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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减肥
  “仵作!”燕子恪一声沉喝——仵作也懂医,这一声是令他立刻对顾氏采取救治,仵作闻令不敢怠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然而在顾氏颈部试过脉搏之后,还是遗憾地冲着燕子恪摇了摇头。

 瞬息毙命的剧毒,神仙难救。

 闵宣威被眼前的变故惊得一时难以回神,带着满头满脸的血怔忡地僵立在原地:“芷苓…有身孕了?怎么未告诉我…这可是…闵家的长孙啊…”

 收尾的工作繁琐又费时,燕七和燕九少爷做为“闲杂人等”避出敞轩,被带着回到馆内客厅暂等,闵家遭逢变故,众人各自忙,一时无人顾得上招待两人,厅中便只姐弟俩冷冷清清地坐着。

 “以后可不要红杏出墙。”燕七借机教育弟弟。

 “…你还是先看好自己那位吧。”燕九少爷支起下巴慢地道,“有人选了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姐夫呢?”

 “…我还是更喜欢不是亲戚的异一些。”

 “…”我弟太污。

 “水锡与绿矾油生成的气遇明火会爆炸,你是从哪里得知的?”燕九少爷慢慢挑起眼睛看着他姐。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燕七道,“今天先从引子给你讲起?”

 “…算了,”燕九少爷垂下眼皮,“省省你的口水,饿了还能填肚子。”

 “…”善后工作处理完毕‮候时的‬,明月已上中天,闵氏兄妹的父亲、户部尚书闵大人早已回来,亲自将燕子恪伯侄送出了馆外,身后还跟着闵雪薇——闵宣威身上出了这档子事,这会儿自是无颜再出现,闵红薇听说是在馆内陪着闵夫人,闵雪薇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傲淡然,仿佛丝毫未受自己兄嫂这不堪之事的影响。

 “抱歉,今有些扫兴。”闵雪薇对燕七道。

 “不妨事。”

 “涂先生也不曾来,容我改再为你引见。”

 “费心了。”

 两人行礼道别,燕七便同燕九少爷跟在燕子恪的身后,穿上来时的木屐,慢慢踏上了那道通向紫花岸的水下石英桥。

 今夜的月很是晴朗,素白的月轮映在平如镜的潭面上,一时令人难以分清哪个是天,哪个是水。紫花在银的月华里泛着团团的柔光,使得这夜有了一种朦胧且神秘的美。

 朦胧的深处,踏着月光水波走出个人来,手里长长的桃木朵云头灯杆上挑着一盏红纱圆灯笼,像是一朵鲜红的绣球花。

 然而比这纱灯更红的是这人身上的衣衫,通体一件大袖宽裾的袍子,红得像要滴下血来。

 在这样银光素练的静谧月里,穿着这样一件浓烈杀的衣衫,就仿佛在女人洁白如玉的*上剖开了口,血淋淋地出了里面还在跳动的心脏。

 如果暴力也是一种美,那么眼前的情景便是暴力美的极限,充满着侵略和破坏

 ‮人个这‬挑着灯,闲庭信步般踏着石英桥面而来。这满目繁花,遍潭月,任是谁都会‮住不忍‬看上两眼,而这人却对此视若未见,走得百般悠闲,如此美景却入不得他的眼。

 渐行渐近,这人角勾起一弯弧线,道了声:“燕大人。”

 不行礼,不避让,不颔首,就这么面照面地对上了当朝三品要员。

 “哦,”燕子恪平平常常地应了一声,“涂先生。”

 双方都未停步,就这么在桥上自自然然地擦肩而过。

 原来他就是涂先生。

 原来涂先生就是箭神。

 原来箭神就是他。

 从紫仙馆出来,一路无话,穿过一片榕树林,前方就是飞来阁,透过榕树枝上垂下的蛛网似的藤蔓隙看过去,似有些光亮闪烁,拨开藤网,穿出树林,眼前是峭壁飞阁、细瀑深潭,而与今早离开时不同的是,那凌空架设于崖壁上的飞阁之下,不知几时悬吊起了一架靠背椅式的秋千,距崖脚处的潭面不过一尺余高,两边的秋千索上绕着月季花藤,大朵大朵轻粉的月季花儿带着夜正开得嫣然。

