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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稚凤一声入檐下
  冬至,气生而君道长,是而复治之机,恰是祭祖时分。城里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家家户户燃起香烛,大人小孩各各忙碌,更衬得城外这片荒地野林,寂寥冷清。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抬头仰望高处树杈上垂下的一节圆环。脸上被冻得不轻,到底年少,还是娇,红肿成一片,倒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了。

 河水哗哗地从林边淌过,一去不回头的样子,今时的孽,便可在此刻结束得干干净净,一清二白。冬天头短,太阳一早便已隐去,一轮太,高悬空中,玉盘满,清清冷冷。风一阵阵刮过空空如也的枝头,叶子早在秋天就已落光,唯有硬如铁枝的树干,还在这世上苦苦支撑,不肯就去。顺着风的势头,不时左右,当是俯就,也是认命,自安于斯。

 八年后季清西县安府

 “快快,脚步带快点,大*等着呢”吴申家的不时回头催促,眼光中带着审视与不屑,身后三人不敢抬头,更不敢出声,只顾跟着她的裙尾,亦步亦趋。分花拂柳间,也不知转了几重弯,吴申家总算停住,再一次回过头来,依次将那三人看过,才打起帘子来,先闪了进去,余下三人,不得其意,不敢擅动,但只原地候着。很快,吴申家的带着笑出来了,示意三人进去,方才入内。

 帘子一起,便是暖香扑面而来,三人如至仙境,虽是低着头的,仍只觉到处金光琉璃,珠光宝气,让人无法直视。耳边尽是衣料的窸窸窣窣,只不闻人声。待那细碎‮音声的‬安静下来,吴申家的便趋步向前:“回大*,人牙子把人带来了。”

 “赵妈妈?”头顶上传过来这声音,三人大气不敢出,打头的抬起头来,堆上笑,刚准备开口,吴申家的立时接了过去回道:“赵妈妈生了病,换了个妈妈子带人来的。”

 “哦?”那声音一时沉了下去,吴申家的转头看看那妈妈子,眼神示意她说话。

 打头的人牙子会意,说道:“回的话,赵妈妈感染了时疾,在家中不得出门,又因跟说好是今过来,不敢不来。小的同她如姐妹一般,她便将人托付给我,让我带人过来,好给过目。”说得有条不紊,一丝不,也不见慌慌张张,确也在情在理。

 上头那声音沉默片刻,复又开口:“行了,抬起头来吧。”

 吴申家的跟那人牙子同时松了口气,人牙子钱妈妈便推了身后二人一把,二人不由自主地便抬了头。

 只见地上站了几个丫头婆子,皆是穿红着绿,团团围着正中间坐着的一个贵****。这便是安府大*,周宁娥,只见她生得是面如满月,眉若柳叶,一双桃花眼,正虚‮来起了‬,上下打量着地上那两丫头,黑油油的头发上,戴着红翡滴珠攒宝凤头钗,金线绞纹链,光华宝气,双耳边,小小的泪滴状红珠正一闪一闪地耀着光亮,身穿大红撒亮金牡丹花遍地锦长袄,下面则系上条宝蓝色的宫绦长裙,端的是富贵人,让人不敢直视。

 ****见二人皆有些惶惶然,倒好笑‮来起了‬,也不说话,只管继续仔细检视着。左边那个长得好些,骨骼清奇,面貌较好,细长身子,另一个身子只略微胖些,团团的面,眼睛里汪着笑似的,倒也乖巧。

 看毕,****对着吴申家的问道:“来历都查清楚了?”

 吴申家的忙弯点头:“是,都查清楚了。两个都是父母双亡,家中并无别的亲人,只得出来卖与人家过活。”

 ****再盯着看了一眼钱妈妈,钱妈妈也忙忙地低了头,不敢忤逆的样子。****满意了,遂对吴申家的说:“行了,带钱妈妈下去,办理妥了再来回我,这二人留下。”

 吴申家的招手将人牙子带出去,屋内一时鸦雀无声,地上那二人更觉惶恐,只‮道知不‬该如何是好。

 “你二人,是否本地人士?”大*再问。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那乖巧的便回道:“回,是的。”

 “多大年岁了?”

 “小的十二。”

 “小的十三。”

 大*想了想,转脸对着身子右边一个婆子说道:“大厨房里总是短人,不如就将这二人放进去。”

 那婆子带着笑回道:“说的是,就这么办吧。”

 大*也笑了,再看着地下不知所措的二人,说道:“给取个什么名好呢?”

