴心多了,来来来,躺小白怀里来,小白抱你睡啊。”小白笑地张开了双臂。

 阿离没有爬过去,而是为难道:“可是小白,阿离还不困还不想睡呀。”

 “不想睡,那你想‮么什干‬?”小白将手臂枕到了自己脑袋下,先自己闭起了眼来。

 “阿离肚子饿了,想吃甜甜的粥。”

 “地上还有点糕点,自己去拿着吃啊。”

 “阿离还想娘亲。”

 “…”小白不做声,翻了个身,睡自己的觉去了。

 小阿离看了看小白,先扯了一旁的薄被为小白盖上,而后才从榻上下来,穿好鞋子,走到了那堆满了糕点盒子的窗户下边,就着方才小白坐着的那个空位置坐了下来,那些本是呆在榻前边的小东西也立刻跟着到了窗户边,靠着他的身侧蹲坐在那儿。

 小家伙从盒子里拿起糕点,先给每个小东西都分了一块儿,才拈起糕点放进自己嘴里,一边看着窗外的月亮一边对他身旁的小兔子道:“小兔子,你说,阿离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去找娘亲呢?娘亲会不会不记得阿离了呢?”

 榻上本是已经闭起了眼的小白,这会儿又睁开了眼,看向独自坐在窗前的小阿离。

 月上中天,月正好。

 君松没有送苏绯城去歇息,送她的是君倾。

 那只小黑猫走在君倾跟前,时不时轻轻叫上一声。

 风灯在苏绯城手里,因为只有她才需得着这盏风灯。

 君倾只是走着,沉默着,不言一语。

 静寂的夜只听得他们轻轻的脚步声以及小黑猫偶尔的喵叫声。

 有夜风吹来,拂动了苏绯城手上的风灯,有些她耳边的发丝。

 她抬手理了理被夜风吹的头发,微微转了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君倾,默了默后轻声道:“阿离没事,好好歇息几便好。”

 “多谢。”虽是道谢的话,君倾的语气却是冷冷的。

 “你…”苏绯城将发丝重新别到了耳后,有些迟疑,终还是道,“半年不见,你可还好?”

 月轻柔,那在人前总是一副冷冰冰模样的苏绯城,此时看着君倾,眉眼间全不见了冰冷,只见柔情。

 “无甚好,也无甚不好。”君倾神色不改。

 苏绯城微微蹙了眉,眉眼间出不放心与关切,道:“稍后到了风荷苑,我替你把一把脉。”

 “不必。”君倾想也不想便拒绝道。

 “可你的气看着并不好。”苏绯城有些急了。

 “不好便不好着吧。”君倾依旧不需要苏绯城号脉。

 “阿倾!”苏绯城忽然挡到了君倾面前,挡住了他的脚步。

 君倾停下脚步,漆黑如墨潭的眼睛动也不动,就静静站着,听苏绯城着急地说话,“你总是这般不惜自己的身体,终有一天你会垮下的!”

 “君某本就活不长了不是吗?”君倾不慌不躁,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既是如此,垮与不垮,又如何?”

 “阿倾——”苏绯城眉心拧得紧紧的,还想再‮么什说‬,却被君倾打断道,“苏姑娘一整不曾歇息,想必已是疲乏,风荷苑就在前不远处,君某还有事在身,便不再往前送,小黑,替我送苏姑娘到风荷苑。”

 “喵——”小黑猫应声。

 君倾说完,转身便走,根本就不打算听苏绯城把话说完。

 却也在他转身时听他冷淡道:“苏姑娘的诊金,君某稍后命人送到风荷苑。”

 苏绯城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君倾一步一缓地离开,直至走出她的视线,才听得她轻声道:“‮为以你‬我来是为了要诊金吗?”