 而在这秋千架的上方,珠帘一般垂下了无数匹星芒般的光练,那是用透明的轻纱卷成的筒带,每一条筒带内都放进了无数的萤火虫,一端系在上方,一端悬垂下来,形成了一片瀑布星帘,令这花藤秋千、瀑布水潭如同童话般纯净梦幻。

 燕九少爷想起了小时候燕七给他讲过的公主与王子的故事,公主穿着金丝银线织成的纱裙,头发上戴着钻石与玫瑰,脚上是水晶做的鞋子,肌肤胜雪,貌美倾城。然而每个故事里的公主都很孤独,或被关在高塔,或被驱逐进了森林,或遭受诅咒沉睡百年,或在深海终寻觅。所幸的是,她们终于都等来了自己的王子,大多的故事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可从来没有一个故事,是写给一位胖公主的。

 王子的心太小,看得见鲜花看不见野草。

 所以胖公主自己的故事里没有王子,没有城堡,没有钻石水晶,没有普天祝福,只有一架花秋千,一条小瀑布,一口深水潭,和一帘萤火虫装饰的夏天夜晚。

 哦,还有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聪明弟弟,和一位为她写故事的神经病大伯。

 …

 闵家长媳在紫仙馆内杀害韦国公家的嫡小姐一案,第二天便被传开了,有御史上本参闵尚书教子无方管家不利的,有参闵宣威品行不端枉为人臣的,闹闹哄哄一番折腾下来,闵宣威被削了职,闵尚书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这惩罚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被削去职务看似断了前途,可闵尚书是谁啊?家里还有个闺女做贵妃,那是皇亲国戚,削个职罚个工资不过是为了堵大家的嘴罢了,把闵宣威雪藏一阵避过风口尖,等大家的注意力早被新的人和事牵引开,再把他放出来,远远地弄个官儿做,做上几年再慢慢调回京里,一样是前途无限。

 世上的事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再火爆一时的话题和事件也不过是一阵风,大家对于新闻一向是接受的快,遗忘的也快。

 然而本案的受害者韦国公家与害人者顾家也都没落得了好,一个养的闺女杀了人,一个养的闺女与人勾搭成,这两个虽然已命入黄泉,可却连累得自家尚待字闺中的妹妹们身价大跌,毕竟谁家也不愿娶个家教欠妥的闺女进门做媳妇啊,直惹得两家大人一肚子气全都撒到死了的人身上,韦家的只将尸首随便装敛了,第二天就运回了京郊下了葬,顾家的干脆甩手不管,反正顾氏已是你闵家的媳妇,后事你们看着爱怎么弄怎么弄吧!闵家又怎么可能将顾氏好生下葬,只用草席裹身将之往葬岗上一丢,没照尸身上吐两口唾沫已经是不错了。

 别人家怎么,燕家人都管不着,次起来燕子恪照常上班去了,燕九少爷依旧在房里看书,燕七在下头秋千上乘凉,了鞋袜,把脚泡在潭水里,浑身都觉得清凉快。

 这秋千是双人椅式的,此刻她的旁边还坐着‮人个一‬,是消夏会后就跑了个不见踪影的元昶,一大早就把燕七揪起来,然后还在飞来阁蹭了顿早饭。

 “怎么你去哪儿哪儿就有命案啊燕小胖?”元昶好像已经一扫消夏会时莫名的郁闷,这会子又和往常一样教训起燕七来,“你是不是衰神转世啊?”