 左边一个丫头便也笑着说:“‮么什说‬便是什么,不拘好坏,给她们个名就完了。”

 大*望望窗外,凝了下神:“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个什么来。”

 屋内静了下来,只突听得外边传过来一声鸟鸣,倒清脆婉转,地上瘦长那人便抬头向外张去,似是知的样子。大*注意到了,便问道:“‮道知你‬,是什么鸟?叫得倒好听。”

 “回的话,是子规。”那丫头见问,便不再张望,俯下身去,回道。

 “子规?这名字倒好。”大*片刻,决定下来:“既能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听见它叫,也是个缘分,行了,就叫你子规吧。你呢,叫杜鹃吧,一块来的,也取个相近姐妹的意思。”

 婆子见大*似有疲惫之意,急忙开口:“大*乏了,我便带人下去吧。将她们交给厨房孙嫂子就是了。”

 大*点点头,身子向后靠去,子规?倒也是这个时节了,只是在这个时候?她闭上眼睛。

 婆子见状,忙忙地将子规和杜鹃带了下去,左边那丫头名琴丝,端过漆盘来,上面安放着小小的一个茶钟,弯下来,轻声在大*耳边说道:“说了这半天了,大*一定口渴了吧,先喝一口茶,润润嗓子吧。”

 大*摆摆手,只闭目养神。

 琴丝心里明白,嘴上却只管打岔:“自从老爷发了话,说了家里买来人都得大*过目,这上下这么多丫头,可把大*累坏了。”

 大*先是沉默,复又摇头:“大爷京里做着二品官,咱们这儿谨慎些,也是应当的。”

 琴丝小心翼翼回道:“也是,老爷前年从京中辞官回来颐养天年,大爷便只得一人孤身在外,也难免多虑些。“

 大*鼻息中轻哼了一声,低到几乎听不见,可那琴丝到底是从小跟她到大的,一直跟到这安府中,还有什么心思她能‮道知不‬?便将那漆盘放在桌上,静没声音地挥手将众人赶‮去出了‬,只身陪着大*。两人都不说话,只见那桌上放的小金鼎里,青烟冉冉腾起,篆缕丝丝,香气萦绕在身边,安稳宁静,体贴人心。

 良久,大*伸手将那茶钟拿起来,啜了一小口,琴丝眼见着,问道:“大*,茶凉了,我去换一钟吧。”

 大*将茶钟放下,说道:“不用,横竖都是个苦字。”说完自己反笑‮来起了‬,怕人不解意,却又担心自己太着意。

 琴丝只作不知,却说:“过两,明前新茶上来了,就要好些。”

 大*点点头,知道她的意思。

 “****刚叫人来说话,说二爷快回来了,许就是这两到家,让告诉大*一声,好‮候时到‬准备。”琴丝见她缓过来似的,便慢慢将这话说了出来。

 大*愣了一下,说道:“知道了,吩咐下去,将****那边再归置归置,打扫干净了,大厨房也准备着,吃过午饭,你挑几个人跟我去楼上库房,拿些东西出来。”

 琴丝哎了一声,将桌上的甜食罐子盖子揭开,大*捡了块酒香槟榔放进嘴里,屋里便又静了下来。

 窗外恰是一派****,廊下几株桃花开得正好,影影灼灼地直在清绿色窗纱上扰人,大*见状也坐不住了,对琴丝说:“出去走走,看看花也好,不然白辜负了。”

 走到游廊上,见那桃花甚是娇,琴丝不由得凑上前去,以手轻抚:“大*,这花真美”

 大*也微笑着点头:“可不是美,一年也就这个时候罢了。”

 两人正看得出神,突得一阵清风吹过,带过来一片白絮,将那粉红生生蒙住了,点点粘住花瓣,夺其。琴丝恨得直跺脚:“这讨厌的杨花直叫人恨杀了每次都让人见不得,既无花形,又无花香,却开它做甚”

 大*却细细看那翻飞的云朵,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唉,怕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琴丝,算了,已经败了兴了,不去理它倒好。咱们到你****那去,看她做什么呢。”她习惯性地将心思按下,招手唤回还在嘟嘴生气的丫环,二人转身,顺着游廊,缓步向西行去。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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