 回答她的,只有又拂过面的夜风与小黑猫的喵叫声。

 君倾在夜里独自走着。

 他走得不算很慢,因为他身边就算没有小黑猫,也还有一群小东西。

 走着走着,忽听得一株树上传来很是嫌弃地笑声:“哟,瞎子,自己走哪?看得见路?不会摔倒把牙给摔崩了吧?”

 君倾不予理会。

 小白哼了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跳到了君倾身边,抬手就搭上君倾的肩,问道:“‮样么怎‬,今儿白才回到府上时我给你说的事,不考虑考虑?”

 君倾沉默。

 “哎,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真正的良心话啊,你好歹说句话啊,总不能让咱们儿子一直没娘吧?到时你死了我走了,谁管咱们儿子?”小白用力拍拍君倾的肩,“让小绯城给咱们儿子当娘,这个主意多好啊不是?看看小绯城对咱儿子多好,对你也好,你死了之后呢,我敢保证,她绝对不会待咱们儿子的!”

 “‮样么怎‬?觉得满意的话,我这就帮你去跟小绯城说去!”小白一边拍君倾的肩,一边拍自己的脯打保证。

 君倾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把小白搭在他肩上的手拂开了。

 “我说你这孩子,我这可是在为你们爷儿俩好,你居然还嫌我烦?还有没有点良心了!?”小白又将手搭到了君倾肩上。

 这一次,他将君倾的肩抓得紧紧的,让君倾拂不开他的手。

 可偏偏,君倾这一回连拂也不拂开小白的手,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感觉得到,任小白自己叨叨。

 “怎么着?你觉得我出的是馊主意?”小白不服,“那你说说小绯城哪儿不好?哪儿配不上你了?‮你要只‬一个点头,我保证,小绯城绝对毫不犹豫地给你当续弦,给咱儿子当后娘!你‮道知要‬,这天下间敢嫁给你的姑娘可是连数都不用数的哪!你还上哪儿去找小绯城那么好的姑娘啊?”

 “她是好或是不好,与我都无干系。”每一次,总是待小白叨叨了老‮儿会一‬,才会听得君倾不冷不热地回他一句。

 “没良心的东西,人家小绯城一来是你和咱儿子的救命恩人,二来又曾照顾了你和你儿子那么久,‮为以你‬人家小绯城愿意照顾你和咱儿子还有这时不时地来为咱儿子看诊是为了你那点破诊金?人家小绯城身为云麓医仙‮为以你‬人家稀罕你那点破诊金?”小白翻翻白眼,“这种事情,我不信你不懂,‮是概大‬在装作不懂才是吧!”

 “这种事情,我懂与不懂,有何差别?”君倾声音沉沉。

 “也是,这种事情,你懂与不懂,又有何差别,这天下间哪,只有那么‮人个一‬会让你忘了自己而已。”

 君倾沉默,不置可否。

 此时此刻的梨苑,朱砂正撑额闭目小憩。

 只见她眉心紧拧,面色苍白,似是梦靥了。

 不,不能忘,不能忘…

 撕心的痛席卷全身,恍惚有皮被烧焦的味道涌入鼻底。

 不要,不要——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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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抢答:

 1、本章节小倾倾说的第三句话的倒数第三个字是什么字?(一对引号里的话是一句话,下边问题亦如是)

 2、本章节小白说的第六句话的第七个字是什么字?

 3、本章节小朱砂说的第三句话的倒数第六个字是什么字?

 4、本章节小阿离说的第六句话的第四个字是什么字?

 5、本章节三姨娘说的第四句话的第八个字是什么字?

 6、本章节林婉娘说的第五句话的第五个字是什么字?

 7、本章节沈天说的第三句话的第七个字是什么字?

 8、本章节苏绯城说的第四句话的第四个字是什么字?

 以上问题随意抢答任一个问题且答对便可获奖,回答方式例:第三题本章节小朱砂说的第三句话的倒数第六个字是x字。

 看到这些问题,姑娘们是不是想打死本人?不要夸我哟呵呵~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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