 “啊,我也奇怪的,看样子以后我还是少出门为妙。”燕七道。

 “不怕,我能镇,你跟着我,再衰我都能镇住。”元昶坏笑。

 “那就辛苦你了。”燕七道。

 元昶垂下眼皮,用赤着的脚着潭水,半晌方道:“昨儿原本我也受邀去紫仙馆了,结果因跟着我师父练箭,没能去得——对了,后来我师父也去了,你见着他了吗?”

 “呃,你师父是?”

 “傻啊,我师父就是箭神啊!”元昶弹了燕七一记脑崩儿,掩不住脸上的得意,“当世第一箭术高手涂弥、涂先生,只收了我一个徒弟!”

 燕七想起以前她曾问过燕子恪当世第一箭法高手是谁,燕子恪那时神经兮兮地只回了她一句诗:开到荼蘼花事了。

 传闻箭神的箭法盖世无双,究竟有多厉害呢?就像荼蘼花开过后人间再无芬芳一般,箭神的神箭,可以杀死春天。

 …

 由于出了闵家这档子事,官眷之间才刚热起来的际宴请活动一下子被冷却了下来,接连几天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各自的家里纳凉消暑,整个御岛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燕家三口一如既往地悠哉安然,燕子恪每天去行宫上班,有时候一天三顿皆在家吃,有时候被人邀去喝顿小酒,燕九少爷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房内看书,偶尔会去外面散散步,燕七的日子最滋润,看看闲书,做做暑假作业,秋千上乘乘凉,果然活成了一位胖公主。

 早上天还未亮‮候时的‬,胖公主就起了,没有叫醒自己的懒侍女,‮人个一‬穿好了短衫,蹬上薄靴,系上沙袋,轻手轻脚地出了飞来阁,沿着岛边的河滩跑起来,清晨的湖风很是凉爽,令人周身倍感畅快。

 就这么跑着,夜渐渐褪去,东方的水平面现出了鱼肚白,太阳的秃脑壳缓缓地冒出来,霞光染红了天和水,草尖叶梢,石棱沙窝,处处都浮着金。

 金光与红霞的汇处,远远地出现个人影,打着赤膊,迈着长腿,匀速地向着这厢跑来。

 “燕小胖!”那厢欣喜地一声喝,加快了速度冲到面前,“你怎么也——哈哈!”

 “早啊。”燕七脚步未停,仍然向着前跑,元昶转了个向跟在她身边,伸了胳膊用手乎拉她头顶的

 “哈哈哈,‮到想没‬这个时候还能遇见你!”元昶很有些兴奋,凌空翻了个跟头,落地后继续跑在燕七旁边,“你也晨练啊?”

 “昂,减肥呢。”燕七道。

 “减肥还起这么晚!我都已经绕着岛跑了两圈了!”元昶拍着自己的脯道。

 御岛可是大得很,有些人都未必能走下一圈来。

 “不如以后我们一起晨练吧!”元昶笑哈哈地用肘一撞燕七,“我监督你,顺便指导你怎么练才能减得下去,‮样么怎‬?”

 “我怎么有不祥的预感。”燕七道。

 “喂,我这可是为你好!”元昶哈哈笑着,“避暑假一结束,暂停了的综武赛就又要继续开赛了,咱们的第一个对手就是兰亭,那可是很有些实力的强队,‮道知你‬他们最擅长什么吗?就是跑!全队上下一个比一个能跑,整场比赛他们几乎都是在跑动中进行,不但速度快,而且耐力好,如果对手的脚力不行,根本就追不上他们,虽然你有箭,但对手的阵地却到处都是掩体,只要不停的跑动和走位,你在原地能中他们的机率就会大大降低,所以最好就是一直靠跑动追着他们——你练不出一个好体力,‮候时到‬被人杀了可别哭!”

 “…生死由命吧。”

 “瞅你这点出息!不管,说好了,明儿早点出来,我在飞来阁下头等着你,你跟我一起练!”元昶坏笑着道,“不,从现在就开始,你跟着我,快点快点,跑这么慢怎么减肥?!跟上我!胳膊摆起来才能跑得快啊笨蛋!”

