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论箭
“弓的拉力再强,也终究不如弩。”燕子忱看着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闺女,此刻爷儿俩正在燕家军的武器帐里挑弓箭,“哪怕是与拉力最强的弓比起来,弩的
距与精准都要高出一筹,你若想隔空
杀那达力,至多在能只距他百步之外,这样的机会根本不可能出现。”
他闺女在那里一张一张地试着弓,不紧不慢地问他:“燕子连弩的
距有多远呢爹?”
“燕子连弩有两种,一种是可携式轻弩,此种弩
距略短,另一种是带弩
的重弩,
距四百步。”燕子忱道。四百步就是六百米,已经是极为强劲的重弩了,并且这弩还要靠机械张开,人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是姚立达不是不许你们擅自进入蛮子的战地与之开仗吗?”燕七道,“四百步的话,距蛮子战地有些近,除非是真正的开打,否则在四百步处
完就要立即回撤,带着这样的重弩实在很不方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被蛮子追上,就算蛮子追得慢,也要防着他们在追击的过程中背后施箭,蛮子有弩吗?”
“有虽有,但
距比不上燕子连弩,至多二百步就顶天了。”燕子忱双手抱
立在闺女身边,一边看着她挑弓一边认真地同她讨论。
“那么就是说,我们在四百步处
完就要立刻带着重弩撤离,与追击来的蛮子至少要保持二百步以上的距离,带着重弩跑路的话,能始终与蛮子相隔二百步吗?”燕七问。
“不能。”燕子忱伸手用指头敲敲只顾挑弓看也不看他的闺女的脑瓜子,“你的办法是什么?”
燕七扭脸看向她爹:“我只需要一匹最快的马,和一个能驮着我的最好的骑手,用弓,在七百步外,
杀那达力。”
“八十斤的弓?”她爹不抱
改
了,“你这牛可是要吹上天了。”
七百步,一千多米,人力拉开的弓怎么可能做得到!
“眼前的这些弓当然做不到,”燕七最终挑中了一张令她满意的八十斤的弓,转过身来看向她爹,“但是,我改一改它,它就做得到了。”
“怎么改?”她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再改也是人力弓,不可能
得了那么远!
“书上说突厥人有一种弓,最远
距约五百四十步,”燕七道,“而教我
箭的师父,同时也是一位制弓大师,将古往今来各国各族的制箭之法融会
和,又将这一
距提高到了七百步。”
燕子忱探下肩来,深且黑的眼睛望进闺女眼睛里:“你的师父叫什么名字?”
“他的绰号叫山神,本名的话我也不太清楚。”燕七道,“他已经过世了,但是制弓制箭的方法,还是教了我一些,其中就包括这种超远
距的弓,可以称之为‘飞弓’。”
飞弓,是燕七那一世的师父,也是将她收养起来的父亲“山神”的独门发明,那一世在世界上流行的也有飞弓这一种类的弓,然而都不如山神所制的弓,山神制出的飞弓,结合了土耳其弓专用来
远的一个弓种flightbow的技术与现代其他优秀种类的弓种的技术,将
程提高到了极限的一千一百多米,但——这样的弓箭,其作用也只限于单纯地
远而已,想要
杀人?那是天方夜谭。
“飞弓就算
得远,想要伤人,只怕是做不到。”燕子忱不愧是位战斗家,果断地得出结论,“况且不要忽略一点——那达力身上可是穿有铁甲的,百步距离用弓都未必能一击令他致命。”
“有铁甲没有关系,因为铁甲护得再严,也不可能护得住双眼。”燕七道。
燕子忱看着自己这个千帆过尽水无痕的小闺女,她要在千米之外,箭
那达力的双眼!
“要想
得远,箭就得须必轻,飞弓所用的箭支须特制,其重量只相当于一
木筷。”面前的姑娘仰着脸看他,面容平静得近乎冷酷,“弩的有效
距虽远,但有一个最大的弊端,连发候时的无法精准地调整指向的目标,我所说的精准,是指每一击之间的距离在毫厘之间,这一点弩做不到,而人力使用的弓却能做到。连弩可以一次连发十支,人力弓出手快一些,也可以达到连发的效果,所以这一次
杀那达力的计划,不是一支箭,而是数支,不是一炷香的时间,而是一顷息。用最短的时间密集式出箭,在空中进行细微操作,以达到重箭才能做出的效果。”
利用速度、数量和技术,把“力”聚少成多,就像用一百
筷子达成一
木
能做出的效果一样。
这得用到怎样快的出箭速度和精准的技术呢?
如果出箭速度不够快,那么在未达到
杀那达力的目的候时的就会被敌军反应过来,从而立即进行反追击,如果技术不够高超精准,那么
出去的无数支轻箭也只能像一把抛洒出去的筷子一样,落在头上连痛感都不会有。
而且,采用这样远袭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敌军必有防备,今后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能够这样做了。
这是一个不容失败不容一丁点儿失误的超难度任务。
“你当真能做得到?”燕子忱直起身,垂着眼皮看着燕七,这一刻她不似他的女儿,而更像是他的兵,甚至是他的战场同僚。
“我需要几天的时间改一改弓、做一批箭,另外还要练习一下。”燕七道。
“好!”燕子忱一掌拍在燕七肩上,“练习候时的我要在场,丑话我可说在前——若是有一毫的误差,这个计划便作废!”
