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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我不会碰你的,放心
 君倾握着朱砂的手握了一路,从缕斋到相府大门,再由相府大门到棠园。

 他没有将朱砂带到她在这相府所居住的清心苑,而是将她带到了他的棠园,朱砂不识路,亦不识院门门楣上挂着的匾额上的字,本以为君倾将她带到的是清心苑,当她跟着君倾跨进院门门槛看到满院的海棠树时,她才知这不是清心苑,亦不是小阿离的小棠园,而是君倾的棠园。

 “丞相大人,民女…”朱砂停在了门槛内,不再往前,同时将手从君倾手中出。

 这等深夜到这棠园来,极为不妥吧。

 朱砂想回手,奈何君倾非但不松手,反是将她的手抓得更紧,没有听她把话说完便打断她道:“你受伤了,清心苑没有药,夜深,再打扰苏姑娘恐是不妥。”

 君倾说完,默了默后又补充道:“放心,我不会做何轻薄之举。”

 “…民女并非此意,民女只是觉着打扰了丞相大人不妥。”轻薄?她还没有这般看得起自己,她这不讨喜的模样与子,根本无需担心有人想要轻薄于她。

 君倾却是不再说话,只是抓紧着她的手将她往院子里带而已。

 他不放手,朱砂也不能做那不识趣之人,便只能跟着君倾往棠园里去。

 这是朱砂第二次到这院子,第一次是她在这相府堪堪醒来时,并未久留,便跟着小阿离去了小棠园。

 院子深处及屋子里没有点灯,除了院门内外两侧挂着的两盏风灯外,院子深处,漆黑一片,因为君倾今还不曾回过自己的这个棠园,而他这棠园寻里除了他自己,再无第二人,即便他目不视物,除了出门在外,他似乎根本不需要谁人在旁伺候。

 而他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灯。

 那只一直在给君倾带路的小黑猫在他们跨进院门门槛时便跑开了,不知跑去了何处,因为到得这棠园,君倾再无需它来领路。

 这回,轮到朱砂像个瞎子一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总想伸手朝前摸索,以免碰撞到什么东西,反是君倾走得自如,且如她给他带路时一般,每走几步便会给她道一次前边的路当如何抬脚。

 这样反过来了的感觉并不好,看不见,便总会让人觉得心悬着,不放心得很,直到君倾用火折子点燃了屋中桌上的油灯,朱砂那因满眼只有黑暗而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膛里。

 也借着这火光,朱砂瞧清了,这不是堂屋,而是卧房,君倾的卧房。

 朱砂看着君倾那张简单的榻,想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榻上躺过,且还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令她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有些尴尬,忙移开目光,转头去看君倾。

 只见君倾从榻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只藤编小箱子,而后捧着小箱子走到了榻边,将小箱子放到了沿上,随后他也在沿上坐下身,打开了箱盖。

 他的动作很自如,若非他将那小箱子里的一只只大小不一的小瓷瓶都摸了个遍,根本就看不出他是个瞎子。

 藤编小箱子里除了装着大小不一的小瓷瓶外,便是放着干净的米白色棉布,剪子,小镊子等小东西,显然这是一只药箱。

 君倾从小箱子里拿出了两只小瓶,一只是宽口胖身的深褐色陶瓶,一只则是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小酒坛,放到箱子外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素白色的小碗,将酒倒了些许在小碗里后将小小酒坛放回了小箱子里,这才抬起头来“看”朱砂,淡淡道:“过来。”

 他是在“看着”屋子里放着梨花木圆桌的方向,因为方才他是先点燃那圆桌上的油灯,他是在圆桌旁松开的朱砂的手,他以为她还站在那儿。

 但朱砂此时已不是站在圆桌旁,而是站在榻前,站在离他一丈左右的地方,看着他。

 从他往柜子里拿了那只藤编小箱后转过身来时,她便已经站在了这儿,盯着他看。

 抑或说是盯着他的眼睛看。

 她喜欢看他的眼睛,从第一次见着他开始,她便觉他的眼睛很美,美得让她总是‮住不忍‬想要多瞧几眼,美得总是让她瞧着瞧着就失了神,移不开眼。

 又因此时身旁无人,亦无那只小黑猫,朱砂的目光就变得愈来愈肆无忌惮,她这一瞬不瞬地盯着君倾瞧的模样,活的垂涎滴,大有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

 是以她听到君倾的话后,非但没有如方才堪堪跨进院门时那般觉得不妥,反是抬了脚慢慢朝他走去。

 因为只有靠近他,她才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眸。

 而朱砂方走出一步,君倾便即刻知晓她不是在圆桌边,而是在榻正面前,是以他微微转过头来,面对着朱砂,许是觉着朱砂会尴尬,是以在朱砂还未靠近榻前又听君倾道:“坐我身侧便行。”

 这正合朱砂的意。

 朱砂在沿上坐下后依然盯着君倾的眼睛,从方才开始,她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君倾的眼睛,好似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直到君倾说了一句话,她才猛地回过神,甚至霍地站起身。

 君倾道:“把衣裳了吧。”

 “…!?”朱砂拧眉,眸中有嫌恶,抬脚走,却又在这时听得君倾淡淡道,“你伤在身上,不上不了药,放心,我一个瞎子就算愿意给你上药也上不了。”

 朱砂抬起的脚收了回来,却没有即刻重新在沿上坐下身,而是将眉心拧得更紧,又盯着君倾的眼睛看。

 也是,他什么都看不见,她与不,于他来说‮有没都‬区别,只是…

 他如何知道她身上有伤?