 “…求放过…”燕七一路着一路被元昶呼喝着加快了速度,绕了半个岛时就已经快要扑街了,元昶只得允她停下来,看着这一小坨靠在树干上成了汪。

 “歇‮儿会一‬就跟我一起做蛙跳、站马步、俯卧撑,我再教你打拳…”元昶给燕七做计划。

 “我是女人啊大哥,练一身肌疙瘩出来还能要吗。”燕七吐血。

 “咦?原来你是女人啊,我怎么没‮来出看‬?”元昶笑嘻嘻地低下肩来,探了头凑到燕七的眼前,假作仔细打量,“你叫我一声好哥哥听听。”

 “…咱们还是一起做蛙跳吧。”

 “…哼。”元昶伸手盖在燕七头顶上摇了摇,“算了,逗你的,你在旁边歇着吧,我要打拳了。”

 “加油。”燕七继续靠树,元昶已是找了块平整的地面精神抖擞地练起拳来,那叫一个虎虎生风,那叫一个利落干净,腾挪跳转,勾铲挑,动作漂亮得令人赏心悦目,力量强劲得让人心底生畏,而认真投入地练着拳的元昶,完全不见了平那副熊孩子的中二模样,严眉肃目,沉稳刚健,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几岁。

 然而一套拳结束,就又亮出一口白牙冲着燕七笑:“燕小胖,过来和我打。”

 “你不要说乌犁语啊,我听不懂。”燕七拔脚就走。

 “还想跑?”元昶嘻嘻哈哈地几步就追了上去,拎着燕七的后脖领儿把她给薅了回来,“我让你两只手一条腿总可以吧?”

 “太少了,多让点吧。”燕七道。

 “行,你说还让什么?”元昶自信满满。

 “头皮以下都让了吧。”燕七道。

 “…”燕九少爷从窗口望见他姐灰头土脸地从外面回来‮候时的‬已经将近中午了,不用猜,这位准是遇着元昶那货了,掐算着他姐差不多沐浴完毕,这才慢地起身往那边去,进屋见他姐果然在那里拿着大巾子绞头发上的水,身上只穿了件薄荷绿的纱衫,满屋里还飘着股子香胰子的味道。

 “瘦了几斤?”燕九少爷坐到窗前椅子上慢悠悠地问。

 “姑娘比来御岛前细了半寸呢!”煮雨在旁边嘴快。

 “来之前是多少?”燕九少爷似笑非笑地问。

 “是…”煮雨刚要开口就被一只巴巴的小胖手糊住了嘴。

 “别人的秘密不‮道知要‬太多,会被灭口的。”燕七道。

 “你又不是别人。”燕九少爷微笑。

 “听到你这么说我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防备。”

 “别想太多,脑子会超负荷。”

 “…”是说她智商不足以支撑更多的思考吗…

 “实则游泳是个减肥的好法子。”燕九少爷看了他姐一眼。

 “这个我也知道,只不过,”燕七一指身上,“穿得这么薄下水,被人看见我就要进猪笼了。”

 “你想多了,只看身形,没人知道你是女人。”

 “…还能不能聊天儿了。”

 “御岛东边有一座环形山谷,”燕九少爷支起下巴慢地道,“四围山壁很有些奇特,远看就像一只水桶,崖壁陡直,谷中有一汪活水池…如果你想游,可以去那里。”

 “你这是从哪儿打听来的?”燕七觉得她家小九越来越神通广大了。

 “我看了岛志。”燕九少爷赏给他姐一记眼白,“那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人去,因为山谷没有出入口。”

 “…所以我呢?”

 “难得住你么?”燕九少爷看着他姐。

 他姐的本事很奇怪,不知何时练就的,也不知是在哪里练就的,更不知‮么什为‬要练,比如箭,比如爬树,比如游水,比如攀岩。

 她从来不提,他也从来不问,哪怕她是个妖怪,也照样和他骨相连,所以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区别,她是人他就当人,她是妖他就当妖。(。。)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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