燕七歪着被他拍疼的半边身子:“行行行,你老大你说了算。”
“需要什么材料和人手便同我说,我让他们想尽一切法子都给你办到。”燕子忱道。
“能让他们先把我爹带走吗?好家伙这一掌把盲肠都给我搥出来了。”燕七道。
燕子忱哈哈一笑,一把拎起燕七就给撂自个儿肩上坐着去了,就这么扛着出了武器帐,外头夕阳正好,荒凉广阔的戈壁滩被染作了一片金红,天地之大,尽在眼中,无论是杀戮还是毁灭,是绵里藏针还是大刀阔斧,都改变不了自然赐予万物的惊心动魄的美。
燕七再次去了元昶和萧宸所在的帐篷探望伤员时,元昶还在昏睡,萧宸的伤不太影响活动,因而跟着燕七出了帐篷,人个两一边看着兵士们架柴生火一边说话。
“我有点儿事,可能要在这儿多待几天,你明天要不要先同送伤员回城的队伍一起回去?”燕七和萧宸打商量。
“我也想留在这儿。”萧宸道。
“好吧,那我们就一起回去。”燕七也没勉强,“我这几天可能会比较忙,你自己好好儿养伤,我爹已派了人去你们帐篷专门照顾,有事只管和那人说,尽早养好伤才是主要的。”
“你要忙什么?”萧宸问她。
“做箭。”燕七道。
萧宸看着她,眸子里跳动着篝火的光:“我能不能…”
“可以啊。”燕七道。
“…帮你做?”萧宸,“…”“不过天下可没有白做的箭啊。”燕七道。
“…”怎么…帮你做箭还要给你
保护费是怎么着…
“我要做的箭可是不传之秘,你看你要不要拜个师什么的?”燕七站成一派宗师的样子。
“…”萧宸一时沉默。
“你…”过了良久,方再度开口,目光落在已拉下夜幕的漆黑的天际,眸底没了火光,看上去比夜幕还要黑沉,“是认真的?”
“不拜师我也一样会教你制箭方法啊别担心。”燕七道。
“我已拜过师了。”萧宸声音有些低沉。
“哦对,我忘了。”燕七道,“听说今天有烤羊可以吃,我爹他们前几
灭掉蛮夷一支运粮队,抢了不少酒
活鲜,今晚犒军,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咱们也跟着沾沾光。”
“嗯。”萧宸转身,“我先回营帐去换药。”
“好。”
萧宸在营帐间穿行,仰头望望幽深的苍穹,忽然觉得天大地大竟无处可去。
她当真忘了他拜过师吗?怎么可能。
她从来都不傻,她只不过是极少干涉别人的选择。
而他此刻宁愿她傻些,不要过早抹去他头顶夜空的星光。
燕家军、武家军和骁骑营的将士们一起出生入死了数回,彼此间也早都熟悉了,此刻围着散落在各处的篝火大块吃
大碗喝酒也是热闹异常,今朝有酒今朝醉是这些大兵们共同的座右铭,因为谁也道知不明天自己还会不会活着从战场归来。
燕子忱带着燕七同武家一大帮子围坐在一堆篝火旁,萧宸则默默地挨着燕七坐,武家这次被派到北
来的有武长刀及其二至六弟,另加他的大儿子武玚,一伙子糙老爷们儿一人拎着个酒坛子要来灌燕子忱,燕子忱也是来者不拒,两坛酒下肚,丝毫醉意也无,还能给他闺女精准地撕烤羊腿上最
的
吃。
“样么怎,燕老二,明儿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攻进蛮子的地界儿,狠狠杀他一场,彻底给那帮杂碎干
了,管他姚老狗腚上长什么鸟,咱直接把那老货阉了
儿!”武长刀带着几分醉意呼喝道。
武家燕家,哪个不恨姚立达,哪个会怕姚立达?可惜,军人的世界里非生即死的简单规则,代替不了朝廷政客们
弄政权的规则,仇再深恨再大,在涉及到皇权的大局面前,也要忍,也要摁,也要咬碎牙往肚里
。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干死姚立达的美好愿望,至少在目前也只能是说说而已。
而军令如山,姚立达身为北
拥有最高军权的人,他的令就是一座谁也不能翻越的大山,否则分分钟搞你个违逆军令斩立决,放哪儿都不会有人有异议。姚立达“出于战局大势考量”不允许三军直取蛮夷阵地,那么三军也就只能遵从军令在外围与之周旋消耗。
但这种情况也许很快就能被打破了。
燕子忱偏头看了看身边儿穿着一身血衣抄着一
羊腿吃得投入的自家闺女,七百步开外取那达力的命?这事儿越想越有意思。只要不攻入蛮夷阵地边缘的城墙,那就不算直取蛮夷阵地,那达力每隔几
都要带兵亲自在城墙上巡视,这便是最好的
杀机会。一旦
杀了那达力,蛮夷与姚立达之间的合作关系定会立即告崩,北
局势因此而瞬息大变,姚立达没了蛮夷做幌子,真正的战争将会就此展开,姚立达多年来在北
精心铸造的铁桶小江山豁开了一道裂口,他离水涸底儿现,也就不远了。
所以,能不能取到那达力的命,是关键,他家的这个小闺女能不能担此重任,是关键中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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