 朱砂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君倾的眼睛看而已,君倾也没有催促,过来好‮儿会一‬,朱砂才重新在沿上坐下身,而当朱砂坐下身时,君倾站起了身,朝圆桌方向走去,道:“阔口陶瓶里的是于伤口止血及愈合及有效的药泥,用酒清理伤口后涂上,若要包扎,藤箱里有干净的棉布。”

 君倾没有离开,只是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了身,背对榻的方向坐下身。

 朱砂看一眼他的背影,再低头来看摆放在沿上他给她准备好的东西,心里微生暖意,紧拧的眉心慢慢舒开。

 这是除了素心之外,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就算只是因为阿离而已。

 “多谢丞相大人。”心生暖意,朱砂的语气便变得温和。

 君倾并未应声,他只是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轻轻地动了一动。

 左臂上有伤,右肩上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迸裂开,这就使得朱砂解开下外裳的动作很慢很慢。

 忍着右肩上的疼痛,朱砂先处理还钉在她左臂里的弩箭,只见朱砂先将那阔口小瓶打开,然后从那藤编小箱里拿出一把小匕首,放到灯台的火苗上来回烤过几回后就着小箱里一块干净的棉巾擦净,在蘸到小碗里的白酒里过了一遍,最后将匕首靠近自己左臂受伤之处,紧着一咬牙,用那锋利的刃尖划开箭簇周围的皮,下一瞬立刻毫不犹豫地将那入骨的弩箭扯出,再飞快地往那阔口小瓶里抠上一把药泥,死死地捂在这伤口上。

 从取箭到捂药之间,不过短短一两个眨眼的时间,朱砂却是面色发白大汗淋漓,只见她将自己的下都咬出了血来,死死地按着伤口,往后靠在了栏上。

 做这样的事情,朱砂很熟悉,就像她早就做习惯了似的。

 为何会习惯?莫非是她从前时常要这么给自己处理伤口?她身上除了那些烙痕外大大小小的疤,便是这样来的?

 双刀朱砂,方才在缕斋,她记得那个灰袍男人这样来称呼她,她是朱砂不错,却又为何要加上双刀?

 那个男人,是否认识她?甚或说是认识从前的她?

 右肩上未完全愈合如今又迸裂的伤口更疼了,左臂和右肩上的疼痛让朱砂汗了背,也汗了鬓发,冷汗沿着她的鬓角下,此时的她根本就提不起力气抬手来擦。

 可就算她再疼,她‮有没都‬吭上一声,更没有喊上一个疼字,她唯一做的,就只是忍。

 “朱砂姑娘?”坐在圆桌边的君倾觉着不对,唤了朱砂一声,可朱砂此时正努力忍着那药泥入骨的钻心之痛,哪里还有力气应他。

 听不到朱砂应声,君倾忽地就站起身,大步朝榻方向走来,伸出手朝朱砂摸索去。

 他先碰到朱砂的肩,感觉到她浑身在轻颤,他双手蓦地一僵,根本不待朱砂说上一个字,他竟是将双手环到了朱砂的脖子后边及膝弯之下,蓦地就将她打横抱‮来起了‬!

 朱砂惊得睁大了眼,惊得她登时就松了紧咬得出血了的下,错愕不已地盯着君倾,只听他语气冷冷沉沉道:“我带你去风荷苑。”

 风荷苑?苏姑娘住的院子?

 那苏姑娘本就不待见她,她已救了她一次,这还叫她救她第二次?这不是明摆着让苏姑娘更嫌恶她?

 况且苏姑娘已经误会了她,他再这般抱着她去风荷苑找苏姑娘,这显然是让误会加深,只怕只会让苏姑娘‮得不恨‬捏死她吧?

 她还没有这般无事找事没事找人恨,她虽然吃了,但可不是吃了撑着没事干的人。

 “大人大人大人!”朱砂一时间顾不得剧痛,抬手就抓住了君倾的手臂,急道,“还请大人把民女放下来,一点小伤,不妨事!”

 君倾好似听不到似的,直往院子方向走。

 “大人,民女这真的是一点小伤,上了药便没事了,就不需要去劳烦苏姑娘了啊。”朱砂又道。

 君倾还是没有停下。

 朱砂这疼得暂时使不出力,却又不想就这么任君倾抱着,‮急着一‬,便道:“大人不信?不信大人你摸摸看!?”

 君倾这会儿倏地就停住脚,堪堪停在门槛内的地方,正微低下头“看”向朱砂,一脸正经地反问道:“让我摸?”

 “…”朱砂愣住,她方才说了什么?

 “那我就摸摸看。”朱砂的沉默就像默认,君倾一本正经地说完这句,竟是转身就朝榻走去。

 “不不不,大人大人,您听错了,听错了!民女什么‮有没都‬说,什么‮有没都‬说过!”

 “不,你说了让我摸摸你看看。”君倾说着,将朱砂放到了榻上,伸出手作势就要朝她摸去。

 朱砂一个气恼,双臂无力却不代表她‮腿双‬也不能动,是以她右脚一蹬,用力地踢到了君倾伸过来的手上。

 不过这一踢上君倾的手,她便讷住了,立刻收回了脚,警惕地盯着君倾,眸中有忐忑。

 她踢了他,他不会今夜就在这儿把她给抹脖子吧?他若是抹不了,是不是就该叫小白来抹?她对小白,她可没有胜算。

 谁知君倾非但没有愠恼,反是轻轻笑出了声,一如方才在从缕斋回来的路上那般的轻笑,令他那双深邃如墨潭般的双眸‮来起看‬更美了,让前一瞬还气恼的朱砂看得痴了。

 “慌得像被踩着了尾巴的小黑。”君倾笑得轻,也笑得短,他才说完这一句,面上便又只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色,“我不会碰你的,不必慌。”

 “你既不想去见苏姑娘,便自己继续处理伤口吧。”

 “大人…可否帮民女一把?”

 院子里,有三只巴掌大的小鸟正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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